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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罪的根源 第十章 寂夜下的誓約 作者：蟲魔 在人們經久不息的掌聲中，皇帝杜利克十二世高舉雙手大聲宣佈：「今晚的舞會正式開始！」
全場上下爆起一陣歡呼之聲，各人立即在身邊找覓自己的舞伴，然後紛紛挽手步入舞池當中。 希潑對著卡琳莉微微曲膝彎腰，拿著她的右手在手背上輕輕地吻了一下，再將右臂緩緩一擺，用極其優雅的姿勢作了一個邀請的動作。 卡琳莉紅雲滿面，嘴邊帶著嫣然笑意，盡現少女羞澀嬌柔之情，她默不作聲，左手拉起裙擺身體向下蹲了蹲，代表接受了希潑的邀請。 兩人雙手併合走入舞池中心，隨著和緩優美的舞樂節奏，悠悠地翩然起舞。周圍的貴族們自然亦非常配合，一對對的男女舞伴自覺地徘徊在他們倆的附近，配合著柔和的韻律，襯托著他們的舞動快慢，環繞著他們不停地旋轉，舞擺。殿堂頂巨大的晶礦吊燈正對照在這對完美無暇的壁人身上，在他們的身周粉綴出點點光瓣，二人彷彿舞動於天上夜空的無數繁星環抱之中，而他們則是燦麗星團中最為閃耀奪目的兩顆明星。 霎時卡琳莉感到整個舞池已再無旁人存在，諾大的世界的中心位置只剩下他們在飄然獨舞，周圍灑布著和暖的星光，耳邊響著繞樑悅耳的仙樂，忽然她有一種恍如夢境般的體現。看看眼前的舞伴希潑用無比柔和的目光注視著自己，不覺心頭湧上一股熱流，心中泛起一陣甜蜜到幾若醺醉的味道，她只覺得這一刻是一生中最幸福快樂的時光，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這動人的一刻能永遠停留住，永遠不改，永遠不變…… 索菲亞仍舊坐在毛皮沙發上，原本站立在她身邊的塔裡斯皇子，適才為了在演講時避開他敬畏的父皇注意，已不知躲藏到哪個角落去了。剛剛也曾有過不少的年輕貴族公子為她的容姿所吸引，紛紛上前主動獻殷邀請她與之共舞，可是全被索菲亞一一婉言拒絕了，故此索菲亞的身邊現在可謂空無一人，惟獨她在拿著紅酒舉杯自飲。 她雙目仰望著窗外明亮的月光。 不知道撒昂那邊進展得如何呢？ 「紅色，代表著如火的熱情，暗藏著狂熱的奔放，不知在月色下拿著紅酒孤芳自賞的你，是否內心同樣蘊含著像這紅色一般的火熱呢？」 毫無聲息的情況，一個手拿著紅酒的男人出現在她的身畔，到來之突然，令索菲亞嚇了一跳。 「閣下是……」索菲亞問男子。 「在下華格高伯爵。」男子將右手搭在左肩上，作了一個很標準的鞠躬姿勢。 未及對方有所回應，華格高伯爵搶先說道：「我看見小姐坐在這裡對月自斟，留意到小姐面帶一副寂寞難奈的神色，故此我特意前來邀請小姐與在下共赴舞池，不知小姐你是否有此雅興呢？」 又是這類人，真麻煩，索菲亞心想。 兩年前，撒昂的父親萊錫德病逝，他們兩母子搬走離開了皇都以後，撒昂跟索菲亞之間一直就只有書信上的聯繫，再沒有接觸的機會。也從那時開始，索菲亞對舞會失去了一切的興趣，兩年間無論任何的貴族高官在宴會上邀請她跳舞，均一律被她拒絕，僅在一年多前在二皇子塔裡斯的「盛意邀請」下跟他跳過一次，之後便再沒有跨入過舞池半步了。 眼前這華格高伯爵的容貌雖頗有男性魅力，但給她的印象實在跟昔日的貴族公子們無異，自然對他的態度不會有所例外。 「很抱歉伯爵先生，我已經有舞伴了，麻煩你找其他人吧。」索菲亞極其難得地又撒了一次謊。 這謊言的技術水平照常一樣無太大的進步，但卻達到了真正的目的性，只因說話的主人態度並不怎麼客氣。 華格高聽後並無失望之意，反厚顏問道：「那麼我想問小姐，在下注視了你已有一段時間，可一直遲遲未見你舞伴現身，不知道他本人現在身處什麼地方呢？」 索菲亞發現這人簡直無恥至極，對他厭惡立即上升到了臨界點，可惜自己嘴皮功夫欠佳，一時未能想出什麼鋒利的言辭讓這厚面皮的人知難而退。 「啊，索菲亞小姐，我終於找到你了！」 不知從哪個躲蔽角落裡出來的塔裡斯皇子，正向著他們二人的方向靠近。 索菲亞心中大喜，理所當然地把他當成了大救星。 「塔裡斯皇子殿下，你剛才不是答應陪我跳舞的嗎，我等了你好久了！」索菲亞走過華格高身邊，向塔裡斯主動迎了上去，打招呼時故意把「皇子殿下」幾個字說得特別大聲。 塔里斯本還生怕這位小姐由於剛才的突然失蹤，從而影響到她對自己的印象，想不到這一刻對方的反應居然是如此的主動，當即讓這位皇子的顧慮全消，又聽到她在話裡將原來的「邀請」說成是「陪」，更加是讓他心花怒放。索菲亞怕他說話露餡，也不顧什麼淑女形象，急急忙忙拖著塔裡斯的手往舞池的方向快步走去，那位塔裡斯皇子就這樣在他的自我陶醉意識當中被她拖進了舞池之中，全然不知自己的其中一隻腳已跨進了地獄的門檻。 剛開始起舞的時候，索菲亞還對長久未跟別人跳舞而感到些許的不適，不過很快便習慣了過來，因為她找回了一種過去在舞池中熟悉的感覺。那是幾年前跟撒昂一起在舞會上跳舞時的感覺，記得當初跟撒昂跳的時候，他由於舞技奇差跟不上節拍，經常自己左右兩隻腳輪流互踩，結果往往都是以雙腳紅腫慘烈收場。事後每次他大嚷著發誓將來寧死也不去跳舞，可永遠他只是光說而不實踐，以前自己最喜歡看見的，就是他在她面前大吵大鬧著不肯去跳舞時的那副模樣…… 想到撒昂那個呆瓜叫嚷時的樣子，索菲亞忍不住「嘻」的一聲笑了出來。 可憐她對面的塔裡斯皇子馬上會錯意，以為眼前的索菲亞小姐是沉醉於浪漫的氣氛中導致喜極而笑，以為她對自己已經是芳心暗許，不由得心花怒放，想到將來自己登基當上一國皇帝後，這位美麗的小姐將嫁給自己成為皇后，在人前她大方得體面面俱到，在人後她賢淑聰慧為己分憂…… 想到這裡塔裡斯開心得快要瘋了，看著索菲亞依舊對著自己在微笑，馬上跟著用不太符合他彬彬氣質的猥瑣傻笑回應著對方。 於是就這樣，兩個人，帶著兩顆心，懷著各自不同的幻想，在舞池中跳著不知為何目的而跳的舞…… 華格高在遠處看著這對極不合襯的舞伴，嘴唇間浮露出陰冷的微笑，黑色中長髮下平庸無奇的藍色雙瞳驟然閃過一道異光，嘴裡喃喃說道：「美人兒……自我看上你的那一刻開始，你已將是完全屬於我的了，等著吧，時間將會為我們見證一切，嘿嘿……」他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 跳完舞後，兩個人回到了原來的座位上，塔裡斯突然開口問：「索菲亞小姐，剛才跳舞的時候，你是不是在想什麼心事？」 「心事……？我……沒有啊，我一直在很認真地跳。」發現自己的心事被人揭穿，索菲亞馬上滿面通紅，說話變得有點底氣不足。 「真的沒有？」皇子重複問道。 「真的沒啊，真的沒有……有什麼問題嗎……？」索菲亞的心理防線已幾近極限，眼看就要被攻破。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算了，對不起我有事先走了。」皇子悒悒地說著。 「那……再見了，皇子殿下。」 看著皇子憂鬱的身影深一步淺一步地走出禮堂，索菲亞心中不禁有點自責：或許剛才自己的「思想出軌」行為真的有點過分了，這種行為已經深深地傷透這位皇子高傲的自尊心，看來自己以後一定要找個機會好好道歉才行。 而剛離開禮堂的塔裡斯皇子，心中同樣有著自己的心事。 她方才跳舞的時候，真的沒有分心去想其他事嗎？ 看著自己紅腫酸痛的雙腳，塔裡斯心中不斷地重複著這個問題。他清楚記得跳舞時自索菲亞對自己微笑起，噩夢便降臨了，這位小姐的腳開始頻繁地狂踩在自己的腳上，草略大概算了一下，自己的腳起碼有70%的時間是在這位漂亮小姐的踐踏下度過的，其命中率之高已到達了尋常舞技拙劣者所不能及的地步……他忽然明白漂亮可人的索菲亞小姐為什麼一直婉拒眾多貴族子弟，甚至是自己的跳舞請求，原因是在過去的一段時間洗刷下，這位小姐的舞技已經有了質的飛跌！她實在不想在別人面前獻醜，又不好意思說出來！對了對了，剛才她在自己面前之所以回答得這麼狼狽不堪，那是因為自己揭破了她心中的痛處！在這種情況下她最需要的應該是別人的理解和體諒，而自己竟然還要苦苦相逼刁難佳人，實在嚴重有失皇子應有的紳士風度！ 「偉大的輝月之神啊，請你原諒你最虔誠的信徒今晚的愚蠢行為，給我一次補救的機會吧∼∼」塔裡斯皇子開始為適才的失態感到內疚不已，暗暗發誓下次自己遇到索菲亞小姐時，一定要找機會好好跟對方道歉才行——可憐這位皇子又一次被他信任的神愚弄了。 皇子看著自己活受罪的腳，同時讓他也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吸取今天的教訓，下次跟漂亮可人的索菲亞小姐跳舞前，一定要事先穿上防禦力極高的重裝步兵戰靴，以免再次重蹈覆轍……不過那是將來的事，當下之急他需要的是找一位全皇城最好的治療師，快點處理好腳上的嚴重內傷才對，不然今晚過後，明早自己恐怕是要爬著去拜見他尊敬的父皇了。 ※※※※※※※ 今晚皇宮的後花園分外的寂靜，輕柔的和風竭止了吹拂，鳴唱的蟲鳥遁入了樹林，皎潔的明月藏進了雲層，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樣的安寧，似帶著一種恬靜的神秘，又似帶著一種心動的浪漫，唯一能聽到只有庭院中心水池潺潺的流淌聲，及一對在樹下相依偎的戀人的低聲私語。 「你今晚在宴會上的行為好大膽啊，你知不知道這樣做父皇隨時可以有理由治你的罪？」卡琳莉的身體斜傾倚靠著希潑，翠綠的雙眸斜看著眼前的意中人。 「我當然知道咯。」希潑將雙手枕靠在腦後，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此時的他，神態完全跟一個處於熱戀中的平凡青年無異，跟平常那個冷峻陰森的典獄長完全是判若兩人。 「既然你知道的話，那為什麼還要去做啊，你知不知道我當時有多麼擔心你。」卡琳莉用嗲怪的語氣埋怨著他。 「因為我想給一個驚喜你嘛，另外，還有一個原因……」希潑故意拉長語調。 「什麼原因？」卡琳莉好奇地把頭湊近他。 「因為……我喜歡看到你為我擔心時那副神情，真是很可愛哈哈……」 「原來你是拿我來開心！」卡琳莉佯裝憤怒舉起小拳頭對著希潑就要打，希潑連忙轉身躲避，卡琳莉的手夠不著他，無奈只好對著其背部用力地拚命錘擊，世人眼中最純真的天使與最殘酷的惡魔，就在這個僻靜無人的庭院內打鬧起來。 …………………………… 「今晚的夜色很美啊，可惜月亮躲起來了。」卡琳莉枕靠著希潑的肩膀說。 「普莉絲，」希潑說出了她的小名，「那是因為你的美麗令月亮也為之失色了。」 卡琳莉沒正面回應他，抬起頭定神地望著繁星密佈的夜空：「記得我們好久沒有這樣一起欣賞過夜色了。」 希潑順著她的目光望向天空：「是麼。」 卡琳莉突然轉過頭對他說：「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老實回答哦。」 「是什麼問題？」希潑略帶點意外。 「在未來的某一天，你會願意每天晚上都這樣陪著我觀賞夜色麼。」卡琳莉情深渙渙地看著他。 「我願意。」 「那麼，到底那一天離現在還有多遠？」 「這……………」希潑忽然啞口無言。 「你為什麼不回答我？」 希潑仍舊無言以對。 「你是不是還在想著你在煉獄之淵裡面的事？」卡琳莉的語氣起了變化。 「…………」希潑的面色開始變得灰白。 「你說啊，你為什麼不說話！是不是我說對了？」卡琳莉的面上已經微微呈現怒容。 面對卡琳莉的追問，希潑總算開口回答了：「對不起……我在煉獄之淵內有一些重要的事情還沒處理好，我希望，你能再給我一點時間——」 「時間？我給你的時間還不夠多嗎？」卡琳莉完全被激怒了：「你知不知道從我16歲成年時開始，父皇就想為我的將來挑選一個合適的夫婿，可我一直強烈反對他的決定，為的是什麼？是為了等待你實現諾言的那一天！你知不知道這幾年我等得多苦，承受了父皇多少的責備，聽到了多少人在我背後的閒言蜚語嗚嗚嗚………」卡琳莉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你根本一直在欺騙我！」卡琳莉帶著哭腔聲嘶力竭地叫著，同時將頸上的天耀聖石項鏈摘下，用力地對著水池的方向一扔。 幾近無價的天耀聖石項鏈在空中劃過一段圓弧的曲線後，「撲通」的一聲沉落於水池當中，激起淡淡的水花。 在這一瞬間庭院彷彿陷入了無邊的寂靜，連池水也好像停止了流動，唯一可以聽到的，只有傷心少女那斷斷續續的抽泣之聲。 希潑目光死白如灰，兩眼定定地看著水面上逐漸消散的漣漪。 忽然，他站了起來，抬步走到水池邊，右手伸出探入水中，將項鏈撈了出來。 他走到卡琳莉的面前慢慢地蹲下，用手將那項鏈和她的右手緊緊地握著，口中平緩地道出數字：「多給我一年時間。」 卡琳莉停止了抽泣，呆呆地望著他。 「再多等我一年，我一定會履行我們之間的承諾，我發誓。」他補充道。 卡琳莉聽後渾身發抖，咬緊牙關高舉起右手對著希潑就要摑下去，卻忽然又大哭一聲撲入了希潑的環抱當中。 「不要再騙我，嗚……」她嬌小的身體在希潑的懷中輕微地震動著。 希潑輕輕地梳弄著她的秀髮，像安慰著一個小孩那樣說道：「相信我，我以性命來擔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