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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罪的根源 第十五章 迷惘

作者:蟲魔

    「真是活該,」撒昂瞟了水面上的血泡一眼,「本來我沒打算下這麼重手,偏偏你要搞偷襲暗算弄得我情急下出手忘了尺度,這只能怪你自己耍小聰明自作自受了,別怨我。」

    說到這撒昂鬆了一口氣,喃喃說道:「總算把全部的追兵收拾掉了,真是累啊……」他的腳步驟然變得虛浮不穩,身體晃了幾下,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索菲亞手疾眼快過去雙手把他扶住:「撒昂,你到底怎麼了,有沒有事啊?」

    「怎麼可能會沒事啊。」撒昂藉著她的扶持慢慢地坐在了甲板上,又呼了一口氣:「首先是跟那群法師的風刃較勁拚命地大動作躲閃,然後是用極雷爆震拆船花了我接近一半的體力,再者是看見那耍鐮刀的傢伙搞暗算,自己好心上前硬擋了一刀,結果卻給某人在背後給我多補上了一叉……」說到這撒昂回頭用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看著索菲亞:「換著你遭逢這種慘遇,還會不會說自己沒事?」

    「啊……」聽到撒昂最後一句話時,索菲亞忍不住驚叫出聲,臉上有如猛然染了色似的從頸部一直漲紅到耳根處,那面色看起來十足像在發高燒,表情中充滿了羞澀和愧歉。「對不起撒昂……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只是看見他扔鐮刀過來,我提起鐵叉向前擋格……想不到你反應這麼快擋在了我面前,所以才……」索菲亞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小得好像蚊蟲的鳴叫那樣,甚至連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說什麼。

    「好啦好啦,」撒昂端坐在地上,看著她那紅得發燙的面部和耳朵,覺得她的樣子真是既可憐又可笑。「跟你開個玩笑不用這麼認真吧,不過是一時錯手造成的丁點小傷,你根本無須愧疚到這副樣子,有空在這解釋,還不如快點去找草藥幫我包紮一下,我現在背上被刺的3個洞還痛得很呢,你不會想眼睜睜看著我把血流光痛死吧?」他嘴裡雖這樣說,面上卻掛著一副若無其事的嬉笑表情。

    經他這麼一說,索菲亞才醒覺到他背上的3個傷口仍在源源地滲著鮮血,一下子從愧窘中清醒過來。「你等等,我馬上去船上拿草藥幫你治療!」說完她便像一隻受了驚的小鹿那樣,向著原來小船的位置飛奔過去。

    撒昂望著她急跑的身影,撓撓頭露出了一絲難以形容的笑意:「做錯一點小事便愧疚成這個樣子,說到底還是心腸太好了點呢,雖然我們之間關係比較友好……不過剛才那個樣子還是挺好看的呵呵。」

    ※※※※※※※待索菲亞幫撒昂處理好傷口之後,他們開始根據當前的情況進行著手處理分析:眼下已方的小船受到了風刃的嚴重摧殘,船尾部位置損壞得千瘡百孔,副桅桿幾乎攔腰折斷,主帆更是被風刃扯成了碎布,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這艘船也是不能再作行駛的了。所幸敵人那方還留下了一條基本尚算完整的中型船,於是眾人乾脆將小船上所有的物資和船員轉移到了中型船上,而原來的小船則留給蘇蘭度那些殘餘的手下使用,反正這條小船基本上失去了航行能力,這樣做的話既可以不至於對這些殘員趕盡殺絕,又免除了他們有可能及時回去通風報信的可能性。

    約莫兩個小時之後,所有的轉移工作宣告完成,撒昂等人乘上中型船離開了這片河域,繼續沿著流向東行,留下載著若干士兵的小船在河上獨自飄零,等待著靠岸的機會或者遇上其他船隻來救應。

    ※※※※※※※晚上,為了慶祝這次成功擺脫了追兵的的截擊,眾人在甲板上舉行了一個小小的慶祝會。

    船員們分開了幾個小團,在中間甲板處圍坐成數圈,而撒昂他們則另外在船頭位置獨自坐開,在整個宴會上眾人的氣氛表現得比較活躍,三位逃亡者之所以高興自是不用多說,其他的老鳥船員在慣歷風雨的水上生涯中,有幸能在今天看到這樣精彩刺激的一場生死鬥,也是感到十分的振奮和激昂(關鍵是他們在沒任何損傷的情況下白看一場表演),直到至今的心情依舊蓬勃不定,且事後索菲亞又特意送給他們每人一筆小費用,作為今天意外事件的驚嚇損失補償,所以此時船上可謂是一片皆大歡喜的場面。

    「來,為我們這次勝利逃亡踏出成功的第一步再次乾杯!」撒昂舉起了酒杯。

    「好,再乾杯!」卡奧斯和索菲亞舉起了酒杯,與撒昂的杯碰在一起,三個人一飲而盡。

    「哈,酒足飯飽,好久沒試過這樣痛快地吃一頓飯了。」撒昂斜挨著船舷對天自言自語地說。

    「呵呵,相比起你,我才真正有這種感受呢。」卡奧斯說了一個灰色幽默。

    「我也有同感,在皇宮裡太沉悶古板了,能這樣一起肆意歡慶的機會真的不多。」雖然喝了不少酒,可索菲亞的面額除了略呈殷紅而顯得更加嬌媚之外,神色中並無太大的醉意,似乎她的酒量不比在場的兩位男士差得了多少。

    三人在朦朧醉意中和熱烈興致中隨意傾談,不自覺間談到了今後的打算。

    首先是撒昂開口問道:「索菲亞,你這樣跟著我們逃跑出來,皇宮裡的人找不到你,不會四處探尋你的下落嗎?」

    「我出來的時候已經跟皇宮內務總管請過假的了,說是打算出外探望一下朋友,假期大概有兩個多月吧,在這段期間之內,他們是不會過問我的動向的了。」索菲亞回答。

    「兩個多月的假期?長得有點過分吧,這哪裡是請假探望朋友,簡直跟分擅離職守沒什麼分別,我想順便問問,現在皇宮內務方面的事是不是暫由塔裡斯皇子陛下代理的?」

    「對哦,看來你知道得很清楚。」

    「果然……他有沒有邀請你在假期這段時間和他去什麼地方遊玩?」

    「有啊,他原想約我陪他一起去鈉那城,不過我拒絕了……你怎麼會知道這些事?」

    「小姐,這種事用腳指頭都可以推算出來了,皇宮裡誰不知道皇子他……」撒昂發覺卡奧斯好像一直都沒有插話,轉頭一看,才留意到旁邊的卡奧斯早已是醉倒在地不省人事。

    「這小子,傷勢未好體力無多還學人家喝這麼多酒。」撒昂跟索菲亞作了個手勢,兩個人把熏醉的卡奧斯抬了起來。「把他抬回房間去吧,他該好好休息一下了,留在這裡的話遲早會著涼的。」

    ※※※※※※※船艙內撒昂房間中。

    「哎呀呀,痛啊,小姐你能否包紮時力度輕一點?」撒昂摸著背上被誤傷的傷口說。

    「知道啦,這樣行了沒?」索菲亞輕柔地把草藥敷到了撒昂的傷口位置,然後開始用繃帶小心翼翼地為他纏上。

    「嗯,這次感覺好多了……哎喲!」這次撒昂有意地發出殺豬一樣的叫聲。

    索菲亞聽了,慌張地問道:「怎麼了,是不是我用力過猛了?奇怪,我明明特別留意到創口的位置,額外繞開來包紮的了,莫非有某個小傷口沒有注意到?」索菲亞嘀咕著,將撒昂身上的繃帶解開重新包紮,此時她若繞過撒昂看到他正面的話,會發現受傷者面上正掛著惡作劇式的得意笑容。

    「包紮好了,暫時先等一下別急著穿上衣服,等敷上去的草藥變得乾燥後就行了,只要到時再多敷兩次藥的話,相信很快可以痊癒的了。」索菲亞用手抹了抹額角處的幾點小汗珠。

    「呵呵謝謝了索菲亞,以後還要多麻煩你兩次咯。」

    「撒昂,你可否告訴我,這兩年你到底去了哪裡?」索菲亞突然轉口問道。

    撒昂愣了愣,然後笑著說:「放心吧,這兩年我一直在四處奔波勞碌,沒時間去認識其他女孩子,這個答案你滿意了沒?」

    「正經點,別耍賴皮……我是認真問你的,你這兩年究竟在外面幹什麼去了,怎麼一直跟我和卡琳莉沒有消息來往?」

    「你真想知道嗎?」撒昂指了指身上的衣服,「我一直是在幹這行。」

    「僱傭兵?」

    「是啊,無所事事又想找點刺激生活的人,不去當賞金獵人就會幹這行,想聽聽我過去兩年裡的情況嗎?」

    「是的,我想知道。」

    「等下次有機會再說吧,剛才我粗心沒留意到,現在的時間已經是很晚了,如果給人發現你還在我房間裡的話,你猜別人會說什麼……」

    「啊!那我立刻走了,明天我們有時間再聊。」索菲亞霍地站起身,邁步走到門前剛擰動把手,被撒昂一手抓住。

    「等等,外面有腳步聲走過來!」撒昂豎起食指示意她止聲。

    索菲亞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上,連徐和撒昂一起緊張地傾聽著門外的動靜。

    等到腳步聲離房間遠一點後,撒昂把門拉開了一條縫,兩個人鬼鬼祟祟地把頭探了一半出去觀望。

    「還好不是來敲門!是卡奧斯醒了,不過他剛剛走遠,為防萬一,再多等一陣你再走。」撒昂小聲地說。

    「好吧。」索菲亞感到尷尬萬分,他們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偏偏非要裝出一副煞有介事的樣子,好讓別人誤以為他們是在做些見不得光的事一般,想到此處她覺得這種做法很好笑,可她卻又想不出為什麼他們還要這樣去做。

    ※※※※※※※自從酒醒以後,卡奧斯便再也睡不著,他的腦海裡有著很多的思緒在翻騰躍動,讓他的精神處於一種短暫的亢奮狀態。與其繼續在床上輾轉反側也睡不著,還不如到外面吹吹涼風更加舒服呢,抱著這種心態卡奧斯離開了自己房間,習慣性地拿著劍來到甲板上面。

    這時夜已漸深,甲板上四下無人,頭上的夜空是一片的黑寂,濃厚的雲層遮掩住大部分的繁星,剩下那半個圓月時隱時現於黑雲之內,夾雜著濕潤水氣的柔風伴著絲絲的涼意,不疾不徐地拂落到卡奧斯的身上,讓他本已紊亂的心情更多添了一份惆悵。

    卡奧斯仰臥在甲板上,定睛望著天上積作一團的暗雲,目光中是一片的空洞和無神——他雙眼只是象徵性看著天空的雲朵,焦點根本沒有停留在它們上面。

    在卡奧斯靜謐淡然的外表下,他的內心是一片的焦躁悶煩。

    他在推想著自己將來的去向。

    毫無疑問,眼前首要面對的,自然是如何想方設法逃離追兵的截擊,以最快的速度離開敵人的控制範圍到達自由港口,坐船經某群島轉折前往南部板塊,之後他們便再不會有任何危險了,但,再之後呢?

    到那時侯撒昂和索菲亞應該會離開了吧?當然他們會為自己找一個很安穩的居所來安置,然後等自己的事情全部辦妥之後才離開,再繼續去忙他們的事情,那跟著之後自己又怎樣呢?難道就這樣龜縮在某個安定的居所中躲避下去?難道自己就沒有一直以來想要去完成的目標?

    去找尋自己失蹤多年的父親?自7年前自己被囚禁入煉獄之淵那時開始,他父親斯塔克便音訊全無下落不明,他一直很希望能夠有朝一日脫離監獄後,無論踏遍天涯海角跨過千山萬水,都要找到他失蹤了的父親。可現在當他獲得自由後已是事隔多年,父親早就生死難知,試問這個世界何其廣博宏大,在隔歷多年的情況下要找尋一個不知存在與否的人,其難度簡直有如石投群山,針落大海,且不計父親生死難料,就算是自己能有機會再見他遺容一面,那已實屬萬幸,故此卡奧斯對這個目標實在不敢抱求太多的奢望。

    去找那個把自己從絕望的思想中拯救出來的卡琳莉小姐?這個想法卡奧斯曾經思慮過很多次,但後來細想之下,才發現自己的思想實在過於幼稚片面,他雖不知卡琳莉是什麼身份,但從她華貴的衣著打扮和超凡脫俗的相貌氣質可以看出,她就算不是出自名門望族之後,也定必是家世顯赫非凡。反觀自己,不過是個披枷帶鎖的罪人,目前仍處於亡命奔逃之中,安危懸於一線,朝夕尚且難保,自己還有什麼資格去跟人家相提並論!自己配得上嗎?!在這種惡劣的情況下,若自己還抱著這種遙不可及的目標,那當真是癡人說夢,癡心妄想到了極點了。

    那不如自己勤修苦練,等到完全掌握戰能的奧義擁有強大的力量後,回去找那些將自己美好家庭摧毀的人報仇?但反問一句,到底誰才是他真正的仇人?是當年逮捕和圍攻他們的士兵們戰將嗎?他們不過是奉命行事,執行上頭交給他們的任務而已,莫非自己的復仇就是去查出當年這些人的下落,然後將他們一個不留地全部殺光?是煉獄之淵的典獄長希潑和他的手下嗎?他們雖是窮盡手段折磨了自己多年,但將這種種行為理喻為血海深仇,卻也實在說不過去,且當年摧毀自己家園的事情也並非由他們來負責,那究竟,自己要找誰來報仇呢?

    卡奧斯聯想到了當年母親時常叮囑他的一句教誨:千萬不要過於執著於仇恨,仇恨是罪惡的導火索,它能夠帶來一股無可估量的負面能量,能讓一個人為了仇恨遺忘身邊的所有,拋棄他的一切,最後導致自己被這股力量反噬而毀滅。他母親之所以能有機會與他父親結合,正因他們二人拋開了以往的成見,破開了仇視的隔閡,越過了恨怨的阻障,才最終走到了一起,從而有了這個幸福的家庭,有了今天的自己。

    想到這,卡奧斯長長歎了口氣,或者他不是一個合適的復仇者,或者是他母親的教誨影響過深,或者是他心中依舊有著善良淳樸的一面,儘管他心中帶著難以磨滅的怨怒,可離仇視憎恨的程度還相距甚遠,復仇這個詞對他來說,依舊還是有著一種難言的陌生和距離。

    此刻卡奧斯驚訝地發現,昔時他在監獄當中一直籌劃著各種各樣的想法和目標,但到了自己真正獲得自由之後,才明白到自己不僅一無所有,就連一個真正稱得上目標的追求都沒有,自己不單只是為了自己而活著,甚至也不過是為了活著而活著罷了……

    茫然間,卡奧斯的目光落到了身旁那把寸步不離的劍上,他屹然提劍站了起來,隨手對著虛空之處劃出了一下,劍身中竟透出一道他從沒發出過的月弧形氣芒,將前方的空氣劃破,同時發出一種低吟的尖嘯聲,彷彿在回應著他的這一擊。

    一擊過後,卡奧斯依舊保留著揮劍前的姿勢,整個人僵立在原地,似乎想到了一些什麼事。

    原來,我一直只是為了在戰鬥中生存而活著,而我的身邊,也只有著這麼一把劍陪伴我……

    卡奧斯呆望著手中的劍,突然失聲乾笑起來,他的笑聲乾澀沉沌,其中竟帶著一種與其年齡毫不相符的滄桑感。

    「回去休息吧,再想也是徒勞,未來的日子還長著呢。」他這樣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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