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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窺風

作者:田中芳樹

    L女士站在窗邊。

    在她的視線中,銀白色的光芒掀著波濤。波濤穿過大氣厚重的窗玻璃不停地震動著。身旁馬克麥亨中將呻吟著,轉動著他的身體,可是,並不能引起L女士一點點的注意。

    「白龍顯現了。」

    在她端整的嘴角浮起了笑容。和她在數天前看到紅龍顯現時的情況比起來顯得沉穩多了。之所以會讓她有這樣的表現,是因為經驗呢?或者是在上位者的指示呢?這就不得而知了。不管怎麼說,她現在想到的是今後的的事,對跟前發生的事實似乎並不怎麼宣揚。

    「哇!我的基地被那個怪物破壞了,該怎麼辦啊?」

    馬克表字中將的聲音動搖著。

    「你的基地?」

    L女士打鼻孔裡冷笑著。或許是有意把傲慢也當成是形成她美貌的一個要素?這個時候的L女士完全具備了女皇帝的風格。儘管被嘲弄了,馬克麥亨中將還是被壓倒了,一時講不出話來。他退了一步,目不轉轉睛看著L女士,可是,兩眼中立刻帶著憎懼和下了決心的表情,猛抓起軍帽,離開了房間。他重重地摔上了門,可是,L女士連看也不看一眼。像馬克麥亨中將那種男人的所作所為都引不起L女士興趣。閃著銀白色光芒的巨龍仍然在滑行道上。如果先不顧慮到其危險性的話,巨龍所散發出來的光芒就像數億顆寶石並列在一起般地美麗。已經沒有人去注意到在滑行道上爆炸而四散分裂的不幸的運輸機了。數千人帶著數千把槍,懷抱著數千種恐懼,遠遠地圖住了龍。

    ※※※

    風吹拂著。不,不像尋常的風那般平靜。會讓人誤以為是大型颱風登陸的強風一邊捲起漩渦一邊加強了強度,基地的風速計從30公尺增加為40公尺,再增強加為50公尺,同時還不斷地增強,在破壞了運輸機之後的兩分鐘,就高達70公尺了。

    街道樹的樹枝折斷了,四處翻飛。美軍們發出慘叫聲,用手護著臉,在強烈的風勢下被逼著往後退。帆布片像蛔幅的翅膀一樣漫天狂風,布片一轉,打破了兵捨的玻璃,切斷了電線,火花在半空中彈跳。

    被強風吹撞到鐵絲網,好不容易才站起來的始發現到有人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在看到美軍軍服的那一瞬間,始揮出了拳頭。在間不容髮之際閃過這一拳之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了起來。

    「大哥,是我呀!是我!」

    「續?」

    雖然是穿著美軍的軍服,但是一般人是無法在秒速70公尺的狂風之下站起來的。始應該可以馬上分辯出來人是續。

    「對不起,我好像變得很好戰了。」

    「不,沒關係的。」

    雙方扯著喉龍大吼,因為這樣才能將風的怒吼聲蓋過去。強勁的風幾乎要將人的耳朵撕裂,把人的頭髮連根拔起一般。

    「好大的風啊!這就是終化成龍之後的力量,或許大哥已經有過這樣的預測了。」

    確實,始是想過了。東海青龍王、南海紅龍王、西海白龍王、北海黑龍王。合起來統稱為四海龍王。這些名稱是根據陰陽五行說而來的,不過,其各別所潛藏的力量或許在四大元震中有所說明。四海就是四海,不是五海。沒有記錄顯示還有中海黃龍王的存在。坐在中間的應該是黃奇,也就是龍帝。這麼說來,四海龍王的力量不是應該可以用其他的象徵元素來說明的嗎?而此時讓人聯想到的就是地水風火四元素了。始的預測好像沒錯,龍堂家的老三就是風龍。

    ※※※

    風不停地咆哮著。三千公尺長的滑行道成了狂風吹襲的長大走廊,以高速送出一陣又一陣凶暴化了的空氣團。黑夜的陰暗震動著、狂叫著;風把兵捨連根撥起,最後,摧折了路樹的樹幹。

    在橫田基地的戰車雖然都是重裝空挺師團的輕戰車,但是,在白龍捲起的狂風之前。這些戰車也只能空轉著履帶,連一公尺都前進不了。不但如此,當非常強烈的暴風掀起波動襲上來時,最前擺的輕戰車也被吹得翻轉了過來,露出腹部。

    「不行,連靠都靠不上去。」

    接到近乎慘叫的報告,駐日美軍司令部的馬克麥亨中將不禁咬牙切齒。他下令整備好火力,將可恨的龍包圍起來。

    ※※※

    茉理和余被暴風吹襲首,同時看著美軍的出動情況。

    「啊!好像出動了,世界上強大的保衛自由的戰士們。」

    茉理的聲音不能說合有善意。因為她看過報導越南戰爭的相片專輯,知道美軍化學戰的殘虐程度。美國在越南時為了自由,蘇聯在阿富汗時為了共產主義,而伊拉克在伊朗時為了回教,都使用了大量的化學兵器,虐待了許多當地的居民。

    「好像沒有用他們擅長的神經瓦斯和枯葉劑。也難怪,在這種風勢之下,他們可能會被自己給瓦斯給擊倒了。」

    「我們也一定會被擊倒的。」

    「是啊!我們趕快去和始他們會合吧!」

    話是這麼說,可是,咆哮的風奪走了他們的行動自由他們拽著鐵絲網一步一步地往前進,可是,鐵絲網本身也在強風的吹襲下,面臨倒塌的情形,所以,他們的身體幾乎是浮在半空中。

    突然,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穿過拚命地抓首鐵絲網的茉理的耳際。分不清是什麼東西,勉強說來可能是飛機內的氣壓產生了變化。

    「咦?現在又是怎麼一回事?」

    當茉理不由得發出聲音時,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頂著狂風暴雨聳立在皮空中的通訊塔軟績綿地彎了下來,開始崩塌了。

    崩塌了,繼續崩塌了。不是爆炸,通訊塔和其底下的天線、建築物都幾乎在無聲無息當中崩塌了。比砂山被浪濤沖刷還安靜的消失了。

    余和茉理暫時都忘記了那越吹越大的狂風,看看彷彿是夢魔帶來的暗夜的光景。連美軍也都拿著槍,伏在地上,愕然地看看這副景象。被稱為「巨人呼叫」的核子攻擊命令的通訊設施在無聲無息當中消滅了。

    唯有龍堂始能對這件奇怪的事加以說明:

    「續!風和聲音是一樣的。在空氣的震動這一方面來說明的話。是不是?」

    「……恩,我明白了。」

    續也瞭解了。那就是利用「聽不到的聲音」所製造出來的比SF更先進的各種幻想科學故事中的兵器,如超音波炮、高周波炸彈、極低周波火箭等。這又是「西海白龍王」的另一種力量;發射出音波光束的巨大生物兵器。對四姊妹而言,他應該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存在吧?

    想到這裡,始的心臟彷彿受到一種不快的針刺。這不就是四姊妹想看到的嗎?不管是L女士令人難以理解的態度,或者是今天所發生的一切事情,不都是對方計劃下的產物嗎?這時候,余和茉理也跑來了,龍堂。鳥羽聯合軍在分開了一個小時之後再度集結了。一如在潛入基地之前所計劃的,在滑行道的左右方,用眼睛來確認彼此的位置,可是,花費了這麼多的時間是因為狂風的吹襲而阻礙了他們行動的自由吧?

    ※※※

    在駐日美軍的三澤、嘉手納、厚木、橫須費各基地,上午四點都出現了匆忙的景象。這也是有其道理在的,因為統轄這些基地群的橫田基地「受到龍的襲擊」。

    日本的天空,從遠東全區到北太平洋的空際被美軍的緊急通訊波數扯成了數千片。在還是前一天下午兩點的華盛頓DC,緊張像電流一般在白官和五角大廈之間奔竄。不只是這樣,有許多的通訊波也秘密地被送進瑞士的蘇黎世去。蘇黎世正當前一天的下午八點;如黑石般的黑夜不斷地加深了其色彩。

    日本的天空,美軍有最優先的使用權。美軍可以無視於民航機的方便與否,向日本政府要求暫時獨佔民間航路,也可以視情況而無視於日本一方的意向,由他們單方面發出通告,強行飛行。這是根據一九七五年日美政府間的協定而制定的條文。

    現在,美軍的戰鬥機就利用了這個特權,陸續離陸,隨著轟隆聲,飛向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但是,在上午四點前後的這個時刻裡,事實上,在日本上空的民航機數目幾乎等於零,所以,日本的民航界所遭受到的不便並不是那麼嚴重。

    最感到麻煩的是在基地周邊的居民們。在經過多次的交涉之後,他們好不容易才和基地達成了減少夜間訓練的協定,然而,現在在上午四點的時候,噴射戰鬥機的轟隆聲又不間斷地響起,這讓他們實在忍無可忍了。

    抗議的電話蜂湧殺進負責駐日美軍基地問題的防衛設施廳中,然而,設施廳卻切斷了電線,保持沉默。儘管再怎麼抗議,就今天晚上這件事沒有辦法解決的。

    再過幾年就面臨二十世紀末的今天,美國空軍的主力戰鬥機轉移到被稱為「衛星高度戰鬥機」,速度十馬赫的超高度戰鬥機。在日本基地的附近應該也有配屑,可是,這個時候動員的只有普通型的戰鬥機。

    從厚木基地起飛的戰鬥機有兩個編隊,一共12架。從厚木到橫田直線距離為30公里。時間只要一、二分鐘。

    關於龍的存在事實,這幾天來,電視和收音機、報紙都有多如雪片般的攝導。當火龍出現在東京的新宿時,也傳出綠扁帽部隊為什麼要出動的流言。儘管如此,飛行員們都有強烈的「難不成是……」的想法。

    可是,當戰鬥機飛抵橫田上空,降低高度時,他們在猛烈的氣流和煙霧肖中看到了不可能看見的東西。第一編隊的隊長不禁懷疑自己的視力。

    「前方……」

    慘叫聲緊接在後,各機的通訊回路中充塞了刺穿人們耳膜的尖叫。

    「前方有龍……白龍……啊!」

    隊長機無聲無息地四散開來,化成白色的破片消失了。原來是受到白龍所釋放出來的音波光束的直接攻擊。殘存的其他飛機立刻進入副隊長坐機的指揮下。開始進行攻擊。

    空對地火箭接二連三地朝著銀白的巨龍發射。地上發射的炮擊也呼應著再度攻擊。

    被射出來的對戰車火箭、火箭炮都沒有接觸到龍身,都被眼睛看不到也聽不見聲音的音波壁給擋了下來,一個一個在空中分解了。

    美軍實際地感受到龍就是惡魔化身的說法。大家不認為發射核火箭可以突破包住龍身的音波障壁。

    從厚木起飛的12架戰鬥機在不到兩分鐘之內全都在空中分解了。每當白龍扭轉著它的長脖子,放出音波光束時,美國空軍所引以為傲的軍事技術結晶就像紙丁藝品一樣被撕裂,化成了無數的碎片,隨著狂風飛散。

    發出銀白色光芒的龍扭轉著脖子。把發著白熱的兩眼望向地上。彷彿瞪視著馬克麥亨中將所潛藏著的司令部大樓。

    音波光束發射出來了。司令部大樓看來在一瞬間展動了起來。輪廓越發模糊,所有的宙玻璃都化成了砂粒狀。水泥碎裂了、鐵骨崩散,建材的碎片化成了雲霧。在裡面的數十個要員大概都被壓死吧?

    馬克麥亨中將躲在地下核子避難所內。不要說是基地,就算東京受到核於武器攻擊的話,躲在這裡應該就很安全了。可是,在音波光束的攻擊下,避難所厚實的天花板也崩塌了,避難所的內部暴露在白龍的視線當中。

    咻地一聲,好像有什麼東面飛馳而過的聲音。馬克麥亨中將粗厚的脖子被切斷了。

    就在副官以為自己在惡夢中而發出了呻吟的瞬間,鮮血從切斷口噴射而出,失去了頭部的屍體用自己的鮮血染紅了軍服,倒在地上。副官見狀喪了膽,一個眼睛看不見的兇手將中將處以斬首刑了。該犯在地上的中將的頭顱遺憾似地瞪視著部下。

    這是自古以來即在日本傳聞的「鐮鼬」傷口,這也是「風」力的一小部分。不懂鐮鼬傷口這個日語的副官只以為是龍的魔力,對軍事力量的妄信早已飛到九霄雲外了,副官抱著頭,趴在地上,祈求神明的幫忙。

    白龍對卑微的人似乎沒有什麼興趣。白熱的雙瞳轉向航空燃料庫。音波光束飛射而出,倉庫群崩壞了。流出來的液體和燃燒著的吉普車的火焰接觸了。瞬間著火了。產生了大爆炸。

    轟隆聲直達東京都心,火餡柱衝向夜空。捲起的爆風不輸白龍所引起的巨風。

    從燃料庫流出來的航空燃料化成了火焰的河流,伸向基地各處。黑煙從深紅和金黃色的河流中產生,再化成雲覆蓋著整個基地。

    雲霧也因為猛烈的狂風而被吹散了。爆風只是暫時性的,可是,龍暴風卻是持續著的,不知道何時才會結束。基地內的各處因為火焰河流而著火,連續引發了大大小小的爆炸。火和風彼此助長著強度,席捲了整個核田基地。

    風速80公尺,或者更快。基地的寬廣成了本身的障壁,市區還沒有受到大的損害。儘管如此,由於狂風肆虐,窗玻璃碎裂了商店的招牌飛散了,因為飛濺的星火而引發的火災也有幾起。再下來,損害一定就不只這樣了。東京西郊的都市群被空前的大火包住是時間上的問題而已了。

    「基地燒燬是無所謂。可是,周邊的都市被大火吞噬就太可憐了。」

    始喃喃說著。

    美軍基地是為了防衛日本而存在的。這裡有一個稍顯老舊了的資料可循。從一九五二年到八四年之間,駐日美軍所發生的事故和犯罪一共有十九萬八千四百七十三件。因此而死亡的日本人有一千二百一十名。受到日本法律的制裁的美軍人數是零。回美國服刑的人數也是零。說是防衛日本、事實是防衛什麼人?始不得不懷有這種疑問。或者是基於「如果蘇聯侵略日本的話,情況會更淒慘,所以只好忍受美軍的犯罪了」?這種理論是不是能讓死者的遺族接受,那就只有作作看了。

    這個時候,在基地的主要大門前,看到火焰而飛棄而來的消防車群被士兵們擋在外面了。

    「不准讓日本人踏進基地一步!」

    這個命令下來之後,美軍便阻擋在門前,不讓消防車進入。該讓人們遵守的是基地的治外法權,是軍事機密。可是,在狂風之前,連站都沒辦法站好,士兵們的心志每一秒每一秒都在動搖著。

    「火勢朝著住宅方向去了。」

    「不是開玩笑的。我的家人會出事的。」

    「那些軍官們因為自己的住宅位於上風處,所以一點都不緊張。」

    「上吧;我要去看看!」

    「我也要去。在這種地方燒死太不值得了。」

    沒有人煽動,也沒有人下令。士兵們自然地亂了秩序。第一個原因是,司令官馬克麥亨中將已經死了,指揮系統也陷入混亂當中。他們的後方掀起了一陣騷動。一個士兵發現了四個可疑的入侵者,士兵出聲問來者何人?做什麼?對方沒有回答,怒火中燒的士兵遂不再多問而動了武。

    在閃躲過突刺而來的槍尖的一剎那,始對著對方的下巴揮出了正確的拳擊。職業摔角選手級的巨體飛向後方。另一個年輕人對著激動的士兵們大叫,這個年輕人不知何故穿著美軍的軍服。

    「請趕快回你們自己的家去吧!你們的上司是不會救你們的家人的!救救你們自己!」

    續的英語比兄長好得多。這些話是利用宣告事實為手法的煽動,所以是效果最好的煽動。士兵們從軍隊機構的齒輪迴歸到具有感情的個人,就像一陣風般奔回個人的家中去了。

    風和火焰仍然繼續狂飄著。

    北太平洋上的原子能航空母艦「霸王」慢慢地朝西前進。緊跟在旁的一艘巡洋艦、六艘護航船、六艘高速攻擊艇、兩瘦補給艦都在海面上留下白色的航跡,把翹首向著日本領海。

    在這個海域上。白龍的尖兵已經開始用白刀撕裂黑暗了。為了殺人和破壞,投入巨額的資金所建造而成的大小16艘「新無敵艦隊」彷彿要逃離陽光似地朝覆蓋著太平洋西岸一帶的黑夜中突進。在「霸王」艦上,18架衛星高度戰鬥機、74架普通型戰鬥機正處於蓄勢待發的狀態下。

    ※※※

    在沒有受到戰車「鐵龍」的炮擊而平安無事的日本首相官邱中,精疲力盡的官房長官把冰冷的毛巾敷在充滿血絲的眼睛上。他把這個晚上的第五瓶提神劑空瓶丟進垃圾筒裡,對著秘書官大叫。

    「還沒有找到防衛廳長官嗎?」

    以超鷹派立場而廣為人知的防衛廳長官在這麼重要的時刻竟然不見人影。有人說他到外面的小老婆家去了,可是,這個小老婆的家是個秘密,還沒有人知道在哪裡。這是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軍事機密。

    「這是怎麼回事?日本不是一個先進、民主、法治的國家嗎?結果大家都肆無忌憚時我行我素。」

    「這個……法律適用於龍嗎?」

    「不是這個意思!我要說的是……」

    官房長官閉上了嘴巴,在部下面前實在是不能編派首相的不對。他丟下毛巾站了起來,壓抑住自己的感情問道。

    「首相在哪裡?」

    「剛剛回到官邸去了。」

    「回官邱?回官邸幹什麼?」

    「大概是回去睡覺吧!」

    官房長官因為這一句話,候地跳了起來,踏著粗重的步伐,走在長長的走廊上,前往首相官邸。一進入官邸,悶熱的暑氣迎面撲來,這是因為建築物已經很古老了,而且,就在不久之前,冷氣故障了。宮房長官打開了寢室的門叫著。

    「首相,您在幹什麼?」

    「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首相官邸的租借人用棉被蓋住全身,顫抖著聲音說道。官房長官不禁很佩服他,在這種熱帶夜裡還可以蒙頭益著棉被,可是,這時也不是佩服的時候。他連日出的汗水都來不及擦就抓起了棉被的一角。

    「首相,您是一國的最高行政官。美軍和自衛隊部無視於您的存在啊!請您讓他們知道,是您在維持著這個國家和秩序和和平的。」

    「這……這無關緊要的。」

    「什麼是無關緊要?」

    「我不做首相了。我當首相不是為了讓自己走到這種地步的。我把職責交由你去代理,隨便你怎麼辦吧!」

    官房長官終於放棄扯下棉被的念頭,從首相官邸回到自已的官邱。在暑熱和憤怒、失望之下,他覺得頭一陣暈眩。回到官邸,這邊的冷氣還正常動作著,可是,他甚至連這件事都沒有注意到,只覺得整個腦細胞都要沸騰。

    說來,如果那個人辭職的話,為此感到欣喜的一定大有人在,可是,首相也不能這樣隨便就把職位推給別人。首相寶座應該是他耗費了巨額的工作資金,排除了許多異己之後才得到的。那麼,他就有必要完成伴隨著地位而來的責任了。

    「怎麼辦?官房長官。」

    內政審議室長歎著氣問道,官房長官回答。

    「不要擔心。只要天亮了,騷動停止的話,他就無意辭職了。到時候,他就會受不了棉被裡的跳蚤而跑出來了。

    官房長官只丟下這句話。他鬆了鬆領帶。冷氣冰涼了汗水,這更讓官房長官感到不快。

    ※※※

    欣喜於橫田基地產生大混亂和破壞的人也不乏其人。距離港區麻布台美國大使館一公里處的蘇聯大使館中,體重幾乎有瘦弱的美國大使二倍多的蘇聯大使和女性二等書記官同睡在床上,譏笑著潛在敵國的災難。

    「凡事沒有永生的啊!我終於看到美軍這樣被捉弄,也看到鍍金的日本烏青著臉了。龍大人啊!」

    如果用日語來表現他的言詞的話,有些像關西腔,可是,這實際上是烏克蘭口音的蘇聯話。

    「是啊!可是,大使先生,在這種地方做這種事好嗎?不是應該做一些像大使做的事比較好嗎?」

    大使發出了愉快的笑聲,仰頭飲盡原屬於資本主義社會產物的威士忌。大使館四周的風勢也加強了,窗玻璃陣陣鳴響,可是,大使一點也不在意,大量地吐出了酒精氣。

    「無所謂、無所謂。關於龍的事,我雖然也不知道究競是什麼,可是,一定是克里姆林宮的最高機密。可能在上位者和華盛頓DC之間有過什麼商量吧?如果一不小心說溜嘴、搞不好就要到西伯利亞內部的流放地去賞月了。別管它別管它!我們只要在這裡欣賞風景就好了。」

    「可是,什麼都不做,您不怕莫斯科那邊的監察嗎?」

    「說得也對,不管要做什麼也很等天亮了再說。反正外面有公安警察包圍著,就算我起床,也不能幫日本人什麼忙。他人的不幸是下酒的好萊啊!哈哈哈!我們就痛快地享受一番吧!」

    ※※※

    有人享樂,就有人受苦。在橫田基地的兄弟們斷不能站在原地欣賞風景。

    「可是,該怎麼消滅這個狀態呢?」

    續問哥哥。白龍的力量似乎永無止境般,咆哮的風也沒有稍減的趨勢,火越過了鐵絲網伸向基地外去了。基地周邊的城市在火和風的挾擊之下,半陷入恐慌狀態中。

    「這種火勢和風勢若沒有相當大的豪雨是沒有辦法控制的。」

    突然問,續不說話了。他像是被自己的想像力驚嚇住一樣看著哥哥。

    「大哥,難道……

    「就如你所想的。我們這裡有活生生的蓄水池。

    始輕輕地拍著還沒有用清楚事態的余的肩膀。老么余是北海黑龍王,負責掌管水。他可以讓雨降下來。這個事實已經在六月的時候,讓東富士的自衛隊演習場淹在水中獲得了證實。

    話是這麼說,為什麼前幾天當新宿新都心著火的時候,沒有想到讓余降雨呢?

    老實說,當摩天樓群,尤其是那些政府機關大樓被破壞時,始並沒有任何痛癢感。雖然重建還是得由稅金下手。或許就是因為欠缺實際性,所以沒有產生緊要關頭所需要的智慧吧?再加上那是續這個南海紅龍王所製造出來的超自然的火,北海黑龍王未必就滅得了。而這一次,火純粹是副產物,不是龍王本身所製造出來的,所以應該可以消弭吧?就道理來講是這樣的。可是。現在始並沒有可以證實自己的理論的方法,所以這只不過是一種推測。萬事皆如此,始要瞭解他們自己的真面目,就雖有靠著摸索一途了。

    「余,能滅火的只有你。這樣下去,基地的四周也遭受損害。你去滅火吧!」

    聽到長兄說這些話,老么吃驚地瞪大了眼睛,接受了長兄簡短的說明後,陷入了思考當中,可是,時間並不長。

    「能滅火的只有我。」

    余確認道。

    「我變成龍,然後就可以降雨了。」

    「是的。你是傳說中的北海黑龍王敖炎,負責掌管水。你可以消滅這場大火,只有你辦得到!」

    續好像想到了什麼,看著哥哥的臉。

    「大哥……」

    「唉,就是這樣了,續。」

    始讓余有機會把龍的力量使用在具有建設性的方面。雖然從長男到老二都認為「做為人類的敵人有什麼不好?」,可是老么似乎還沒有理解到這一點。這是一個讓他把自己的能力活用在正面的機會。或許那只能暫時消除他的不安,不過現在確實是需要的。雖然說春天總會來的,可是,總不能不管冬天的暖氣吧!

    當餘下定了決心要開口說話時,茉理想起了什麼似地看著始。

    「可是,等一下。變化成龍總有生命上的危險吧?我不是很清楚,不是這樣嗎?」

    「這個…」

    「那麼,你不會讓余送死吧?」

    茉理相信始。打從小時候她就相信他。所以,看來像是把弟弟推向危險境地,而不是由自己去擔起這個責任的始的作法令她感到意外。始回視著茉理臉上閃現的表情是一副不知該怎麼說明的樣子。

    「茉理,如果我能做的,我當然會去做,不會讓弟弟代勞。可是,我的力量大概和雨或水無關。」

    始微微地頓了頓。

    「余的力量就可以確定了!只有餘做得到,所以我才讓余去做。」

    「可是,如果要冒上生命的危險……」

    「目前是這樣。可是,下次我會想出其他方法的。不過,如果余本身沒有覺悟的話,是沒有辦法趕走火勢的。」

    「怎麼樣?余,你要做嗎?」

    續問道,茉理接著抓住了余的上臂。

    「余。這完全看你的自由意志。你不想的話,就明白地拒絕。」

    「我做!」

    「不,不是自由意志。」

    始斷言,微微地端正了自己的威儀。

    「余,不,北海黑龍王敖炎。我東海青龍王敖廣以龍種之長命令你。讓西海白龍王敖閏恢復心志,壓制他的驕激,將混亂平定下來。好嗎?」

    接到這個嚴格的命令,余不禁也端整了自己的姿勢,直直地看著兄長。

    「是,我會遵照命令行事。」

    不知是不是出於意識的,余連措詞也正經了起來。始點點頭,蹲在麼弟的面前著地,把手單貼在他的額頭上。

    「茉理,家長的命令是絕對的。如果大哥命令我做什麼,不論是什麼事,我都會去做。能命令龍的只有龍!」

    續把手指在茉理的肩上,用平穩但確信的語氣說道。

    「大哥應該不會讓余面對什麼危險的。你就安心地看看吧!恩?」

    「嗯。」

    茉理點點頭,看著始。是啊!她想著。在對始產生的懷疑的那一瞬間,他們之間的聯繫就斷了,大家終於各自飄散。相信始是讓大家今後相守在一起的前提。

    「好,聽著,余,閉上你的眼睛,鬆開你全身的力氣……」

    始要嘗試的毋寧說是他自己的能力,不是身為龍的能力,而是他自己對自己要求的控制弟弟們能力的任務。以前,始利用生體能量的釋出可以讓化成火龍的續恢復人身,難道就沒有辦法用這種方式使人身變化成龍嗎?如果這一點能做到的話,至少,他們自己可以確保變身的方式。那不是研究一種原理或真理,只是用技術上的等級來把握住方法,就算這樣也好。至少,他們可以從以前首於偶發性及被動性的境遇中往前踏一步。小小的一步!可是,否定這麼一小步的人,不知什麼時候就一定會後退一萬步。

    「試著去想像。想像自己化成龍在天空飛翔。你的意識衝破了肉體的軀殼;振翅而飛。飛得又遠又高,雙腳離地……」

    狂風在他們四周咆哮,火勢逼近了他們,草也開始燃燒起來了。熱氣和風壓籠罩著他們,似乎要把他們按倒在地上似的。應該會有幾乎要展破人耳膜的聲響傳過來的,可是,被哥哥撐著站著的余只聽到哥哥低聲的呢喃。余覺得情緒一陣高漲,只感到哥哥按在他額頭上的手掌的濕熱流竄進他的體內。當然,這是始把自己集中了的思緒能量貫進余體內。一切都在自我當中,而自我通常都沒什麼效率的。

    屏住氣息在一夯守候著的茉理似有所感地看著續,續以令人驚訝的真摯凝視著哥哥的作業。他必須盡可能地記住哥哥的做法。因為當長兄無法進行這項作業,就必須由老二負起這個責任。

    「上升!擴散!打開心房,對了,將大地納入胸中。」

    「哥哥……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要裂開了……好像要裂開了……」

    始按在餘額頭上的手掌似乎被一股強烈的力量彈了回來,始感覺到那一瞬間就要來監了,他對著弟弟和表妹大叫。

    「退後!」

    這是一個無理的要求。如果再遲一步,就會被燃燒著的火壁環抱住了。一時之間,續和茉理也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瞬間,空間白熱化了。始往後飛跳。余的全身化成了白光塊,漂白了人們的視線,灼燒著人們的視網膜。

    「伏下來!」

    始叫著,翻轉過他的長身。用右手相住茉理,左手護住續,趴在地上。背上被一般強大的力量撞擊著,頓時覺得透不過氣來。炸裂的能量朝著所有的方向,穿越過空間。

    能量在他們的身體上方捲起了漩渦,地面上劇烈地展動著。茉理閉上了眼睛,感覺著被表兄的手護住的自己,感覺著趴著臉上的大地的觸感。然後。她又感覺到沒有接觸到地面的另一邊的臉有冷冷的水點彈跳著。點數增加為兩個、三個,不久,雨開始發出了聲音落到茉理的身上。

    原本已接近黎明的天空看來像是倒退回深夜一樣。廣大、厚重、陰暗的雲在基地上方擴展開採。數億粒的雨滴隨之排列成行,開始降到地上來了。僅僅數秒鐘的時間,雨勢加快了,形成了沛然的豪雨打在地上。

    雨襲向了包圍著整個基地的火焰流。火和水凶暴地爭著勢力,咻咻地噴出了白色的蒸氣。這個時候,風也沒有停止、偶爾看來像是要把雨吹向水平方向似的。

    被破壞殆盡的收藏庫和核子防護室中也降下了雨,而落到地上的水把所到之處的火勢都撲滅了,然後朝著低地流去。失去腦袋的馬克麥亨中將的身體也在水的沖刷之下洗盡丁血跡,變成一具像是無機的人體模型一放。

    被恐懼、迷信的畏縮所遭獲的副官一邊承受著傾盆的雨水,一邊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隔著被破壞了大半的天花板凝視著黑暗的天際。

    「龍……又一條龍!」

    他呻吟著靠上了牆,抱著頭。其他的生存者仍然看著天空,發出了「啊」的呻吟聲,目光卻沒有辦法離開。不知什麼時候,兩條巨龍在天空翻騰著,巨大的身軀暴露在隨風飄舞的雷光中。

    情況已像是一場颱風了。狂風之外又加上豪雨。兩者猛烈地在天空和地上施暴,撞擊著地上。吉普車翻過來,空轉的車輪在半空中呼呼轉響著。然後在風勢和水流的推壓下,往前移動。滑行道化成了泥色的湖,洶湧的波濤彼此撞擊著。

    「幸好火滅了……」

    消防隊員在基地外面發出了歡呼聲。他們一邊承受著如鞭打般的豪雨,一邊露出了笑容,舉起雙手欣喜不已。

    「龍降雨了,真是不可思議啊!」

    「怎麼樣?以前,電視老是說龍是人類的敵人,事情可不盡然是這樣的。」

    「龍神大人、雨神大人,太謝謝您了。」

    年老而迷信的消防隊員合起了雙掌喃喃念著。

    由於風和音波光束、火和水、超自然的巨大威力,遠東美軍的中樞部處於激滅的狀態中。

    這個時候,跟在由厚木基地出發的機隊之外,離開三澤基地的十架普通型戰鬥機突進了暴風雨圈。在黑暗的天空中,他們看到了兩條龍在天際飛舞。他們從二十世紀末的技術文明的世界飛進了多神教的神話世界中。

    「攻擊!」

    隊長機下了命令。他們的宗教觀中龍是反基督的、是惡魔的化身。更何況龍對守護自由和正義的美軍基地造成了損害,它們一定是惡魔的光鋒。

    十架戰鬥機進入了攻擊的態勢,就在要發射出空對空火箭的那一瞬間,雷光化成了巨大的光槍飛奔而來。不到一秒鐘的時差,十架戰鬥機全都化成了火球,爆炸四散了。他們被自己所攜帶的、依自己的意思發射的殺人兵器給滅了。機體的碎片承受著雷的餘光,一邊閃著光芒,一邊往地上飛落下來。

    現在,兩條龍在暴風雨中對峙著。

    一條龍閃著銀白色的光芒,另一條在珍珠色的光芒消失之後,化成了比夜色還深的暗色系。看起來之所以像是閃著光,或許是白龍的閃光和雷光反射在鱗片上的緣故吧?

    雙方的長度大概都超過一百公尺了。他們的身體在空中扭轉著,彼此凝視著白熱的瞳孔和黑而深沉的瞳孔,彷彿瞄淮著對方的尾巴似地優雅地在中中翻騰。從簡雨和風肆虐的地上也可以看到這個神話般的光景。火完全被熄滅了,下半身浸在濁流中,早就丟下槍,回到個人身份的美軍士兵們緊依在樹木或輕戰車旁仰望著天空。其中一人顫動著全身和聲音。

    「這是最後的戰爭。一條龍是大天使米邊勒,另一條是墜落天使路西華。一定是這樣的!」

    這是一個遠離事實的意見,可是,以美軍士兵的立場而言,他們也只能以自己受到的宗教文化的概念來判斷事態。他們憑藉著的是「世界上只有善惡之分,而我們是善的」的這種觀念。他們用核子彈和毒瓦斯、細菌兵器、戰鬥機、戰車和潛水艇雄霸世界。事情應該是這樣的,可是,他們已經不能再天真地這麼相信自己的力量了,他們被一種恐懼和敗北感所擊敗,眾人愕然地把視線集中在黑暗的天際。他們甚至無法想像那幾乎只是兄弟之間的爭鬥而已。

    兩條龍同時大大地扭轉著。

    爭鬥開始了。看來就傷在對方的力量和自己本身的力量之下彈飛一樣。白龍跳起來想在黑龍的後頸部施與一擊。黑龍揮下尾巴,打在白龍的腹部。雷光劇閃,音波、光束一閃,兩條龍的鱗閃著光芒。

    雷光和音波、光束不斷地交織,在彼此的身上進裂。具有方向性的破壞能量也投向地上,廣大的基地各處噴起了落雷的火柱,僅存的一些建築物倪砂蓋的房子一樣彈散了。白龍用頭撞向黑龍的下巴,黑龍則舉起了前肢敲打白龍的頭。長大的尾巴揮起又落下,撞擊著彼此的身體。每撞一次,雷光和音波、光束就炸裂開來,被釋放出來的能量餘波在空中翻騰著。

    這個時候,整個關東乎野的上空幾乎都籠罩在亂流、雲和放電現象當中,原子能航空母艦「霸王「錯失了投人大量貴重艦載機群的時機。

    劇烈的閃光和落雷聲襲向地面,當人們捂起眼睛和耳朵的時候,白龍和黑龍在連它們自己都無法承受的能量漩渦當中互擊著。

    兩條巨龍同時失速了。身上的光芒消失了,一邊交纏著,一邊墜落到地上來。偶爾會變得更激烈的雨簾將兩條龍的身影從人們的視野中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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