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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何時才是快樂結局

作者:田中芳樹

    在暴風雨還沒有平息、雷聲繼續轟鳴當中,L女士在地上部分已經被破壞了的「巨人呼叫」的地下深處看著螢幕畫面。

    「真是佩服啊!不愧是青龍王。以龍制龍,這不是凡人所能想出來的。」

    L女士的語氣中充滿了率直的讚賞。她和蜂谷不一樣。她可以認同敵對者的優點。

    大君們的深謀遠慮似乎也崩散了角。這場雨使人們免於遭到空前的大火襲擊,這件事會留在幾十萬人的意識中,而開始對絕對敵視龍的見解抱持著疑問吧?對想要控制人的權力者而言,批判的認識力是他們最大的障礙物。

    「L女士嗎?」

    突然背後響起了聲音,她的背部不禁產生了一層霜。很奇怪的,在這層霜裡頭,似乎摻雜了一些糖似地甜蜜。L女士自覺到一種甘美的戰慄,轉過頭來,和突然的入侵者面對面。

    「南海紅龍王,好久不見了。」

    「充其量也只有四、五天而已。要淨化對你的記憶,這些日子實在是太短了。」

    穿著美軍野戰服的龍堂續一點也沒感應到L女士的甘美,冷漠地回答。他的腳下和背後至少躺了四個人。大概是在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的情況下就被打倒了吧?唯一令L女士感到不愉快的是續模仿美國大兵的壞習慣,口中餵著口香糖。東洋的神人不應該有低賤的洋鬼子一般的舉止。

    「你有什麼事?前些日子你拒絕了我對你伸出的手。現在似乎沒有必要再說什麼了。」

    「是沒有必要再說什麼。只是有些話想要問你。」

    「……」

    「我想更清楚知道你的主人四姊妹的內幕。」

    續往前踏了一步。即使穿著野戰服,他的動作也一樣優美。那是一種貓科猛獸的美,或者一種在天空中飛舞的猛禽的美。那是一種和死亡與破壞直接相連的不祥朝霞。

    往前一步後,續就停下腳步了。L女士背後的牆壁破了,有人影晃動。不是人影、那是在赤板九丁目的瑪麗關財團分部見過的巨漢。他被賦與了人造的身體和頭腦,是一個人造的組合。

    可是,出現的不只是人造的強者,有一個新的人影和續並列著。

    「看來你很喜歡機械人。活著的人偶還不夠哪!」

    東海青龍王!另一種戰慄籠罩著L女士。她想掩飾自己的情緒,可是失敗了,從容從L女士的動作中消失了。她快速地,不,應該說是慌張地按了按鈕,呼叫出人造超人衛兵。一共有三個。沒有個性的巨軀想要擋住龍堂兄弟。

    「大哥,這裡就交給我了。」

    續微笑著。露出一個像是黃金鑄的利劍的笑容。美則美矣,卻是充滿了危險。

    始退後-步,把舞台讓給了弟弟。跟著始進到室內的茉理也隨著站到牆邊。地下秘室並沒有那麼寬,看來,續似乎連用輕快的腳功避過敵襲的餘地也沒有。可是,續仍然帶著微笑,把手插進口袋中。咻地一聲,空氣撕裂了,人造超人的眼球被什麼東西命中了。人造超人發出了奇怪的聲音、淡淡的煙從眼球中冒出來。

    這是嘉義少林拳的秘術彈指神功。學過這種秘術的拳土用指尖彈出的硬幣可以穿進三公分厚的樹板鏗板,更何況是龍堂兄弟的力量。硬幣彈飛的速度大概相當於槍彈速度吧?

    人造超人的左右眼球被準確地命中,情報處理系統受到了損傷。像是降低了旋轉數的卡帶一樣,發出了鈍重而不快的聲音,舉起了兩手,重重地撞擊在地上。其中一個倒在控制桌上,引發了電氣火花,然後又倒向地上。

    「昂貴的玩具啊!破壞它們只要六百元而已。」

    當續轉過頭來再度面對L女士時,狀況有了很劇烈的變化。L女士只是將人造超人當成餌而已。她以令人難以宣信的速度朝旁邊一閃,把快速掏出來的手槍對推了茉理的頭部側面。

    「我要這個小姐當我的人質。每個人都有他的任務的。」

    被槍口紙著的茉理一點也不退縮。

    「我是始他們的表姊妹喲!而在我們身上流著的血是有些相同的。你不認為就算你開了槍也沒有用嗎?」

    「或許吧!可是,我已經沒有其他的退路了。你們就當這是一個壞女人的壞作為吧!你也有拒絕你自己立場的權利。」

    L女士停了一下,低聲地笑著。

    「怎麼樣?要把你的權利付諸行動嗎?」

    茉理沒有採取任何運行。她雖然勇敢,可是不至於無謀。她知道對方是說得到做得到的,她放棄了反抗。

    「對啊!這樣才對。」

    L女士微微笑著。

    「真是遺憾哪!手腳被控制,一定很不甘心吧?」

    「我在反省。」

    茉理率直地回答,帶著一種非常自然的信賴眼神看著表哥們。既然被當成了人質,她就不能亂動或者畏縮而減少了始他們選擇的機會。L女士用右手拿著手槍,左手巧妙地扣住了茉理的右手腕,朝著門的方向移動。

    「我要對二大龍王忠告。只要你們稍微動一下,這個小姐漂亮的臉上就會開個洞。」

    龍堂兄弟看似沒有動手也沒有動腳。

    事實上,他們並不是沒有行動。續突然撅起嘴唇成吹口哨的樣子。吐出口香糖。口香糖彈就像銳利的鞭子一樣打在L女士的手上。一種麻痺的痛感比扣扳機的速度更快進裂開來,手槍從L女士的手上飛了出去。就在手槍落地之前,茉理的腳就將它踢得老遠。茉理的反射神經不比L女士差。幾乎就在同時,始跳向了L女士。抓住了她探人懷裡的右手腕,一根前端變色為紫色的粗鋼針掉落在地上,很明顯的那是毒針。L女士被扭倒在地上,嘴巴發出了詛咒的聲音。很偶然,始的左手從L女士的下巴掠過,碰到她的耳際。L女士再度叫了起來。那是一種摻雜著絕望感的奇怪的叫聲。

    始的手停止了動作。他用指尖觸感知道了L女士美麗的容貌只是一個人造皮膚的面具而已。面具的一部分捲縮了起來,微微可以看到她那被燒得紅黑的皮膚。他的回了手指頭,用一隻手壓著L女士,帶著滿臉的困惑,看著四姊妹的女幹部。L女士浮起了一個偽裝的笑容,坦白相告。

    「這張面具的內面是醫療用的棕櫚,在完全整形之前用來保護原來的臉部,是都彭的製造。」

    L女士舉出了一個為四姊妹一員的化學產業財閥名字,把自己的手指頭搭在面具上。

    「如果你想看,我就讓你看看吧!這是一張被烈火愛撫過的女人的臉。」

    「沒有必要,對不起。」

    始鬆了手,退後了一步,輕輕地低下頭。他知道L女士是敵人,而且是一個不容易對付的敵人,他也知道她和四姊妹的中樞部門有密切的關連,更知道他們有憎恨她的理由,可是,始覺得剝掉L女士的面具是一種可恥的行為。或許這只是一種單純的、意外地疼惜女性的一種心情,可是,他覺得做到這裡也就行了。

    「已經沒事了,我們走吧!續、茉理。」

    始說道,續和茉理各帶著不同的表情看著他們的哥哥和表哥。在走出室外之前,二人什麼都沒說,也沒有回頭看。

    龍堂終被自己的噴嚏聲吵醒了。

    頭上有黎明前的天空。灰色的雲帶著奇妙的白濁感快速地流動著。

    他起了身,發現自己全身赤裸。他又打了一個噴嚏,心想:不妙,得趕快找件衣服穿才行,他環顧四周,看到在一堆散亂的木片、金屬片、泥土旁倒著弟弟。他也一樣赤裸著身體。終快步走向弟弟,抱起弟弟搖著他。

    「喂!余、余!」

    他輕拍著余的臉頰。濃密的睫毛動了,余睜開了眼睛。像黑石頭放的瞳孔中有了焦點,隨即臉上浮起了笑容。

    「啊,終哥哥,你沒事吧?」

    「嗯,沒事,可是……」

    終很驚訝地搖了搖頭。

    「我知道我沒有穿衣服,那是因為我化成了龍。好劇然的震撼。可是,為什麼,哈嗽!為什麼你也裸著身呢?」

    「我也變成龍了。」

    老么挺著胸。他們兩個人都裸著身,而且全身沾滿了泥土和水,可是,卻都沒有一點傷,這就是讓他們驚訝的事情。終在變身之前進蜂谷毆打的部分也一點痕跡都沒有。老么對著對這些事情感到不可思議的老三說明事情的經過,可是,余也只記億到長兄把手貼在他額頭上時的經過。

    「哼,是嗎?我知道了。可是,我想弄清楚一件事。兩條龍王在空中纏鬥,勝的是哪一方?」

    「這個嘛,我不是很清楚,不過,火確實是滅了。」

    「這麼說來,哈啾!是你贏了嗎?」

    「或許吧!這事也不重要啊!」

    「才重要呢!我是哥哥,你是弟弟耶!不把事情弄清楚的話。我做年長者的立場……」

    當終鄭重其事地探出身子時,有東西從頭上落下來。美國大兵的大衣服當頭罩住了他。他慌慌張張地想探出頭來,可是,卻老是找不到出口。

    「要議論先穿上衣服後再說。」

    是長兄的聲音。「哇!老哥,趕快安慰最不幸的弟弟吧!」終還沒有說完話,接著就聽到二哥的聲音。

    「趕快把衣服穿起來。在淑女面前不可失禮!」

    老三和老么知道茉理在場,便慌慌張張地穿上不合他們尺寸的衣服和褲子。儘管在戰場上他們都是放浪兒,可是,在淑女面前,他們還是可以收斂的。

    「感覺怎麼樣?」

    「好餓呵!」

    「我也是。」

    胃口正值最佳時期的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負有扶養責任的長兄只有苦笑不已。

    「喲!一下子就恢復正常了。」

    晨光決定了一切都恢復了正常性。只要越過了「黎明的死亡線」,冒險和危險都會在在黑夜當中被遺忘的。五個人好不容易又聚在一起,朝著大門走去,茉理和兩個小的約定。

    「回去之後馬上做飯給你們吃。你們兩個今天晚上和昨晚就一直在大大活躍著哪!」

    「茉理,請小心你的遣詞用語。如果說太活躍的話,這些傢伙一定會得意忘形的。」

    始帶著辛苦地語氣說道。說起辛苦,現在,還有一個問題。決心和父親訣別的茉理該怎麼安排住宿?

    「和室旁邊還有一個房間吧?可以讓茉理住在那裡啊!」

    老二很乾脆地提出了解決的方案。掛著一個寫著「自由奔放」匾額的和室原來是客房,茉理在龍堂家住的時候就用那個房間。以前,來龍堂家住宿的客人也幾乎等於零,所以,現在用來做為茉理的房間也不會有什麼不便的。續在提出這個意見之後,又加上了附註。

    「唔,姑且先別說可以用到什麼時候了。」

    續的註解並不是刻意危言聳聽。事實上,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公權力的手隨時都會伸到他們身邊,這也不是什麼不可思議的事。雖然事件的大部分都因報導管制而沒有讓國民知道,但是,那並不就代表對方不會再繼續進行搜查。而且,當時始人在戰車外,被人目擊或攝影的可能性很大。「如果以恐飾分子的身份被逮捕,那不是無辜之罪啊!」

    始不得不苦笑。非法侵入瑪麗關財團分部、強奪自衛隊的戰車和直升機、破壞橫田基地、毆打軍官,這些都是事實。刑期大概要五百、六百年吧!如果是真的被審判的話。不過,恐怕不會有這樣的審判的。一切都不會按照法律來進行,一定會被秘密處分,被抓住的龍堂兄弟會被交給美軍或CIA,然後受到生體實驗的滿漢全席招待。而龍堂兄弟並沒有接受這種招待的義務。這麼一來,不論他們逃到哪裡去,都只有反抗一途了。

    「前面的路可能還很長呢!」

    始不由得伸了伸腰。

    突然,始想起了L女士對日本今日的狀況所說的辛辣之語,他對續說道。

    「是嗎?我雖然討厭那個女人,可是,她說的話也有幾分道理,實際上,社會是腐敗,人心是荒廢的。不只是日本人,人類本身不是早就走到極限了嗎?」

    續這樣指出,始深思道。

    「可是,不管是什麼樣的暴行和愚行,只要有加害者在,當然就會有被害者。只要有欺凌人的在,就會有被欺凌的人。只要有橫暴的多數派,就一定會有加以抵抗的少數派。而對現狀有批判精神的人數一定很多。我覺得現在就斷言人類無藥可救還太早了些,大概……」

    「那是因為大哥太仁慈。」

    「事實上你是想說我太懦弱了吧?」

    「你果然還是知道了。」

    續露出了笑容,內心浮起了哥哥要剝下L女士的面具時卻又突然住手時的景象。如果是他自己,他一定會毫不考慮地剝下面具,讓L女士的臉暴露出來。那個女人受到這種待遇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她一定也已經覺悟了吧?可是,始並沒有這麼做,他縮了手。始之所以做不出來也是有他的想法。

    我的度量不及大哥。續這樣想著,倒不如說,他很是愉快地接受了這個事實。東海青龍王敖廣同時擁有力量和彈性,堪為龍族之長。《補天石奇說余話》的記述和船津老人的話是正確的,為什麼他們會是敖家的,也就是龍王家的一一七代傳人呢?或許他們是違反了天界和神仙界的舊有秩序而被趕下人界的。依他們的性格來看,這是很有可能的。如果最後他們在人界也被權力者們放逐的話,那還真是有始有終呢!始大哥這種人不管到什麼地方去,都會是叛亂和反體制運動的領導者。續覺得自己這種想法有些奇怪,可是、始確實是有改革者的精神風骨。

    當然,並不一定是所有反叛者都可以成為改革者。可是,所有的改革者都具有叛逆的精神。毫無批判地安於現狀,舒適地居住在當地,經常是隸屬於多數派,疏離少數派的人們沒有過創造歷史的例子。

    「不管怎麼說,我要一直跟著大哥,做一個不肖的弟弟。一切就拜託了。」

    當續在心裡這裡說著的時候,聽到老么對著茉理說道。

    「啊,太好了,那個孩子沒事。」

    那個在半夜裡追著余他們的吉普車跑,滿臉是雀斑的小女孩被一個位是母親的女性抱著,坐在路邊。看起來髒兮兮而很累的樣子,不過還是顯得很有精神。余和茉理不禁鬆了一口氣。

    「你們是什麼人?」一個在大門附近的土兵用沒有什麼精神,只是基於義務感的聲音問道。終對著給人感覺好像是好不容易才站起來的士兵眨了一隻眼。

    「聽好,謎樣的美少年,龍堂終就是我。」

    「說出本名就不算是謎樣的美少年了,哥哥。」

    「是嗎?對哦!啊,我收回前面的話,你把剛才的話全都忘掉。請你忘掉、忘掉!好嗎?」

    與其說忘掉,倒不如說對方連一開始就去記憶的力氣也沒有。在龍發威,破壞了人工物之後,人類似乎就被徹底的敗北感和恐懼感給打垮,呈現虛脫的狀態。文明和技術、軍事力到底有什麼意義呢?一旦自然的精靈發怒時,那些污染水和空氣、掘盡資源、切割大地而還一副漠然的人類似乎什麼辦法也沒有。當龍堂和鳥羽聯合軍離開主要大門的時候,再也沒有任何人盤問他們的身份了。

    出了大門,茉理打了公用電話,確定了共和學院的火災已經撲滅,而且也沒有延燒到鳥羽家。在確認了雙親都平安之後,茉理對著餓著肚子的男人們笑著說。

    「哪,各位,我們回家吧!」

    於是,在世界第一的經濟大國的首都演出坦克大追擊之後,破壞了守護世界的正義和自由的美軍基地的兇惡的人類之敵們一邊餓著肚子打瞌睡,一邊說著有的沒的話,朝著中野區的罪惡根據地回去了。

    天完全亮了。暴風雨遠去,安定隨著夏日燦爛的陽光回歸大地。一時之間被認為會吞沒多摩地區20個都市的橫田基地的大火也因為一場人們所無法理解的豪雨而熄滅了,地上淹著的水也退了,一切都只像是一場熱帶夜的惡夢。

    ※※※

    在千代田區永田町的首相官邸中,因為熬夜而使得身心疲憊不已的官僚們在疲勞和無力感的折磨之下,鬆了一口氣跌坐在地上。就在這個時候,首相拖著拖鞋,精神奕奕地出出了。他剛剛從熟睡中醒來,顯得精力充沛,腳步也很輕快。他環視了一下慌慌張張站起來的官僚們,快活地說道。

    「早安,官房長官怎麼了?」

    「他太疲倦了,去睡覺了。」

    聽到秘書官的回答,首相似乎感到很困擾地攤開了兩手。

    「什麼?真是沒辦法呀!政治家的財產就是健康和體力。這樣才能有正確的判斷。拿破侖就是身體不好的緣故才慘遭滑鐵盧的。」

    「算了。就讓他睡吧!不過,昨天晚上的事件到底造成了多少損失?調查出來了嗎?」

    「現在正在計算中。」

    「趕快算出來。用具體的數字算出一個金額來。沒有抓出個精確的數字,日後就麻煩了。我在就任大藏大臣和總理大臣的時候,總是把數字抓得很推確的。」

    這實在令人難以想像是一個當被問到政治獻金及回扣的事情時,只能回以一句「一切都委交秘書官負責,所以不是很清楚」的人所會說出來的話。

    總而言之,當首相官邸開始活動時,駐在東京的各國外交機關也開始動作了。在相互緊鄰,位於港區內高級地段的美國和蘇聯的大使館中。大使自己拿起了話筒,和令人尊敬的敵手直接通話。美國大使對蘇聯面對一連串的事件能謹守中立,維持不干涉的態度表示由衷的謝意。蘇聯大使則對美國的設施因為不幸的災厄而遭受損失一事加以安慰,並提出如有需要願出手協助的保證。以下是他們各自的言外之意。

    「哼!烏克蘭的礦夫,卻帶著人模人樣的外交官面具。就只因為蘇聯是一個未開發的國家,所以像你這樣的人才能當上大使。趕快滾回你的故鄉老家,挖著被車諾比放射能污染的土,去種你的蘿蔔吧!那才適合你。知道嗎?色情狂、伏特加中毒的社會不適應者!」

    「哼!什麼波士頓的名門出身?在哈佛大學打足球折斷前齒有那麼了不起嗎?在國務院內的勢力競爭中敗下陣來,不得不流放到遠東的島國失敗者!如果沒有搞清楚波士頓和日本的夏天在氣候風土方面的差別的話,這邊的小蟲包管你苦惱很咬牙切齒。在還沒有感染到愛滋病之前,趕快回家去吧!低級的知識分子!」

    可是,他們雙方都是偉大國家能幹的外交官,所以根本不會做出對著對方大吼的低級事情來。雙方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持續著禮貌性的對話,雖然都想在對方掛斷電話之後狠狠地摔掉話筒,可是,因為彼此又都不想先技電話,因此,會話繼續進行著,兩人的壓力也就漸漸地畜積了。

    ※※※

    在東京的隔壁,棲玉縣草加市中,經過風雨交加的一夜之後,天大亮了。「呀!還好沒有造成什麼大損害」人們撫著胸如此慶幸著。只有道路的低窪部分積了一些水。

    在警視廳上班的虹川在結束了徹夜的勒務之後,回到自己的家中。自從雙親亡故之後就沒有迎接他回家的人,可是,那絕對是已經住慣了的自己的家。

    「又是值晚班哪?辛苦了。」

    他對著帶著善意打招呼的鄰人回以適當的答禮,打開了玄關的門。在他淋過浴正想滾上床睡覺的時候,一個客人抓准了時機來訪了。

    「虹川先生在家嗎?迷路的旅人請求借宿呀!」

    「果然來了。」

    虹川苦笑著。站在玄關的門廊上的水池雖然還穿著自衛官的制服,可是,身上滿是汗水、塵埃、河水、雨水、泥土、硝煙和油等,看來一點都不像是保衛國家的軍人精英。

    「先上來吧!有話待會兒再說。」

    「對不起,我的朋友能不能一起留下來?」

    「什麼:你不是一個人嗎?你的朋友是誰?」

    「是這傢伙,他叫松水良彥。剛剛在路上認識的。」

    水池換了一隻腳的位置,一隻帶著茶色毛皮的雜種小狗出現在虹川眼前,對著虹川搖著他短小的尾巴。

    「什麼松水?是你隨便給這只棄狗取的名字吧?」

    「請你客氣地對待它,因為他是日本第一隻有姓的狗嘛!」

    松水良彥或許是想撒一下嬌吧?它「汪」地叫了一聲。「房東」只有歎氣說道。

    「算了,進來吧!被別人看到就不好了。」

    「肚子也餓了。」

    「知道了、知道了。」

    「松水喜歡上等的牛肉。」

    「你只要杯麵就可以打發了。」

    「喂!你是德川綱吉嗎?只偏愛狗是不合人道的。」

    一個是警官,一個是自衛官,兩個人應該都是擁護體制的專家。可是,這兩個在昨夜的大騷動中完全沒有努力去解決事情的人也把善後處理的重要工作擺在後頭,為了自己的健康,決定先吃個飽、睡個覺。或許在他們醒來之後,會和在報社工作的蜃海一起就今後的事情做個討論。

    ※※※

    位於中野區,哲學堂公園的以北的安靜住宅街中,鳴響著驚人的鼾聲。從鋼琴變化為長笛再回到原音的聲音來自花井夫人的口中。昨天晚上,回到家的花井夫人打了個匿名電話結國民報社密告龍堂兄弟之後,便拿著蚊香和潛望鏡、洋芋片、罐裝啤酒,等著鄰家的龍堂兄弟們回家,可是,在一陣強風和大雨之後,她睡著了。因為她是把下巴擱在窗邊睡覺的,所以鼾聲才會流向外面去。

    起床的花井先生打開了門,取出了剛剛送到的報紙,這時,路上出現了幾個人影。是充滿朝氣的幾個鄰居。

    「啊,花井先生,早安。」

    最具有常識的長兄做了禮貌上的招呼,花井先生慌忙也回了一聲。於是,龍堂家的老二以下的人也異口同聲地低下頭說了一聲「早安」。其中也包括一個像是表姊妹的女孩子。花井雖然無意幫太大做調查,不過他還是好奇地問道。

    「昨天晚上你們去跳迪斯可嗎?」

    長兄聞言笑了,輕輕地敲著老二和老么的頭。

    「呀,鬧得好離譜。實在不能讓這些傢伙熬夜的。可是,因為這陣子沒有到外面透氣的機會,所以累積了許多壓力。」

    「我想這樣他們會乖上一陣子的。」

    老二在一旁敲邊鼓。茉理不禁在內心大為驚訝「這兩個人還真能若無其事地說這些話呢!」更讓她受不了的是龍堂家的長子和次子也沒有說出半句有不良企圖的謊言。只要不說出具體的專有名詞。就可以維持在一般的交談程度。

    「再見了。」

    「再見。」

    和花井再度打過招呼之後,龍堂家和鳥羽家五人便進了房子。花井先生在內心思索道:樣子或許有點不一樣,可是,那不就是謙恭有禮的兄弟嗎?為什麼妻子要視他們為眼中釘呢?想起妻子睡相的花井不禁一陣憮然。花井一點都不知道他的妻子是監視人類之敵行動的正義戰士。

    ※※※

    早晨的太陽快速地把刺眼的光芒投射到大地上,今天又是一個悶熱的夏日。

    被阿爾卑斯山的萬年雪和蘇黎世湖的清泊湖水圍繞的古老美麗都市,和季節氣候帶的高溫多濕的夏天是無緣的。

    日本的上午七時在本地是前天夜裡的下午十一時。傍晚就躲進自己的邸宅中的四姊妹的大君們在吃過晚餐後又再度集合在他們的辦公室中。東京市和周邊地區的情況以緊急處理的持殊案件送到他們的手中。幾通的通訊衛星和一百倍於此的國際電話路線都提供了他們最大的方便。

    「橫田基地被完全破壞了,因為白龍的出現。」

    大君們聽著湯生恭敬地報告,理所當然似地點著頭。除了黑龍的再出現之外,一切都按照他們的預定計劃進行著。

    他們再次證明了龍是危險而富破壞力的,這是第一個收穫。建設多年之後已經老朽的橫田基地的各種設施可以在不費一文一毫的情況下破壞了,這是第二個收穫。事實證明恐怖分子是日本人,可以對日本政府追究此事的責任,這是第三個收穫。而橫團基地的重建費用,或許要高達五千億美元,但是,全額都可以讓日本政府負擔,可以搾乾日本的財力,這是第四個收穫。消滅了在職業道德上問題多多的馬克麥亨中將,肅正遠東美軍的人事,這是第五個收穫。大君們的一石打落了五隻鳥。但是,正確地說來或許是只有四隻半吧!

    「不管怎麼說,黑龍的出現使我們的第一目的只達成了一半。」

    其中一個微微地夾雜著歎息聲說道,其他的人深有同感。

    「以龍制龍。蘭茲德爾那個女人先前電話報告過了,這確實是一個凡人所不及的作法阿!」

    「如果他只是個普通人,真想把他培育成我們的代理人。至少也可以到達湯生那樣的程度。」

    低沉的笑聲形成了雲層船飄蕩在室內。湯生極力想裝出一張笑臉,可是,他失敗了,只見他兩頰僵硬著。大君之一帶著些許辛辣的快感看著這個下人,輕輕地舉起一隻手,似乎有意要安撫他。

    「開玩笑的,不要那麼不高興。我們還沒有那種氣魄,還沒有在龍的脖子上套上頸圈的氣魄。」

    「對不起。請原諒我不成熟的反應。」

    湯生好不容易成功地扮出了臣下對主君應有的笑臉。在他的笑容還沒有消失之前,另一個大君問道。

    「對了,保管在橫田基地的四個核彈頭怎麼樣了?」

    「調查還沒有完全結束,不過,好像被音波光束分解得無影無蹤了。」

    連核子兵器對龍都無效嗎?大君們相對而視,無言地相互點了點頭。

    讓湯生退下之後,大君們微微地放鬆了姿勢,會話的氣氛和心情也融洽了不少。

    「這一次,龍兄弟們大概沒有發現到自己被利用了吧?」

    「青龍王明理,紅龍王聰慧,或許他們會發現。不過,就算他們沒有發現到也不算不名謄啊!」

    大君們的自嘲中隱含著自嘲的波動。

    「我們的策略非常低層次,也沒有值得誇讚的價值。知道這種事或許是一種恥辱吧!哼!一百億美元、一兆日元都算不了什麼。」

    安靜的水紋一擴散開來,其他的話題也就被柏繼提出來了。

    「那個叫蘭茲德爾的女人,把對付龍兄弟的實戰指揮工作交給她好嗎?」

    「我認為找其他人來代替也未嘗不是一個辦法……」

    「我認為保持現狀最好。」

    「我也有同感。報復的念頭通常可以彌補才能之不足。而且,失敗的部分不至於造成多大的障礙。如果有什麼問題,那個人一定會給我們一個聯絡的。」

    一提到「那個人」,一種近於嚴肅的氣氛便瀰漫在大君之間。他們恭敬地沉默了下來,看來就像被敬畏壓得死死地低下了頭,彷彿那個隱形的真正支配音就在當場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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