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魂傳--玄幻魔法小說網

    「卡奧斯，她就在裡面，你自己進去吧，我想到聖焰區探望一下加拿先生，不打擾你們了。」

    索菲亞並不瞭解那個女孩與卡奧斯之間的關係，但從她的言談中表明她是認識卡奧斯本人的，而索菲亞並不想自己的介入，為他們二人增加無謂的尷尬。因此她為自己找了一個很合適的理由——到聖焰區看望聖殿武士加拿，她的真實目的不止如此，她其實是想藉著卡奧斯不在旁的機會，從加拿口中探知卡琳莉的住處。

    卡奧斯推開門，獨自走入了索菲亞的房間，只見羽絨床旁邊的松木宣椅上，有一名少女靜靜地坐候著。

    她的年紀與卡奧斯相仿，所穿的衣著質樸素淡，像是一般平民家庭出身，可她靜坐時溫文的舉止，又代表她接受過相當程度的良好教育，不俗的儀態中隱帶著近似貴族的高雅氣質，表明她的出身背景定非凡庸。

    女孩目見有陌生人走入房間，沒有表現出太大的驚動，她將坐的姿勢調整了一下正對著卡奧斯，嘴唇輕抖，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不過從她眼波中流露出的奇異神彩，可以肯定她已經發現卡奧斯是她要尋找的人。

    她鼓起勇氣，開口問道：「先生，請問你是卡奧斯先生嗎？」

    「我正是，小姐，你怎會認識我的？」卡奧斯認不出她是誰，他仔細打量了這位少女好幾回，除了覺得她的樣子長得不錯之外，腦子裡全無其它的信息總結和回憶印象。

    少女被卡奧斯看得有點不好意思，她羞澀地低頭避開對方的注視，淡紅的臉上卻沒有了方才認出人時的歡欣，相反語氣中帶著一絲悲涼：「我叫露娜，我來這裡，是為了感謝卡奧斯先生你奮勇地消滅了黑薔薇區的刺狼，我的父母曾經受到它的襲擊，很多謝你為他們報了仇。」

    「我只是順著自己的衝動做事，沒什麼值得誇讚，對了，你的父母沒事吧？」卡奧斯直覺上感到，露娜的話夾帶著另一層的意思。

    不出他所料，少女一聽到問及自己的父母，她流動的眼波即刻轉為渾濁，某種晶瑩的物體在瞳孔內打著轉，沿著她的眼角徐徐地滑落到臉上。

    「他們死了。」露娜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這幾個字說了出來，跟著已是雙手蓋臉泣不成聲。

    儘管卡奧斯暗中做好了一系列思想準備，可少女悲痛的反映還是令他一下亂了方寸，他笨拙地靠前幾步，腦子想好幾句安慰的說話，嘴唇張合著就是說不出來。

    露娜的哭泣讓卡奧斯聽得很不是滋味，此刻她的身軀看上去是那樣的嬌小，在微弱的顫抖下顯得弱不禁風，她不自覺地靠近了卡奧斯一點，似乎在潛意識中想找到一點心靈上的安撫。

    在即將貼近卡奧斯的時候，露娜的步伐止住了，她看見了另一個人——站在卡奧斯身後門口處的雷依莎，她正交握雙手凝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露娜的心驚跳了一下。

    只聽到雷依莎不緊不慢地說了一句：「卡奧斯少爺，知道你名字的人蠻多的哦。」

    這翻話仿如一道清流，剎那間衝散卡奧斯心中的迷濛，同時敲響他心靈的警鐘，提醒他想起一個問題。

    連被他救助的兩父子都不清楚自己的名字，那麼露娜怎會知道這一切的？

    殺意。

    無中生有的殺意，來自前一刻仍在淒聲飲泣的少女，這一刻她已刺出一把綠光映動的匕首。

    驚覺與防範同步，幸虧卡奧斯的本能警備性長期保持在相當程度，否則雷依莎的提示也無法讓他躲過迅捷的一擊。

    匕首只劃破了卡奧斯的衣袖，露娜的右腕轉動想回刺第二劍，卡奧斯的左手順勢擒拿了過去，少女乾脆放棄武器向後跳開，人躍至窗台附近的同時三支淬毒梭鏢脫手飛出。

    「叮叮叮。」三支飛梭未及卡奧斯跟前一米處，像撞上硬牆那樣跌落地面，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從卡奧斯的側邊擦過，等卡奧斯看清來者是博羅達的時候，他已揮出彎刀砍向露娜的左側。

    露娜猝不及防，被彎刀砍中左邊小腿不支倒地，博羅達乘勝第二刀又再砍落，動作乾淨利落不帶多餘的花俏，眼看這一刀勢必會要了這少女的命。

    「且慢！」卡奧斯喝止道，博羅達出刀很快，收刀同樣迅速，他的刀勢沒有減慢，而是順著落勢斜斜偏離，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弧光後，手裡的彎刀以絕巧的手法歸還入鞘。

    「有什麼吩咐。」博羅達的詢問令人覺得他完全是台會發聲的機器。

    「我有事想問她，麻煩你出去一下，順便叫其他房間的人不要進來，辛苦你了。」

    博羅達沒有回應，他看了看挨坐在牆角的露娜，再看了看雷依莎，僵硬的面部產生了猶豫。不過這大概是幾秒光景的事，他便照卡奧斯的意思離開了房間，身形隨著走出門口的一瞬，重新化為模糊的人形輪廓消失。

    「卡奧斯少爺，你挺懂得憐香惜玉的呢，你打算怎麼處置這位姑娘？」雷依莎半開玩笑地問道，她由始至終一直沒有動作過，很明顯是對博羅達的現身早有預知。

    「我想詢問她一些消息。」手無寸鐵的卡奧斯開始走近露娜的位置，他走得很從容，速度不算很快，因為畢竟對方是受過訓練的殺手，在臨急關頭誰也無法保證她會幹出什麼樣的舉動來。

    不知對方是曲解了雷依莎話中調笑的含義，還是卡奧斯的回答提醒她想起了一些警示，露娜猛然間從袖筒拔出另一把淬毒匕首，她並沒有用它對卡奧斯作出最後反擊，而是雙手倒握對準自己咽喉刺去。

    卡奧斯做夢也沒想過她打算利用自殺來消除一切線索，還好他與露娜之間的距離只剩一步之遙，看見她自殺的前置動作時手已本能地揮出。露娜的匕首成功地被卡奧斯打飛，不過匕首脫離前仍無可避免地在她的頸上劃出一條血痕，卡奧斯的手掌也由於動作的激烈，被帶慣性的匕首利刃弄得鮮血淋漓，代價可謂不菲。

    露娜以無法理解的表情看著卡奧斯，顯然還未從一系列的變化中適應過來，卡奧斯知道她想問什麼，他主動解答了她的疑惑：「從剛才哭泣的神態看來，我看得出你的確是真情流露，由此判斷你不算是個壞人，所以我不想你就這樣白白浪費掉自己的生命。」

    露娜的眼光衍生出一種異樣的色彩，她的身體失去支撐的動力挨靠在牆上，慘然地笑道：「虧你還有時間顧及我的安危，先關心一下你自己吧，我的匕首上塗拭了赤蠹蟲的體液，它的毒性會迅速沿著你我的傷口蔓延至全身，接著……」說到這她的聲音啞了，音量變得越來越小，顯然她所說的蟲毒在開始奏效。

    「赤蠹蟲是吧？這東西的毒性效能是不錯，但治療的藥物不算罕見。」相對於兩人的中毒情況，雷依莎不慌不忙地在腰間的藍色小皮袋取出幾片草葉，把其中兩片交給卡奧斯：「你把其中一片敷在傷口上，另外將一片草葉嚼爛吞服，毒性自然會消退的了。」

    雷依莎把剩餘的草葉遞給臉色發青的露娜，她默言不去接受，雷依莎歎了口氣，趁她不在意的那一刻，以手刀在她的後腦勺重擊了一下，露娜當即失去意識昏倒在地。

    「看上去挺文靜的，性格居然這麼倔強，沒辦法惟有動粗了。」雷依莎給露娜服用過藥草，為她包紮好腿上的傷，把她扶到索菲亞的羽絨床上，蓋上被子，回頭對卡奧斯露出怪怪的笑意：「卡奧斯少爺，一切幫你辦妥了，現在能夠告訴我，你對人家這麼好，到底是在打什麼主意了吧？」

    卡奧斯冷不防被她這樣問及，頓時驚惶失措，回答得語無倫次：「我……我沒想到什麼啊，只是覺得她並不算太壞，這樣輕生了結性命怪可惜的……僅此而已。」

    「別忘記她是來殺你的。」雷依莎的口吻急轉，變得十分冷峻。

    「我，我明白。」卡奧斯的回答底氣不足。

    「你可知道，剛才她要自殺的時候，假如她的目的是為了裝模作樣吸引你過來，那你出手營救的瞬間，她完全能反手回劍致你於死地，連我也趕不及救你。那位姑娘她沒有把握時機出手，證明她的確實存有良知，要不然你早『又』一次死掉了，卡奧斯少爺。」雷依莎說著說著似乎動氣了。

    「對不起，我又欠了你一條命。」卡奧斯無言以對，愧疚和自責充斥著他的內心，他現在恨不得找個地洞躲進去不見人。

    「我不想再多說些什麼了，只是希望你以後的想法少一份天真和衝動，事前考慮得全面一點，好令我少費點心神為你擔憂。索菲亞出去找一位朋友，短時期不會回來的了，撒昂他們也不在，這位姑娘醒後，如何安置你自己考慮吧，我回房間休息了，有事再來找我。」

    雷依莎一口氣對卡奧斯說出連串道帶複雜意思的話語，直聽得卡奧斯呆若木雞不知所措，臨走出房間之前，她想了想，補充說了一句。

    「我的那些話可能說得過於直白，可絕對是句句發自內心的誠懇建議，一時聽不習慣的，請把它們記在腦海裡慢慢消化，我走了。」

    離開卡奧斯後，雷依莎返回自己的房間，在準備躺上床休息前，她捫心自問道：「剛才自己說話的口氣，是不是狠了點？看他那副困窘萬分的樣子，簡直好像比打他還難受……」

    轉念她又一想：「其實這樣做也有好處的，不給他來點醍醐灌頂的深刻批評，他哪懂得反省思過？難得有機會對他說教得那麼爽，而且我平時好歹幫了他很多次忙，必要時開口訓他幾句實屬應分的嘛。」想到這點雷依莎當場釋懷，忍不住抿嘴笑了起來，心中僅存的少許愧責馬上被衝散得無影無蹤。

    「就不知卡奧斯和那姑娘呆在一起會怎樣呢？估計他的個性應該不敢對她使壞，當然做好應對措施才是萬全的策略，所以早前我刻意沒有把門掩上，這樣做既可以讓外面守護的博羅達隨時瞭解室內的動靜，又不至於讓卡奧斯那傢伙有機會動壞主意嘻嘻。」

    ※※※※※※※

    跟雷依莎的推測的一樣，卡奧斯的確沒有對睡在床上的露娜打過主意，或許是他性格淳樸沒那種念頭，或許是他沒有那個膽量，又或許是他認為機會不夠合適。不管真實原因如何，事實證明卡奧斯只是靠在長椅上稍稍閉目養神了一陣，跟著便靜靜地坐在床邊等候，直到露娜的意識清醒過來。

    「你醒了，身體好點了沒有？」卡奧斯問候道。

    「還好……謝了。」甦醒的露娜表現得友善了許多，看得出她對卡奧斯的捨已拯救行為心存感激。

    「你的腿傷我的朋友幫你包紮了，暫時先不要亂動，再過多會兒傷口便癒合的了。」

    「哦。」露娜生硬地回答。

    「那邊桌上有剛送來的飯菜，你餓了可以吃點。」卡奧斯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

    「我不餓。」

    兩人的問答式對話就此打斷，卡奧斯已想不出什麼合適的話題搭訕，他撓撓頭，直接對露娜說：「我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

    露娜的面色變了變，雙手不自然地抓緊了被單的一角，馬上又鬆開，她腦內作出一番簡短而激烈的思想鬥爭，最後點了點頭：「嗯。」

    「你跟我有仇嗎？」卡奧斯開始提問。

    「沒有，我甚至不認識你。」

    「是有人派你來殺我的？」

    「是。」

    「是誰？」

    露娜沒有回答，她低頭沉思著，眼中的神色複雜而多變，某種立場上的矛盾再次在她互相對斥。

    卡奧斯乾脆反客為主問：「是戴洛。亞迪爾指使的？」

    「是。」對這問題露娜倒不存在太多的猶豫，大概是這樣的答覆並未超出她立場的允許範圍。

    卡奧斯很自然地問到另一個問題：「你為什麼要幫戴洛做事？」

    「抱歉，恕難回答，我只能告訴你，我本來便是殺手。」

    「…………」卡奧斯失去了問話的重點，又不知道接著該問什麼了。

    露娜扶靠著床把坐了起來，她對卡奧斯說：「我要走了。」

    「你上哪去？」

    「回到我原來的地方。」

    「你準備去找戴洛？」

    「嗯。」

    「你執行的刺殺任務超出了時間的限定，結果還是以失敗告終，你以為這樣回去戴洛會輕易原諒你？」

    「我很清楚這一點，我有自己的原因。」

    「我會阻止你。」

    卡奧斯猛然抽出紫冥長刀攔在床前：「即使我們彼此只是一場相識，我仍無法接受一個認識的人任性地踐踏自己的生命，如果你真要離開的話，先過我這一關吧。或者你可選擇踏著我的屍體回去交付任務，不過在此之前我將會全力以赴，並且從那一刻開始，我們再次恢復敵對關係。」

    「如何？你考慮好了沒？」卡奧斯語語進逼。

    「………哎，我選擇認輸。」

    露娜歎了口氣，原本存在於她眼神中的堅定，現在已經被完全地軟化消融。

    「我徹底輸了，要我去攻擊一個不久前救過我性命的人，我無論如何也做不到。」露娜乏力似的跌坐到床上，癡呆地看著窗外的景致，眼波中隱含的情感變得更加複雜迷離。

    「讓我靜一靜，好嗎？」她詢問的時候視線依然停留在原處，沒有離開過。

    「好的。」

    卡奧斯理解她的心情，他掩上門退出了房間，挨靠在門外面靜靜地等候。

    5分鐘，10分鐘，20分鐘過去了，裡面還是沒動靜。

    卡奧斯忍不住敲了敲門，沒有人應答，一點聲音都沒有。

    當他推開門以後，潔白的羽絨床上早已空無一人，留下的是床邊一張寫滿字的紙條：上面寫著：

    很抱歉，我還是私下離開了，戴洛昔日對有我恩，我不能就這樣對他忘恩負義。其實過往米蘭姐待我很不錯，我內心深處是不想他們倆鬧對立的。我知道你是她的恩人，所以經過本次事件，我已無法選擇適合的立場與你面對。你們一直在追尋戴洛的行蹤吧？作為對你和那位姑娘的恩情的回報，我給你一個啞謎作為戴洛所在地的提示：他在一個叫藍十字8號的地方，倘若你幸運找得到那裡，到時我們再以敵對的身份碰面吧。————露娜

    卡奧斯定神看著紙條上的內容，重新讀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確定句子的意思一點都沒理解錯為止。他盯著窗台上淺淺的足跡好一陣子，然後拿著紙條走出房間，敲響了雷依莎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