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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二節

作者:蘇書遙

    蜀山,蜀山劍派的發源之地,終年雲霧繚繞。其間毒蟲猛獸,不計其數,漫山遍野,危險無比。但卻正因為此,諸多仙人、修道者選擇此地作為修心養性之地,雲霧之中,雖又蟲獸,卻也有無數梅妻鶴子的道人、撫琴弄簫的隱者。

    當然,眾人來這裡,自然不是為了得到成仙、圓滿升天,也不是為了尋仙訪聖,卻是為了拋下江湖哎呀呀不管的泥小珂和一去不反的蕭遙而來。

    本來滿以為蕭遙已經和泥小珂大打出手,而且打得不可開交,各個摩拳擦掌,準備把這背叛江湖哎呀呀的叛徒泥小珂碎石萬段,誰知道剛踏進蜀山派的大門,就聽見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好啦!蕭遙哥哥……你不要找泥小珂姐姐了……陪憶如玩嘛……好啦!」接著聽到了蕭遙的聲音:「可是……可是……我跟你又不認識……小妹妹……這個……哥哥還有事情要做……不能陪你……」小女孩又說道:「好嘛!蕭遙哥哥!你不陪我玩火燒連環船,我就不帶你找泥小珂姐姐!」

    眾人只見一個穿著青色衫子、滿頭紅髮、一臉天真、瞧起來不過十六歲的女孩子正拉著蕭遙的袖子,左搖右搖。蕭遙滿臉的無奈,只好任憑她搖來搖去,好像在等她什麼時候搖夠了,自己才算能夠脫身。

    戰隼看到這情形,氣不打一處來,憤然奔出去,一把推開那小女孩,回手又把蕭遙推了一個踉蹌,怒喝道:「枉我們這麼信任你,讓你來找泥小珂,你居然來泡妞!今天我要是不教訓你,我戰隼的名字倒過來給你寫!」說著,一拳就打了過去,一拳未到蕭遙的面門,另一隻手又攥緊拳頭舞起了拳花,四面八方全是拳影,蕭遙被纏了一晚上,一直都沒睡覺,此時又被人冤枉,鬥志全無,銀刀一格,坐倒在地。

    「你敢打我蕭遙哥哥!」紅髮女孩憤然小手一指,喝道,「火來!」只聽「呼」的一聲,一個大火球自天而降,直直要砸戰隼。戰隼大喝一聲,一道真氣從丹田鼓出,右手一套銀製拳套,猛地一拳擊出,那道真氣自拳頭上打出去,狠狠擊在火球上,那火球被這道真氣一沖,自然不抵,便四散滅掉了。其實這種以真氣相沖的鬥法,蜀山最為厲害,不論是御劍飛行或是放出劍氣,天下各派中類似的功夫都源於蜀山。但是那紅髮女孩年紀太小,法力不夠,火球在重力作用下,尚不抵過戰隼那道真氣,火球便被衝散了。

    戰隼再次怒喝一聲,拳影閃開,使出每戰每用、每用每勝的「群魔亂舞」,映四面八方都是銀道子,要知道戰隼的那副拳套可是「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早已經被摩得光亮可鑒,打將出來,自然是扯天扯地地全是銀光了。

    紅髮女孩不禁駭然,驚而不亂,小手一伸,喊道:「杖來!」隨即,一道紫光閃過,一併晶瑩透亮的紫色法杖已經握在手中,眾人一看之下,不禁嚇了一大跳,那柄法杖居然通體用紫水晶製成,看起來碰一下就會碎。蕭遙、戰隼的兵刃上雖然銀製,但比起這麼大一塊紫水晶,也顯得寒酸起來。想到能使起這麼貴重的兵器,這個女孩子家裡定然不凡。

    紅髮女孩捏住兵器,似乎心中有了幾分把握,穩住陣腳與戰隼鬥了起來。然而紅髮女孩不時打出幾個火球、幾道風柱,戰隼或麼躲開,或麼打散,始終打不到戰隼身上。而那柄紫水晶法杖,若與戰隼的拳頭相碰,必然粉碎,雖說「一寸長,一分強」,但是兵刃在手又只能用來放些打不到敵人的東西,這法杖反而成了障礙。再加上紅髮女孩和戰隼所打的根本不是一路功夫,一個走法,一個走力,打起來自然縛手縛腳。其實,這柄紫水晶法杖若是在蜀山派掌門李逍遙那裡、又或者在古月聖、素還真手裡,自然成了一柄極好的武器,以他們的內力之深厚,若是戰隼的拳頭碰上了法杖,只怕粉碎的不是法杖,而是戰隼的拳套,而且戰隼這條胳膊也要斷成三截了。

    戰隼越鬥越勇,紅髮女孩卻愈打愈怕,久鬥不下之際,自然惱羞成怒,憤然大喝:「武神!」霎時間,天地變色,狂風剎起,遠處不斷傳來隆隆的悶雷聲,只見一團光影緩緩飛來,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手持一柄巨斧,毫不留情地一劈,一道凌厲的光射了過去,戰隼剛想要以剛剛衝散火球的方法衝散這道光,只聽後頭一聲大叫:「戰隼小心!別用手硬接!」身子已經被扯了開,那道光「砰」地打在蕭遙坐著的懸崖邊的石頭上,石頭頓時粉碎,懸崖也被擊穿,蕭遙整個人往後一仰,掉了下去。紅髮女孩驚叫一聲,剛剛扯走戰隼的人飛身而起,躍下崖去,一把抓住蕭遙的手,身子一縱,又回到了崖上。

    那叫戰隼小心的人走到這人身邊,盈盈拜下,說道:「多謝師叔救侄兒朋友性命之恩。」那人淡淡說道:「分內之事。」回過頭去,抓住紅髮女孩的後領,將她提了起來,喝道,「憶如!你怎可與客人這般不敬,出手時還使用這麼危險的功夫,若是這位客人的手當真被廢,你當如何自楚!」紅髮女孩在空中拳打腳踢:「爹!爹!分明是他先欺負我!怎麼又是我不對!」那人怒道:「你還好生得理!」

    聲音漸遠,眾人這才發現剛剛叫戰隼小心的人,竟然是泥小珂!

    「是你!」戰隼一瞧見泥小珂,登時大喝起來。

    「我……」泥小珂滿臉的笑容突然僵住了,看到戰隼一副要拚命的樣子,不禁後退了一步。

    「你還有臉出來!」戰隼見泥小珂退了一步,一定是做了虧心事,自覺更得理,又連連踏上三步。

    「我……戰隼你……」泥小珂剛說不到四個字,戰隼又逼上一步,泥小珂嚇得又退,要知道戰隼功夫雖然不能算甚高,但是每每出手,必然拚命。一個人若是打起架來有攻有守,對手自然不會傷亡慘重,但是一旦拚命,必然要拚個你死我活。這樣較量起來,必有死傷,何況以戰隼得性子,若真是動起手來,那真是連一點解釋的機會都沒有了。

    「你心虛了吧?」戰隼剛剛差點被一個小女孩廢掉一條胳膊,正窩得滿肚子火,見到泥小珂哪有不發作之理?

    「我不是……」泥小珂心裡一亂,連說起話來都有些語無倫次了,右手在身後亂摸,無意間碰到了兵刃絕情貓袖箭,心裡立刻有了底,右手抓住袖箭柄,不敢再放手了。

    「快把你和阿健吞的錢交出來!」戰隼見泥小珂越來越慌張,認定了是她和阿健在江湖哎呀呀貪污,以至江湖哎呀呀破產倒閉,越想越怒,怒到極點,再也忍不住,拳頭一揮,向泥小珂衝過去。泥小珂大駭之下,哪裡想到戰隼居然說動手就動手,被戰隼攻了一個促不及防,右臂中拳。戰隼一招得勝,膽子更大,雙拳一起向泥小珂招呼過去。泥小珂右手一揮,機括一按,一隻袖箭就要射出去,但陡然間想起戰隼不是敵人,立時嚇了一身冷汗,想剛才差點鑄成大錯。只見戰隼雙拳擊出,空門大開,飛出一指,直點戰隼胸口膻中穴。哪知戰隼既然會這麼打,自然有他的道理,泥小珂手指剛戳進戰隼雙拳,一股真氣衝出,震得泥小珂手臂酸麻。

    但是泥小珂既然能當上江湖哎呀呀的副呀主,手底下自然還是有兩下子,雖然趕不上江湖上一流的好手,但是也絕對在戰隼之上,不然這副呀主的位置又怎麼落不到戰隼手上呢?泥小珂一擊不中,卻也算是拆了戰隼這一招,沒讓他佔到便宜。兩人過這第二招,自然不能說誰勝誰敗了。

    泥小珂拆了戰隼那一招,隨即轉守為攻,右臂一擺,「砰」地擊了一掌,緊接著左手又是一掌,左手不到,右手又是一個回手,「砰」地一聲悶響,戰隼胸口挨了一掌。泥小珂左手又到,戰隼剛結結實實挨了一下,稍稍一愣,又被打中。眾人都以為泥小珂右手又要擺到,戰隼左臂往胸口一架,右拳打出,哪知道泥小珂腳底一勾,抓住戰隼的右拳一推。戰隼雖然不能算是身壯如牛,但也不是個滿臉菜色的儒生,像素還真那般風一吹還要晃兩晃的人,然而泥小珂這一勾一推,力度配合得適當,時間又趕得恰倒好處,一股巨大的力把戰隼向後拉去。戰隼不服輸地想要紮住馬步,卻硬是扎不住,「砰」地坐倒在地上,揚起一陣灰塵。

    「到底怎麼了!」泥小珂不等戰隼再次站起來玩命,就伸手點住了戰隼的穴道,緊接著問了一句。

    「其實吧,是這樣的……」繪清蓮把戰隼扶起來,說道:「這個嘛……我們昨天要蕭遙來找你,蕭遙去了一整夜,也還沒回來,越是呢,我們就來找他了嘛!誰知道看到這個重色輕友的傢伙居然在跟美眉打情罵俏……」繪清蓮說了一大堆,卻沒一句扯到了正點上,泥小珂手一擺,繪清蓮不再說下去。呀主不當了,威嚴卻還在。

    「小藏,你來說吧!」江湖哎呀呀裡沒有一個人不知道讓正義三人組說話是絕對說不清的,江湖哎呀呀裡也沒有一人不知道小藏說事情是最清楚的。

    「其實是大家……」小藏剛說到一半,被扶到石頭上坐著的戰隼就喊起來:「其實就是大家覺得是因為你們貪污江湖哎呀呀才解散的!泥小珂!你快把吞下去的錢叫出來!」小藏瞪了他一眼,又繼續說下去:「其實是大家都不想解散江湖哎呀呀,但是群龍無首,又沒錢支持,所以想問問你事情的究竟。」

    說到此時,泥小珂滿臉的驚異全都變成了沮喪,搖搖手說道:「那還有什麼究竟?咱們口袋裡沒錢了,支持不下去了,又有什麼究竟來的?人家看不起咱們,不肯借錢給咱們,又有什麼究竟?我也是不想解散江湖哎呀呀,可沒辦法呀,那有什麼究竟了!」泥小珂的臉越漲紅,眨眨眼睛就要掉下眼淚來,「沒究竟……沒究竟……」

    淡茶飛一見勢頭不好,連忙說:「是沒什麼究竟的!確實沒有!泥呀主呀!錢財是身外之物嘛!沒了就沒了,也不用掛心!你看我快劍飛,不也是窮得叮噹響,連一隻貓都買不起嗎?」

    泥小珂卻不等淡茶飛說完,就開始「啪嗒啪嗒」地大顆地掉金豆,萍兒趕忙遞過去一塊手絹,泥小珂接過手絹,乾脆坐在石頭上捂著臉痛哭失聲。小藏拍著她的背說些安慰的話,說著說著,眼圈也有些發紅。淡茶飛生平最怕看見人嘰嘰歪歪地掉眼淚,不禁回過頭去狠狠瞪了戰隼一眼,戰隼自知理虧,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哭了半天,泥小珂哭累了,小藏也想不出還該說些什麼了,蕊兒站在一邊,把剛剛借給泥小珂的手絹擰乾,泥小珂又把手裡萍兒的手絹給蕊兒,蕊兒把擰乾的自己的手絹遞過去,開始擰萍兒的。

    大家僵在那裡,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又不知道該做什麼,只好陪泥小珂悲痛欲絕。終於泥小珂哭夠了,站起來說道:「你們請回吧!我是不能再回去的了……請!」泥小珂雙手作揖,慢慢走下山去。

    泥小珂一走,大家又開始發呆,戰隼的穴道也漸漸鬆了,站起身來,淡茶飛怒道:「戰隼都是你!什麼鬼脾氣,害咱們大家什麼都沒辦成!」戰隼只要不發火,保證比旁人冷靜十倍,聽淡茶飛這麼說,竟然也不動怒,說了一句:「對不起……」淡茶飛正想借戰隼出氣,哪知道居然和戰隼鏘鏘不起來,於是把矛頭轉向蕭遙:「重色輕友的傢伙呢!」蕭遙一聽是叫自己,自知事情不好,於是也效仿戰隼,來個從之順之,蔫頭耷腦地說道:「在這裡……」淡茶飛剛想借題發揮,不想蕭遙又來了這麼一句,自然接不上後半段,一時僵在那裡,也說不出話了。

    「劣者以為先賢這般說法並不以上上策,不如先行回去,看看吾教先賢的看法,這樣耽在這裡,只怕教中先賢又要派人來尋,便不太好了。」尺素一句話,給淡茶飛、戰隼、蕭遙三個人都有了台階可下。想素還真舌燦蓮花、騙得人去死都死得心甘情願的那分本事,尺素想必也學到幾分。

    「對啊對啊,尺素說得對,咱們還是趕快回去,免得他們又擔心!」小藏附和道。

    「蕭遙哥哥!蕭遙哥哥!不要走!不要走!」蜀山劍派大堂門裡,那個紅髮女孩居然又跑出來。

    「慘了……」蕭遙哀叫道。

    「呼呼……」紅髮女孩追到蕭遙面前,氣喘吁吁地緊緊抓住他的袖子,深怕一鬆手,蕭遙就會飛走,再也不回來,「你還沒有陪我玩……玩……玩火……火燒連環……火燒連環船呢……」

    蕭遙只好說道:「那你說怎麼玩吧……」

    紅髮女孩露出了一個詭詐的笑容:「你讓他們先回去,然後人家才告訴你,不然你聽了以後,趁我不注意就跟著他們跑了。」

    蕭遙心想:那哪成啊!若是這幫人走了,只怕自己此生有生之年是別想踏出蜀山山門半步了。於是趕忙說道:「正義三人組!幫忙啊!」只想正義三人組跟這紅髮女孩嘮叨起來,能夠來個喋喋不休,自己就可以抽身閃人了。

    繪清蓮當即明白,向蕭遙使個眼色,上前拉住紅髮女孩,硬把她從蕭遙身邊拖開,回頭對蕭遙悄悄道:「明兒給我三百兩就行了!」心想像蕭遙這種富家闊少爺,不狠狠敲上一把竹槓又怎麼對得起列祖列宗呢!

    「你幹嗎抓著我!」紅髮女孩嗔道。

    「我嘛……」繪清蓮開始和她打哈哈。

    「你幹嗎管我蕭遙哥哥要錢!」蕭遙儼然已經成了紅髮女孩的了。

    「這個……」繪清蓮又含糊其辭。

    「你幹嗎把我拉開!」紅髮女孩怒道。

    「其實……」繪清蓮看著紅髮女孩的怒容,不禁有些發抖。

    「你幹嗎還不放手!」紅髮女孩喝道。

    「不是……」繪清蓮又說一句。

    「討厭!」紅髮女孩忍無可忍,右手緊緊捏住繪清蓮的左手,「啪」地一聲,兩人手間打出了一個閃電。

    「啊!」繪清蓮被電了一下,滿腔怒火被點燃,「你還講不講道理啊!」說著抽出竹棒,「看我的搾失棒法!!」剛一棒打去,蕭遙轉身想溜,紅髮女孩清嘯一聲:「蕭遙哥哥不許走!」說著右手一甩,一條鎖鏈繩子,向蕭遙捲去。

    「蕭遙小心!」小藏叫道,「那是捆仙繩!」

    哪知道「繩」字還沒喊完,捆仙繩已經捲住了蕭遙的右臂,蕭遙揮刀斬出,滿擬得一刀斬斷繩子,飛身逃跑。哪知刀剛碰到繩子,立刻被彈了起來,偏巧蕭遙這一斬一縱配合得精妙無比,雖然知道沒能斬斷,身子卻已經縱了出去。於是沒飛出一米,立刻又被扯了回來。紅髮女孩見蕭遙想跑,滿心的委屈,看著蕭遙一直一直眨眼睛,沒眨的幾下,眼淚就開始大顆大顆地往下落。蕭遙一看心裡就發慌,回頭想要求援,可是江湖哎呀呀那幫義氣兄弟早已經識時務地閃了個沒影,紅髮女孩一邊哭,一邊嗚咽著吭吭咭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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