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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罪的根源 第十八章 非人

作者:蟲魔

    「三位大人,請跟我進來。」

    希潑等人隨著摩夫卡走進了他身後的那扇門內。

    門後通往的,不是一條狹窄的通道,也非一個寬敞的房間,而是一條橫架在巨大空洞中的懸空管狀走廊。空洞是由先天形成再經人工開挖加工,整體成橢圓狀,體積極其高大宏闊,大小足可相當8個鬥獸場的總和。管狀走廊正是在這空洞的中央高度位置架空構建,距離地面數十米高,長度大概有數百米,從空洞的這一端搭往另一面的洞壁處,全條走廊盡為透明的高強度魔法材料構建,從裡面清晰看到空洞內的一切事物,但是卻不會受到外界的任何干擾。

    剛走進這條走廊,即時有一股比適才更強烈數倍的腥臭味從腳下湧上來,當中還附帶著血腥味、屍臭味、還有各種不知名藥水混合而成的難聞氣味,雖然走廊是特殊的透明魔法材料封閉,但那股腥臭味依然無孔不入,氣味的濃度強得到達了可以使人窒息的地步。除此之外,走廊下方四圍一陣震耳欲聾的喧叫聲亦接踵而來,劇烈地充斥著每個人的聽覺神經,不過真正令人感到震撼的,並非這些來自嗅覺和聽覺上的折磨,而是腳下面通過透明地板看到的那片駭人景象。

    在他們所站的走廊下方相距數十米的闊大空地處,上演著一幕規模浩大的血腥鏖戰。

    一幫類別各式各樣的生物族群正齊集於空地當中死命地撕殺著,狂喊著,他們的周圍佈滿了堆積如山的屍體,殘破的肢體、內臟、器官隨處可見,紅白交間的液體遍灑滿地,鮮血淋漓的支碎軀體互相交疊成一塊塊模糊的肉團,發出陣陣濃烈噁心的腥臭。可如此令人髮指的慘況,此刻卻不足以使在場的任一人為之動容,所有人的身心和注意力已全部集中到眼前的死鬥當中,逼在眉睫的死亡威脅讓他們失去往常的理智,完全忘記了周邊的一切事物,唯一剩下來的只有戰鬥的本能和身體感官意識,在驅動著他們作出每一個動作和舉措。

    若細心留意的話,很快可發現在下方互鬥著的生物群大致可分為兩方,一方是清一式囚徒服裝的監獄囚犯,主要由大陸常見的各個人系種族組成,當中既有獸人、食人魔、矮人、半人馬等英勇善戰的種族,也有如人類、精靈、地精、矮人等高智慧的種族在其中,他們數目眾多足足有好幾百,奇怪的是他們人人都裝備完善,遠近程武器更是一應俱全,如果加以分類編排的話,完全算得上是一支武裝到牙齒的精銳部隊。

    反之,他們的對手,另一方是群手無寸鐵,如同蠻荒野獸的不知名生物,樣子類似希潑三人於旋轉樓梯間看見的異體怪人,但論其外形的猙獰程度他們則猶為更甚,嚴格來說,它們已是脫離了人的概念範疇的非人生物。

    它們渾身的肌膚象血染過一樣赤紅鮮艷,身體每一處的肌肉膨脹緊繃,粗大的筋脈和血管徹底暴露顯現在體表,最為引人注目的,是它們那比尋常生物大了將近一倍的頭顱。它們的頭上無任何毛髮,卻有著一個大得驚人的腦袋,其大腦由於過度擴張生長的緣故,使腦表面網絡一樣的紋路清晰地浮現在光滑的頭皮上,頭顱後半部分更成畸形拉長下垂至頸後跟處,腦下一對吊睛反白的三角眼閃動著駭人的凶光,配上那如鋼刀般鋒利的鋼牙和利爪,其模樣之醜陋恐怖,足以令任何的野獸魔怪為之遜色,使所有的智慧生物為之膽寒。

    「這群古怪的怪異生物便是你們所謂的研究完成品?」嘯夜問摩夫卡。

    「是的嘯夜大人,它們正是我們以人體為基礎,配上那種力量製造出來的新生型生物,名為『孽血者』。」

    「哦?」嘯夜有點意外:「想不到摩夫卡先生你與我素未謀面,竟能知道我的名字,實屬難得。」

    「在下於希潑大人座前從事多年,雖沒見過嘯夜大人一面,但對大人你的事跡描述早已耳熟聞祥,故此今日一見立即可認出大人。」摩夫卡奉承道。

    嘯夜冷笑兩聲,不置可否。

    摩夫卡轉回剛才的話題:「目前,我們想測試出對孽血者能力的掌握程度,究竟進展到哪個階段,故此我特意策劃了這場大規模戰鬥,以其結果判斷出它們現時的實力,到底能在大型群體戰中發揮到多大的作用。下面這群全副武裝的囚犯,就是我為它們安排的試驗對象,在此,敬請嘯夜大人靜心欣賞這一幕精彩的表演吧。」摩夫卡的嘴角浮現出一絲殘酷的微笑。

    嘯夜雙手環抱著說:「呵,那我就拭目以待。」

    在這場代表著人系種族與非人生物的混戰中,人族部隊的數量明顯多出非人者1倍有多,且擁有著精良齊全的武器裝備,他們正利用著數量上的突出優勢,組成一道人牆把這群異種生物團團圍住,配合著各種遠近武器和魔法不停地投射攻擊。表面上看來,人族似乎是一面傾的獲得了壓倒性的主動權,然而繼續細觀之下,很容易覺察到人族方的傷亡損失,比起非人者要嚴重得多。

    「困獸猶斗」,這種情況在此時得到了最好的體現,非人者在人族的急劇圍攻下表現得猶為瘋狂,它們不是野獸,卻有著比野獸更凶殘暴戾的殺性,有著比野獸更強悍勁猛的力量,所以它們在遭受人族圍困後的反撲勢頭,更是空前無比的猛烈。

    非人者的威力,除了擁有強大的力量和體魄之外,更讓人心寒的是它們悍不畏死的狂熱鬥志,還有接近毫無止盡的波濤式連綿攻勢。最令人恐怖的,是這群異種怪胎的強韌生命力,簡直足可以用詭異絕倫來形容,無論它們受到了如何程度的創傷,甚至嚴重到被打得肢體斷碎、肝臟外流的情況,非人者依舊能夠保持著勇往直前的舉動,發動起更為激烈的瀕死攻擊,直到它們完全失去了活動能力為止。一名身中十數支利箭身負重傷的非人者,竟仍有能力衝進人群以鋼牙咬穿一戰士的咽喉,在軀體被數把武器貫穿的同一時刻,用雙爪將旁邊的兩名戰士打至一死一重傷。

    這種類似同歸於盡的拚死打法殺傷力極大,每當一個非人者失去戰鬥力的時候,往往同時陪葬著數倍於它的人系種族戰士的生命,凶慘絕寰的死鬥方式不僅急速地消減著人族方的成員數目,更致命的是它正大大削弱著前方包圍圈中戰士們的戰鬥意志。

    看著身邊的一位位同伴逐漸被眼前的紅色浪潮撕殺殆滅,看著一個個被開膛破肚,卻依然拖著血肉模糊的軀體向自己洶湧過來的異種怪胎,看著地上一具具肝腦塗地已分不清敵我面目的殘肢碎體,哪怕是再驍勇剽悍的戰士都會為之心膽俱裂,心中猶如鋼鐵鑄造的堅強意志,也在面前這幕恐怖的情景下徹底瓦解磨滅了。

    恐懼的心理在所有人的心中蔓延,人們的信念和鬥志開始在這紅色的狂濤下戰慄和動搖,即使是一些素來以勇猛著稱的種族,此時也產生了怯懦退卻的想法。這種畏縮的舉動使得人族的包圍圈出現了些許鬆散,非人者的狂攻接二連三地在防禦網上撕開了無數的缺口,有好幾次甚至將整個防禦網沖得扭曲變形。眾人只是全憑著最後的一點求生意念,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死死地抵擋著怒潮一樣的攻勢,他們心中非常清楚,若包圍圈一旦被衝散,全部人的性命將是岌岌可危,這片血染的場地上勢必再無生還者可言。

    ……………………

    場中瘋狂激鬥著的人系種族與非人者,分別代表著人與獸兩個不同的層面。

    人比起獸最大的優越之處,在於人有著高度的智慧和思想,還有豐富的感情和理性意識,而獸它們沒有。

    獸一般的非人者,它們沒有智慧和情感,有的只是瘋狂的獸性和單純的殺戮意識。

    然而此時,人比起獸最突出的優勝點,卻成為了徹底葬送他們的最致命弱點。

    隨著人族內圍圈中暴出一片聲嘶力竭的絕望慘叫的同一瞬間,名曰恐怖的巨大炸彈迅即在人群之中轟炸而開造成連鎖反應,人們的意志、信心、常性、理智等,全數在這一刻中,伴隨著撕心裂肺的哀號徹底支離破碎。只不過10數秒左右的時間,人族的包圍陣形已經如同骨牌倒塌似的飛速崩潰瓦解,帶著大江決堤一樣氣勢的非人者立即將人族的隊伍完全撕裂開,它們怒吼著,咆哮著,以極快的速度追上那些在呼天喊地分散逃生的人們,用分肢、開膛、破肚、斷頭、碎腦等各種殘忍至極的方式將他們逐一殺死,人們瀕死前的呻吟以及絕望驚恐下發出的尖叫聲震徹了整個大空洞,這片血流遍地的廣闊空地剎那間變成了修羅屠場的寫照,阿鼻地獄的縮影……

    相信二十年前帝都的那場人魔血腥殺伐戰,魔族破城後肆意屠宰城民的時候,也不過是這般情形吧?

    利勒圖和摩夫卡心中如是想。

    這番景象放在嘯夜眼中,反有著另一種想法。

    當年他跟隨著魔族之王以及6名夜魔戰將,率領著數十萬魔軍攻破月耀之城的最後防禦,的確跟眼前的情景有幾分相似,但是由於那種力量的出現,使得本來處於屠宰者身份的他們,居然一下子被完全逆轉了位置——雖然那不過是短短一個晚上的時間,但當夜他所體驗到的可怕經歷,足以使他畢生難忘。

    此刻在希潑的腦中卻是一片空白,他呆目地看著這片腥霧瀰漫的血染之地,看著血色的非人者將剩餘無力抵抗的人們撕為碎片絞成渣末,不其然回想起一段埋藏於心底的記憶,一個模糊不清的身影漸漸在他的腦海中浮現……

    4個人在靜默中觀望著這場血腥大屠殺的閉幕式。

    ………………

    十分鐘,大概十分鐘左右的時間,懸空走廊下的場地中已再無一個活人,準確地說,是再無任何一個肢體完整的活人。

    敵人被全數殲滅,可非人者的行動沒有隨之停下來,他們繼續不停地摧殘著在場的每一具屍體,用鋒利十足的利爪撕劃,用強而有力的鋼牙扯咬,直至把他們徹底粉身碎骨才方為休止,由此可見,他們心中所潛藏著的那股獸性和殺意,是多麼的深不可測。

    目見殺戮的終結,懸空走廊上的4人內心不覺都舒了一口氣,自走廊下的死拼展開以後,他們各自因不同的緣由被這場戰鬥震懾住了,腦中在短時間內呈現出一片真空狀態,差不多失去了思想和言語的能力,直到這個時候他們才從自己的思緒中清醒過來。

    嘯夜首先開口道:「這些怪胎叫孽血者吧,它們的表現著實令我大開眼界,那非人的戰鬥力和詭異的生命力實是無與倫比,雖然在智慧水平和戰術運用方面還有著很大的缺陷,可它們的能力的確沒有令我失望,它們到底是怎樣製造出來的?」

    「嘯夜大人,就讓我來為你逐一詳細解釋吧。」摩夫卡接口道。

    「孽血者,來源於我們偶然發現的某些特殊體質的人種,他們體內流淌著一種奇異的血,當中蘊含著莫名的特殊激素,致使他們的血液因性情暴躁偏激、或者精神意志受到強烈刺激時發生劇烈異變,我們稱這種激素為『狂魂因子』。屆時他們的血液出現沸騰現象,身體內不斷地釋放出大量的熱,體表溫度明顯急劇上升,這種狀態下,他們的身體各方面素質會在血液中的狂魂因子帶動下激發出驚人的潛能,戰鬥力迅速地呈現幾何倍數大幅度攀升,但同時會產生強烈無比的殺欲和獸性,以致不能以意志控制自身的行為,見人便殺,見血即狂,我們稱這為『狂暴化』狀態。我們對這種奇異的現象產生了強烈興趣,留意到它對未來戰爭所能發揮的巨大潛在價值,於是針對相關這方面的人種開展了一系列的研究,經過反覆的實驗之後,造就出第一代孽血者的誕生。」

    「下面的這批畸形怪胎是第一代的孽血者?」嘯夜問。

    「不是,當初開始研究的時候,我們很快發現這類人種狂暴化後雖然力量十分強橫,但多數活不了太長時間。細究其原因,我們發現那是因為他們進入狂暴化後,體內的狂魂因子仍在不斷催化,儘管他們的力量會持續提升,但這種情況無疑是在不斷透支著身體的能量,以燃燒自己的生命元素作為換取力量的代價。其原理好像一個火堆,要想它燒得更旺,必須要扔更多的柴草進去供它消耗,可這樣的話燃料很快會用完。那些特殊人種的生命即和一堆燒猛的火一樣,在狂暴狀態下無限制地揮霍著自身的資源,導致最後油盡燈枯力盡而死,又或者走向另一個極端,身體由於狂魂因子的急遽催谷而無法承受,最終能量失控爆體而亡。」

    「總而言之,無論任一個結局,都意志著狂暴化的人一定不得善終,所以經過連續十多個狂暴者慘死的案例後,我們為珍惜利用手頭上的實驗原體,特別針對此詬病展開了多番研討,總算得出了一個新的創想:既然猛烈的狂魂因子爆發出的能源,強得促使激發者失控暴斃的話,那麼我們則反其道而行,採用另一種比較溫和因子與它結合,以達到中和的手段——一般的尋常人種無疑是最廉價廣泛的實驗體來源。」

    摩夫卡說著說著不禁眉飛色舞,口沫橫飛,顯然他早將過往這段毫無人道的實驗,視為了一種值得自豪的技術性重大突破研究,絲毫沒有為那無數在他學術研究下枉死的冤魂感到一絲的歉意和愧疚。嘯夜雖向來殺人如麻,視人命如草芥,但瞥見摩夫卡一面興奮狀地訴說著他的成就業績時,也不覺有點渾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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