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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劍錄 - 第1∼22章

作者:凡夫

        第一章傳言

        月亮高掛在漆黑的夜空,冷風颼颼,帶來一片烏雲,緩緩的籠罩住鵝黃色的月亮,在中秋後的午夜,氣氛格外的詭譎。

        一道藍芒劃過夜空,像似撕破棉昂般的聲響狠狠的撕裂寂靜,一蓬暗紅色的液體和著慘叫聲向天空灑了出來,沾染上佼潔的明月,更添詭異。

        大街車水馬龍,行人絡繹不絕,「福吉客棧」內擠滿了人,座無虛席,店小二忙上忙下的,累的滿背是汗;正對著門口窗子旁的方桌圍著四個人正在飲酒聊天,桌子左首坐的是一滿臉鬍渣的大漢魁梧的身形,和因天氣熱而流的滿身大汗,讓人看了生出滿身惡汗臭的厭惡感,在漢子左手的桌上擱著一把鐵鑄的大刀,看似沉,非要有極大的脅力才舞的動。

        那漢子道:「二哥,依您所見是誰幹的?」極為恭敬的口氣,右手拿起酒杯一股腦兒的把酒往嘴裡送。

        一作書生打扮的男子答話道:「我倒是不知,但依江湖上傳可能是『萬里獨行』齊格所為。」

        坐靠門方位的另一人道:「現已有六位江湖上成名的劍手被廢,連上個月巨靈劍莊莊主『巨靈劍』蓋成雄蓋老前輩這成名三十年的老英雄都栽在其手裡……」

        靠窗一人搭腔接著道:「被廢之人均頗有來頭,像是湖北『浪裡花』蕭普、陝甘風桐門掌門『蝴蝶劍客』季啟、洛陽劍派的『疾風劍』何漊、廣東興師堂副堂主『一劍封喉』段民,還有閩南府總捕頭『忌惡如仇』李樹等等,均是江湖上一等好手,個個均不好與,此人竟能一一將其廢掌,功夫實在了得。」

        書生道:「齊格此人神秘的很,據聞其武功具各家所長,尤其是其輕身功夫更是了得……」

        大漢插嘴,「啐」的一聲道:「區區盜賊鼠輩,只靠飛簷走壁之術,便值得二哥讚賞麼?只怕他連咱門三哥『閃電銅斧』的衣裳邊都碰不到,您說是吧,三哥?」說完朝靠窗的男子看去,臉上堆滿笑容。

        坐在窗邊的男子含笑不語,似是默認。

        書生蹴眉的瞪了大漢一眼,似有所不快的道:「老三、老四莫要輕敵,否則遲早吃大虧。」

        話完,只見倆人含首莫語,像是怕極其二哥再下語責備。

        靠門的男子道:「二哥,您就別再責備倆位哥哥了,哥們也是在為您打氣和抱不平啊!」

        大漢又插話道:「是啊!二哥,這小子太過囂張,竟敢在咱們兄弟頭上動土,那日落在老子手裡叫他嘗嘗老子『左鐵刀』的厲害。」

        說完左手往桌上一拍,「砰」的一聲,桌上那柄沉重的黑鐵刀應聲往上翻轉,發出「霍霍」的聲響,大漢左手一翻,大刀便已操在手上,一道黑光由上而下一閃,左手一轉把刀柄朝前往桌上一拍,剛才黑光閃過的桌角被削掉一大塊,從拍桌到放刀動作雖多,但過程行雲流水,毫不儗滯,煞是好看,且在拍桌、削桌的動作中,力道恰到好處,桌上酒杯裡的酒沒滲出半滴。

        靠門的男子道:「四哥的功力又精進了,可喜可賀。」雙手抱拳作恭賀狀。接著道:「可是卻讓老闆吃了大虧,客人都跑光啦!哈哈!」

        書生搖頭歎了一聲,便不再言語。

        「左鐵刀」道:「他娘的!齊狗,敢下帖子給咱們二哥,鐵真是活的不耐煩了,江湖上誰人不知二哥一柄銀劍舞的出神入化,當年咱們五兄弟未結拜前,二哥已劍法大成,頂著『銀劍書生』的名號,力戰大漠以邪派七大高手之一為首的『邪狼』羅布曼馬賊群,連鬥兩天兩夜,連斬『邪狼』等七十六人,從此名嚇江湖,威震陝甘,江湖上誰聞其名不豎拇指的,那是近幾年咱們受大哥感化,淡薄名利,在江湖上少有動作,那齊狗便以為二哥威名不再,廢了給個人,立了威後,便想動二哥立個萬兒,呸!想都別想,他娘的。」

        書生「咦」的一聲道:「四弟不要胡言亂語,事情未明朗前,不可壞人名兒。」

        「左鐵刀」喝了口酒後道:「二哥人就是太好了,人騎到頭上都還替人想。」

        靠門的男子跟著插話道:「四哥說得對,決不能讓人踩到頭上來,否則我的錫簫第一個不放過他。」

        「左鐵刀」「哈」的一聲道:「連我們『玉面錫簫』都看不過去羅!」

        「咳」的一聲,眾人驚醒往聲音來處望去,嚇見一人倏地站在桌旁,面露微笑雙手握拳而抱地道:「各位大哥早啊!」

        四人微訝,此人行動迅速,未動聲色的立在四人桌前,微笑著看著四人道:「小弟剛在隔壁聽四位大哥談論事情,甚感有趣,所以想請四位大哥讓小弟也能參與,一同言論發表己見。」

        「左鐵刀」冷哼迅速出手,一隻毛濃黝黑大手撲天蓋地的往對方推去,「銀劍書生」喝了一聲:「四弟且慢……」話未落下,只見「左鐵刀」身子已離座往來者後方拋飛而去,座上三人同是張口瞪眼一臉不能置信的樣子,要知道,要把一名大漢拋飛出去已是難事,更何況是「橫山五傑」中力量最強橫的「左鐵刀」黃道山,更令人不可相信的是對方雙手能作恭維狀,手不出眨眼間已將黃道山拋摔而出,任誰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銀劍書生」首先恢復狀況,抱拳道:「兄台,好俊的身手,剛才是愚弟的錯先動手,我在這先替他賠個不是。」

        那人笑道:「好說好說,只是話未說清楚,便以拳頭招呼人家,是鹵莽了點,然怪江湖上傳言『橫山五傑』只是掛了名的流氓,果真如是,果真如是。」「哈哈……」話完笑了幾聲。

        「你……」「玉面錫簫」手按腰間錫簫欲豁然起身時,忽被一大力壓下,「五弟別動」來力之人正是「銀劍書生」。

        那人斜視瞧在眼裡,嘴角斜翹一邊笑道:「江湖上傳『玉面錫簫』李玉白簫藝江湖第一,但打起架來可能不如吹的好聽,還是多聽哥哥的話動口不動手吧!」

        「別欺人太甚。」剛被摔出的黃道山迅速躍起從後豎掌成刀往其背心戳去,速度甚快,直有開天闢地之勢;以黃道山成名十餘年的名兒豈是易與,要不是剛剛輕敵,且事出突然,否則那那麼容易被摔出,就算對方高明如斯。

        掌刀帶著強大的氣壓快速的接進那人背心,忽見那人轉身雙手在胸前劃了一圈後,剛好迎上黃道山的掌刀並左手扣住其手腕右手向前滑至腋下,屈身,右手上揚,妖術似的黃道山的雙腳又離開了地面向桌上摔去。

        「四弟接著。」在旁的老三「閃電銅斧」馮順順手操起桌上的黑鐵刀往空中的黃道山拋去,黑鐵刀去勢甚緩,緩的誇張,像是有人用手捧著送上去般;黃道山也是了得在空硬是轉了個身左手操起黑鐵刀,右手往桌上一按,向拋來的反方向竄出,人刀一體,筆直衝向對方,黃道山連吃了兩次悶虧後終於認真起來,使出全力一擊。

        對方見其來勢仍不慌不亂的彎腰後仰抬起右腳踢向黃道山小腹,黃道山眼見對方腳尖快速的接近自己小腹而自己去勢又無法改變,額上冒出豆大的冷汗,左手鐵刀改直衝為下劈,對準其腳腕;刀鋒去勢甚快甚準,轉眼間已接觸到腳腕往下削去,此時發生了一件連黃道山都不敢相信的事實,黃道山睜大雙眼怔怔的看對方的腳在空中轉了個彎往外避開刀勢再往上抬高尺許改上踢為下壓,黃道山只覺背脊忽有一股大力壓下,心想:「完了」。

        「腳下留人。」「銀劍書生」閃近倆人,右手一推黃道山往馮順方向,左手上托,托住對方腳跟,雙方定在原地僵持不下。

        「『銀劍書生』梁文修梁二哥果然名不虛傳,難怪當年能連斬『邪狼』七十六人,了得了得。」

        梁文修笑了一聲道:「慚愧慚愧,當年仰賴的是年輕力壯,現在人老了,不行啦!連接兄弟你一腳都快吃不消了,該收手了吧。」

        倆人相視而笑各退一步。

        「兄弟好像對愚兄弟虛名甚了,然我們卻對兄弟你一無所知,可否讓愚蒙知悉雅名,以便日後方便相稱。」

        「梁二哥抬舉了,我剛得到一江湖稱號,不過並不怎雅致,講雅名到是言重了。」

        梁文修微笑道:「兄弟身手非凡,想必江湖豪傑不會給兄弟甚麼不雅的名號吧,除非兄弟把一身功夫用在旁門左道上……」眼睛斜視對方頗有嘲弄意味。

        「非也非也,對方並非啥江湖豪傑,而是連狗都不如的東西。」眼睛含笑掃過眾人。

        「喔……」梁文修若有所思。

        那人接著道:「他們管我叫『齊狗』。」雙眼再掃過眾人一遍,只不過少了笑意。

        第二章纏鬥

        「娘,爹爹要帶我們去那兒呀?為啥坐了那麼久還沒到!」

        「捷兒,再睡一會兒就到了。」慈母輕撫愛兒的頭髮,哄他睡覺,雙眼疲憊的看著車窗外掠過的景象,進入沉思。

        馬車快速地越過山林便道,沿路兩旁的樹木不斷的向後飛退。

        馬非良馬、車非華車但架馬之人卻有非凡氣勢,雙手持韁,眼向前視,刀削的臉龐充滿自信成國字型,柳葉般的雙唇閉成一線,讓人有堅毅的感覺,高聳的鼻樑、深遂的雙眼,更顯其器宇非凡及深不可測,緊簇的劍眉卻像是有心事般的黏在雙眼之上,跟其器度極不相容,像是他這種人不該有煩心之事般,任何難事到他手上應能迎刃而解;巨大的身軀坐在馬伕座上,隨著顛簸的路面上下晃動,但其寬厚的肩膀卻像一座魁偉的山一樣不曾搖晃過。

        「相公,咱們今晚會到嗎?」

        魁偉的男子答道:「我看很難。」

        頓了一會兒又道︰「娘子小心一點,別受了風寒,在車內不要出來。」

        馬車向前狂奔、沒入一片樹林。

        原本暉黃的夕陽在樹林綿密的阻隔下只有微微的餘光透露下來,讓原本即將昏暗的天色一下子就灰褐了起來。

        「相公,天色暗了,我們要在這休息嗎?捷兒也累了,我看明兒再趕路好了。」

        「再趕一會兒,過了樹林後前面有一譯站可休息。」

        微風吹過樹梢,發出「沙沙」樹葉磨擦之聲。

        魁偉的男子道:「噓!娘子小心,麻煩來了。」

        話剛說完,樹林裡躍出三、四條人影,攔在山道中央,阻去了馬車的去路。

        魁偉男子後拉韁繩把馬車停了下來定在原地不動,眼睛一樣是直視前方,眼前的是似是不值得他看一眼。

        從林裡躍出的是四條彪形大漢,每人均著黑色布衣,手提大刀,一看便知是綠林好漢。

        其中一名瘦長臉帶刀痕的黑衣人道︰「這位大爺可是要路經此地?」

        魁偉男子神色木然並不答話。

        等了許久……

        大漢們互相看了一眼,另一名虯髯大客道︰「喂,咱們兄弟正在問你話吶!」

        魁偉男子依然不答話。

        虯髯大客生氣的道:「你是聾子嗎?問你話不會回答嘛?」

        魁偉男子依然沉默,只有驚鳥之聲襯托著死寂的氣氛。

        「他娘的死聾子,找死……」虯髯大客再也耐不住性子提刀前躍往魁偉男子劈下。

        刀勢極快帶起嘯嘯風聲,雷霆的一劈往魁偉男子的面門砍去,魁偉男子頭微偏閃過迎面的一擊,可是刀雖沒劈中頭,卻仍往臂膀削去:「匡」的一聲刀沒想像中的應聲削斷臂膀,而是停留在臂膀上,再難進半分。

        黑衣人臉上的表情開始扭曲,心理產生自出道以來前所未有的恐懼,顫抖的手拿不住刀往下墜落,他的面色急速泛白,到死都不能置信他的生命會消逝如此的快,及乎只是一眨眼的時間,肚子的劇痛迅速向全身漫延,接著他全身開始劇烈的抖動,他使盡全力的想停止它,卻越抖越利害,腦子裡閃過那些他殺過的人,他奸過的女人,他的父母、兄弟,全都站在遠處對他微笑招手,慢慢的身子不再抖動,痛楚也散了開來,他看著奪去他生命的那個人,他雄偉的像座山,面容嚴峻似壑,他終於明白為什麼他的生命會像流星般溜走,接著身子又產生顫抖,跌了下來,撲起塵土。

        站在遠處的三個黑衣人像木雞般的定在原地,動都不敢動,因為他們怕生命也會在瞬間被奪走。

        ※※※※※「橫山五傑」四人紛紛亮出兵器,把齊格圍在中心點。

        黃道山道︰「他娘的齊……甚或囂張,敢一次惹上咱們四兄弟。」因剛吃過大虧這「狗」字說不出口來。

        「哈哈,我齊格自出道以來獨來獨往,惹上的仇家過百,怕過誰來著,事跡雖沒梁二哥顯赫,但對其他人也夠自豪的了。」眼睛斜視眾人頗有挑釁意味。

        「你……」李玉白早就對剛剛齊格蔑視他的武功受了一肚子氣首先發難,挺起成名錫簫朝齊格右肩點去,一道銀光劃過寸許的距離帶起優美簫聲,可別小看這簫聲,以精純的內力發出在戰場可有惑敵的效果;齊格「哈哈」大笑兩聲,盡壓簫聲,接著右肩下斜,避過來簫,簫往肩上過,隨後齊格右肩上挺,硬把錫簫迫開,李玉白硬被逼退兩步。

        「老五讓開我來」「橫山五傑」本是江湖成名人物,固不會齊上圍攻,馮順見李玉白僅在一招間便被逼退,一方面擔心下場跟黃道山一樣難堪,一方面躍躍欲試,因為已經好多年沒伸展身手了,一見面就遇此強敵,機不可失,提起雙斧加入戰局。

        馮順提的雙斧乃取精銅和橫山黃鐵合金治成,重量極輕,色成淺黃金色,雙斧大小不一,右手提大斧約五尺,左手攜小斧約三尺;雙斧一前一後劈向齊格,快若閃電,兩道黃芒直取胸、腰兩處;齊格不退反向前一步,大斧及胸前急旋右轉避過大斧,同一時間左掌後拍擊在小斧斧面上使小斧前進方向失去準頭往左偏移;馮順一招不成後又即變招,雙釜往右旋劈攻其後背,齊格頭不回向後一躍翻身避過雙釜,雙腳著地後以極快的速度接近馮順,雙手交插在前迅速後收再雙掌擊出,動作一氣喝成,甚為利落,看在其他三人眼裡差點發出喝采,但對方終究是敵人只能替馮順乾著急;馮順雙斧右旋之勢未停又見對方雷霆的雙掌擊來,眼看想拉回雙釜已是不及,只好硬著頭皮朝雙掌踢出一腳,腳與掌交擊發出一聲悶響,馮順像斷線風箏朝樑柱飛去;眼見快撞擊到樑柱,霎那間馮順在空中一個轉身,雙腳在柱上一蹬,轉身飛向齊格,手中雙斧不斷變化,速度快的驚人,只看到數道黃芒亂竄,游若閃電的全往齊格身上招呼;齊格雙手各在胸前劃圈,速度甚緩,右手越過左手穿過圓圈,看似恰巧的拖住閃電攻來的大釜往上一抬,注入大批內力,馮順忽受大力,胸口一滯,煞是難過,身形不住的往上翻飛,口中吐出滿天血蓬,減去胸口壓力,身形在空中扭腰挺直,雙手舉起雙釜合成一體,口中怪鳥般的大嘯一聲,往下狂劈;大小雙釜渾化成蒼穹狂雷,毫不留情的劈向齊格;齊格見此招直有開天闢地之勢,毫不怠慢的將全身功力提聚於雙掌,微沉馬步,準備與之硬憾,因為此招來勢太快避無可避。

        ※※※※※「微風驛站」的旗幟在山風無情的摧殘下,破爛不堪,任隨狂風擺動發出「破破破」的聲音;日落西山,天色暗了下來,一名老漢拿出淺紅色的燈籠掛在門口的竹竿上,任風吹擺;掛燈籠的老漢年齡也著實不小,只看他面上歷盡風霜的臉紋,就知道年齡至少已過六旬,掛完燈籠後拖著老邁的步伐朝驛站裡走。

        狂風蕭蕭夾雜著奔馬噴氣聲及馬蹄踏在石子路上的「扣扣」的響聲;馬車奔到驛站門口停住,駕車的大漢像山嶽般的停坐在駕座上,深遂的雙眼瞧著蹣跚的老漢一步一步往驛站裡走;一般客棧或旅站見顧客臨門店小二一副讒言悅色的景像在這見不到,讓人有覺得對方是聾子或瞎子的感覺,因為若是不想做生意的話,他大可不必開門掛燈籠,既然已開了門,也掛起了燈籠,就表示要做生意,那要做生意,哪有顧客上門不理不採的道理。

        「相公,咱們到了嗎?」

        「嗯,到了,咱們下來休息一宿,明兒再上路吧。」大漢挽起馬車布廉往裡頭說著。

        大漢跨進有如廢墟般的驛站,背後跟著其娘子和孩兒;驛站裡和外頭破爛的景象截然不同,至少裡頭比外面乾淨多了,整齊的桌椅被擦的一塵不染,櫃台旁還有幾盆葛籐類的植物做擺設,唯一和外面一樣的是灰暗的燈光;大漢見也沒人來招呼,自個找靠右牆的桌子招呼妻兒坐下。

        「爹,捷兒好餓喔!」

        「等會兒,爹去看看。」大漢說完往櫃台走去,見剛剛掛燈籠的老漢伏在桌上打鼾,真是好氣又好笑,打著燈籠作生意又不招呼客人,想叫醒他又不太好意思。

        大漢作勢乾咳了兩聲,老漢依舊作他的春秋大夢,大漢見勢想了一會兒,緩緩伸出鋼鐵般堅硬的右手在桌沿一搭,對桌面徐徐的輸出內力,意圖以精純的內力對桌面加熱,烘醒老翁。

        內力不斷的輸入桌面,溫度也不斷的上升,但老漢依然呼呼大睡,大漢眉頭一皺加摧功力,慢慢的桌子的周沿冒起裊裊白煙,桌面呈焦黑狀,惟獨老漢趴睡的周圍仍然是原來木桌的顏色,大漢甚是驚訝「咦」了一聲收回右手道︰「前輩,小子這廂失禮了,得罪之處,還望前輩大人大量不予計較。」

        老漢半抬起頭來,揉揉惺忪的雙眼,現出未醒的神色道︰「啊!客官要夜宿嗎?對不住,老朽睡昏了頭,沒得及招待。」

        大漢搖搖頭笑道︰「前輩言重了,剛得罪之處還望見諒,小子帶愚妻及犬子前來投宿,得讓前輩照顧。」

        老翁抓了抓頭道︰「啥前輩不前輩的,老朽擔代不起啊!客官若要住房就跟老朽來吧。」

        大漢聽了也不再多說些甚麼帶著妻兒跟在老翁的背後往二樓走去。

        ※※※※※蒼穹一道雷,泛起刺眼黃光及陣陣雷鳴,避無可避的一招齊格運起全身功力準備與其硬撼,雙掌不急的徐徐往上一送,掌釜未觸,氣勁先行交集,發出「碰」的悶雷響聲,震的眾人內耳「嗡嗡」作響,隱隱作痛;眾人均想釜乃利器,掌為肉體怎能與之硬撼,此及結果必是九一之數,雖然齊格為敵,但四人皆為其惋惜,那雙巧手恐怕就此報消啦!

        就在掌釜交集此電光火石之間,忽聽一聲大喝,一道銀光由下往上急竄將雙釜狂劈之勢攔了下來,「鏘」的一聲並出藍綠色火光。

        「二哥,你……」馮順蒼白的臉現出不敢相信的神情,身子往上彈了數尺後再吐出一蓬鮮血,翻落下來跪坐在原地看著敬愛的二哥,希望他做出合理的解釋,不只是他其餘三人皆是如此,包括齊格。

        「銀劍書生」梁文修退了幾步,臉色忽白忽青,顯示受的內傷不輕,咳了幾聲道:「三弟……莫要誤會……二哥只是認為事情……真相未白,爾等不必要為了不白之事互鬥……傷了和氣,或是有人受傷,這些……都是不值得的。」咳了幾聲。

        「二哥,可是他實在是欺人太甚,幾盡諷刺,狗眼看人低完全不把咱們兄弟看在眼裡啊!」「左鐵刀」黃道山發出憤憤不平之聲。

        「是啊!二哥……」「玉面錫簫」李玉白欲發言卻被「銀劍書生」梁文修修長的手作出手勢制止了下來道:「別說了……畢竟是咱們先謗人在先啊。」

        「不!我偏要說,二哥你太偏袒他人了,雖然咱們謗人在先,但他也諷人太甚不把人放在眼裡,若咱們任他踐踏,那爾後咱們五兄弟如何在江湖上行走,江湖上的好漢如何看咱們兄弟,臉往哪擺啊。」馮順激動的看著「銀劍書生」道。

        「三哥說的是,兄弟的臉往哪擺。」李玉白不平的道。

        「左鐵刀」黃道山跟著道:「雙方都有錯,那也要雙方平均吃虧,現在好了,二哥您跟三哥都受了內傷,那二天後那匪人帖子約的局豈非不妙。」眼睛斜視著齊格。

        「銀劍書生」梁文修道:「那也並非盡然……此次由『巨靈劍莊』莊主蓋老前輩主持的『剿匪會』……招來各路英雄商議討匪……我看那匪人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抵不住各路英雄吧!況且大哥也正在來的路上,咱們有啥好怕的。」

        「嘿!說的是,大哥都親自出馬,我看那賊人有苦頭吃了。」黃道山得意的看了齊格一眼。

        齊格拍了拍掛裙雙手抱拳對著梁文修道:「梁二哥替小弟擋了這一釜,小弟銘感在心,我看多說無用,小弟就此告辭,該還的一定還,後會有期,告辭。」說完閃電般的從門口竄去,留下仍在搖晃的影子,盡顯其高明的輕功,眾人微訝。

        第三章剿匪大會

        巨靈劍莊座落在城西門外三哩的險丘上,與西門相對相互輝映,莊內佔地千畝成長距狀高踞險丘頗有虎據之姿,險邱周圍有天然渠道環繞,出入口僅於對應西門的巨靈橋及福廣門,福廣門有巨靈劍莊門徒把守警戒,易守難攻。

        莊內共分外、中、後三庭,外庭佔地最廣環繞包圍中、後兩庭,福廣門進來後就接外庭「校劍場」為莊內各徒生練武之地,向兩旁延伸為徒生及奴僕住所廂房,穿越廣場經過「浚瑞門」為中庭。

        中庭位於莊內面積最小,正中央有一建築物「巨靈殿」專為納客聚會而用,殿勢宏偉莊重,後莊在整個莊的最後為其莊主及其妻兒居住。

        今天的巨靈劍莊特別熱鬧,整個「巨靈殿」被佔了七八成,莊主蓋成雄位於殿上首位,座下設十餘席為各門各派宗主所居,席後為各派弟子,在蓋成雄坐下左側一席上坐一書生,正氣定神閒的品著俾女端上的香茗,此人正是「銀劍書生」梁文修。

        會場上各路英雄三五成群,相識的就聚在一起閒聊品茗,場中奴僕絡繹不絕的端上各式江南甜點,好不熱鬧。

        蓋成雄喝了一口茶道:「各位英雄,今天蓋某不才,敬邀各路英雄來此商討如何懲戒傷了蓋某右手的賊人……」話完舉起纏著白布的右手,很明顯的整個手掌被齊腕削斷,座下眾人有些發出「咿」和竊竊私語的聲音。

        接著道:「說來慚愧,蓋某被斷了右掌卻連其真面目都未目睹……」

        「蓋老如此說來,那李某可就抬不起頭來啦。」

        眾人朝聲音來處望去,看一身穿青衫男子正跨檻而進,瘦長的臉頰有一條從額到嘴角的刀疤,令人怵目驚心,但最讓眾人動容的是跟蓋成雄一樣被斷掌的右手。

        男子雙眼橫掃眾人最後目光停在「銀劍書生」梁文修上下打量,正好梁文修也從這看來迎上它銳利的雙眼,點了點頭。

        「原來是李捕頭,老夫有失遠迎,失敬失敬,天汶去弄個席位出來給李叔叔坐。」蓋成雄揮了揮座旁立著的青年道,青年領命指揮這下人招呼著李樹在左席坐下。

        「在下廣東興獅堂施慶華在各路英雄面前講幾句話……」第一個發言者身著藍色鍛杉,臉成瘦長型,正是威震兩廣的「醒獅」興獅堂堂主施慶華。

        施慶華接著道:「本堂副堂主段民右手也是廢在此賊人手裡,此人也是用劍,劍法可說以螓大家之境,但卻看不出其師承何派或是哪門路,尤其輕功更是了得,愚弟段民用盡三十六路『封喉劍法』卻連他的邊都不到可見此人輕功獨到之處……」

        眾人「啊」驚訝聲此起彼落,要知道段民號「一劍封喉」要到達一劍封喉的境界,劍法快捷犀利不說,輕功一定要到一定的火侯,否則哪能一劍就到敵人的喉嚨,尤其喉頭又是練武之人必守罩門;江湖中人誰人不知用劍好手中論輕功北有季啟南有段民,所以當施慶華道出段民連對方的邊都碰不到眾人皆發出難以置信的聲響。

        施慶華續道:「愚蒙跟段師弟左思右想,實在想不出,用劍好手中輕功除了陝甘風桐門掌門『蝴蝶劍客』季掌門他自認不如外,其它還有誰可讓他沾不到邊又斷了掌……」

        「是齊格。」話聲從右邊的席位傳出打斷施慶華的話,眾人把注視再施慶華的目光移到說話者身上,說話者緩緩從席位後站出來。

        蓋成雄道:「何師弟何以認為是齊格,請述高見。」原來說話者是洛陽劍派的「疾風劍」何鈤.洛陽劍派和巨靈劍莊本是同源,上三代掌門同承一師,卻因兩人所學劍路不同一走巧靈一走樸拙,所以成名後各自立派,但兩派所學內功心法皆相同且同出一源所以兩派門生均已師兄弟相稱。

        何鈤禮貌性的向蓋成雄報拳行禮後道:「蓋師兄,各路英雄,在下也是吃過那賊人虧的人……」舉起右手同樣是被斷了右掌。

        「在下藝不如人,原本不願獻醜,但在下認為須把當天發生的事跟個位陳述,好讓各路英雄去評斷……在下也是跟各位一樣先接到那賊人的挑戰書,書上內容相信大致相同,只許一人到約定的地點,不許帶幫手作一對一的較量,各位均是成名英雄當然不屑以多對一,都是單人赴約,再下雖藝低名薄,卻也是身出名門,為不辱門風也是單人赴約,但在事前有跟掌門師兄說過此事,赴約當天在下確是單身前往,可是掌門師兄因聽有三位前輩已傷在其手下,怕在下出事,遂尾隨在下前去赴約……」

        頓了一下後道:「在下跟那賊人鬥了數十招後不敵被斷了右掌,血流如注,這時掌門師兄怕其痛下殺手,不得已從密處現身搭救,劍化長虹向那賊人攻去,那賊人不料有人在旁,一驚之下射出暗器彈在掌門師兄劍上,震開掌門師兄後逃逸而去……」

        「沒錯,暗器在此。」說話者正是洛陽劍派派主紀雲,他攤開手掌現出他所謂的暗器。

        「梅花鏢」呼聲不斷從眾人口中傳出。

        「沒錯,正是黑色梅花鏢,也正是那賊人當日向我射來之暗器。」紀雲道。

        「相傳黑色梅花鏢為梅山『九指神偷』傅七專用之暗器,而齊格之師傳言就是此人。」蓋成雄撫著頰下白鬚道。

        「但這並不能表示發暗器者就是齊格。」梁文修開口道。

        紀雲看看梁文修後又將目光放在蓋成雄身上道:「沒錯,這並不能表示發暗器者就是齊格,但卻有幾點可供各路英雄推斷……」

        頓了一下後又道:「首先黑色梅花鏢江湖上只有傅七所用,而且要複製它可並不容易,此鏢為梅山特產黑銅所製,表面較一般黑鐵亮,質硬且重量極輕,傳聞每顆均為傅七親手所製,在後有傅七親刻『傅』字,各路英雄可上前辨認……」

        續道:「其次傅七此人持藝高傲從不收徒,他總是認為天下人均資質不足,不夠格學他武功,直至它遇上齊格之後才傳他一身武藝,所以天下間能擁有這黑色梅花鏢的只有他師徒兩人………」

        「那也難說,這傅七成名以久,天下遭他射此鏢的恐怕也不計其數,鏢既射出總有人會拾起留在身邊,他老總不能射完人後再一一收回吧?所以紀堂主所說此鏢天下間只有他師徒有,那道也不見得。」話聲從左席人群中傳來,並不見說話之人,但聲音細柔,甚為甜美,似是少女所言,眾人望了望來聲之處,卻不見來聲之人。

        紀雲回道:「那倒也是,這問題我師兄弟倆也曾想過,不過若有人想要栽贓於他,大可於第一次行兇時就放下此鏢讓人誤認,何必等事出危及之時才慌張的激射而出。」

        此時大廳上群雄均齊聲點頭,認為此言甚是,若有意栽贓大可不必如此大費周章,就如紀雲所說第一次就可以故放信物栽贓他人。

        會場上討論聲此起彼落,有的人認為一定是齊格所為,有些卻認為事情必非如此簡單,定是有人栽贓於他,東說一句,西傳一句,卻得不到一個結論陷入膠著。

        忽然聽到前殿有人大聲呼報道:「衡山五傑『金剛指』曠天雲及夫人官柔到……」

        這「到」聲拉的極長且聲音雄渾,盡壓群雄之聲,露了一手充沛的內力,有人誇道這莊內臥虎藏龍,連叫門呼道的弟子都有一手,眾人俱靜眼望殿門,只有衡山五傑余四人下了席來,親到門口迎接。

        高敞的大門緩步走進一名大漢,其後跟著一名女子手牽一子,衡山五傑余四人迎上叫了一聲「大哥」後跟在其後,那縮攝在女子後面的小男孩向「銀劍書生」梁文修叫了一聲「師父……」,梁文修含笑點了點頭,腳步不停的隨著曠天雲而行。

        曠天雲面目威嚴,行穩步沉,深遂的雙眼環顧各人微微點頭,緩步直上右座首席上,向一枯木老僧合十行禮道:「弟子拜見護院師叔。」

        那老僧緩緩睜開本來閉著雙眼看了一眼後又閉上,開口說道:「慧性,你來啦!阿密陀佛。」

        這老僧正是武林佛家聖地菩提禪院的首席護院羅漢淨念老和尚。

        這菩提禪院是武林佛教四大聖地之首,地位極尊,蓋成雄此次招開這剿斐大會,特地請來菩提禪院做公道之人,以菩提禪院地位之尊,所說的話具有一定之份量,各路英雄方能信服,其心能聚,此會才算成功,剿匪方能奏效。

        曠天雲道:「是,弟子剛到,特向護院師叔請安,師父可安好,為何不見他老人家金身。」

        淨念道:「住持師兄潛修佛道,悟道證法,這事俗之事擾人染心,阻道誤法,何需來招染這染心之塵!阿密陀佛。」

        曠天雲合十道:「施叔所言甚是,弟子領教了。」

        淨念閉上眼後不言一語,個自打坐入定,如處無人之地。

        曠天雲帶領隨人到得左側一席座下,向其他四人詢問未到之時各路英雄所討論之事。

        直到此刻眾人才打破沉默,旁人吱吱唔唔的道:「這『金剛指』曠天雲和菩提禪院有何干係?他怎地叫那老僧師叔?」

        在旁一老者裝老道地道:「這位小兄弟,你江湖經歷尚淺,可有所不知,你知道那老僧是誰嗎?」

        那人搖了搖頭道:「小兒不知,還望前輩指示。」

        那老者轉了轉脖子道:「那老僧便是菩提禪院首席護院羅漢,人稱『降龍羅漢』的淨念老和尚!」

        這時老者周圍已圍了七八個人在聽他述說故事,其中一人問道:「他便是『千手降龍』的淨念和尚嗎?」

        那老者道:「你倒有點見識,不錯就是他?」

        另一人道:「看起來不像是功夫極高的武僧,身子如此單薄,只剩皮包骨,我看我推兩下他便要倒地不起嘍!」

        那老者拿起煙斗往他頭上一敲「叩」一聲後「呸」的一聲道:「呸!憑你也配去推人家兩下,你只配被我敲兩下。」

        說完又拿起煙斗往那青年頭上敲去,那青年吃了一次虧哪肯再吃一次,猛地腰往後挺,側頭迴避,不料那老者拿著煙斗的右手手腕急轉,往前一敲,速度快速無比,煙斗著實的敲在那青年頭上,腫起好大一個苞,青年雙手撫著頭哇哇大叫,煙溜似的鑽出人群,在旁眾人看的又是驚呀,又是好笑,「撲嗤」地笑了起來。

        那老者若無其事地續道:「那『金剛指』曠天雲是菩提禪院住持淨心大師的關門俗家弟子,祖父曠艮是朝中武官為人耿直,忠心朝廷,幾次北征關外禦侮,均建立大功,回朝後被封『忠勇伯』,爵位世襲,曠天雲的父親承襲爵位,溺於為官之道,親附朝中權貴,不料得罪『東廠』童柏彰,被陷不忠之名,撤爵抄家,滿門抄斬,當時曠天雲還只是襁褓幼兒,被家裡事奉三代的老僕連夜趕往送到曠艮忘年之交當年還只是菩提禪院護院十八羅漢之一的淨心禪師手裡,淨心瞧那幼兒剛出生沒多久便逢家變,且臉帶煞氣,不宜在禪院待下,便將其和老僕送往禪院附近一棄屋安置,每日終昏之時前往探視並對其唸經解煞。」

        老者拿起火石點燃斗吸了一口煙後道:「曠天雲過得八歲之後,老僕凋零往生,淨心見曠天雲煞氣已去大半,且孤苦無依,便把他帶回院內收他為徒,法號慧性,那時淨心已是十八羅漢之首,淨心大師除了每日不斷對他唸經消業傳他佛法外,並不吝的將自身武功盡傳於他,曠天雲天資聰穎,一教就會,且能融會貫通,舉一得三,不到二十五歲就已超越眾師叔師兄,成為十八羅漢之一員,號『金剛羅漢』善使菩提禪院絕學之一『菩提蓮花指』,但其個性剛硬,這蓮花指本應以柔為主,以剛為輔,到他手中竟將其武訣顛倒,另創一以剛為主,以柔為輔的武功,配合其號名為『金剛指』。」

        眾人恍然大悟「哦」的一聲道:「原來如此,難怪他叫淨念為師叔。」

        老者笑了笑道:「要知那菩提禪院十八羅漢可不簡單,人人各有一手不凡的修為,那淨念禪師一手『千手觀音掌』打遍天下無敵手,天底下可接他十招以內的寥寥無幾……」

        老者用煙斗指了淨念右後方一站立老僧道:「看見那淨念右後方站立的瘦高老禪師沒?」

        眾人點了點頭,表示都有看見。

        老者續道:「那人便是『伏虎羅漢』淨塵。」

        一中年男子插口道:「前輩講的可是六年前領其他八位羅漢前往烏赫山『玉成軒』擒拿邪派七大高手之一的『赤目魔佛』侃軒的那位『八方伏虎』淨塵老禪師?」

        老者點了點頭道:「便是此人,當年他領其他八位羅漢前往緝拿『赤目魔佛』侃軒時,使出當家絕學『八方菩提棍』,打的那『赤目魔佛』差點成了落難泥佛,重創『玉成軒』眾邪,雖沒擒住那『赤目魔佛』,但卻也保持了這六年來武林的和平啊!」

        老者再吸了一口煙後道:「菩提禪院眾僧已好久沒來管武林這紅塵之事了,今次連降龍、伏虎兩羅漢都下山來,依我瞧必有大事要發生。」

        「范師叔,好精闢的解釋啊!」剛剛出言詢問紀雲的少女聲在耳邊響起。

        那老者「哼」了一聲道:「小娃兒,到得這兒幹啥?你師父也來了嗎?」

        一身著藍衣的妙齡少女出現在眾人面前。

        第四章群邪亂舞

        這剿匪大會直到此時能沒一個結論,會上各路英雄各說各話,沒能統一成結果。

        蓋成雄從座上站起道:「各位英雄請肅靜,聽老夫一席話……」眾人頓時靜了下來。

        那藍衣少女細聲說道:「那斷手的老伯要說話啦!」

        在旁眾人都往那藍衣少女看去,眼神中充滿責備之意:「好沒禮貌的小娃娃,不知是何家何派,那麼沒管教。」

        藍衣少女也不管眾人眼光,自顧自的笑嬉嬉望著蓋成雄。

        蓋成雄道:「各路英雄不辭辛勞的與會,老夫甚感銘心,在此先行謝過菩提禪院淨念老禪師及各位老師派主,集各人之言論,確也有個頭緒出來,這梅花標確是梅山傅七師徒所有,既有此物在此,當從此物查起,咱們江湖中人,依江湖規舉行事,也不冤枉他人,只需把他師徒倆請來,詳細問個清楚,那便是了,只是他師徒倆行蹤不定,神龍見首不見尾,雖有梅山據地,但卻不易見著,在此老夫先請各路英雄一起找尋,若有答案,再行告知,那時再通知各路英雄一同找那師徒詢問協商。」

        頓了一會又道:「再者,那匪人下一步的對象是這位橫山五傑的二當家『銀劍書生』梁文修老師。」指了指梁文修,梁文修站起拱起手向四方一楫。

        蓋成雄續道:「那匪人下戰帖,兩天後便是兩人決戰之日,到時各路英雄卻也不必恪守江湖規矩,一起前去將那匪人取出,緝拿回來交各路英雄供審便是。」

        會中眾人轟然答應,各自討論起來如何緝捕,如何設下陷阱等等;忽然一陣嬌笑聲「格格」響起,眾人循聲望去,卻不是那藍衣少女是誰!

        蓋成雄拈了頦下短鬚道:「小娃娃,老夫的言語有何可笑之處?師尊是哪位英雄派主?」

        藍衣少女道:「你老兒說的話是不怎麼好笑,只是有些幼稚;至於你問我師父是誰,只怕你也不配知道,就算配得知道,你也打他不過,所以我就不說啦!」語氣充滿嘲嗕之意,群雄盡皆嘩然。

        蓋成雄心想:「這娃兒只不過十三、四歲,絕不可能有這膽量在哪麼多英雄前說這等話,一定有人在背後策劃、唆使。」

        這下便不動聲色的說道:「老夫的話有些幼稚,這是如何說來?還要你指教指教!」

        藍衣少女道:「幼稚的是你用這等方法找兇手永遠也找不到。」

        蓋成雄笑道:「哦!法子哪裡錯了,你倒說說看!」

        藍衣少女道:「很簡單,因為兇手並不是齊格,你就算把齊格抓來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群雄再度嘩然。

        這時李樹突然插口道:「如此說來,你倒像是知道兇手是誰?」

        藍衣少女笑著轉過身來面對李樹道:「那當然,疤臉大叔當時你跟兇手對上時,是否曾在他的臂膀上劃上口子。」

        群雄「啊」的一聲,現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李樹,要知道受傷的六人在江湖上全是赫赫有名之士,每個人在武學上的造詣都非常人所及,李樹頂著閩南府總捕頭的名號,自然非是庸手,但其他五人也非泛泛之輩,雖然這六人沒在武藝上比較過高低,但有些人的武藝無疑的比李樹高些,像蓋成雄這成名三十幾年的江湖大佬便是,且尚有陝甘風桐門掌門「蝴蝶劍客」季啟等人,這幾人都沒法子再那兇手底下討到便宜,他們自然不能置信李樹他辦的到,所以眾人的眼光都放在李樹身上,看他如何解釋。

        只見李樹吱吱嗚嗚的道:「你怎知道我和…………你當時在場嗎?」身體微微顫抖,像是小孩做錯了事被父母抓到一樣。

        「別再問啦!便是老朽和阿樹聯手去找那賊人晦氣……」

        眾人見一老者從人群中走出,那老者身著布衣,弓腰駝背白鬚戳張,手撐白鐵枴杖的一跛一跛走向會場中央。

        蓋成雄看其模樣驚訝的道:「難道尊客是『桃林八仙』中的『李鐵拐』李駝,李老先生嗎?」

        那李駝看了蓋成雄一眼後道:「沒想到武林中還有人識得老朽!」

        此言一出眾人又鬧哄哄的亂了起來,那拿煙斗的范師叔又向一旁的人說:「沒想到連桃林八仙也到了!此次大會可說是臥虎藏龍啊!」

        在旁一壯碩的男子問到:「這桃林八仙的名頭我怎沒聽說過啊?」

        范師叔「嘿」了一聲後道:「你如果有聽過這就有鬼了!這桃林八仙少說也有三十年沒在江湖上走動了,你這小兒最多才二十啷當來歲怎會聽過呢!」

        另一瘦小青年道:「那八仙是哪一路?是邪是正,是黑是白?」

        范師叔吸了一口煙道:「嘿!你問的可巧啦!這八仙亦邪亦正,是黑也是白。」

        壯碩的男子問到:「這該如何說起?」

        范師叔道:「桃林八仙做事全憑一心,隨心所欲,才不管做的事是合乎正道還是為人所唾。」

        瘦小青年道:「如此說來豈無法度規範?」

        范師叔道:「以我看來這才叫消遙,總比一些自視是正道中人,卻做些違背道義之事的偽君子好多了。」

        瘦小青年道:「說的也是。」

        李駝接著看著藍衣少女道:「你這小娃娃,這事是誰跟你說的啊?」

        李駝心想這小女孩決不致如此高明到當時在旁看他們惡鬥而自己卻覺然不之,一定另有高人指導,所以一開口便如此問到。

        藍衣少女笑盈盈地道:「沒人跟我說,是我自己知道的?」

        李駝道:「哦!那可怪了,老公公我當時可沒看到你哪?」

        藍衣少女笑道:「喔!當時我也沒看到老公公你啊!」

        李駝也笑道:「嘿!那可不對了,小娃娃!你剛剛不是說你看到我們在那賊人的臂膀上劃上一道口子嗎?怎地現在說又沒看見老頭我啦!」

        藍衣少女道:「我看你這糟老頭耳朵聾啦!這裡這麼多人都聽見我剛剛所講的話,均可見證,我剛剛哪有說看到你們打架?」

        群雄回想起來覺得也對,剛剛這藍衣少女並沒說他親眼看見;但以她一個稚年少女跟一位江湖名宿老前輩如此目無尊長的對話,既是好笑又是氣憤,雖是如此看熱鬧的人總是居多,且也想藉李駝探出少女來歷和兇手到底是誰,故都不作聲,看李駝怎地處置。

        哪想到那李駝先是一征隨後大笑道:「好!小娃娃,你跟爺爺玩啊!爺爺就跟你玩玩!」

        話完一手便往那藍衣少女抓去,那李駝勢在必奪,這一抓使出全速去拿藍衣少女的手腕,眼見必得,哪知那少女呼地往斜一竄,避開這雷霆一抓,群雄「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均絕不可思議。

        「來啊!來啊!你這老頭抓不到我!」藍衣少女笑著道。

        李駝大笑道:「小娃娃倒有兩手。」身子微傾右手鐵拐往地上一撐,飛也似的朝藍衣少女撞去;群雄看他跛腳,沒想到利用鐵拐相輔,居然能如此快速的移動,實是一門極為厲害的輕功;看他盡全力的撞去,可想而知力道之大,都不禁的為藍衣少女擔心,群雄中定力較差驚呼出聲的為數不少。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只見少女雙腳交叉,身形猛轉,本是面對李駝忽地變成背對,眼力較高的人都為藍衣少女感到凶險「啊」的一聲驚呼出來,眼見這一撞便要撞到,忽地少女快速的將左腳往右後方一踏,身影一轉,轉到李駝的背後,笑嬉嬉的大叫:「抓不到!抓不到!」此舉大出群雄意料之外。

        李駝前衝之勢未停「咦」了一聲道:「小娃娃原來是個小魔娃,你這『魔步迷蹤』練的可不錯啊!」鐵拐往前一撐,身子向後空翻,人在半空中笑道:「你師傅可來了嗎?」話完鐵拐急戳「蚩蚩蚩」三聲在半空中點了藍衣少女身上三處要穴後飄然落地。

        「好!」群雄喝采之聲響起;武林中舉凡打穴的法子,不是以內力灌指點穴,就是用打穴棒之類較細長之物,最高明的莫過於四大聖地「明鏡齋」齋主慈愛尼她那手「拂塵拂穴法」,以內力灌透拂塵拂人穴道,但從未見過以那麼粗的鐵拐點人穴道,速度之快認穴之準,實是匪夷所思,且李駝當時人還騰在空中,要控制力道只點穴不傷到人,更加難得。

        李駝一跛一跛的走到藍衣少女身旁哈哈大笑道:「小娃娃,還是把你師傅叫出來吧!否則老朽把你帶回桃林剝了皮煮來吃啦!」

        藍衣少女似是嚇著般眼眶微紅的嘟起嘴道:「我不是說過我師傅沒來嘛!你是聾子嗎?」她人雖被逮著,但嘴上仍不肯服輸。

        李駝沒好氣的道:「好,那老朽就只好把你帶回桃林吃了!」說完左手一抄抱起藍衣少女往殿門躍去。

        「請前輩手上留人!」蓋成雄身形一縱,閃在李駝之前。

        李駝二話不說拿起鐵拐往蓋成雄腰間掃去,蓋成雄看此人不分好壞,不問來意便橫拐掃來,實在惡霸;鐵拐來勢急猛,避無可避,立時力運左掌格檔,哪知鐵拐橫掃之勢乃是虛招,到得半途變招改往前刺,蓋成雄見鐵拐往自己小腹刺來,自己卻來不及收掌格檔,右手又被削斷,無劍在手,急的冒出滿頭冷汗,沒想到自己成名三十餘載,竟連對方一招也接不了,慚愧的滿臉通紅。

        其子蓋天汶在後急的大叫「爹,小心……」欲前往搭救已是不及。

        「阿密陀佛!」一聲佛喧,拐棍交擊,一根木棍由下往上將鐵拐挑起,李駝和持棍之人各退一步,眾人見出手救了蓋成雄之人是一瘦高和尚,原來是菩提禪院的淨塵老禪師,這一手後來先至速度快的驚人。

        眾人還來不及反應之下,李駝退了一步之後又踏步向前使了一招「滿天雲雨」提拐狂刺,「蚩蚩」之聲不絕於耳,只見鐵拐在李駝胸前化成滿天銀點,覆天蓋地的罩住淨塵,淨塵雙手持棍急轉由上至下轉了一周,盡收迎面撒來的銀點。

        「老和尚倒有一套,嘻!」再來。

        李駝手中鐵拐似有生命般,急竄至淨塵持棍之右手,淨塵不退反進一招「開門見山」木棍斜上向李駝喉嚨刺去,逼李駝收招後躍自保,但李駝鐵拐游若靈蛇,一招不中立即轉動手腕改前刺之勢為後扭之勢纏住了木棍,往外一甩,化了這了一招。

        雙方一見面便各出險招,招招奪命,其中凶險不是言語能及。

        雙方拆了幾十回合仍未分勝負,平分秋豪;只是一人左手持人,另一人肩無負擔,再鬥個幾十回合後,勝敗可見;果然李駝越鬥越喘,好幾回險些落敗,好在其拐法詭異靈動,幾次都化險為夷,但仍無法扳回頹勢。

        忽聽「啊」的一聲唉吼,木棍擊中李駝左肩,李駝受痛,左手一鬆,藍衣少女被摔在地「唉呦」一聲。

        淨塵見藍衣少女摔倒在地便欲扶起,忽地鐵拐又往頭上砸來,無可奈何下後躍舉棍橫擋,發出「噹」的一聲,李駝趁勢又抱起藍衣少女,往後退到殿中央,那藍衣少女「嘎嘎」怪叫道:「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蓋成雄抱拳說道:「前輩何須跟一小女孩一般見識呢?」

        李駝「哼」了一聲道:「老朽做事還用的著你管嗎?」

        蓋成雄道:「晚輩絕計不敢管前輩之事,只是這女孩關係著誰是兇手!須在此向各路英雄說個明白,所以請前輩寬量,待事情解決後再任憑前輩處置便是。」

        這李駝本也是事件中人,但這桃林八仙個個生性奇怪,做事隨心不管理法,他見他要帶走一人,出來阻事的人如此之多,還打傷了他的左肩,使他威信略減,且眼見眾人將他團團圍在殿中之勢,頗欺他逃脫不得,使他心理大是不爽,賭一口氣硬是要把那女孩帶走,否則日後如何見人。

        心意已定,不待各人合圍之勢完滿,尖嘯一聲,左手一帶,把藍一少女斜拋向空中,運起鐵拐前橫掃,逼的眾人向後急退,淨塵持棍躍出阻攔,李駝不鬥,向後上急躍。

        原來李駝向前橫掃只是虛招,後退上躍截住藍衣少女,往殿頂遁逃才是目的;忽地背後「咻」的削來一刀直取後頸,左側指風顫顫點其脅下大穴,右方劍聲大作封其退路。

        李駝心理微訝:「這三人來的好快,把我的退路封死啦!」來攻三人便是「橫山五傑」中之「金剛指」曠天雲、「銀劍書生」梁文修和「左鐵刀」黃道山。

        李駝身形一弓低頭避過削頸一刀後撞,右手鐵拐急揮,固守來劍,右手成爪截住來指。

        霎那間背後「左鐵刀」黃道山「碰」的一聲向後拋飛,撞上殿柱,右側「銀劍書生」梁文修被鐵拐傳來的內力震的倒退三步,只剩左側「金剛指」曠天雲仍跟李駝鬥個旗鼓相當。

        此時前、右、後三方壓力大減,李駝也不念戰,爪化成掌向左一推,指掌相交,「碰」的一聲借力右移,鐵拐一撐向上躍起托住正往下□的藍衣少女;這幾下動做只是眨眼之間的事,眾人都來不及阻攔,已被李駝托住藍衣少女躍往殿上樑柱,眼見再過不了多時,李駝便要破殿頂而出,忽地破風聲想起,一根煙斗向李駝激射而去。

        第五章現形

        李駝攜了藍衣女子,便往上躍,急於破殿而出,豈知破空聲響,一根煙斗筆直的直取李駝左太陽穴。李駝見煙斗來勢凶凶,自己左手攜一女子不能抵擋,又是上躍之勢無法轉身迴避,無奈下歎了一聲使了「千斤墜」功夫,身形下墜避過煙斗。

        身形尚在半空,忽見一道身影急速竄來暴出滿天掌影。「范師叔!」藍衣少女驚喜叫道。

        李駝見掌影滿天烏雲的直撲而來當真又急又險,想也不想的拋下藍衣少女,看準來勢後連續刺出鐵拐點那朵朵掌雲;哪知滿天的雲掌忽然化繁為簡的收成一掌朝自己推來,且勢道甚緩。李駝刺出的鐵拐全數落空,無從受力,心下煞是難過,見來掌雖緩但卻大反其道的帶起「呼呼」風聲,心知此掌不可怠忽,須盡全力,當下力灌鐵拐義無反顧的朝前一刺:「啵」的一聲鐵拐穿掌而破,心裡正在歡喜之時忽然覺得鐵拐像無觸及實物般的虛無飄渺,驚訝間急忙收回鐵拐,同一時間那范師叔已從李駝身旁掠過,單手抓起藍衣少女後襟破窗而出。

        事情來的突然,眾人全無防備,任由來人將少女劫走;最受驚訝的莫過於李駝,想他出道六、七十載全沒今天狼狽,所謂長江後浪推前浪,他桃林八仙久沒出江湖,江湖上已出了這麼多好手,要不是他親侄李樹親邀其出林來協助對付齊格,他「李鐵拐」李駝還道武林中無啥敵手值得他桃林八仙出馬,誰知一出林和李樹聯手緝捕那齊格不成反讓李樹失其右掌,再來被淨塵迫的要破頂而出,最後還被不知名人士從手中奪走少女,雖然在當時的情況下他是處於劣勢,且事出突然,縱是武功比他高明兩倍之人,亦難有較好的結果,但他桃林八仙自視高傲,認為此事是奇恥大辱,羞憤之下也欲從破窗中躍出,追擊那范師叔要回面子。

        李駝長嘯一聲躍往破窗腳剛離地,忽見破窗外飛進一物,眼見便要撞再一起,情急之下伸掌欲托住來物,不料那團物體也伸出一掌與之相對,「碰」的一生氣勁聲響,飛進之人借力上躍越過李駝,手中緊抓一藍色之物,在場眾人仔細一看那飛進之人身著青衣布衫劍眉長目,腰骨挺立氣宇軒昂,挺拔鼻子下的嘴唇帶起自信的笑容,手中緊抓之物竟是藍衣少女。

        衡山五傑中有四人驚聲大呼道:「齊格。」在場眾人無不震驚,亮出兵器的聲響紛不絕耳。心想那「范師叔」截出少女躍出不久後,又被此人帶回,眾人終是百思不解,但他既已入虎圈,哪得他逃出,當下將他團團圍住,圍的水洩不通量他插翅也難飛。

        「他娘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硬闖。好個賊人今日教你直得進來橫著出去。」說話之人正是衡山五傑中的「左鐵刀」黃道山。只聽他話說完話後左手提起黝黑鐵刀往齊格砍去,「唰唰唰」刀分三路取齊格頭、肩、腰三位,刀法之準快惹的群雄叫了聲好,群雄心下想那橫山五結果非泛名之輩,手底下果有兩把刷子,光這三刀要做到這等力道雄渾勢頭準確,在場眾人自認寥寥無幾。

        但刀快人更快,齊格低身橫移避過前面二刀,右手抵住揮出第三刀的黃道山手腕,順勢一轉化開來勁,掌變爪形扣住鐵刀護手,往後一縮硬將鐵刀奪了下來,這幾下動作迅如跳兔,直嚇的群雄呆若木雞,那黃道山脅力之強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剛剛那三刀又去勢迅速,光閃避已是極難,哪知幾下兔落鐵刀已在齊格手中,眾人哪有不吃驚的道理。

        齊格向後收手笑道:「黃四哥可真是熱情哪!一見面就給小弟我這麼大的一份禮,小弟我可擔當不起。」說著刀柄道轉遞給黃道山。

        黃道山紅著臉怒道:「在下技不如人,沒啥好說的。」說完刀也不取,轉身就走,眾人得知他是已老羞成怒,要不然哪有棄成名兵器不顧之理。

        齊格故意歎了一聲道:「唉!可惜,可惜!」黃道山轉身不悅的道:「可惜啥?」

        齊格左手摸了摸刀背道:「可惜了這把好刀,沒人要了;不過這樣也好,總比沒人會用的好!」

        「你……」黃道山受不了在眾英雄面前被諷,顧不了是否功力相差太多,回身踏前一步攉了出去準備找齊格拚命;身子剛往前傾,忽被一峻偉身形擋在前面,來人來的好快,黃道山在還不知覺下已被他超越在先,只聽那人道:「在下曠天雲,久仰閣下大名,剛聽敝家二弟傳述得知那天在酒館著實得罪了閣下,那也難怪閣下一直憤憤不平,找咱們兄弟晦氣,在下敝人在各路英雄前向閣下陪個不是,還請閣下海量,不計前嫌。」話完拱手抱拳深深一偮。

        接著續道:「只是這鐵刀是敝家四弟成名兵器,日後還仗著它混口飯吃,還望閣下做個順水人情,將鐵刀歸還,敝人甚感銘心。」

        「閃電銅斧」馮順插話道:「大哥這賊人……」曠天雲不待馮順話說完橫出一手示意不要他再說下去。

        齊格陪笑道:「曾聽聞橫山五傑『金剛指』曠大哥義薄雲天,知理明義,今日見之,果真名不虛傳,曠大哥這一席話可真是客氣了,這鐵刀該當還,該當還!」右手捧著鐵刀橫送到曠天雲面前。

        曠天雲右手探出握住鐵刀刀柄,他口中雖然客氣,但也想一試齊格功力高低,手一接觸到刀柄就徐徐傳出純陽內力,欲意齊格遇燙縮手在眾人眼前失了面子,挽回衡山五傑一點名兒;不料內力傳至一半便遇一純厚內力相抗,阻在中途傳不到齊格手心,兩大精純內力集中在鐵刀刀身,不一會兒刀身受不了內力衝擊「框啷」應聲而斷,眾人「啊」了一聲,兩人同時撤手各退一步。

        齊格拱起手笑道:「曠大哥好精純的功力,這一手純陽內功已練至爐火純青的地步了,佩服!佩服!難怪家師一直推崇這純陽內力,警告小子爾後江湖上行走必須注意,可別惹上曠大哥這一號人物了。」

        曠天雲心裡略感奇怪的想道:「他說的師傅應是『九指神偷』傅七,奇了!我從沒見過此人啊!況且我這純陽內功,近日才達大成之境,應該無人知曉才是……,…………啊!是了,定是那日在『微風驛站』所見的那位前輩了。」

        隨即又說道:「尊師著實誇大了,在下這點微末本事,哪值得尊師開金口,只是前輩神龍藏首,在下眼拙識不出尊師,可當是失禮了。」

        「左鐵刀」黃道山急道:「大哥還跟這賊人說啥,可不要忘了今日這剿匪大會是為誰而開的!」

        群雄點頭稱是,這剿匪大會本是追查是誰擾亂武林秩序,斷了江湖上各成名劍手手腕而開的,討論了半天種種跡象都對齊格不利,直到最後藍衣少女出現事情才有了變化,只是藍衣少女還來不及做解釋就被李駝和眾人奪來奪去,中途還被「范師叔」劫走,雖然最後又被齊格帶回,但那藍衣少女始終沒解釋過一句話,眾人還在糊里糊塗中,只能眼巴巴的看著齊格和手中的藍衣少女,希望誰能說明,解釋狀況。

        李駝沉默了一陣子後對著齊格開口說道:「對了,你先說說看這小娃娃不是被那姓范的帶走,怎地又轉到了你手上帶了回來?再者這甚麼的剿匪大會擺明兒地就是為了緝捕你而開,為啥你偏往虎山行險地裡走?」這兩句話道出了群雄心中疑問,眾人無不點頭道是。

        齊格拍了拍肩頭向四方道:「在下到這兒是想澄清一切事端,卻又籌促不知如何開口,當時只好等在窗外見機行事,無意中聽見這少女道出兇手不是我的言語,心下竊喜冤屈得雪,哪知卻被眾人左劫右奪,她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在下當時心裡自然著急,待要入得殿中助她一臂,忽見一人破窗而出右手脅下挾持這少女……」眾人瞧了瞧少女一眼,見其張口欲語,卻發不出聲來,顯是被點了啞穴。

        齊格續道:「在下心想若被她脫逃了,在下的冤屈就算跳到黃河裡也洗不清,當下二話不說雙手入懷取出十四朵梅花鏢,使了一招師傳絕學『繁點梅星』,十四朵梅花向那范師叔激射而出,其中十一朵取他身上十一處大穴,另外三朵點他右肩、臂膀、手腕三處,勢必要他救己留人……」眾人聽到這兒無不膛口吒舌,這等射暗器的手法可說是前所謂聞,羈辣無比,一想到此招如往自己身上招呼的話,必然是躲避不過。

        齊格又續道:「豈知那人真是了得,一掌撲出分抓了一十三朵梅花,幸好最後一朵點中了他的右臂,他當時悶哼叫了一聲『好小子!』身形略停,我見機不可失,往前一躍捏住他手腕使了招『運轉乾坤』手一扭,他脅下一鬆,我立即奪下人兒往窗內一竄,卻隨即又遇上一掌,當然這一掌就是咱們李叔叔那一掌啦……」調皮的眼睛斜瞄了一下李駝。

        李駝不屑的「哼」了一聲道:「別來攀親附故的,老貓兒可不收小耗子。」意即鄙視齊格是個賊,高攀不上身份地位超然的他,群雄中知其道理的忍不住竊笑了起來,知道李駝在言語上打了那小子一巴掌。

        齊格仰天大笑特意不理李駝地道:「話說了回來,在下來此本為雪清冤屈,剛好這姑娘知曉兇手是誰,倒可請她解說一番!」話完伸指在藍衣少女耳後一捏,解了她的啞穴,身上各穴卻也不解,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蓋成雄下得階梯對著藍衣少女道:「姑娘今日事情可否水落石出,還得請你開金口說出到底兇手是誰?」

        藍衣少女嘴一厥閉上眼睛甚麼也不說,蓋成雄再勸了幾次依然得不到結果。

        李駝耐不住性子恐嚇的說道:「小娃娃你要是再不說,老爺爺可要把你帶回桃林煮來吃啦!」

        只見那藍衣少女頓時睜開雙眼現出恐懼的神色,像是極怕李駝真的把它煮來吃了般。

        蓋成雄見此招奏效也來火上加油的道:「對啦,姑娘你要是再不說的話,那老爺爺真的會把你吃了,而且還把你的骨頭給狗兒啃,那可不好受啊!」

        「阿密陀佛!施主嚴重了。」出言者正是菩提院首席護院羅漢淨念。蓋成雄不好意思無奈下看著淨念道:「大師說的是……」

        藍衣少女受不了嚇,眼眶裡的淚水一咕嚕的全流了下來,在場眾人自視白道,卻用這等下流的恐嚇之道,令人唏噓,雖有幾人認為不妥當,但為了查個水落石出,無奈下也只能歎氣搖頭。

        蓋成雄續道:「姑娘你還是說了吧,讓事情早點落幕,你也好早點回家,免得家人師尊擔心。」蓋成雄心想硬的不行來軟的。

        卻聽那李駝道:「不行,老子說要帶走的人,誰也不許阻攔。」口氣甚是堅硬。蓋成雄望了李駝一眼微熅道:「前輩,你……」

        「好,我說!」突然聽那藍衣少女出口道。蓋成雄大悅說道:「甚好,姑娘請說,那賊人到底是誰?」

        只見藍衣少女指著李駝道:「是他,桃林八仙裡的『李鐵拐』李駝。」此言一出群雄嘩然,這分明是胡說八道,但也為了小女孩的天真笑成一團。

        蓋成雄摸了頰下鬍鬚望著李駝說不出話來,因為他也想笑,只是礙著李陀的面子及自己的身份地位而已。

        只見李陀瞪大了眼睛,吹直了鬍子,氣的滿臉通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時黃道山插口大聲的道:「各路英雄,依我看這姑娘分明兒是跟這賊人一夥串通來跟大家胡混的,再問下去也問不出個所以然,剛剛李總捕頭不是說過他曾在這賊人嗎?那就請他卸下衣衫讓眾人瞧瞧是否有這道傷痕這不就得了!」

        眾人點頭說是,認為這方法甚好,為什麼剛剛沒想到,這時離當時惡鬥的時間不過一個多月,李樹若真的在那賊人臂膀上劃下一道口子,就算用世上最好的金創藥也不能把傷疤完整去除,只要臂膀上出現了傷痕,那可就罪證確鑿,想胡混也不得了。

        蓋成雄喜道:「黃賢弟說的是,那就請齊兄不嫌麻煩的露出臂膀讓各路英雄瞧瞧吧?若真的不是齊兄所為,我相信各路英雄也不至於為難你。」依蓋成雄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叫他一聲齊兄,已給足了面子。

        齊格無奈的苦笑道:「沒想到為了證明自身的清白還得寬衣解帶,可真丟人啊。」當下手也不閒置,將衣領往外一翻,露出了整個臂膀。

        「啊」眾人吃驚的叫了出來,眾人眼光望去,齊格那堅厚黝黑的臂膀上光滑無比,細緻的肌膚沒有一點缺陷更別說有那觸目驚心的劍痕了。

        「這……這……」蓋成雄一時沒了主意,說不出話來。「哼!待我試他來著……」李駝猛地挺鐵拐朝齊格揮去。

        「前輩……你……」齊格吃驚下無暇問明因,雙手交叉朝鐵拐鼎去,觸及鐵拐後雙手向外岔開各轉了一圈,御去那激厲的一拐。

        李駝揮了一拐後立時退回原地,單拐撐地歎了口氣道:「咱們誤會人了,兇手不是他。」眾人滿頭霧水不解的看著李駝。

        李駝續道:「那天我和李樹聯手鬥那賊人,那賊人的內力走的是剛猛外放,而我剛突然試這位齊老弟探得他內力是走圓滑內斂,兩者截然不同,咱們這回是認錯人了。」

        蓋成雄像是不可置信的看著李駝道:「那兇手到底是誰呢?」因為他知道以桃林八仙的為人是不可能和齊格聯手串通的,而以他的武學見識,他所說得話又那麼難以排拒不可相信,是以蓋成雄在亂無思緒的狀況下問了這句話。

        「這可問倒老朽了!」李駝也下意識的回答他。

        「佛在心中坐,魔在寰宇間,佛解眾生苦,魔去紅塵嗔,佛法無邊,魔道無盡,阿密陀佛!」一聲佛喧震驚眾人,一身著紅色僧袍的紅須老僧無聲無息的出現在殿中。

        「赤目魔佛!」曠天雲首先驚叫了起來。「師父!快來救媗兒。」跟著藍衣少女驚喜叫道。

        「咻咻」四聲,四道黃色身影快速的躍到殿中將赤目魔佛圍在中心,躍出圍陣的速度之快,連桃林八仙李駝之輩也驚異不已,定眼一看原來是以淨塵為首的四大羅漢動了金身。

        「阿密陀佛!四位師兄要找的兇手應當不是老納,而是那位『銀劍書生』梁施主吧!」赤目魔佛意有所指的捻起蓮花指指向「銀劍書生」梁文修。

        此言一出眾人再度一驚,齊望「銀劍書生」梁文修。

        第六章往事

        炙熱的陽光灑在熱滾滾的黃土上,使得這片土地完全沒有一點生命跡象,連一珠枯萎的黃草也沒有;遠方的地平線上,裊裊的熱氣模糊了一切影像。

        滾滾的黃塵翻飛而起,幾十餘匹駝馬呼嘯而過,它們像沙塵之風,快速的奔過這只屬於它們的絕命黃土。

        這群黃土蝗蟲便是陝甘人人聞風喪膽的「羅布曼」馬賊群,他們才剛掠奪了一個村莊,奪命煞星般的殺盡眼前所見到的所有生命,半點活口都不留,有如蝗蟲過境似的,吞食所橫行過的所有事物;馬上人人臉裹黑巾,一言不發的追隨領導人狂驍而行。

        馬賊人數雖眾,但快馬狂奔中隊形絲毫不紊,似是一訓練有素的軍隊;馬隊成三角隊形,最前方領頭的是一高大漢子,全身黑衣,身騎黑馬,頭纏黑巾,倒三角的眼睛隱泛出濃濃煞氣,他行動快速的像黃土高原上的一隻黑狼,一隻抹殺一切生命的狼。

        狼是擁有極高的警覺性和極靈敏的嗅覺的動物,他能在數里外聞到淡薄的血腥味,和躲在暗處的危險。

        他感覺到了,那極度的危險令他渾身不自在,且正快速的接近;他勒馬舉起右手,整個馬隊立即嘯鳴人立,在一瞬間全停了下來,動作整齊一致到接近完美。

        眾馬賊不需要任何口頭命令,紛紛拔起武器,因為除了遇上極大的麻煩外,這群奪命狼群是不需要停下來的,他們光靠巨馬鐵蹄便能將任何阻擋在前的生命體盡數踐踏而過。

        那高大漢子便是馬賊群的首領「邪狼」羅布曼,其為人作惡多端,帶領馬賊群殺燒擄掠,無惡不做,侵略過的地方多成焦土,生命殆盡,江湖中人將他列入邪派七大高手之一;白道中人因其惡行想將他剿殺的高手不盡其數,但卻一一斷羽而歸,因為要對抗的不只是邪功高強的他,還有整團的馬賊。

        羅布曼輕甩馬韁緩步向前而行,閃爍不安的雙眼遙望遠方;不久模糊的地平線上一團白色物體快速的急衝而來,在烈日的照耀下耀目生光。

        羅布曼撮唇出聲,手往前揮,豎立在後的餓狼,像獲得命令可以獵食獵物般地露出冽齒往前狂衝,捲起滾滾黃土。

        鐵蹄狂踏轟隆作響,強悍的震撼力震人心神,白色的物體快速接近,一名書生打扮的劍客隱然成型;書生劍客右手提劍,左手背負在後,快速移動中不失飄逸,一眨眼間已來到眾人面前;眾馬賊風奔雷馳,個個緊握手上兵器,一見來人霎那間現身在面前數寸,立時嘯聲大作往來人撲去;書生劍客快速的閃入馬賊群,手上銀劍狂揮猛刺暈起朵朵銀光,每揮一劍便有馬賊哀嚎,每刺一劍便有馬賊落地,招招快捷狂儔,殺的群狼潰不成軍,崩若散沙。但那群馬賊長年處於殺戮之中,敵人雖強,殺的他們陣形大亂,但心下卻不膽怯,有幾個帶頭之人吹了幾下哨子,亂了的陣勢一下子又重組了起來,恢復陣勢的馬賊兵分四路交叉橫衝書生劍客,書生劍客見陣仗來勢兇猛,且一路殺到後其他三路相互支援必也在同時間殺到,各路殺得一招後交叉而過,其後各路馬賊又魚貫殺到,形成連續合擊之勢,教被圍之人反應不及拙於應付。

        書生劍客見這陣仗知道不使出殺著無法應付,當下吸了一口氣將銀劍長豎在胸左手捏一劍訣,瞧那群馬賊已狂然殺倒,幕的長嘯一聲劍化春雨從胸前灑了出去,首當其衝的四人還來不及知道怎麼回事,便已被萬劍穿心悶哼一聲落馬身亡,書生劍客腳不停劍不滯再往其中各路殺去,萬點銀光隨身形轉動,霎時滿天鮮血激射,人馬嘶嘯如惡鬼哀嚎,不到一刻時間便已血流成河遍土橫屍宛如人間地獄;滿天銀光像收網般收了回來,劍光之後書生劍客的身形立在沾滿惡血的黃土上,左手手指在劍身上一抹,揮去沾滿劍身的鮮血。

        羅布曼自始至終一直待在原地,雙眼不曾眨過一下的看著群狼被無情的屠殺,臉上不但沒有半點同伴被殺的憤怒,反而詭異泛起興奮的笑容,他伸出貪婪的尖舌舔著乾燥嘴角,倒三角的眼眶裡閃爍著雀躍的光芒;黃土上的狼是群居的動物,從來不單獨行動,但他卻例外,他在一瞬間失去了所有同伴,卻沒有倉皇的逃走,反而更激發他的殺意,因為他並不是普通的狼,而是「邪狼」羅布曼。他憑的是一身高傲的武藝,但自他組馬賊寨以來後就從來沒再動用過,好不容易今日終有機會再試試久沒動用的武功,他怎可放過;他雙眼一瞬不動的盯著對方,緩緩的從馬腹上抽出一根黝黑斬馬大刀,這刀刀身長四尺寬二尺,柄長五尺乃為鐵鑄,看是沉重,羅布曼將其橫豎在胸前搖指書生劍客。

        時間又過了一刻,黃土上的兩人動也不動維持著原來的姿勢凝視對方,一陣黃沙吹過,牽起一線契機,兩人同時被對方的氣引牽動,一起往前急躍,只見黃土上一黑一白的兩道身影正急速的接近中,江湖上常說武器是一寸長一寸強,羅布曼因大刀長的優勢較早進入可擊殺對方的範圍,立時打橫著揮出一刀取書生劍客腰部,刀勢沉猛帶起「呼呼」風聲,書生劍客也不回劍招架,將往前躍的身形忽改往後斜飛,避過一刀後馬上停步定住又改前躍之勢,耀眼的銀劍再度抖出點點銀雨試圖淹沒眼前惡狼,「邪狼」羅布曼怪叫了一聲似是悲憤,大馬刀橫縱交切,刀光編織成網盡封銀雨發出「鏘鏘」聲響不絕於耳,書生劍客一招不成後忽地收劍,身形橫移往羅布曼斜劈取其後背,羅布曼看也不看大馬刀往後背一奈砸向銀劍,書生劍客不待大馬刀砸到,斜劈的銀劍忽往下墬,取羅布曼下盤,變招甚快,羅布曼「哼」了一聲避也不避手上使力加快大馬刀下砸之勢「匡」的一聲,大馬刀仍砸到了銀劍;書生劍客忽受大力,握劍的虎口被震的鮮血並發差點脫劍,又見大馬刀當頭橫掃而來,雙腳急撐脫離銀劍被砸而身形被牽引向前的力場,往後躍飛避過致命的一刀;羅布曼蛇隨棍走,一招不成後又隨即挺刀追擊書生劍客,當頭「唰唰唰」連劈三刀分取頭、雙肩三部,書生劍客情急之下不容思考也是「唰唰唰」三劍分擊劈來三刀,氣勁交擊下兩人各退了一步。

        「邪狼」羅布曼忽然大笑道:「好小子,功夫倒是不錯,接的了老子三刀,只是命不長矣,你殺了老子一群狗子,老子我可要你一條狗命啊!」聲音沙啞難聽,活像厲鬼討命的哀嚎。

        笑聲攸停沉穩的續道:「報上個名兒來吧?好讓老子認識認識你!你也死的不冤啊!」

        書生劍客劍收背後道:「邪狼你諸惡做盡,今日將是你受因果之日,在下姓梁名文修,江湖封號『銀劍書生』你可記得了,今日取你人頭的萬兒到地府去可別忘了向閻王說著!」長劍一挺發出逼人劍氣,凜冽刺骨。

        羅布曼仰天怪笑道:「好個『銀劍書生』,讀書人書不好好讀,卻來武刀弄劍的,就讓老子好好教訓你,讓你到黃泉後後悔再來好好讀書,可是到時只怕閻王老子不肯答應哪,哈哈哈!」怪笑聲中手握大馬刀向前一震震散凜冽劍氣。

        梁文修冷哼一聲道:「多說無益,看劍!」劍化長紅直搗羅布曼眉心。

        羅布曼喝了一聲雙手急翻旋轉大馬刀,「噹」的一聲震開銀劍,大馬刀從直轉改為橫轉朝梁文修捲去,大馬刀捲起的氣浪困的梁文修呼不過氣來,而且最厲害的殺著還是在氣浪後面黝黑大馬刀;梁文修強壓胸口閉悶的真氣,看準了旋轉氣勁的虛處,手腕一轉銀劍急竄而出點向氣勁虛處,「碰」的一聲旋轉氣勁化為虛無,撥得雲開忽見月,取代氣勁而來的是躲在暗處的黝黑大刀,它像惡狼般視機而動,在氣勁的帶動下筆直朝梁文修砍去,契機抓的恰到好處,這一刀恰巧在氣勁被破時逼近梁文修,梁文修一招已用老卻看見大馬刀突擊而來,在思無他法之下不管迎頭劈來的一刀,劍勢保持原狀再提一口真氣,手腕直抖陣陣劍雨從無生有的撒向羅布曼。

        羅布曼也著實吃了一驚,想到他這一刀是看梁文修招數用老之時劈出,使的恰到好處要他在不能招架下一刀斃命,沒想到梁文修不但沒將招數用老,反而刺出陣陣劍雨向自己撲來,更全沒在意自己的安危使出以命博命的招數,當下哪肯陪他博命,忽地咬牙猛收劈下的一刀欲旋轉刀身來擋劍雨。

        梁文修見羅布曼劈下的一刀沒了力道反而有向後收刀之勢,心下明白這是一扳頹勢的好機會,左腳再踏前一步,豁盡全身真氣力灌銀劍劍身;要知道江湖上高手對招除了功夫高低可立判勝負外,再來就是契機,誰掌握的好,誰就能高出一籌,往往武功在伯仲之間的江湖中人惡鬥,靠掌握這契機獲勝的不在少數,有的是天意使然,有的是利用對手的心理弱點,而有的是使出誘敵之術,這就是武學奧妙之處,一個傲視群雄的高手,不只是要擁有超然的武功,還有掌握契機是很重要的。

        羅布曼收刀後欲轉刀身抵禦咄咄逼人的劍氣,豈知眼前陣陣劍雨愈化愈濃,滿天銀雨化為稠稠銀霧將自己包圍,羅布曼急於抵禦立時快速翻轉雙手,一把黝黑大刀舞的水洩不通,但那劍氣無所不在、劍霧無孔不入,羅布曼每轉手一次便有滿蓬鮮血被劍氣挑起,每動身子一次便被銀劍刺的千穿百孔;羅布曼不停的轉動他的雙手,但全身已被恐懼的冷汗和竄出的鮮血浸濕,幕的一聲嘶嚎他心知再難僥倖,立下與敵人同歸於盡的念頭,拼盡全身功力「霍」的向前遞出一刀,但為時已晚,劍霧已像洪水猛獸般將他吞咀,一時間灑出的鮮血與劍影和成一團再無分它我,羅布曼睜著雙眼現出不可置信的神情無聲無息的向後倒在這他曾經縱橫的黃土上,巨大的身軀濺起朵朵塵沙。

        梁文修全身真氣已然使盡,體內空空蕩蕩的飄緲無力,跪在地上上半身全靠長劍支撐,他看著羅布曼倒下的身軀和片野的馬賊屍體,臉上完全沒獲勝的喜悅,一陣黃風吹來,炙熱的黃沙無情的打在身上,刺痛無比;原本晴空萬里的天空不一會兒便烏雲密集,廣大的水氣迅速擬結滴將下來,不久黃土高原上下起傾盆大雨,將原本沾滿惡狼之血的黃土沖刷的一乾二淨,梁文修仰起頭任由雨水沖打,虛弱的身子再也支撐不住,就此暈了過去。

        蘭州城東這一日擠滿了人潮,人人興高采烈的談論著事情,遠見高聳的城牆上掛著一顆血淋淋的頭顱,凶狠的眼神讓人不敢直視,頭顱下方用血寫了一行大字『惡賊羅布曼手刃於銀劍書生梁文修』,字體險峻挺聳,宛如在述說著某場奇險異常的惡鬥般,自此以後梁文修三字名馳千里,江湖上多少人在傳著他的故事,黃沙滾滾的高原上又多了一個傳說,那是有關於劍客斬惡狼的故事。

        ※※※※※梁文修從回憶中醒來,濛濛然的看見眾人正詢問似的看著他,耳邊傳來他所敬愛的大哥曠天雲的問話:「二弟……這……」欲問無語,因為他不相信這是事實,尤其話是由邪派的大魔頭所說出。

        黃道山憤慨的指著赤目魔佛道:「大膽妖孽,來這胡言亂語甚麼,你最好把話說清楚,要不然俺第一個放……你……」話說的顫顫抖抖接不下去,因為他知道憑它的實力隊這大魔頭構不成威脅。

        赤目魔佛也不搵的道:「阿密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若施主不信老納所言,大可請梁施主卸下衣襟來供眾位施主瞧瞧。」聲音充滿磁性讓人無法抗拒,也讓人忘了他是邪派七大高手之一,誤以為是一得道老僧。「

        梁文修忽然仰天大笑道:「赤目魔佛,你可別忘了你的身份,你胡言亂語的栽贓,在場的各路英雄可不至與那麼糊塗受你蠱惑。」

        「嘿嘿!老魔頭,你這等的栽贓別人該部會是相趁亂就走你的女徒兒吧?老哥哥我可是第一個不答應哪,這小娃娃我可是要定了。」李駝突然插話道。

        赤目魔佛看著李駝冷哼一聲道:「你這個老跛腳,老納要帶人走哪需如此大費周章,何況這徒兒是我的,你想留她下來可需問過我啊!」

        李駝也哼了一聲道:「我就是要帶走,你能怎麼著?」

        異變突起,赤目魔佛突然發難,一道紅影竄動衝向李駝,在旁淨塵等四僧欲出手阻攔卻撲了個空只攔到影尾,這身法如鬼魅般一下子就竄到李駝身旁,只看到赤目魔佛迅捷無比的伸出左掌捰向李駝瘦狹的臉龐,李駝看準來勢挺起鐵拐阻擋,卻見那左掌如虛無般的穿透鐵拐「啪啪」兩聲捰了李駝兩掌,接著又竄向齊格處以同樣的掌法襲擊齊格,齊格吃驚之餘運起雙掌擊向來襲的魔掌,不料赤目魔佛左掌忽然變的碩大無比且成赤紅色,三掌交擊並無意料中發出極大響聲,齊格應掌向後猛退了十餘步,雙腳運力定住,卻一個傖襤又向後退了三步,喉中一甜嗆出鮮血。

        同時間赤目魔佛抄起媗兒,身形疾轉閃過人群伸出右手成爪抓向梁文修右臂,梁文修情急之下欲拔出銀劍相抗,但右臂卻不聽使喚被吸向血紅色的魔爪,「嗤」的一聲整條手臂的肩袖應聲碎裂露出白皙的整條臂膀;赤目魔佛一爪成功後身不轉頭不回的向後急退欲脫離殿門,攸地一句佛喧,一道黃影跳射而出伸出雙掌拍向赤目魔佛,赤目魔佛一掌擊出哈哈大笑道:「淨念師兄好俊的身手,老納不陪師兄玩啦!阿密陀佛。」氣勁聲響赤目魔佛借力倒飛脫離殿門而出,只餘在場呆若木雞的眾人。

        淨念與赤目魔佛交了一掌後又退回原座道:「阿密陀佛,這魔人已修成『佛心魔業訣』,武林中將有一場浩劫。」說話時雙目緊閉面容慘白,額頭冷汗涔涔而下,顯是所受內傷不輕。

        偌大的殿堂中忽地傳出一聲驚呼:「果然是你!」

        眾人聞聲而去見李樹舉起斷腕的右手指著「銀劍書生」梁文修,驚怒的不斷顫抖。

        「大家看他的右臂!」

        眾人聞言望去不禁驚呼,因為他們看到的是一條怵目驚心的劍痕攀爬在梁文修白皙的臂膀上,一條萬惡該殺的劍痕。

        第七章激戰

        李駝不理臉上紅腫的掌痕大叫道:「原來是你!好小子………」提起鐵拐便要往梁文修砸去。

        另一方面巨靈劍莊「巨靈劍」蓋成雄、少莊主蓋天汶、洛陽劍派「滿天星」紀雲、「疾風劍」何鈤、廣東興獅堂「醒獅」施慶華、「一劍封喉」段民還有閩南府總捕頭「忌惡如仇」李樹等眾門人紛紛拔出配劍欲一仇親快手刃兇手,情勢好不混亂。

        「慢著,各位前輩請不要聽那魔人片面之詞,且讓我二弟說個明白……」曠天雲檔在梁文修身前道。

        「還要怎麼說,貴二當家臂膀上那條件痕已經說的很明白啦!」李樹氣憤的指著梁文修道。

        「這……二弟……」曠天雲望著梁文修意要他解釋道。

        梁文修皺著眉頭一言不語。

        「哼!你怎知那劍痕便是你劃下的。」馮順也到殿中對著李樹道。

        李樹冷笑道:「那劍痕是不是我留的你問一問你二當家便知,劍痕的方位、長度剛好一致,天底下沒那麼巧的事,可別想來抵死不認。」言語中甚是無禮。

        「天底下便是有那麼巧的事,我也來給你臂膀上劃上一刀,保證方位、長度剛好也一致。」衡山五傑中就屬黃道山脾氣最是暴躁,看那李樹在言語上甚是無禮,一氣之下便從旁奪取一柄鬼頭刀往李樹砍去。

        「嘻!做賊的來抓公差,好不要臉啊。」挺劍擋下了一刀,火花並竄。

        「嘿,少來羅說,做公差的便能隨便冤枉人嗎,看老子這刀!」黃道山說完又是一刀,神情煞是羞憤。

        兩人邊鬥邊說,一下子就鬥上了一、二十回,李樹因不慣左手用劍,已漸漸不支落於下風,忽地黃道山叫了一聲「落」,只見鬼頭刀硬把李樹手上長劍砸落,黃道山趁勢而上往他臂膀上劈上一刀。

        「噹」!

        黃道山硬被震退三步。

        「好小子,你當老朽是瞎了嗎?這等欺負人家。」李駝現身眼前道。

        「老子就是看你瞎了,要不然怎會誤認咱二哥是兇手。」黃道山此時已羞憤紅了眼說話不分青紅皂白,也不理會彼此功力間的差距,左手提起鬼頭刀便往李駝砍去。

        「好啊!不知死活的小鬼,你想玩老朽就陪你玩玩。」李駝心想剛好可以把今日滿腹的鳥氣出在黃道山身上,一出手就使出全力,要立下功威。

        這全力而攻的李駝哪是黃道山可敵,拐刀相碰「噹」的一聲鬼頭刀應聲而飛,黃道山退步而立握刀虎口滿是鮮血。

        李駝立在原地也不搶攻的冷哼道:「小子,還有臉上嗎?」

        「當然有,有的是臉。」黃道山心想士可殺不可辱,大叫一聲豎掌成刀劈向李駝。

        「四弟住手!」曠天雲縱身追上黃道山,伸手搭在黃道山寬厚的肩上將他拉回阻住攻勢。

        曠天雲環顧四周見各派好手已將自己及其他四人團團圍住,見此勢仗非得要將話說清楚方可脫身,只是那劍痕恰巧在梁文修的臂膀上,要解釋可難的很,回頭望向梁文修希望他能做出合理而有力的解釋。

        梁文修仍是皺著眉頭。

        「二弟你快說啊……快向眾路英雄解釋那傷痕的始末。」曠天雲著急的叫道。

        「哼!我看他是說不出來啦!因為他正是的兇手。」「疾風劍」何鈤跳出來道。

        在場眾人聲聲偌是,一定要梁文修說出個所以然來,要不然可別怪群雄無情群攻而之。

        蓋成雄道:「梁賢侄如果兇手不是你,那就說出那劍痕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好讓老夫對各路英雄有個交代啊。」嘴上雖這麼說但劍已握上手,顯是認為大局已定兇手鐵定是他,只要梁文修解釋不上來或伏首認罪便要號令群圍剿,以免讓他逃了。

        眾人此時眼光全投注在梁文修身上,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忽見其深鎖的眉頭像冬雪融化般化開,取而代之的是滿面的春容,幕地縱聲狂笑似哭似喜,詭橘莫常。

        「二哥……」馮順擔心的望著梁文修道。

        笑聲悠然不止,轉為滄桑。

        「好啊!跟咱們裝瘋賣傻,找死。」「疾風劍」何鈤奈不住性子,朝梁文修刺出一劍,劍勢犀利迅疾。

        笑聲攸止銀光大作,何鈤全身忽被銀光籠罩,嚇出一聲冷汗。

        「師弟小心!」洛陽劍派派主紀雲急忙拔劍前躍欲助何鈤,但為時已晚,一聲淒厲的慘叫響徹殿頂,何鈤握劍的手臂就這麼被卸了下來,血紅的鮮血激射而出。

        這一著來的太過突然嚇傻了眾人,紀雲躍道何鈤身旁快速的幫何鈤點穴止血,心想這師弟雙手都沒了終生再也不能使劍武功算是廢了,武功既廢這一生是完了,這跟死已無太大分別,心下越想越是激憤,狂嘯一聲挺劍由下朝向上刺向梁文修喉頭,梁文修右手一提也挺劍格擋,雙劍尚未相交忽見紀雲長劍急墜轉刺向梁文修心頭,長劍在空中劃出的曲線有如流星既美麗而快速;這劍忽上忽下叫人難以捉摸,梁文修忽將銀劍收在胸前後躍一步,手腕趁勢一抖滿天劍雨撲灑而出,劍雨如山洪般撲去吞沒了迎面而來的流星也吞沒了紀雲。

        洛陽劍派眾門人見派主忽陷於劍雨之中情勢險急,顧不了江湖規矩一擁而上十幾把劍齊至力要梁文修顧於回檔而收回劍雨,不料劍雨不收反急,且違反常理的湧向四面八方,撲去的十二位洛陽劍派門人中倒有七人被灑來的劍雨刺的往後拋飛,身上千瘡百孔不住湧出鮮血,哼也沒哼的倒在地上命歸黃泉。

        在場眾人無不吃驚,心想這劍招如此厲害,一出手便將十二名好手逼退並連殺七人於一瞬間,這洛陽劍派與巨靈劍莊師出同源,巨靈劍莊眾人見此等狀況雖心怯但怎能有插手不管之理,在蓋成雄一聲吆喝之下與其子蓋天汶和眾門人咬牙齊上;巨靈劍莊眾人劍路走沉猛,每人手中均握闊身大劍大開大闊的劈向梁文修,其中蓋成雄挾其四十幾年來的修為第一個揮劍劈向梁文修後頸,梁文修後頸受風壓壓迫心中一凜,頭也不回的運起全身功力反劍回檔,「鏘」的一聲迫開巨劍,梁文修腳下不停身形倒轉轉向蓋天汶對其遞出一劍,這劍毫無氣勁風聲看似柔弱,蓋天汶挺起巨大的劍身擋了一招,心想這刺來的一劍有何犀利之有,為何洛陽劍派如此不濟一交手便陷入苦戰,哪怕是洛陽劍派眾人平日養尊處優太久,武功怠廢,已至於接不了人家一招,心中正在猶豫之間忽然眼前銀光大作,消失的劍雨閃過巨大的劍身迎面撲來。

        「汶兒小心,快使『力劈泰山』!」蓋成雄急道。

        父親對孩兒的焦急關懷已成最後的遺言,銀劍不偏不倚的刺中蓋天汶眉心,鮮血從細縫中涓涓流出,蓋天汶喉頭發出「咕咕」響聲抱著滿心疑問和輕敵的懊悔頹然後仰。

        蓋天汶到死仍想不透為何世上有人能將劍使的如春雨般密集而快速。

        「汶兒!」、「二弟!」、「二哥!」、「啊!」不同的驚叫聲混雜著不同的心情,有著對兒子的關懷悲痛,有的是對手足的不解,而有的是純粹的吃驚。

        「好個賊人老夫跟你拼啦!」蓋成雄舉劍劈向梁文修狂怒道。

        「師兄我來助你!」另一邊壓力大減的紀雲也同時間揮出一劍。

        雙劍同時而至,一走輕靈取肩,一走沉猛劈頸,兩師兄弟師出同源配合起來天衣無縫,要人無法同時招架,梁文修選擇揮劍迎向蓋成雄開天劈地的一劍,右肩微傾欲避開紀雲一招,「鏘」的一聲巨劍被銀劍震開,但右肩卻傾避不及被餵上一招,梁文修忍痛回劍刺向紀雲,銀劍行至一半,巨劍又捲土從來橫掃其腰間,眼見無法躲避,急忙中左腳後踢劍身蕩走巨劍,卻無法同時顧及紀雲,右臂又被劃了一劍,驚怒交集之下向前一滾使一招「秋風掃落葉」取紀雲下盤,紀雲隨來劍上躍避過這一劍後立即又使劍向下劃出揮向梁文修,不料梁文修左掌下撐又向前滑了數尺避過利刃滑到紀雲身後,破了兩人夾攻之局,雙腳施力筆直立了起來,手腕一抖劍化春雨籠罩紀雲。

        紀雲不料銀劍突化作滿天銀雨蓋天覆地而來,且來勢太快太突然來不及回身及擋,心想今日命喪此地了,雙眼一閉等待就死,豈料幕地人群中傳來一聲暴喝:「劍下留人!」。

        「噹」的一聲震開銀劍,劍雨攸地消失的無影無蹤,紀雲檢回一命心悸之餘回身看救命之人原是桃林八仙的「李鐵拐」李駝。

        李駝鐵拐如狂風般擊向梁文修,劈、揮、削、刪、勾、點六式攻的梁文修節節倒退,另一邊蓋成雄與紀雲也從新加入戰局,梁文修遭三大高手夾擊更加拙於應付,敗象漸顯,忽然「嗤」的一聲,梁文修腰間中招鮮血不斷湧出,吃痛之餘攸地撲向蓋成雄,剛才消失的劍雨又從梁文修胸中灑出。

        蓋成雄見狀吃了一驚猛往後退,梁文修哪肯放過,左腳向前一跨驅使劍雨朝蓋成雄追去,豈料右肩肩頭忽受一向後拉扯的力量,劍勢受阻滿天銀雨即滅,梁文修心知是李駝鐵拐搭在肩頭勾扯,頭也不回的將劍尖反轉指向李駝小腹,腳下不住倒退撞進李駝懷裡,李駝見狀鬆了搭在梁文修肩頭的鐵拐回擋。

        蓋成雄退了幾步後見劍雨被李駝向後拉扯後化為虛無,掌握契機立即握劍再度向前搶攻朝梁文修頭頂擊去;在旁的紀雲也沒閒著劍化流星撞向梁文修小腹,情勢煞是危急,三大高手配合無間力要在短時間內將梁文修擊殺。

        「鏘」!

        不是劍拐交擊的聲響,而是銀劍與巨劍交了一招,梁文修趁銀劍尚未與鐵拐交擊之前硬將銀劍收回橫在頭頂之上檔下雷霆一擊的巨劍,雖擋下了致命的一劍但卻避不過左側飛來的流星,只是腰一扭避過要害,流星劍劃過腰間留下一道深長的傷口。

        「二哥!」黃道山叫了起來,因為從他的角度看不到銀劍書生受傷的狀況,兄弟情深情急之下拾起被砸落的鬼頭刀劈向紀雲;洛陽劍派門人見有人想入戰局幫梁文修,當下躍出將黃道山擋在外圍不許他阻饒;這邊黃道山提起鬼頭刀急劈三刀分取其中三人胸膛,這三刀是著了急使盡全力劈出,刀走刁鑽路線首當其衝的三人沒料到他竟使出殺著,在沒全力防備下紛紛中刀斃命,剩餘的二人驚嚇之餘倒不驚慌,分別挺劍從兩側攻來,黃道山腳步乍停抬起右腳橫踢右側之人腰間,同時左手持刀朝左側之人刺去,身手利落矯健煞是好看,名家出手果然不同凡響,眼看便要再有兩人命喪黃道山之手,忽地一聲吆喝曠天雲從中躍出想要阻止黃道山再下殺著,身形尚在途中一柄利劍忽然迎面刺來,曠天雲吃了一驚看準劍勢後右手伸指在劍身一彈盪開來劍,定眼一看來襲之人乃是李樹。

        只見李樹誤會的說道:「好啊!兄弟同心,一鼻孔出氣,一甘人等同是共犯,今日全帶回去審了。」話完挺劍又上朝曠天雲攻去。

        曠天雲急道:「不是……不是李兄所想這樣?」

        李樹道:「何需羅說,帶回公堂上說吧!」「唰唰唰」又是三劍。

        曠天雲怒道:「李兄何苦咄咄逼人。」右手連彈震開來劍。

        李樹冷哼一聲不再言語左手長劍翻飛猛攻礦天雲。

        曠天雲自顧不暇沒來的及阻止黃道山,洛陽劍派余兩人中一人被踢中腰間往後拋飛,五臟六府全被內力震碎,仰頭倒噴鮮血墬地而死,另一人頸部中刀斷了氣管,哼也沒哼的就斷了氣,巨靈劍莊眾人和各門派好手都忍不住驚喝起來,紛紛躍入殿中圍攻黃道山。

        殿中情勢混亂,分成三個戰團,一是以梁文修和李駝、蓋成雄等人組成的戰局,一是李樹與曠天雲一對一的纏鬥,另一是黃道山對巨靈劍莊及各門各派好手的混戰,其中除了曠天雲盈刃有餘外其他兩人都是苦戰,身上已不知被劃上多少道口子,鮮血染滿衣衫。

        「二哥我來幫你!」一道身影飛出加入梁文修的戰局,手上銅釜亂竄快若奔雷,正是「閃電銅斧」馮順。

        另一方簫聲大作「玉面錫簫」李玉白躍入黃道山身旁踢飛兩人,口吹錫簫灌入內力,簫聲如催命符般傳入眾人耳內,功力較差者立時扶耳跪倒在地,有的還不住打滾,功力較高者也微感頭暈直道這簫音好邪門。

        李駝一聞簫聲,一拐擋開閃電竄來的銅釜後道:「好哇,原來這兒還有那『韓湘子』韓老頭的徒子徒孫,還不快來給老頭子我下跪請安!」

        李玉白乍作不聞反而更加提升功力,簫音立時如湖口缺堤般向四面八方湧出,場中簫音彌彌有人倒下口吐白沫,有人像發狂般到處亂竄亂成一團。

        黃道山見狀尋思:「得快點解決才是!」登時左手刀光連閃,砍的眾人血肉橫飛,哀嚎四起,一時間宛如置身地獄,情狀可怖。

        曠天雲心知再不快點制止這亂勢衡山五傑恐將會全覆沒於此,手中暗運純陽內力往李樹刺來之劍身上一彈,長劍應聲而斷,金剛指連點李樹身上要穴制住了李樹,身形橫移欲閃入黃道山身旁制止黃道山再度屠殺,身形才剛移動攸地一把利劍突朝自己喉嚨快速刺來,來不及拆解下腳步急停回轉身形避過險厲的一劍,身形回轉同時右手探出食、姆指欲夾住來劍,豈料原本平刺的長劍忽轉劍身以利刃就指,曠天雲無奈下收回右手,食、拇指成環往劍身一彈,震開來人,就在此時忽感右側拳風大盛分擊頭、背兩處,拳勁迫身難過,心知強敵進身,不容怠忽。

        ※※※※※梁文修從手中灑出點點銀雨撲向李駝,李駝見滿天繁星劍氣刺骨,當下鐵拐朝虛處刺出迫出氣勁封擋劍雨,忽然感覺有一處氣勁被吸入劍雨之中,心下暗喜知其為握劍之手,乃為最弱之處,身隨意轉手中鐵拐倒轉往氣勁吸入之處全力一刺。

        「波」的一聲,滿天銀雨往後退縮,縮入鐵拐刺入之處一滴不剩,被破劍招的梁文修往後飛退撞上殿柱,口中噴出一口鮮血倚劍而立。

        「二哥!」馮順擔心的叫道,身形一閃躍飛到梁文修身前護著以防李駝等三人再襲。

        李駝等見機不可失一拐雙劍直挑馮順,務要逼他退至一旁好對梁文修下手,不料馮順不但不退反而更加奮力守護其兄,一對銅釜舞的虎虎生風快若閃電,但李駝等三人哪是泛泛之輩,不下十回馮順左肩已被鐵柺掃中,痛的左手發麻不能再舞銅釜,只能以另一釜招架三人守的煞是辛苦;此消彼長之下馮順十餘招後已守的捉襟見肘,全身都是劍傷,忽聽身後倚在柱上的梁文修道:「三弟……別管……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你跟大哥……他們……快走吧,咱們……來世……再作兄弟……咳……咳……咳。」

        馮順大聲的道:「不,二哥你撐著點,待會大哥就來救咱們啦!」

        蓋成雄聽後悲憤怒道:「想走,沒那麼容易,老夫要你們五兄弟抵我兒命來。」一把巨劍迎面劈下,威勢兇猛。

        馮順右手舉起銅釜橫擋,突然右側又一劍刺到速度極快,要是在平時,以馮順的輕功修為早就閃避而過加以反擊了,可是今日情況不同,他如閃身過去的話,中劍的非是身後的梁文修不可,情急之下抬起右腳踢向紀雲手腕;巨劍與銅釜相交發出沉厚聲響,馮順踢出的右腳沒來的及踢到紀雲手腕就被紀雲變招在腿上劃上一劍,痛的馮順悶聲咬牙。

        「三弟……快走!」梁文修奮力叫道。

        馮順無暇回應,因為右手銅釜剛被李駝的鐵拐纏住,正運起內力掙脫抗衡,無法分心回應。

        李駝笑道:「小子你快走吧!老夫倒可饒你一命!」

        忽聽蓋成雄激動的尖叫道:「走不得,陪我兒命來!」,忽地從地上躍起,單手高舉巨劍迎頭下劈,馮順右手銅釜已被李駝鐵拐緊緊纏住掙脫不開,左臂也酸麻的舉不起來,眼劍命已休矣,無奈下回頭朝梁文修苦笑,意表今世做得兄弟已無悔,來世再續兄弟緣。

        梁文修知意幕地放聲悲叫道:「三弟!」聲音淒厲迴腸,聽聞者無不心中一驚呆立望去,只見一柄巨劍淒然的陷入馮順頭顱之中,整顆頭被分為兩半,腦漿和著鮮血四散灑在梁文修臉上,殿中眾人有的不忍再看遮上雙眼或避過頭去,有些忍不住血腥惡吐起來,原本激戰的會場登時鴉雀無聲。

        曠天雲回頭悲道:「不……三弟!」無奈拳勁仍狂轟而至無法脫身。

        「三哥!」黃道山和李玉白同時悲叫道。

        忽地一聲悲鳴尖嘯,凝靜的空間暴出滿天劍雨,排山倒海般的衝出淹沒眼前所有景物,悲憤的劍雨夾帶著毀天滅地的威勢,勢要把眾人吞咀的屍骨無存,以洩心頭悲恨。

        第八章手足情深

        相較於鬧轟轟的巨靈殿,殿外是一片死寂,明月高掛在空,夏日晚風徐徐吹來倍增涼意,偌大的巨靈劍莊除了固定巡守的巨靈門人外,大多數人都集結在巨靈殿中,右側外庭門人住捨中有一小方間微微透出黃光,透過紙窗隱約可見到兩條身影在裡頭對桌而坐。

        「師傅,今次那銀劍書生可要倒大霉哩!」赫然是藍衣少女媗兒的美聲。

        「嗯!接下來就是你師兄的事啦,咱們靜觀其變依計行事,可別搞砸哩!」聽這聲音不是赤目魔佛侃軒是誰。

        「師傅,師兄他可行嗎?」語氣中充滿不確定。

        「嘿,可不要小看你師……」話未說完赤目魔佛突然喝道:「誰好大的膽子在外頭竊聽,給老納進來坐坐。」

        攸地身不離椅向右側橫飛,右手舉起破窗探出向後一抓,一條人影被侃軒奇門內勁黏身倒抽穿窗而入,這一手速度之快已到匪夷所思的地步,最詭異之處是整個過程竟沒發出一點聲響。

        人影入窗頭在後的翻一個跟斗坐入侃軒和媗兒兩人中間的椅子內,動作利落不帶起一點風聲。

        入椅後翹起二郎腿,從腰間抽起一根煙斗往嘴裡送,左手從懷裡拿出火摺點燃煙斗吐出朵朵白煙,這人竟是劫媗兒不成去而復返的范師叔。

        那范師叔吐了一口白煙後道:「魔佛你老好大的火氣,小子我只不過路過此地而已便這麼粗魯的請人入座,好生霸道啊!」

        「阿密陀佛,明人不說暗話,你『翻天手』范樸的習性,老納豈有不識之理。」

        范樸身子往前一探後道:「嘿,好個明人不說暗話,那咱們就打開天窗說量話,魔佛你今次你把事情搞的如此之大是為何事?有啥道理?」

        「哼,老納作事還需跟你翻天手報備嗎?」

        「那倒可不必,只是那明人不說暗話可是你老說的哩!」

        赤目魔佛赤紅的雙眼閃起詭異紅芒,顯是動了殺機。

        范樸好整無暇又吸了一口煙道:「魔佛你老為了不讓那淨念老禿驢插手壞了大事而使出全力與他對了一掌,所受的內傷應該不輕吧!小子勸你莫要動手才好,否則小子我固然性命不保,但你老也鐵定不太好過,況且你想小子我會一人單獨會魔佛你嗎?」

        侃軒若有所思的看了一下自己與淨念對掌的右手,只見原本通紅似血的整條右臂在手腕之前的手掌竟如冬雪般鎧白。

        頓了一會又道:「哼!老納大可殺了你後,再將你部署在暗處的幫手一網打盡,你該不會認為老納沒此能耐吧。」

        「說的倒是,只是小子的後著不是針對你,而是你所要的人。」

        「哼!有甚麼我要的人?」

        「嘻!明人不說暗話,梁文修這人你該認識了吧?」

        「你……」赤目紅芒再閃。

        ※※※※※梁文修手中銀劍如狂風暴雨般席捲蓋成雄三人,蓋成雄首當其衝單手握劍狂劈帶起層層劍浪企圖阻擋雨勢,唯劍雨實在來的太急太密穿透氣浪而來,剎那間週身劍雨密佈,身體每一寸肌膚被劍氣刺的熱辣無比,全身毛細孔流出暖暖體液,體內真氣隨著體液向外排出半點不剩。

        體溫劇失,蓋成雄感覺到自己有如墜入地下冰窖,握劍的左手及雙腿逐漸僵硬不聽使喚,他知道生命已到了盡頭,不悲反笑,嘴角溢出一絲詭異的笑容,至於為何而笑,只怕全天下只有他自己知道。

        劍雨依舊無情的狂轟蓋成雄至支離破碎。

        半向雨停,攤在梁文修腳下的不再是平時威風凜凜的蓋成雄而是一團肉泥,一團以分辨不清哪是頭是尾的爛泥。

        悲嚎聲四起,蓋成雄的妻兒及門人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平日無敵江南的蓋成雄居然會落的如此下場死無全屍,原配夫人帶著最小的幼兒也是蓋家唯一剩下的少主撲向地下的肉泥痛哭失聲,場面淒涼,在場眾人無不惻隱,唯獨梁文修仍然紅著雙眼瞪著肉泥及在左的婦人幼兒。

        忽然梁文修握劍的右手微動,利劍有如毒蛇般竄向蓋成雄的夫人。

        事出突然,眾人沒想到梁文修居然殺紅了眼,連沒抵抗能力的婦幼也要痛下毒手,幸好李駝一直處於警戒狀態,受銀劍氣勁的牽引鐵拐揮了過來搭在銀劍劍身。

        原本在旁愕然的紀雲見狀也隨著遞出長劍刺向梁文修眉心時間僅差分毫。

        鐵拐和長劍雖有前後之分但幾乎同時到達,梁文修不退反進身子一彎將原本被纏住的銀劍再往前推進數寸絞上理駝持拐的右手,同時間右腳由後向上勾踢使了一記「毒蠍挺尾」,踢中紀雲如流星般竄來的長劍。

        李、紀兩人沒料到這梁文修應變如此之快,同時一愕。

        紀雲重整被踢中盪開的長劍,在空中劃了一道圓弧又朝梁文修追去,不料待到途中忽被一柄鬼頭刀橫來架住,擋住奪命追擊的長劍迸出點點火星。

        「二哥我來助你啦!我們一起為三哥報仇。」黃道山狂叫道。

        回觀剛才圍攻黃道山的眾人全變成伏地死屍,人人全都一刀斃命,有的斷頸,有的心窩裡開了碗大的窟窿滲出岑岑鮮血,慘不忍睹。

        李駝見銀劍如毒蛇般纏拐而上迅速猛捷,心想若不撤招只怕右手不保,猛地鐵拐向下一沉再往外一轉一翻甩開銀劍,銀劍乍離鐵拐又趁勢而上撞梁文修下額,豈料拐快劍更快,甩開的銀劍已變成兇猛的劍雨撲天蓋地而來,叫人避無可避。

        攸地一聲長笑從殿門傳至,一道清影有如鬼魅般竄了進來,笑聲未斷人已迫近李、梁二人,並帶起重重劍浪撲向劍雨。

        李駝聽聲喜驚道:「呂老頭你怎地來啦?」

        ※※※※※厚實無華的巨拳結結實實的擊中曠天雲,擊拳之人信心滿滿的全力而為,只怕沒擊中否則被擊中之人必斷筋折骨再無僥倖,不料此拳不但沒達到預期的效果反而被反擊而來之熱勁震的雙拳拳骨欲碎且灼熱難當,苦不堪言下急忙縮拳運勁抵銷殘留在雙拳的熱勁。

        曠天雲身形不轉的運起純陽內力以頭、背硬擋巨拳逼退來人,同時雙手成爪朝被盪開長劍之人追去,他一心想過去看馮順一眼一出手便使盡全力務要快速擊敗敵人;使劍之人幕地身行橫移一邊揮劍削向曠天雲手腕一邊關切的問到:「師兄你沒事吧?」原來揮拳之人是廣東興獅堂堂主「醒獅」施慶華。

        「沒事,段師弟你可要小心了,這賊人內力邪門的很。」

        「匡!」利劍被護身氣勁震開。

        接著曠天雲單手探出夾住正往外退開的利劍運勁一扭,「錚」的一聲,劍斷,夾劍的右手順勢朝段民胸口拍去。

        段民忽受一炙熱大力,被掌勁擊中如斷線風箏般撞上壁桓,炙熱真氣淤結於胸,胸口鬱悶煞是難過雙手撫心張口大咳。

        巨拳隨後飛來僅差半分擊中曠天雲腰間,幕地一指彈在巨拳之上。

        「砰!」氣勁相交,曠天雲上身微震,施慶華卻被震拋的大老遠去,口中灑出鮮血。

        群雄愕然,曠天雲居然能腳立在原地不動,迫退名震兩廣的興獅堂雙傑,這一手內力修為果真威嚇群雄,短時間沒人敢接踵而上。自交手以來曠天雲一直有所保留,為的是不想傷了和氣以免日後難看,否則縱是有兩個施慶華和段民也不夠死。

        退卻了兩人後曠天雲壓力大減,身形急奔至馮順屍體旁頹然跪下掩目痛哭,口中念道:「三……弟,是大哥不好……害了你……」

        李玉白也趕來跪倒在曠天雲身旁,左手不斷撥撫著馮順臉上的血漬道:「嗚……三哥……玉白……拼了命……也要為你……報……仇。」

        兩人抱著馮順屍首痛哭失聲,手足之情表露無疑,曠天雲心想這三弟對自己兄弟從不藏私個性隨和,兄弟間若有任何爭執他總是第一個讓步,有苦他先當,有甜頭兄弟先嘗,他不懂為何這麼好的一個人會落的如此下場,他抱怨老天的不公平開始憤忌所有人,一聲狂嘯狀若失心瘋狂的朝李駝殺去。

        ※※※※※重重劍浪不斷迫來覆蓋滿天劍雨,一時間劍影重重,氣勁交擊聲不絕於耳,看的眾人眼花撩亂刺耳奪目。

        良久浪歇雨停,燦爛奪目的滿天劍光頓時化為烏有,梁文修挺劍直指來人逼出濃烈殺氣,左肩一道口子不斷溢出鮮血,顯是剛才劍氣交擊時被來人劍氣劃中。

        眾人眼看來人,見其一身素衣,頭戴方冠,頦下一濡烏金長鬚垂於胸前飄然輕柔,兩鬢白霜斑斑,削長的臉頰隆起高聳的鼻尖有若峻嶺,清澈無暇的雙瞳像似深澗,挺若峭壁的寬背上繫著一柄劍鞘,兩袖背負在後無風自動,仙風道骨宛若仙人。

        眾人再將雙眼移至雙手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兵利器,居然能將劍氣迫出層層巨浪力抵梁文修手中銀劍化成的劍雨,只見背負在後的雙手空空如也,別說是利劍就連半寸鐵片也沒有,眾人愕然心想:「難道此人是空手力拼劍雨。」一想到此無不驚心虛叫想道:「剛才聽那李駝叫此人為呂老頭……難不成此人竟是桃林八仙之首,那『劍往心中藏,驅劍何用劍,劍往心先馳,心至劍已到』的『呂洞賓』呂劍心。」

        那呂劍心回應李駝笑道:「哥哥我在桃林找你下棋半天不著,忽聽咱們何妹子說你出得林來助你侄兒,我在林裡悶的發慌,非找你下盤棋討回上回平手之局不可,所以就尋著來啦!」

        李駝「嘿」的一聲道:「你沒看見我正在忙嗎?哪有時間陪你下棋。」

        轉眼間曠天雲瘋狂殺到,李駝挺起鐵拐點去。

        呂劍心望了曠天雲一眼又對著李駝道:「這人手下似是不弱,你可別輕敵吃了大虧,壞了咱們八仙名號,不如……讓哥哥我快點將他打發,好讓咱兩痛快下棋去。」

        李駝「呸」了一聲道:「他手下不弱,難道我手上鐵拐便弱了,你先在旁晾著,我料理完這娃兒就找你下棋去。」鐵拐點中曠天雲右肩,曠天雲右肩微微後縮硬挺了下來,要是一般人早就廢了一臂,可是曠天雲憑藉著佛門玄功『菩提身』硬接了一拐,內力一吐一道炎熱內勁沿著鐵拐而上襲向李駝。

        純陽內勁炙熱無比,一根鐵拐燙若烙鐵,李駝差點把持不住急忙運勁想抗,不料左側簫聲大作,一根錫簫夾著簫聲朝頭部猛力揮來,情急之下拍出左掌擊退錫簫,此漲彼落,曠天雲大喝一聲「去」巨浪般的純陽內勁趁隙一湧而上竄入李駝經脈。

        李駝「啊」的一聲抽拐後撤,額上冒出斗大汗水,立即坐倒在地運勁內抗竄入經脈的巨量純陽內勁,他心知若不快做處理,只消過得一刻,炙熱內勁穿心灌脈透體而出,這條老命就算是賣給他了,到時就算大羅神仙降臨也回天乏術,就只有等著見閻王的份,故不管強敵在前仍就地運起體內真氣來抵抗這奪命的熱勁。

        李玉白被擊退後見狀心知機不可失,即刻揮簫而去敲李駝天靈大穴,心想只消擊中李駝不死也殘。

        錫簫在天空一劃而過,準確擊向李駝毫無防備的天靈蓋骨,忽然警兆一起,一道凌厲無匹的劍氣後發先至衝向眉心,異常迅速。

        「五弟快閃!」梁文修一面叫道,一面劍化長虹襲向發出劍氣的呂劍心。

        李玉白眼看只消一寸便可得手,而劍氣還差個四、五寸,心想應避的過眉心要害,心下盤算之後手上錫簫仍一往直前的砸向李駝。

        「啊!」

        一聲淒厲慘叫伴隨著一道血箭激灑而出。

        錫簫照著原本的計畫落在該處,但卻沒照意料般擊中李駝,李駝在錫簫快擊中之前奇跡似的向後滑開二尺避過一擊,李玉白一擊落空後呆了一瞬,隨後刺骨劍氣臨近,攸地驚醒急忙側身躲避,不料為時已晚,凌厲劍氣從眉心灌入後腦穿出,帶起一道血箭激灑數尺。

        梁文修眼見又一義弟慘死,悲憤莫名的激動,狂叫一聲全身真氣灌於一劍,殺到中途的銀劍忽化為濃濃銀霧包圍呂劍心,當年擊殺「邪狼」羅布曼的駭人劍霧歷史重演般的又出現在眾人眼前。

        曠天雲猛獸般的嘶豪響徹全殿,見又一義弟死在桃林八仙手中滿腔怒血澎湃,理智的心漸漸被悲憤的情緒取代,一心只想報仇,而不顧妻兒的關心呼喊,全身經脈被純陽真氣漲的滿鼓蓄力待發,猛獸般的雙眼盯著獵物不放等待時機,忽地銀劍化霧朝呂劍心去契機酉起,一指雷霆般破空而出擊向呂劍心後背。

        ※※※※※赤目魔佛魔鬼般鮮紅的身影一閃五指成爪擢逼范樸,泛紅的魔掌成天羅地網狀鋪天蓋地而去。

        范樸一檁料想不到魔佛竟不計後果的擊殺自己,連忙腳尖急蹬連椅帶人的向後飛移,不料魔掌像似沒有空間的限制般直追而來,感覺上范樸和魔掌之間的距離不但沒因范樸的後移而有所增加反而縮短,這一著更嚇的范樸冒出豆大的汗珠,倉皇間臀上用勁震碎座椅,左腳一等蹬脫離魔掌掌控範圍退到門邊攸然而立道:「侃軒,你難道不想知道東西的所在嗎?」

        「哼!殺了你之後還怕不能得手不得。」

        范樸往門口再走近一步後道:「嘿……只怕是不能,我想魔佛你不會去冒這個險吧?」

        接著又續道:「常言說的好見者有分,小子和青青也相分杯羹,還望魔佛你成全呢。」

        侃軒聞言身體一震道:「你是說赭青青也來了?」

        「沒錯!如此魔佛你就不會再認為我倆沒實力做到讓你要不到人了吧!」

        「哼!」

        赤紅的雙眼閃過一絲殺機。

        第九章慘逢巨變

        曠天雲力疇無節的金剛指跨過尺許的距離戳向呂劍心誓為義弟報仇雪恨。

        指尚在空中忽地一根木棍破空挑來打在手腕上。

        「砰」!

        曠天雲渾身一震往後倒退,被擊的手腕上出現一條黑紅色的淤痕酸麻難當。

        持棍之人也往後退了幾步攸然停步橫棍胸前一抖御卻沿棍襲來的熱勁。

        曠天雲愕然道:「師叔!」原來持棍之人乃是「伏虎羅漢」淨塵。

        只見淨塵道:「阿密陀佛!慧性莫要再下殺戒,一切因果論定,我佛中人應隨因就果,莫要再種惡因,否則將自食惡果。」

        「可是……師叔……」

        「阿密陀佛!業隨因轉,無業無因,無因無業,凡事皆空!帶著你的妻兒跟我走吧!」

        曠天雲皺起層層愁眉低頭沉思,他橫山五傑義結金蘭曾立誓同日同時死,如今已兩位義弟先後被殺,他作大哥的豈有獨自存活的道理;考慮了一回兒後攸地抬起頭來卓然道:「不!師叔恕慧性不能從命,手足已斷絕難獨活,我如果就此走了,怎對的起死去的兄弟,何況尚有兩位兄弟還在浴血苦戰,我絕不能一走了之棄於不顧。」

        淨塵聽後知他陷入兄弟義節的迷霧中不肯自保,遂想以師徒之情動之,故道:「難道你連師叔的話也不聽,你可否想過淨心師兄對你的期望及養育之恩,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阿密陀佛!」

        曠天雲聽到師尊之名後一震,想到師尊的諄諄教誨及浩瀚的養育之恩,忍不住熱紅了眼眶,陷入兩難的局面。

        忽然聽到一聲急喝:「賊娘的!」

        聲音是從被圍攻的黃道山那邊傳來,一條觸目血痕留在黃道山的後背,只見圍攻黃道山的人漸多,人人前仆後繼,黃到山刀光的活動範圍卻越縮越小,簡直已到了左吃右拙、顧前棄後的地步,戰況危急。

        曠天雲見況立下決心先救人再說,猛一提氣前躍出指,以雷霆萬鈞之勢刺向淨塵,口中激道:「師叔對不住你老,小子事後再以死謝罪。」

        淨塵見狀歎了一口氣淡淡的道:「魔業入心,唯有以佛法去之。」長棍刺出在空中畫了一個小圈,包住雷霆催來的剛指。

        說也奇怪曠天雲刺出的勁指到得木棍所畫出的小圈之後,竟變得軟弱無力,純陽內勁像石入大海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這分虛弱感讓曠天雲難過的差點癱倒在地,遂地狂嘯一聲加催功力前逼,純陽內勁在瞬間爆發破了木棍所圍出的黑洞力場戳向淨塵胸口。

        淨塵菩提棍被純陽內勁盪開棍頭微往上移,見一指破勁戳來忙往後躍,菩提棍順勢下打截住來指。

        「碰」!

        氣勁交擊,兩人各退一步。

        淨塵被震退了一步後,手握棍心狂舞身形急轉,旋風般捲向曠天雲。

        曠天雲見狀知這是菩提禪院絕學「八方菩提棍法」的起手勢,當下不敢怠忽攸地雙腳併攏,雙手各捏蓮花手印呈「上」字形交在胸前,兩眼微閉,眼觀鼻、鼻觀心,進入禪意忘我之境,眼前的奪命棍舞像似消失了般,與他再無關連。

        ※※※黃道山被劃的後背血流不止,溽濕了整片衣衫,握刀的手臂上也可見到數道見骨的傷痕,群攻而來的眾人已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他的鬼頭刀下,但眾人仍前仆後繼的殺到像似永無止境一樣,殺的一把鬼頭刀已缺痕纍纍,到最後圍攻之人已不是死在銳利的刀鋒下而是被黃道山的雄厚內勁劈的五臟六腑全碎而亡。

        「噗」!一人中刀往後拋跌撞倒接踵而來的各派好手。

        黃道山剛劈走一人後,刀還未往後收,又有一劍從左側刺來攻他腋下破綻,黃道山看也不看橫的踢出一腳正中來人小腹,只見來人哼了一聲也往後倒跌橫屍在地,忽地三把長劍同時刺到,路走同宗顯是同派之人,劍法犀利封住左、右、後三路,時機搭配的恰到好處,黃道山無奈下只得向前閃躲,豈料一把巨劍從前方狂然殺到阻去去路,黃道山也硬是了得向前跨出的右腳突然急挺,弓身向後飛退躲過三劍,撞入後方使劍之人懷裡,直把後方之人撞的肋骨全碎應聲拋飛撞上殿柱。

        手握巨劍之人見黃道山巧妙的躲過他凌厲的一擊,驚訝之餘腳步大跨向前又劈出一劍,黃道山像早知他有如此一般,弓起的虎背猛地一伸,左手向他劈出三刀分取劍、腕、臂三處,不料直劈的巨劍忽然變招改斜斬黃道山左肩,如此劍招一變黃道山劈出的三刀忽變的毫無用處只劈向空處,且左肩露出的破綻剛好送向巨劍,黃道山哪料想的到敵人之中竟有如此高人,「咦」的一聲猛扭熊腰,巨大的身軀在空中轉了半圈變成面朝上,左手鬼頭刀剛好砸在巨劍劍身,震開來人。

        黃道山攸地跳起刀往後挑,劈開剛從右後揮來的一劍後道:「沒想到巨劍門中還有如此高人,報上名來好讓爺兒認識認識!」

        手持巨劍之人笑道:「想知道名兒到地府去問吧!」雙手持劍由下而上挑來。

        黃道山心想:「怪了,他巨靈劍莊剛死了老、少莊主,這等應當臉現憂愁才是,怎地還嘻皮笑臉的?咦!這聲音好熟悉……」

        還來不及多想巨劍已挑上下巴來帶起呼呼風聲。

        黃道山哪敢怠慢左手鬼頭刀立往下劈欲擋來劍,忽地小腹傳來劇烈絞痛,心神劇蕩下鬼頭刀慢了一線,巨劍已掠過刀尖劈進喉、頦之間。

        黃道山驚駭的張大雙瞳,喉頭被鮮血溢住發不出聲,他第一次感覺到原來自己的血是如此的鹹,身體不知是恐懼還是無力的直發抖,臨死之前奪去自己性命的人詭異的閃進自己身旁,嘴巴湊過來耳邊說了一句話,只見黃道山雙眼瞪的更大眼珠彷彿要掉出來般,右手摸上小腹後後仰倒地吐出這一生的最後一口氣。

        ※※※淨塵旋風般旋轉的身形迅速的來到閉目站立的曠天雲身前十餘寸幕地左腳跨出成弓右腳後挺成箭大喝一聲「臨」!手中狂舞的菩提棍忽化成八根奔向曠天雲,八根棍影有如八條張牙裂爪的黃龍狂奔捲去聲勢駭人,這等身手難怪連當年囂狂無天的玉成軒眾邪也被打的七零八落潰不成軍。

        八條黃龍撲天蓋地的從四面八方吞咀而來,曠天雲仍老僧入定般的立在原地不動,好像眼前的事都與他無關似的,八條巨龍一瞬間襲到分擊八個方位。

        只見曠天雲油然的微睜雙眼,雙腳緩行或地向前、向左、向右,又或立在原地不動只抬起右腳擱在左腳膝上,雙手也配合步行攸地交叉往上、或左、或右,感覺上好像在跳舞一般,緩慢的身形與迅捷的棍影極不協調,形成一副奇詭無比的景象。

        「啪咧」!地磚碎裂撲起滿天塵埃後出現七條偌大的裂痕。

        曠天雲左腳微抬立在原處,右手朝上指捻蓮花,左手五指伸直併攏豎在胸前,雙目依然微閉面目慈祥如佛祖再世;幕地其堅毅如山的嘴角緩緩流出紅色的液體,「咳」的一聲噴出一蓬鮮血,先前維持的身形如山崩般的頹倒腳下不住倒退,慈祥的面容也急遽的變化成痛苦不堪的樣子,五官糾結在一起臉上血色急退成雪白,直至撞上殿壁狂退的身形方止。

        收棍的淨塵連退了三步持棍而立,臉上紅成一團豆大的汗如雨下,點著誡疤的頭頂冒出裊裊白煙,表面上看似淨塵勝出一籌,但淨塵卻是有苦自己知,若不在一個時辰內將體內的純陽內勁逼出,那他五十幾年來的修為算是毀啦,遂同李駝一樣立即坐倒在地運起佛門玄功試圖盡速將竄入體內的熱勁排出。

        原來剛才淨塵劈出八棍後先前七棍都被曠天雲以怪異的身法避過,唯有第八棍實在避無可避兩人才結結實實對碰了一招,但速度實在太快以致於旁人無法察覺,曠天雲右手上舉接了最後一棍後,廣大無匹的內勁透體而來直竄心脈,曠天雲奮力以純陽內勁力抗淨塵傳來的內勁,不料淨塵五十餘載的佛門玄功實在過於厲害無法盡數御卻,一股浩然真氣沖心催脈,逼的他直往後退,血氣上衝溢口而出。

        曠天雲手扶牆壁而立,一張鐵鑄的方臉慘白的如一張白紙,充穎雙眼的精芒遽地消退,原本深邃如明鏡的眼珠被灰白的眼膜覆蓋神采黯淡。咳一口氣嗆出積在喉頭的鮮血,眼前茫茫然依稀看見四弟黃道山倒跌在地,但並不確定是不是他,而且以現在的情況也無法去辯證,轉頭朝淨塵望去見其盤坐在地運功狀況似乎極糟,內心忽然升起一股歉意和大逆不道的罪惡感,牙一咬硬撐起快若崩散的身體緩步向淨塵走去,一步……兩步,忽地眼前一黑一個滄踉頹倒在距淨塵前三尺之地倒地不起。

        曠天雲之妻官柔見其忽然軟倒,心下焦急快步奔前跪倒在曠天雲身旁兩行熱淚咕嚕滾下,伸手一探鼻息居然已斷了氣,幕地俯首痛哭悲痛不已,在傷心欲絕下暗地裡從髮髻上拆下金釵往喉嚨上一刺,一道鮮血射出,官柔身子一軟俯在曠天雲雄厚的胸膛上淒涼的死去。

        此舉出乎眾人意料之外,想不到官柔居然舍下幼子殉夫,當要阻擋已是不及。

        ※※※濃濃的劍霧一眨眼間已將桃林八仙之首呂劍心重重包圍,在寸許的空間裡滿是劍嘯聲,梁文修心知務要在短時間內將他擊殺,否則真氣將會在一瞬間用盡,到時候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呂劍心油然負手在後,嘴角溢起不在乎的笑容完全不去理會奪命的劍霧,只見忽地一喝兩袖無風自動,銀色的雨霧在觸及呂劍心身前一寸就被反彈發出金屬與氣勁碰撞之聲,駭人的劍霧對呂劍心完全起不了作用全數被呂劍心的護體真氣阻隔在外,不消一刻霧散見影,梁文修真氣用盡虛虛然的跪倒在地,但右手還是硬撐起銀劍遙指著呂劍心,鬥志旺盛。

        忽地一聲孩子的尖叫聲驚動了專注的梁文修,他轉頭一望剛好見著官柔自刎殉夫的一幕,看著平日威武不屈剛毅如山的大哥居然倒臥在地淒然死去,說什麼也不肯相信,眼光再往前眺四弟黃道山下場更慘整個下巴已被削成兩半,握劍之手垂然發抖,凌厲的劍氣頹然而散,悲慼之情湧上心頭瓦解了堅強的心防,單手扶地低頭啜泣,他懊惱不已要不是自己惹禍肇事就不會有今日之後果,攸地倒握劍柄一橫抹上脖子想一死了之。

        破空聲起,一枚黑色物體撞進梁文修右手手腕,銀劍脫手掉在地上發出「鏘啷」聲響。

        「梁二哥,莫急……」一條黑影急竄而出握住梁文修虛弱的雙手徐徐鼓進精純內力。

        「你……為何幫我?」顫抖的聲音充滿疑惑。

        「幫人何需理由,就憑你在客棧幫在下擋了那雙斧,我齊格就有救你的義務。」

        「可是…我還誣陷你……你」

        齊格伸出左手示意無須再說。

        梁文修突然縱聲狂笑聲音充滿悲慼無奈的道:「我以小人之心負人,人卻以君子之腹度我,可笑兮,枉讀聖賢書數十載,何練君子劍費光陰,無恥兮,天下如寰宇之浩,何有容我栗米之處,來去兮。」

        笑聲攸止雙眼精芒曜閃沉容看著齊格道:「好!今日之情再難回報,有件事再勞閣下之駕!」

        齊格凜於梁文修忽催起的真氣正色道:「梁二哥不妨直說。」

        梁文修撿起地上銀劍拋給齊格後道:「我家大哥尚有一子,代我托給耆山斷不絕撫養,此劍名曰君子劍,予他莫忘其意,磨勵之。」

        齊格心想道:「今日是事情已落得此地步,我看他決難獨活,就暫且答應他吧!」遂道:「梁二哥心願,在下很樂意幫忙。」

        梁文修愁容化笑,雙眼再現先前神光異采,豁然站起昂然的道:「如此我再無牽掛,即刻去吧!」說話時充滿自信,像似泰山崩於眼前也無法阻止他前進般。

        齊格知他將燃燒出自己最後生命的光彩,不再干擾阻攔,飛身退到曠天雲幼子身旁一手抱起,離開這恩仇混雜之地永不回頭。

        梁文修昂首闊步不發一言的走向呂劍心,到離他五尺之距離時油然停步,神采奕奕的雙眼一眨不眨的注視著他,雖然臉不現怒容但眾人皆可感覺到週身佈滿濃烈殺氣,像似暴風雨前的寧靜般令人心神不寧。

        呂劍心雖仍保持先前從容不迫的氣度,但背負在後的雙手已垂立在側劍指微挺,讓人感覺到他並不想輕視現在的梁文修。

        暴風雨來臨前的氣壓一直匯聚在這充滿血腥的大殿上,壓的眾人不敢喘一口大氣安靜地注視即將引發風暴的兩人,到目前為止兩人連眼睛都沒眨過,因為只要有一方妄動就將牽引凝結的氣勁惹的另一方發動前所未有擊殺動作。

        「咻」!

        梁文修以令人難以用肉眼看見的速度衝向嚴陣待發的呂劍心,「唰」!右手突然出現一柄長劍,在眾人還來不及驚呼之下劍已刺到呂劍心咽喉。

        劍的快速絕倫令眾人吃驚,但最讓大家驚訝的卻是快如流星的利劍居然停頓在呂劍心凸出的咽喉上,並沒有像想像中般劍入至沒柄帶起一蓬讓人觸目的鮮血,只見兩根木筷般的瘦長手指正好夾住利劍,感覺上好像是一個乳齒孩童用身體阻擋住一匹急馳的快馬般詭異。

        呂劍心雙眼精芒劇盛,夾住劍身的手指微一用勁,長劍竟像朽木般寸寸碎裂,攸地劍指一伸奔雷似的刺進梁文修微蹙的眉心。

        「碰」!異響突起!

        偌大的巨靈殿堂被嗆人白煙佔據,伸手不見五指,眾人驚慌失措。

        「白煙有毒!快避住口鼻!」有人大聲喊道。

        警訊一出場面更是混亂大多數人都趕忙奔向殿門想脫門而出。

        忽聽呂劍心大喝道:「快封住門窗,別讓奸人矇混進人群內逃了。」

        在場眾人均是江湖上頗有名頭之人或是名門弟子,在混亂中雖一陣倉惶,但一聽到有人出言指揮馬上冷靜了下來紛紛守住殿門和窗戶擺開陣勢嚴防有人突襲脫逃。

        不久白煙飛散殿中恢復視野,眾人環顧四周除了在殿中發現到一隻被燒黑的竹筒外,原本立在原地的梁文修已消失不見,眾人一陣訝然慌亂急叫道:「大家四處找找,門窗已被我們封住賊人不可能逃的了!」

        在一番騷動摸索後眾人陸陸續續回到殿中,臉上均出現疑惑不解之表情「梁文修居然憑空消失了!」偌大的人兒居然消失在眾人面前,被封鎖的大殿除了呆立的人群再來就是寂靜到詭異的空氣了。

        第十章月滿藍山

        無垠黑夜佈滿閃耀星辰,一道黑影融合在暗夜中急速奔馳,其脅下夾帶一物,細看下原是一名幼童,只見那幼童淚流滿面身子不斷抽蓄,好像曾遭過慘痛的經歷般。

        黑影奔馳了一段時間後忽然停下躍上在旁樹頭隱藏在樹後的暗影裡閉氣停息,順手一遮,掩住脅下孩童的口鼻不讓其出聲,感覺上好像在躲避甚麼似的。

        月光灑在寂靜無人的僻野林道,幕地出現一條青影立在先前黑影躲藏身影的樹前,一眼望去就知道她是個女人,她不但有纖細的蠻腰,水晶般明亮的雙眸,還有濃濃的女人香。在漆黑的夜晚裡能洞悉一切的雙眼正像獵犬似的搜索四周,視線彷彿能穿過重重暗夜的這項舉動讓躲在樹上的黑影更加把其瘦長的身形縮捲起來並蒙閉身上所有能讓體內熱氣溢出的氣孔。

        警兆出現,青衣女子突然回頭上望,銳利的眼神掃過身來,黑衣人趕緊閉上眼睛,避免眼睛反射月光被其發覺,慌忙之中左手順勢上移遮住那孩子的雙眼。

        處置奏效,青衣女子移開視線轉往別處,不久衣衫破風聲起青衣女子躍離林道,逐漸遠離沒入寂靜的黑暗之中。

        黑衣人確認來人遠去後吁出一口長氣,鬆開遮住孩子眼、口、鼻的雙手跨坐在樹枝之上緩緩的道:「折騰了整夜,肚子餓了嗎?」

        小孩用衣袖擦了黏在嘴上的鼻涕後點了點頭,雙眼含殘留著淚水濕答答的看著黑衣人,狀甚惹人憐愛。

        黑衣人摸了摸小孩的頭淺笑道:「對了!我兩都還不相認識呢?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齊格,爾後你叫我齊叔叔就好,你呢?你叫啥名字?」

        小孩一雙大眼仍直視齊格嘟著小嘴不言一語,顯的有些怕生。

        齊格燦起陽光般的笑容,右手撫去小孩臉頰上乾掉的淚痕道:「從今天起直到我送你到耆山為止還有好長一段時間,你總該讓齊叔知道你名字,否則一路上「喂ㄚ」、「你ㄚ」的叫著怪不親切的,你說是吧?」

        小孩被齊格陽光燦爛似的笑容感染,拿掉自我保護的一道牆,緩緩的開口道:「我…叫…捷兒…。」

        齊格道:「單字一個捷嗎?」

        小孩點點頭。

        齊格續道:「喔!那你名字理應叫曠捷,好!小傑在這等一下齊叔,待會齊叔馬上帶些東西給捷兒填飽小肚皮兒。」

        曠捷點頭露出滿臉笑容。

        齊格現出整齊如珍珠般的牙齒,撫了撫曠捷的頭後一躍而上離開所坐的枝幹投往另一邊的黑夜去,迅如鬼魅的身影不帶起一點風聲,枝幹連搖晃一下也沒有。

        齊格遁去的樹枝上再度陷入黑夜中,剛才陽光般笑容帶起的熱力隨著齊格的離開而逐漸散退,曠捷單獨一人在這冰冷的空間裡又憶起慘死的雙親,忍不住落下淚來,畢竟這對一個十歲的孩兒來說是一件很慘忍悲痛的事情,他能不哭的暈死過去已是算是難得。小小的臉龐一時間被滾滾的熱淚瀙滿,紅腫的雙眼模糊了視線,忽地一道輕柔的美聲在耳邊響起:「捷兒,受委屈了,餓了嗎?」

        曠捷哭的模糊了意識,忽地一聽那溫柔女聲誤以為是自己娘親的呼喊,再也控制不了思念的情緒,回頭環抱住來人躲進其柔軟香懷,抽蓄地哭道:「娘!…捷兒…好想你,爹呢?他…在後頭嗎?」

        那女子撫著曠捷背頸柔柔地道:「捷兒乖,待會就帶你去找爹爹,來,先填飽肚子吧!」說著端出一碗乳白色狀似牛乳的液體。

        曠捷肚皮已餓的咕嚕咕嚕響叫,一聞那乳汁飄出陣陣椰香,再也忍耐不住伸出雙手將碗端了過來一口飲下。白漿入肚後一陣暖活,全身說不出的舒服受用,累了一整晚的酸痛疲憊一時被拋九天雲外,精神松備眼皮沉沉然幾近入眠,濛濛之中抬頭望了女子一眼,只見其身著青杉,眼如藍色水晶般透徹無暇,配上令人映像深刻筆挺如山嶽而微微倒勾如鷹喙的尖鼻,讓人有一股邪氣凌人的感覺。曠捷直至此才發覺那女子並非其母官柔,雙手欲撐離對方的柔懷,但沉睡的魔力壓腦全身癱軟使不出力道,眼前景象漸漸變白,意識模糊下暈了過去。

        ※※※齊格隱密的在樹梢和樹梢之間急竄,如鬼魅般的動作讓人誤以為是一陣輕風拂過。

        警訊忽來,齊格身形在空中一翻遁入密林的黑暗裡。

        一道身影急竄而來,在離密林不遠處停步將一物從其肩上卸下後手摸入懷搜出一桶狀物及火石,只見其將桶子埋在土裡露出少許部分,再用火石點燃,不久便竄出一道火花直衝九天爆出藍紅色的煙火,好像在作某種通信聯絡。火花散開後釋放煙火之人再將火石放入懷裡肩起放在地上之物再度匆然而去。

        齊格一直躲在暗處看著,見此人行為古怪且背負之物像似人形,原本想出林一探究竟,但畢竟還有要事在身不便節外生枝,一整衣衫準備離去之時,忽地又有衣衫破空之聲傳來,攸地縮身再躲入黑暗之處。

        此次共有兩道人影掠來,一大一小先後而至,齊格細看之下赫然發現那一大一小之人影竟是在巨靈劍莊現身過的邪派七大高手之一赤目魔佛侃軒及其徒兒藍衣少女媗兒,一駭之下凝神閉氣唯恐被其發覺。

        赤目魔佛在火桶之前幽然停步看了看埋在土裡的火桶後道:「你師兄已朝約定的地方去了,咱們得快一點!」

        媗兒嘟著嘴道:「沒想到居然讓他得手了!」

        赤目魔佛有點不悅地道:「事到如今還在鬥氣!」一股威嚴油然而生,讓人不然而懼。

        媗兒見魔佛動了真氣不敢再言,岔開話題道:「師傅,那橫山五鼠不是還有一隻小耗子被那什麼的半里獨行給帶走了麼?」

        橫山五傑被其念成橫山五鼠,齊格被喻為半里獨行可見其調皮。

        只見魔佛冷笑兩聲地道:「這你倒放心,你青青阿姨是不會將那傅七的徒弟放在眼裡的,就算他有孫悟空的觔斗雲也翻不出赭青青半邊的五指山。」

        齊格聞言渾身劇震,有如墜落千仞深淵冷汗直冒,他料想不到追他之人竟是邪派七大高手中最會使毒的「百步奪命」赭青青,忽地想到曠捷身處危境,命如危卵,一奮之下不管強敵在前,雙腳急挺躍離所隱藏的樹影投往來時之路。

        一股強大黏勁從背後追來,齊格清楚的感覺到生死全在一瞬之間,若被這駭人聽聞的黏人氣場捲進去的話,那他便是黏上一對翅膀也飛不出這魔人用邪功織出來的氣網;心念意轉下,身子在空中倒轉一個跟斗不退反進的面向魔佛天羅地網撲來的雙掌,同時間伸手入懷扣住師傳暗器黑色梅花鏢。

        魔佛見獵物不退反進朝雙掌撲來,心下暗喜道:「找死!」,待獵物與氣場一接觸後黏勁忽向後收,整個氣場有如魚網般將捕到的魚兒牢牢網住。破空聲起,齊格暗扣的梅花鏢在這氣勁後收的一刻全數撒出滿天黑雨的撲向侃軒,梅花鏢射出的力道配合著氣場後收的助力更增威勢,帶起蕭蕭風聲。

        「砰」!

        後收的氣場忽化為前送,澎湃的氣勁和著梅花鏢如潮水般傾巢而出撞上身體尚在空中的齊格,齊格應勢拋飛消失在密林另一邊的黑暗裡,侃軒想要再追已是不及。

        ※※※齊格逃離魔掌後發足狂奔,他擱下身受魔佛氣勁所可能帶來的危害,使盡全身真氣如飛似地趕回曠捷藏身之處,滿額的冷汗浸濕俊俏臉龐邊的鬢角,心急如焚的他不斷自責,竟大意到將一毫無抵抗能力的孩童單獨留在危險環繞的環境裡,更恨自己竟沒能看透那女子的來歷,要是他早知道那女子是「百步奪命」赭青青的話,那他鐵定帶著曠捷能逃多遠就逃多遠,但這一切已是空談,他只想快點趕回曠捷身邊,看看事情是否有挽救的地步。

        林木不斷倒飛,耳邊儘是涼風切過的風切聲,齊格飛躍的身形忽然止步立在先前與曠捷藏身的樹幹下,他見到所不願見到的事,曠捷幼小的身軀斜倚在樹幹上一動也不動,齊格飛地躍到曠捷身旁單膝跪下左手伸出食指探其鼻息,見其尚有氣息餘溫鬆了一口氣,心道:「只要還有氣息或許還有救!先去找師傅再說!」忙將曠捷一把抱起欲離開現場,忽地左旁密林裡傳來女子咯咯笑聲驚動了正要離去的齊格。

        女子笑聲幽柔綿長繞林而來蕩人心神,齊格連忙運勁於雙耳相抵這擾人魔音,左手順勢將曠捷繫於脅下退了三步面向魔音傳來之處道:「相傳青青夫人取人性命不過百步,但對這乳齒孩兒施這等邪殘手段為免太過殘忍,不怕貽笑武林麼?」

        女子攸地自暗處現身,一席青衣隨風飄拂,長髮柔飛,配合上其白晰如紙的臉龐和水藍色的眼睛,在月光的映照之下宛如鬼魅現身,若不是齊格天生膽大早就嚇破了膽。

        赭青青清柔的歎道:「若不是他叫我一聲娘,哪能活的過百步之期!」語氣柔順嫻懷充滿慈愛,若不熟識她之人還會以為眼前是位憫婉愛子的慈母。

        齊格哼的一聲道:「此子與你素無冤仇,還請你高抬貴手饒他性命?」伸出右手攤開欲索取解藥。

        赭青青咯咯笑起道:「你是剛出江湖,還是怎麼著?你有聽過青青救過人麼?嘻!你還是先擔心你自己再說吧!」接著媚眼秋波一拋續道:「青青尚有事在身,不便奉陪!」話完青影一閃沒入黑暗之中。

        齊格也不追去反抱著曠捷往密林的另一邊急速退去,他心知以自己現在身受內傷的狀況下就算追去也無法逼她交出解藥,不如趕快將曠捷抱回師父傅七那或許還有點救。

        齊格越過密林後改走官道,這時天際已呈肚白,眼看再過不久白日即將升起,齊格已帶著曠捷奔了一夜,臉上疲態盡現;官道的遠方隆起一座小丘,齊格心裡明白只要再越過小丘就可到傅七暫棲之地「微風客棧」,幕地一提真氣掠直奔而去。

        ※※※傅七歎了一口氣道:「這孩子沒救了。」

        曠捷被擺在一張樸素的木床上,臉呈乳黃色,原本紅潤的朱唇像被搾乾的橘子般毫無生氣,傅七從床沿站起走向坐在木圓桌旁的齊格。

        齊格臉色凝重的看著躺在木床上的曠捷,悲傷的眼神帶著些許的自責,原本應被衣袖藏住的臂膀整條赤裸的露在外面細看之下竟也呈乳黃色,莫非他也中了毒。

        果不其然傅七抬起齊格赤裸的手臂道:「幸好你早回來服下黑梅露,並先將左臂經脈封住,要不然等毒素入得心脈後不止是你這條手臂廢了,我看你也得乖乖的躺在床上陪那孩子。」

        齊格恨道:「那赭青青也當真歹毒,竟對如此孩童劇下毒手,若非有何深仇大恨,怎得一出手就種下這『紫葵解魄毒』?」

        傅七想了一會兒道:「其實他大可一刀把他給殺了,要知道這『紫葵解魄毒』並無法在短時間將人毒死,而會慢慢的將人體內的精氣一點一滴地從各竅洩出,直至精盡而亡,一般來說武功越高強之人精氣外洩的速度會越快,這是因為練武之人真氣運轉較快之理,你真氣轉的越快精氣就越容易從各竅穴陸續溢出…」

        齊格插口道:「難道不能將全身竅穴緊閉嗎?」

        傅七笑道:「閉竅穴也有個時間限制,你總不會全天都將竅穴緊閉而不吃飯、不呼吸吧,那就算你不餓死也包保你不出三個時辰將全身經脈受阻,氣血凝結成廢人一個,再說這毒不光是你想像那麼簡單,這毒會隨著精氣外洩而再傳染至週遭所有與他接觸的人,要不然你既沒跟赭青青交手,也沒吸食到任何異物怎會中毒?」

        齊格一凜指著曠捷道:「難道是…」

        傅七點頭道:「這就是這毒厲害之處,她並不讓這孩子一下子就痛快的死去,除了要他多受一點苦頭外,還把他當作毒種藉他傳毒給週遭之人,其心之歹由可見之。」

        「碰」!

        齊格憤而舉拳擊桌怒道:「路有相逢,他日相遇非報此仇不可。」接著續道:「師傅,這毒真的無解嗎?」

        傅七頭微含進入沉思。

        齊格知道其師正在想辦法,故不出言干擾在旁靜待。

        過了一會傅七突然開口問道:「為何你非救這孩子不可?」

        齊格想一想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就算是天命,我欠這孩子的吧!」

        傅七不耐煩的道:「我是問你是否非救這孩子不可?」

        齊格煞感奇怪無辜的點一點頭。

        傅七嘴角逸出些許詭異的笑容點頭道:「好,或許還有些辦法,但卻不能平白賣給你…」

        齊格感覺有些不妥的道:「師傅,你想怎麼著?」

        傅七眼眉微蹙怒道:「聽你這口氣是不想救他羅?」

        齊格急道:「那倒也不是,只是……」

        「只是啥?」

        「只是…唉!好吧,你說說看要甚麼條件,誰叫你是我師傅?只是若是太困難我可不幹啊!」

        傅七笑道:「嘿!乖徒兒,這才像話。」

        「先說如何救這孩子?」

        「好!這孩子身重紫葵之毒,天底下之間或許有一物能治此毒。」

        齊格問道:「是啥?」

        「冰蠶雪蓮!」

        齊格訝道:「冰蠶雪蓮!」

        「沒錯!」

        「這要去哪找啊?」

        「大雪山。」

        「大雪山?」

        「沒錯,去大雪山找『雪山姥姥』要去,她哪兒還有半朵的冰蠶雪蓮。」

        「還有半朵?那她如何肯給?」

        「嘿…,當然不肯給,但假如你給她見這東西的話或許……」從懷裡拿出一油布包細心的拆開。

        齊格見油布包裡包的是幾顆細如粉末呈黑金色的顆粒,突然凜道:「是黑梅籽!」

        「沒錯,是黑梅籽。」

        「師傅你難道是想拿黑梅籽跟雪山姥姥換雪蓮?」

        「想換剩下的半朵雪蓮當然不可能,而且換來也無用處。」

        齊格不解道:「為何沒有用處?」

        傅七笑道:「難道你以為只要將雪蓮拿來全塞進那孩子的肚子裡,他就可以痊癒啦!」

        齊格喃喃道:「難道不是這樣麼?你不是說要治紫葵只有冰蠶雪蓮。」

        「話是沒錯,但雪蓮你沒提煉過那只不過是營養成分較高的花朵而已,雖有治毒育精的功效,卻作用不大,如要治那孩子所中之毒,依我看非得吃上一、二十朵雪蓮不可,天底下哪有那麼多的雪蓮。」

        「那拿黑梅籽要換啥?」

        「當然是換雪蓮提煉出來的精華『冰蠶蓮漿』。」

        「這冰蠶蓮漿聽起來比雪蓮珍貴,雪山姥姥她肯換嗎?」

        「哼!絕沒問題,天下間若論誰最愛梅花,那就非她莫屬,她那大雪山裡所中的梅花何止百十種,嘿!但偏獨沒有咱們梅山獨產的黑梅,何況現在梅山上的黑梅全給我鏟了做成黑梅露,天下間只剩下這幾顆黑梅籽,還怕她不肯換嗎!」

        齊格喜道:「果真如此那就太棒了!我立即去找雪山姥姥去。」話完轉身便走。

        傅七伸手將他攔了下來道:「你是否忘了一件事?」

        齊格立即會意道:「對不起師父,我太過興奮了,好吧!你說,你要我幫你辦那件事?」

        傅七雙眼忽地精芒劇盛緩緩的道:「我要你幫我將另一半的雪蓮偷來!」

        齊格渾身一震驚訝的望著傅七。

        第十一章踏雪獻梅

        一輛馬車踏著碎石急馳於野間小路上,駕車的馬伕身形微胖,細縫般的雙眼流露出著急的神情,肥胖的手持著馬鞭不斷的拍打,馬兒吃痛之下四蹄狂奔,將掠過的景物遠遠拋在腦後,顛顛跛跛發出「坷摟」聲響。

        馬車內發出微弱的呻吟:「叔……叔……」

        馬伕雙手馬韁一拉,急馳的馬車立即停了下來往路旁停靠,馬伕向後掀開車簾並移動其肥腫的臀部往車廂裡鑽,狹窄的車廂裡擠著肥胖的馬伕及一瘦小皮膚黃乾的孩童感覺上有些擁擠,那馬伕關心道:「還好吧?」

        「我……覺得……好冷……肚子……也很……餓……」

        「好,你等等。」

        馬伕將掛在一旁原本是要給自己穿的棉襖取下覆蓋在那看起來弱不經風的孩子身上,並從車廂內擱著的箱子裡拿出搾好的果泥一口一口的餵著那孩子,臉上現出憐愛之情。

        小孩吃完果泥後又昏睡過去,馬伕歎了一口氣將碗置入取出的箱內回到駕座上驅馬而行。

        原萬本裡無雲的藍天緩緩的被烏雲佔據,悶人的氣壓劇降,讓原本清爽的空氣被壓擠在外,有一種山雨欲來的感覺。馬伕抬頭望了一下天空心想:「看來快要降雨,得趕緊找地方避雨才行。」手上馬鞭一甩快速奔馳。

        「啪劈!」一聲悶雷,大雨傾盆而來,豆大的雨打在急馳的馬車上。

        馬伕低著頭不理狂雨打在臉上刺痛的感覺依然駕馬快奔,奔向遠方被雨遮蒙若隱若現的一間破廟。

        破廟內供奉的是一尊地藏王菩薩,久沒整理全佈滿灰塵,但卻遮不住其慈祥的臉容,漏雨的大殿內馬伕將小孩置於剛剛升起的柴火旁,替他除去濕透的衣服架在一旁烘乾,柴火照在小孩的臉上現出微微黃光,細看之下其深陷的臉頰猶如骷顱,四肢萎縮與身體不成比例骨瘦如柴,不禁讓人訝異:「這還是人嗎?」

        馬伕安置好小孩後便往廟後走去將剛剛煮好的湯汁端出準備餵那身受重病的小孩,忽然間一聲馬鳴從門外傳來並夾雜著人聲,馬伕驚訝之下將碗擱在一旁,快步奔到前殿守在小孩身旁望著廟門,在雨聲夾雜之下依稀聽到一男聲道:「前面有一座廟,咱們進去避一避雨。」

        其中一騎加快速度奔來:「師父,小廟裡似有火光我先過去瞧瞧?」

        蹄聲停,一人持劍跨門而入,馬伕看了一眼後瞥頭迴避,那持劍之人身著黃條鑲領白衣,全身被雨淋的濕漉漉好不狼狽,他一見馬伕和小孩後立即問道:「朋友方便借柴火取暖麼?」

        馬伕點頭不語示意可行。

        白衣人道了一聲謝後走道門口朝外喊去:「師父,裡頭有兩位朋友咱們可以進來取取暖。」

        不久門外走進兩人全身也是被雨水淋濕,先頭一人頭帶玉冠身著白綾絲衣,行走時步伐穩健節奏有致,頗有宗師氣度,另一人跟在其後比之前那人足足高出一個頭來,俊俏的臉龐帶點慘白愁容,最讓人映像深刻的是其斷掌的右手及去掉整條臂膀的左臂。

        最先進來喊師父的白衣人搶過去扶住斷臂之人,先頭之人望了馬伕一眼微微含首,挑了遠離門口靠近火堆的位置席地而坐,白衣人扶著斷臂之人坐下之後向另一人道:「師父,你和師叔先歇一歇,我到後頭看看去,順便弄些吃的東西來。」

        只見那師父道:「好,小心一點,業山。」

        白衣人名叫業山,點頭道:「是!」往後殿走去。

        馬伕抬起低下的頭看了業山一眼,眉頭微蹙即散,誰也沒看見。

        業山的師父乾咳一聲後道:「老夫是洛陽劍派派主紀雲,今日得以和閣下同處一廟,也算有緣,閣下尊姓大名還望指教。」

        原來此人是紀雲,一句話說的煞是得體謙虛,不愧是大派之主,氣度風範非凡,如此那斷臂之人應是「疾風劍」何鈤.馬伕顯得驚訝,睜大雙眼看著紀雲說不出話來,紀雲像似早知道會發生此結果似的,刀削般的嘴唇溢出自信的笑容,倪眼看著馬伕。

        這時業山從後殿快步走來,手端著碗臉現笑容:「師父,這兒有熱騰騰的肉湯,你和師叔先喝著暖暖身子。」

        馬伕臉現不愉悅的神情,心想:「這湯是我煮的,你說喝就喝?」

        紀雲接過肉湯後再望馬伕一眼,見他不言一語,拿起銀針在碗內攪拌,銀針並無發黑看來這湯沒被下毒,在無所顧慮之下以碗就口將肉湯喝了下去,另一旁業山也正餵著何鈤.馬伕瞪了三人一眼後逕自到後殿去也端了一碗肉湯出來喂已餓的快要昏迷的小孩。

        紀雲喝完了熱湯放下碗對著馬伕問道:「閣下還不知如何稱呼呢?」

        馬伕一面喂一面開口:「小人叫馬辟雲……」

        紀雲聞言皺著眉頭疑道:「馬屁雲?」

        馬伕不疾不徐若無生氣的道:「辟是開山闢地的辟。」

        紀云「喔」了一聲心想:「這人該不會是故意找碴的吧?明知我叫紀雲,還取個名字叫馬屁雲。」接著續道:「這孩子好像病的不輕啊!得的是啥病?」

        馬伕道:「麻瘋病!」

        此言一出嚇的三人連忙站起遠離火堆。

        業山開口道:「大叔,你不會是在開玩笑吧?這孩子得了麻瘋病你還靠他那麼近!難道你不怕……」

        馬伕苦笑:「自己的孩子還怕啥!」

        業山現出鄙視厭惡的眼神揮揮手:「走、走,離柴火遠一點,到一旁去。」

        馬伕搖搖頭冷笑抱起孩子走到後殿去,遠離溫暖的熊熊柴火和冷落的人情道德。他將落在一旁的門板鋪在一處較為乾燥的地方,柔柔將孩子放下蓋上棉奧被子,自己揀了一塊地倒頭就睡。在欲睡朦朧之際忽聽殿前業山道:「師父,這梁文修逃的真快……」

        紀雲斥道:「噓,小聲點……」

        馬伕心裡嘀咕:「有甚麼秘密幹嘛小聲點……」正欲起身細聽時耳邊傳來小孩聲音。

        「叔……叔……」

        馬伕側頭望著小孩:「嗯!肚子還餓嗎?」語氣充滿關懷。

        小孩像用盡全身力氣般搖搖頭道:「外……面的人……是誰……啊?」

        馬伕搖搖頭:「快睡吧,明兒咱們還得趕路呢?」

        小孩問道:「路途……還很……遠嗎?我……不想去了;我剛剛……夢到爹爹……和娘,他們向我……招手,叫我到……他們身邊去,我高興的……跳了起來,快步……奔過遍野的……花朵草坪,但不管……我怎麼追,都追……不到,他們……離我越來……越遠,我……好傷心,越跑……越……累,越……跑……越……累……」話愈講愈輕,氣息越來越弱,不自覺下昏睡過去,乾枯的臉龐佈滿淚痕。

        馬伕用手撫去從細縫般眼眶涔出的熱淚,他內心不住的狂嘶吶喊,怨恨上天竟如此不仁,居然讓這等無邪乖巧的孩子受此遭遇,滿腔的憤慨鬱積在胸,只想找個地方好好的發洩,募地雙手往地下一撐,其肥胖臃腫的身體竟無法想像的一撐而起騰在半空,筆直朝東面早已剝落的窗口激射而出不帶起一聲聲響,連在前殿如紀雲這般如此高明的高手也沒察覺,實在令人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的事實。

        馬伕臃腫的身體如風似的在大雨中狂奔,任由雨水在他肥胖的身體無情的沖刷,或許只有如此才能讓自己感覺比較好過些。

        異兆忽起,一道藍紅色璀璨無比的火球衝向烏雲密佈的天際迸出朵朵火花。馬伕心中一凜,看著煙火的雙眼顯現出恐懼的眼神,攸地身形急轉掉頭奔回破廟,第一時間從掠出的窗口竄入,隔著棉襖抱起小孩逃命似的再度穿窗而出隱沒在下著傾盆大雨的夜裡。

        破風聲響驚動在前殿閒聊休息的紀雲師徒等三人,紀雲首先反應喝道:「誰?」身子騰起往後殿掠去,到達之時發現馬伕和那小孩已然無蹤,只餘雨水從破窗外灑進溽濕了原本乾燥的地板。

        忽地破門聲響起從前殿傳來,紀雲暗地裡喊了一聲糟,唯恐受了敵人調虎離山之計連忙縱身趕到前殿,一看之下大吃一驚,只見何鈤和業山臥倒在地口吐白沫不斷抽蓄,而神案旁的椅子上赫然坐著一位長髮披肩的青衣女子,神情悠然的看著紀雲。

        青衣女子赫然是「百步奪命」赭青青,藍色的雙眼似有魔力般看的紀雲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呆立在旁;突然開口道:「齊格呢?」聲音柔順細膩有如涓涓溪水,讓人無法抗拒。

        紀雲如著魔般神情呆滯的道:「我沒看見他過啊?」

        赭青青歎了一口氣:「唉!你別騙奴家了,這裡明明還殘存著紫葵的味道,他帶著那孩子能走多遠呢?」

        紀雲道:「你是說帶著孩子的那個人是嗎?我剛剛到後殿去時已不見到他倆……」忽地感到呼吸困難,喉嚨的氣管像是被堵住般連一滴空氣也跑不進去,他雙手不自主的勒住脖子,想要吶喊也喊不出聲,幕地感覺到麻辣的痛楚慢慢地從喉頭散開緩布全身,眼前一黑倒臥在地一動也不動。

        赭青青纖細的玉腳撩踢翻轉趴臥的紀雲,雙眼像在欣賞剛完成的藝術作品般細細品味,只見紀雲雙手勒住的脖子上赫然有一根細如牛毛的藍針不偏不倚的插在左邊的大動脈上,要是不仔細尋看還真是還無法發覺,若這細如牛毛的毒針是赭青青所發,那麼世上要躲過這毒針之人恐怕寥寥無幾。

        赭青青柔柔然的走到後殿齊格脫逃而出的窗子旁,用高挺的鼻子微微一嗅,攸地鬼魅般的躍窗而出型態煞是幽美。

        ※※※※※齊格抱著曠捷奔向北邊離破廟不遠座落在雜樹林旁的小村落,一入村後揀了一無人看管的穀倉鑽了進去。

        他將曠捷置於乾草上,隨手扯掉黏在臉上臃腫的面具和身上偽裝,現出原本高挑修長的身形和俊俏的臉龐,他身子一動閃到窗旁觀察外面的狀況,見無異狀後回到曠捷身旁,心裡疑想:「這魔人定有追蹤我們之法,否則我們行事如此隱匿,怎會被她找到?」低頭皺眉陷入沉思,幕地想起一事,一把抓起曠捷將其身上衣物全數脫卸,再用稻草草率的綁在曠捷身上僅作基本的遮蔽,處理好後抱起曠捷及揀起其卸下之衣物,查明四下無人之後一躍離開穀倉掠向南面的馬廄,齊格先幫曠捷全身塗上馬糞,再將染上紫葵味道的衣物縛在馬背之上,偷偷帶著曠捷牽馬出廄朝東方走,待遠離村莊之後使勁在馬腿上拍了一掌,馬兒吃痛後逕向東方馳去,一溜煙地跑得老遠不見蹤影,齊格才再帶著曠捷改往北方大雪山的方向奔去。

        一路上前面幾天齊格唯恐被青青識破詭計追了上來,還特地揀一些山林野道來走,慢慢地看似無追來跡象才放心地買了一輛馬車改走官道,這往大雪山之行一路走來倒也平順安穩;這一日來到黑龍江大雪山下附近村落,齊格上了一間客棧點了一些酒菜充飢,看著曠捷一天比一天消瘦心有不忍,擔心再拖下去恐怕性命不保,餵了肉湯及一些黑梅露後,不願再多做休息,趕緊問明了上大雪山之路,帶著搾好的果泥,背著曠捷上馬往山上馳去。

        大雪山終年積雪不化,整座山被雪覆蓋成銀白色,在太陽光的照耀下格外刺眼,齊格一路上照著村民所指示的路走去,不消半日便已來到雪山半巔無法馬行之路,只見一顆灰白色的巨石上刻著鮮紅的『烙雪峰』三個大字,齊格一看就知道已離目的地不遠,然從此地要再上得峰頂驅馬已是不行,在此狀況之下趕緊下馬將曠捷負在背後加快腳步奔向峰頂。這一路上奔的雖快,但卻處處留意週遭事物,眼見上得烙雪峰後一路上儘是繁花落落,品種概不相同,他從幼年時便在梅山長大,哪種梅花他沒見過,但所經之處見到的梅花到有幾種他沒見過,且各株梅花樹皆一列列排列整齊分區別類,顯是有人刻意栽培,齊格心想:「師傅說著雪山姥姥特鍾愛梅花,果不虛傳,看來這趟沒白跑,小捷或許有救。」越想越興奮也就越奔越快,到得後來簡直有如一陣風吹過般,不見其影卻帶起片片花葉。

        「君上峰來留梅香,乘風踏雪余殘影,烙雪自飲莫心沁,萬里有伴何獨行。」一聲清脆帶點春意的優美聲音傳入耳內。

        齊格一凜立即止步尋音望去,只見滿山梅花覆蓋在暟暟白雪之上,哪來的傳音之人。雖摸不清楚對方來意,但聽其口氣像似知道自己來歷且並無惡意,在不知其方位下,提了一口真氣向四方道:「姑娘,小斯今日到得貴寶地,實有急事找雪山姥姥一談,還請姑娘現身帶路,小斯銘感於心。」

        「我不就在你身後嗎?」美聲從耳後傳來。

        齊格一嚇旋身後躍三步雙手護在胸前防來者偷襲。

        一身著雪白霓裳,赤足踏雪而立的女子出現在面前,烏黑髮亮的秀髮像瀑布般的垂在平滑無暇的香肩上隨風飄逸,陣陣的髮香若有似無的灑來清晰可聞,白晰透明的肌膚讓其瓜子般的臉龐微透紅光就像是剛成熟的桃子般可口,尤其是那一雙會說話的雙眼更讓人深深著迷,白色的倩影立在潔淨的白雪上,感覺上就像一朵傲立在冰雪的梅花。

        齊格本能的吞一口口水道:「姑娘,在下齊格……」

        白衣女子好像早已習慣齊格會出現這種反應般無所謂的微笑道:「我知道,無用多說,你師父托你帶來的東西可以交給我了。」

        齊格先是一呆旋又現出陽光般的笑容:「姑娘好像會預知似的,在下還未說明來意就通通被你知曉了,這可真是無趣,可是我除了要把東西交給雪山姥姥外還有一事要……」

        齊格話說到一半白衣女子突然插口道:「你說吧。」

        齊格歎了一口氣:「姑娘好像都不讓人把話說完似的,在下是真有急事需找雪山姥姥說明,這有關……」

        白衣女子又插口道:「我知道,你是想醫治你背後負著的孩子吧?他中這紫葵之毒,天下間恐怕只有冰蠶雪蓮可以治他,只是不知道你師父為何肯拿出黑梅籽來救這孩子。」

        齊格笑道:「姑娘果真料事如神,不但把在下來意說個一清二楚,更神奇的是知道在下作為交換之物是黑梅籽,跟姑娘講話真是輕鬆,只要開個頭,姑娘便可道尾。呵!」

        白衣女子報以微笑:「既然話已說完,你可以留下孩子和黑梅籽走了!」

        齊格豎指成掌往前一橫作勢道:「姑娘這恐怕不妥吧,在下如何知曉你可……」

        「不用擔心,我就是雪山姥姥。」

        此言一出,齊格全身有如被雷殛般呆立如木,雙眼瞪大直視眼前這位令人難以相信其身份年齡的美女。

        第十二章雪山姥姥

        「甚麼!」

        「你居然把黑梅籽給了她,而且還兩手空空的回來,唉呦!我怎麼會教出這麼蠢的徒弟啊?當年真是瞎了狗眼了我!」傅七咆哮的對著齊格說著,雙眼像要噴出火來似的暴跳如雷。

        齊格無奈的道:「師父,我也無可奈何ㄚ,這雪山姥姥著實厲害,我還沒說出口,她老就把我心裡面想的全抖了出來,你叫我怎麼辦,不要說偷了,她連玉梅宮也不讓我踏進一步。」

        傅七指著齊格的鼻子道:「呸!人家不讓你進去你就不進啦?你齊格何時如此窩囊,還虧你是我『九指神偷』教出來的弟子,臉面都被你丟光啦!」

        「我……我……」齊格啞口無言地看著氣的已七竅生煙的傅七。

        傅七突然雙目精光一閃的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被那妖女給迷住啦?」

        齊格「啐」了一聲道:「我!怎麼可能,師父你別瞎猜啦!」轉過身去續道:「況且我們也沒吃虧啊!她不是答應要醫曠捷了嗎?」

        傅七走到齊格身邊厲聲道:「那是你要救他,我可沒說我要救他!」

        齊格別過頭去迎上傅七眼神道:「師父,就當你行行好做點善事吧!況且你要那冰蠶雪蓮做啥?你又沒中紫葵之毒,而且你不是說過那半朵雪蓮不足以產生養傷育精的功效嗎?」

        傅七冷哼一聲道:「哼!你知道些甚麼?要是中了紫葵之毒再去要那半朵雪蓮也是無用啦…」

        沈默了一會走到窗邊望著外頭接著道:「你這小子可知道那雪山姥姥已經幾歲啦?」

        齊格搔了幾下搖頭道:「她既然叫姥姥我想大概很老了吧!但看他的臉卻又像二十幾歲的姑娘般,好像跟我差不了幾歲!」

        傅七猛地轉身道:「哼!跟你差不多年歲?如果我記得沒錯,她足足大我兩歲有餘!」

        齊格聞言渾身一凜失聲道:「甚麼!」

        ※※※※※曠捷微微睜開疲憊的雙眼一下子灑進大量閃耀的陽光,刺的眼睛好不舒服。

        一稚嫩女聲傳來道:「你醒啦!」聲音充滿驚喜。

        曠捷想要起身卻覺得渾身無力,連轉個頭要看看身旁的人是誰也沒辦法。

        那女孩續道:「你知道你已經昏迷了多久了嗎?」

        曠捷心想:「最後一次有記憶的是齊叔背著我在雨中奔跑,再來就完全沒了印象,這有多久的時光我可不知。」

        「你已經昏迷十一天啦!」

        曠捷訝然心想:「哦!已經那麼久啦!咦!齊叔呢?這裡是哪?」

        少女道:「來,把這碗藥喝了,喝完了我得去通知姥姥。」

        一模糊影像從曠捷眼光余角緩緩浮現直至填滿整個眼眶為止,曠捷努力的眨了幾下眼想要抹去黏在眼球上的黏膜,好讓自己能看清楚眼前之人;慢慢的模糊的影像漸漸地清楚,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白晰潔美女孩的臉,一雙水溜溜的大眼睛正轉呀轉地看著自己,曠捷自有記憶以來第一次這麼近被女孩貼著看,不自覺地害羞起來,但礙於全身虛軟無力不能將頭撇向一旁,只好將眼珠子移往一旁避開視線。

        「咦!你怎著耳根子紅的跟柿子一樣,是發燒了麼?」女孩探手摸曠捷的額頭後又道:「奇怪了沒發燒啊!這樣吧,你先把藥喝了我再去請姥姥過來看看。」說完端著碗拿起湯匙一口一口的餵著曠捷。

        曠捷嘴裡喝著藥心裡想著:「這姑娘人這麼美,又待我如此的好,得好好謝謝人家才行。」

        忽然門外傳來一聲道:「梅兒,那孩子醒了麼?」

        那叫梅兒的女孩放下手中的碗站起來欠身道:「回姥姥,他已經醒了,只是身子還虛著沒辦法說話。」

        雪山姥姥走了進來柔聲道:「算來也該醒了,這紫葵之毒已壓制住,再來能否痊癒就看他自己的造化。」雪山姥姥邊說話邊移到曠捷身旁,伸出右手抬起曠捷的手搭起脈來細心診斷。

        「姥姥他沒辦法痊癒的跟常人一樣嗎?」梅兒抬起頭問道。

        只見雪山姥姥搖搖頭歎道:「這下毒之人用毒的量太強,再加上送來的時間太晚,他想痊癒的跟常人一樣恐怕不易。」

        「那他豈不是終身殘廢,一輩子得躺在床上。」

        曠捷聞言轟的一震,腦筋嚇得一片空白,雙眼張的奇大,心想:「我變成殘廢了!」

        雪山姥姥像沒注意到曠捷的反應,放下其瘦小的手後回身向外走去:「藥喂完了就跟我來。」顯然是跟梅兒說地。

        梅兒點頭道:「是,梅兒把碗收拾後就來。」

        很快地將藥碗收拾乾淨,低下身來跟曠捷道:「你先休息著,待會我再來餵你吃飯。」話完便匆匆追著雪山姥姥而去。

        躺在床上無法接受事實的曠捷一想起自己可能會終身殘廢就忍不住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咕嚕的流了下來;他一直想起身來看看自己究竟有多嚴重,偏偏卻無法行動,連想出聲的力氣都沒有,也不知掙扎了多久,哭累了昏頭就睡完全不省人事。

        ※※※※※齊格以接近咆哮的聲音尖叫道:「不可能!」

        傅七冷笑道:「那是事實,切切卻卻的事實。」

        齊格難以相信的看著傅七,身體微微顫抖,接著緩緩扜出一口氣恢復鎮定地道:「她是如何能保持如此年輕?」

        傅七淡淡地道:「除了練水月大法需保持的童貞之身外,再來最重要的就是那半朵雪蓮了。」

        轉過身來續道:「這冰蠶雪蓮雖不易繁殖,但卻有比這世上任何植物更強忍的生命力,如玉雖捻了半朵雪蓮來煉丹藥,但另一半的雪蓮卻仍活的好端端,半點枯意也沒有反而還有再生之跡。」

        「這如玉便是雪山姥姥之名?」

        傅七含首默許:「雪蓮每日夜裡吸收日月山靈之氣集其精華,到得早晨之後便凝結成露聚於花蕊之中,如玉每日晨飲雪蓮冰露,長久以來不但容貌欲發年輕,就連氣質也變的超凡脫俗,暫且不提對功力有何助益,至少知道其靈覺感應已入清明透天之境。」

        齊格接口道:「這就是之所以她能在幾哩外就嗅到我身上的黑梅籽及猜透我一切心思的原因。」

        傅七緩緩的點了頭歎了一口氣道:「四十年了,四十年來她一直保持年輕,而我…」轉過身望向窗外無限遠處,陷入回憶的沈思當中。

        幕地齊格驚然大聲道:「你在喜歡雪山姥姥?」

        傅七撇過頭來臉紅地道:「呸!胡說八道!」

        「還說不是你看你臉紅成那樣!」

        傅七像刻意掩蔽似的把頭轉回面向窗外沈默不語。

        齊格退回桌旁靜靜地等著傅七,他兩師徒結緣已久,他知道他師父的個性,該講的就會講,不該講的就算你逼他也無法得到答案,現在能做的也只有靜靜的等待。

        時間一點一滴飛逝而過,傅七像似陷入無人空間一樣,他一會兒笑、一會兒眉頭深鎖、又一會兒呆滯入神、一會兒神光閃閃,完全不理會週遭的一切。

        忽地又歎了一口氣:「唉!四十年過的真快…」

        齊格丈二摸不著金剛聽的一頭霧水。

        「你可知道我為何要你去偷那半朵雪蓮?」

        齊格想了一下點頭道:「大概理會得。」

        傅七得意的點幾下頭表示稱許:「沒錯!就如同你所猜的一樣,我想要年輕;那麼你也應該知曉我為何不親自出馬去偷了吧?」

        齊格徐徐的道:「師父是不想見到雪山姥姥;不!或許該這麼說,師父你是不想讓姥姥見到你。」

        傅七現出些微的苦笑道:「我是不想讓如玉見到如此蒼老的我。」

        齊格聞言心頭一酸叫道:「師父……」想出言安慰卻找不到適合之詞,甚至有點後悔把話說的這麼直。

        傅七走回桌旁找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頹然道:「你可知如玉曾是我未過門的媳婦!」

        齊格失聲道:「什麼!」

        當他還無法接受那天在大雪山上見到的美麗姑娘已年近六旬,又再聯想到眼前這位年事已高的師父和那姑娘曾經是未婚夫妻就不禁然的失聲尖叫,隨後又想起失態馬上急忙道:「師父,對不住,我不是……」

        傅七打出手勢示意無打緊地笑道:「就如你所看到的這樣,大多數人都會有如此反應,這就是為何我需要雪蓮了?」

        齊格激動的道:「師父你既然這麼喜歡她為何不去跟她說明白去?你如果不好意思去,我去!」

        傅七笑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事情如果說的明白早就明白啦!」

        傅七像恢復先前神采般精神亦亦地道:「好!咱們先把這件事放在一旁,先去幫你報仇出口鳥氣再說。」從椅子上躍起一把抓住齊格右手往外竄去。

        齊格還來不及反應已被傅七拉著走,他知道傅七的性子就是如此,前一刻可能是多愁善感陰雨綿綿,但後一刻早已將憂愁拋出九天雲外晴陽灑灑,先前的惱人煩事,此時早已不見,這就是傅七——「九指神偷」傅七。

        齊格被拖著道:「要去哪?」

        傅七洒然道:「當然是去找邪派那些混蛋!咱們去看看他們在搞什麼鬼!」

        齊格見傅七竟然這麼快就從鬱悶中走出,突然被激起雄心壯志笑道:「好!咱們師徒倆去找他們晦氣去。」

        兩師徒一高一矮縱身跳躍急奔絕塵而去。

        ※※※※※煦麗的陽光映入眼簾,曠捷再次醒來,和上次不同之處是這次醒來比較有力氣些,他可以毫不費力地睜開眼皮;耳邊傳來久違想念的美麗少女聲:「你醒啦!」語氣充滿欣喜,令人賞心舒服。

        曠捷努力的張口回應,聲波振動喉嚨脫口而出發出沙啞難聽的聲音:「我……我……」

        少女笑道:「你別我呀我的,閉住嘴巴少說話,你這次差點進了鬼門關你可知道。」

        曠捷怕少女再度責備,只得閉口搖頭示意不知。

        少女以略有責備的語氣道:「師父說你哭的太過傷神,讓好不容易培育出的元氣又流失掉,壓制的毒性再度攻進心脈,前一個月的努力可以說都泡湯啦!」

        接著語氣放柔道:「幸好你命大活了過來,要不然人家就白耗時間照顧你了。」

        曠捷聽了內心一陣感動,心想:「這姑娘待我真好。」便欲起身,無奈躺久了身體不聽使喚,只是蠕動著發出悉悉之聲。

        「你想坐起來啊!是不是?」梅兒轉過頭來柔聲道。

        曠捷點頭示意。

        「我來幫你。」俯身將曠捷扶了起來坐在床頭上背倚後牆。

        曠捷使勁地將氣送出喉嚨發出沙啞難聽的聲音:「謝……謝……」

        梅兒皺眉道:「我不是跟你說過少說話嗎?而且你的聲音那麼難聽,活像厲鬼挺嚇人的。」

        曠捷不好意思的抬起手來搔頭,突然渾身一凜倒抽一口涼氣,雙眼睜的奇大看著自己抬起來的右手,臉上現出驚恐無法置信的神情:「這是我的手嗎?」。

        第十三章蘭竹菊梅

        「冬梅!」一女聲呼喊著。

        潔淨的長廊那端走來一女,身著橘黃色連身蘿裙,及肩秀髮綁著馬尾隨著婆娑的步伐搖擺,小巧可愛的鼻子加上細長的丹鳳眼,別有一番古典味兒。

        「秋菊姐我在這兒。」梅兒從一旁廂房內探出道。

        秋菊微笑道:「你在這兒啊,那個人還好嗎?」

        梅兒搖搖頭:「他自從看到自己的模樣後,整天悶悶不樂,連一句話也不說。」

        「唉!這也難怪,任誰看到自己成這模樣也都會無法接受。」

        梅兒歎了一口氣,手扶長廊雕花扶手,半倚著身子低頭不語,遂又想起一事道:「對了!菊姐你找我有事嗎?」

        秋菊訝然:「對了,我倒忘了,姥姥請你帶著那孩子一起到『斷情居』去用晚餐。」

        梅兒乍舌細聲道:「姥姥是不是心情不好啊?怎麼今天想去斷情居用餐。」

        秋菊聳肩道:「我也不曉得,反正我只是負責傳話而已。」

        「你不去嗎?」

        「要啊!姥姥說咱們都要到。」

        梅兒吁出一口氣:「還好,我還以為只有我要去呢?」

        秋菊倪笑道:「幹嘛!你會怕姥姥啊?」

        梅兒撇嘴道:「只有春蘭姐才不怕,何況今日是在斷情居。」

        「說的也是,春蘭姐也不在,我看今日咱們還是少說話為妙;好啦!不跟你說了,記得待會遣幾位花奴將曠公子架來。」

        梅兒「噗嗤」一笑道:「『架來』!講那麼難聽。」

        秋菊也笑道:「要不然要怎麼說」一雙鳳眼笑得花開眉艷,接著續道:「可要記得別遲到啦!我先走了。」婆娑的來,嬌媚的去充滿女性柔媚味道。

        梅兒待秋菊走後逕自向長廊另一端走去消失在盡頭轉角處。

        陽光灑灑的廂房內偌大的床被華麗的遮簾蓋住,耀眼的陽光被阻隔在外一滴不進,單人的木床角落縮瑟一人將頭埋入其瘦小如枯枝的四肢內,沒有陽光的黑暗將其完全籠罩漸漸吸收直至溶為一體,如果外面陽光普照的世界是天堂,那麼遮簾裡面暗黑如漆的空間便是地獄,孤寂的地獄。

        曠捷躲入兩膝內的臉現出自嘲的笑容,剛才秋菊與冬梅的對話他一一聽入耳內不無遺漏,他笑並不是因為對話內容有趣,而是自卑無奈的笑,心想:「這也難怪,依我現在這鬼樣子當然要架著我,要不然我哪走的動,哼……」

        「咿呀」廂房的門被打開。

        梅兒帶著兩位花奴跨過門檻走了進來,到木床邊撩起密覆的遮簾道:「小捷,你怎麼又將床簾垂下!」

        曠捷姿勢依舊並沒有理她。

        梅兒倷一下嘴道:「待會姥姥請我們過去吃飯,你先去沐浴,我來幫你整理一下房間。」向花奴招手示意先幫曠捷洗澡。

        曠捷出乎意料地並沒有反抗,任由兩位花奴將其扶起移向後後廂房沐浴去,餘下正在幫曠捷整理衣物的冬梅。

        ※※※※※「斷情居」座落在宮中唯一的人工湖「明月鏡水」旁左,其後壟立一拱形假山,明山秀水多了那麼一分閒暇及靈寧;悠揚的琴聲箏箏而出,其中柔合優美歌聲,一鏘一合宛如嬉戲追逐的黃鶯呢鳴,充滿雀躍生動的旋律將映照明月的湖水染上一波隨音符跳躍的漣漪。

        「江夏隨風飄揚柳,流水無意任東流,巧問船東何處去,笑看淮江莫問叟,低首望月直探心,情絲綿綿斬不斷,若有斷情流水刃,何需為情兩頭空……」忽地琴音轉為高亢,「錚」的一聲,揮琴的手停止動作,跳躍的音符隨之消失,有如泡沫破滅得無影無蹤。

        雪山姥姥眼望古琴柔聲道:「出來吧!既然來了何需躲躲藏藏!」

        話完一道綠影從假山後掠出半跪於古琴前,動作乾淨俐落沒有多餘瑕疵,煞是完美好看。

        來人一俊俏小生裝扮,身著青衣袍掛,頭綁青綾髮髻,不過照其身形看來應是位姑娘,瓜子般的臉龐鑲上一雙閃著光彩猶如寶石卻又帶點冷漠的眼眸,如弦月的彎眉懸在其上,讓人有種清新脫俗的感覺,微翹的薄唇顯現出其剛毅孤傲的個性,靈狐般的雙耳卻讓其多加上一層伶俐和聰穎。

        雪山姥姥如無視一般道:「起來吧!坐到我身旁來。」

        青衣姑娘恭敬的道:「是!」傲然而立走到姥姥身旁揀一團浦坐了下來,續道:「姥姥心情不好嗎?」

        「何謂好?何謂不好?」

        青衣女子默而不答。

        「自我水月大法大成以來,已無謂好或不好,只有明或不明。凡事通則明,不通則穢;明心如鏡,穢心如塵,若以鏡照塵則粒粒清楚,若以塵蒙鏡則物物皆迷,曉得嗎?」

        「是!竹兒受教領得,謝姥姥開蒙。」

        「你一向聰明,應當領得……」攸地站起望向湖面明月倒影:「叫他們將宴席擺上來吧!」

        「是!」

        ※※※※※圓形的餐桌坐著五人,靠假山旁的為主位,坐在位子上的當然是雪山姥姥,依次夏竹、秋菊、冬梅,曠捷坐在雪山姥姥對面,只見他更上新衣梳好髮髻一副清新模樣,但焦黃的面容依然,萎縮的四肢依舊,令人尤生惻隱,唯一可以慶幸的是跟之前虛弱的模樣相比已經好上很多,至少已可坐起不用終日躺在床上活像死屍。

        桌上的菜餚不算豪華,但也頂的上豐盛,雞、鴨、魚、肉樣樣不少,人人以清茶代酒,少了應有的熱鬧喧嘩,但卻也多了些清逸閒寧。

        「捷兒!你來雪山已多少時日啦?」雪山姥姥突然發問道。

        「喔……我……」曠捷緊張的望著雪山姥姥結巴的說不出話來。

        冬梅搶著答道:「他已經來三個月多了,姥姥。」

        「他沒嘴巴嗎?要你答!」在一旁的夏竹不悅地道。

        「不,竹姐,我……」

        「姥姥問的可是他,不是你,別多話。」

        「是。」冬梅緩緩低下頭來。

        「你每日守著那把劍可不累?」雪山姥姥像沒聽到竹、梅兩人對話般依舊柔聲道。

        這次冬梅可不敢插話了靜靜的看著曠捷的反應。

        只見曠捷搖搖頭緊閉著嘴巴。

        夏竹見狀更加氣憤攸地站起指著曠捷:「哼!你是沒嘴巴嗎?搖頭是啥意思?」

        「不可無禮,坐下。」

        「師父,這……」

        「坐下。」聲音雖然輕柔但卻充滿威嚴令人不得抗拒,夏竹只好乖乖坐回原位,臉色微嗔。

        雪山姥姥待夏竹坐下後伸手到曠捷面前道:「可以給姥姥看看嗎?」

        曠捷像害怕雪山姥姥會就此奪去擱在椅旁的劍似地,一把抱住銀劍往後縮瑟。

        「給我拿來!」

        一聲嬌喝,夏竹左手從旁探出越過秋菊胸前欲奪曠捷手中銀劍,速度煞是迅捷勢在必得,不料曠捷雖身形憔悴使不上力,但自幼年追隨其父和梁文修修習的武功卻沒忘記,見夏竹一手探來本能地雙腳急撐欲往後退,無奈全身勁力早已被紫葵散的一乾二淨,這一撐沒想像中般連坐椅往後退卻,而是一個跟斗連椅的摔在地上,「碰」地好大一聲。

        「啊!」秋菊和冬梅同時叫起。

        曠捷這一著雖然狼狽但卻也躲過夏竹奪劍之舉,只見夏竹氣的俏臉通紅,她哪想的到一個懦弱如此的男孩竟能躲過他凌厲出擊的一招,羞怒之下從椅子上躍起掠往倒在地上爬不起來的曠捷處一腳踏去,事情來的突然眼看這一腳便要踏上曠捷的頭,忽地一道白影掠出擋在曠捷身上;一聲驚呼,夏竹踢出的一腳踏踏實實的踢中白影,急忙收腳叫道:「梅兒!」

        原來冬梅眼見夏竹一腳踢出,雖沒使上全力,但若一腳踢中曠捷,以他現在的身子狀況非得要在躺在床上十來天不可,但她又不願得罪夏竹,否則用手接下著一腳又有何難,故在無計可施之下只好用身子來挨這一腳。梅兒身子受力和曠捷跌在一起壓在其虛弱的身上,曠捷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對不起,壓疼你了嗎?」冬梅臉紅的趕緊爬了起來。

        「不……」曠捷從未和跟自己年紀相若的女性這麼貼身接觸過,只覺得觸體柔軟說不出的舒服,少女身體自然發出的處子體香醺的腦昏昏神迷迷,一時之間陷入沈醉迷思,忘了自己還躺在地上。

        夏竹望了曠捷一眼後瞪著冬梅不言一語,直瞧的冬梅寒毛直起回頭看著姥姥。

        「全都坐下來吧!」言語之中不見任何情緒,讓人猜不透心裡所想。

        「還不快起來!」秋菊在一旁扶起曠捷坐回座位。

        雪山姥姥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不對剛才所發生的事有所責備,反而臉現笑意的對著曠捷道:「你知道這把劍的名字嗎?」

        曠捷先是一訝,然後再點點頭:「知道,它叫君子劍。」思憶回到巨靈劍莊梁文修將劍拋給齊格時的畫面,他還清楚的記得梁文修說的每句話:「我家大哥尚有一子,代我托給耆山斷不絕撫養,此劍名曰君子劍,予他莫忘其意,磨勵之。」接著憶起父母雙亡一下子思緒陷入惆悵,緩緩掉下淚來。

        「哼!沒用的東西。」夏竹斜眼倪視曠捷嘴裡喃喃念道。

        雪山姥姥柔聲道:「你齊叔交代我說等你醒後將劍交給你,並教你勿忘劍名行君子之道……」接著緩緩站起走向欄杆旁:「可是你齊叔也太看得起我了,君子之道豈是能一竅得成的,這世上太多人以君子自居,但私底下做的卻是小人之事,有多少人得以做到表裡合一呢?我想是寥寥無幾吧!就算心境已達通徹之人也無法事事皆君子,你師父便是個很好的例子,他斬邪狼行君子之道,卻沈淪魔道反君子之志,這事如何解釋,或許只有他自己本人才知道,行君子之道講求的是自制,這也是最難的地方,道理人人會講,行事卻未必人人一致,你只要磨心專志,秉持著勿將自己的快樂建築在他人身上、勿讓自己表裡不一、勿使邪道入侵,如此便能行君子之道,不必要居於禮節世俗作偽君子之事便可,懂嗎?」

        曠捷第一次聽人講話到如此入迷,他清楚的瞭解梁文修及齊格對他的期望,或許還加上雪山姥姥因為她說的如此真誠,他猛點頭雙手緊握著君子劍,自他中毒以來第一次燃起鬥志,他拋卻所有憤恨悲傷要求自己不可因為身體的殘缺而有所喪志,立下練心磨劍之志。

        雪山姥姥回過頭來會意的一笑:「行君子之道不必非得以武驅之,你有此心已屬難得。」接著轉向冬梅道:「送捷兒回去吧!就寢之前記得喂些冰蠶蓮漿。」

        「是!姥姥。」

        ※※※※※坐著曠捷的轎椅跟著冬梅走向北面的長廊,一路上曠捷一直想著雪山姥姥的話並望著長廊外的世界,無意下見到一片梅園,裡頭盛開萬點梅花朵朵嬌艷花花動人,忍不住開口道:「梅兒姊姊,這是哪兒?」

        梅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啥姊姊不姊姊的,誰說我年紀比你大!」

        曠捷也不好意思的笑了出來:「卻也如是,得罪了,梅兒姊姊!」

        「還在叫!」白了曠捷一眼後續道:「這裡是『望梅崖』,姥姥將最喜歡的梅花全種在這,上次送你來的齊叔叔他所送的黑梅也種在這裡。」

        「喔!這裡好漂亮,可以進去看看嗎?」

        「當然可以羅。」順手招了兩位抬椅花奴跟著進入望梅崖。

        這望梅崖位於大雪山極北,終年積雪白花遍佈,是大雪山往北的盡頭,再過去便是無法鴻越的千仞山浚。梅兒一行四人來到崖頂「賞梅亭」,待安置好曠捷後遣離兩位花奴,孤立在崖上的亭裡只剩下這一男一女兩人。

        「梅兒姑娘這賞梅亭立在這崖巔剛好可將繁花盡收眼底,還可一望這千仞深壑,真可說是一亭雙用,建築者下了不少功夫。」

        梅兒蹙眉道:「你一下子叫我姊姊,一下子叫我姑娘的好是陌生,以後你直接叫我梅兒好麼!」

        曠捷傻笑點頭微感不好意思。

        「這賞梅亭可是姥姥最喜歡來的地方,幾乎每日都來此飲茶賞梅,喏!你看那就是黑梅種植地。」右手指向梅園裡的一角。

        曠捷尋指望去只見一矮小竹籬圍起一塊空地,裡面光禿禿的什麼也沒有,心想:「大概還沒發芽吧!」

        兩人沈默了一陣子,氣份顯的有些尷尬,梅兒首先開口道:「今天竹姐對你如此你不會怨他吧?」

        曠捷搖搖頭。

        「你這人就是這樣,都不開口說話,人家怎會知道你心裡想啥!」口氣中竟有些責備。

        曠捷連忙慌張的道:「不,不是這樣的,我只是……」說到一半臉往下沈。

        冬梅歎了一口氣:「算了,當年我剛到這裡時也是跟你一樣……」

        曠捷大惑不解的道:「當年?」

        梅兒不答曠捷站了起來走向深浚一邊:「這也難怪竹姐會看你不稱心,這裡哪一個人不是孤兒,哪一個人不是家破人亡的?」

        曠捷若有所思的低下頭來。

        梅兒續道:「誰都不願有這樣的經歷和過去,但事情總是發生了,你也無法改變的,既然如此何不快快樂樂的為自己爾後打算,總勝過哀愁過日子!」轉過身來面對曠捷。

        曠捷迎上冬梅醞滿神采的雙眸,內心一陣激動竟忍不住的掉下淚來。

        冬梅笑了出來:「你也太容易哭了吧!」

        曠捷受到冬梅笑意的感染也跟著笑道:「不,不是的……」眼裡含著淚光咧嘴而笑像個傻瓜一樣。

        突然一聲冷哼,一道青影閃了出來立在兩人面前。

        「竹姐!」冬梅失聲叫了出來。

        夏竹冷冷的看著曠捷道:「你跟這沒用的人說那麼多做啥?」顯是對冬梅所說。

        冬梅顯的有些不知所措:「我……」

        曠捷突然瞪著夏竹怒喝道:「我不是沒用的人!」隨後咳了兩聲,他身體正值復原期,這樣的狂喝畢竟吃不消。

        「嘿!還說不是,連大聲叫一下都咳成這樣……」

        曠捷攸地拿起身旁銀劍站起,但顯的有些吃力搖搖欲墜的道:「你……」

        夏竹一步逼近貼著曠捷道:「我如何?」

        曠捷退了二步靠上欄杆結巴的道:「你……你別……欺人太甚。」

        夏竹「哈」了一聲倪視曠捷再向前跨了一步:「就算我欺你好了,你又能如何?」

        曠捷受不了激挺起銀劍怒視夏竹。

        「鏘!」

        夏竹拔劍出鞘指著曠捷,這劍的劍柄劍鞘狀似竹,劍未出鞘前容易讓人誤認為只是一根竹棒,出鞘之後劍身成細長狀比一般的劍身還細,感覺上像似粗長些的牛針。

        接著道:「想用武啊,來,我奉陪。」話完「唰」一聲揮劍刺向曠捷右肩。

        「竹姐!不要!」冬梅驚叫著。

        「噹!」曠捷本能的提劍抵擋。

        正常下抵擋這劍不難,而且按照常理應可將來劍震回,不料曠捷現在身虛氣弱,且來劍力道過猛,提劍一檔下竟無法削弱來襲力道,在無法支撐之下,上身後傾背腰頂在欄杆上,一個重心不穩向後翻越過欄杆墜進萬丈深淵。

        「啊!」

        兩聲尖叫響起,竹、梅兩人一前一後急速奔向欄杆欲搭救失足跌落的曠捷,無奈為時已晚曠捷已向下跌落至少二十餘丈想救已難,慌然無措的兩人只能呆立現場看著曠捷的身形漸漸縮小直至隱沒入茫茫山嵐裡消失眼前。

        第十四章陰謀

        兩道黑影迅速接近一間破廟快如鬼魅。

        「就是這兒?」傅七的聲音響起。

        「是啊!我是在這兒遇到邪派獨門通聯法的。」

        「嗯,小心一點。」兩人攸地分進,分別從左右邊繞越過廟,隨後在廟的另一面會合相互點一下頭示意並無埋伏,再從廟門竄進。

        「咦!這人不是洛陽劍派的『疾風劍』何鈤?」傅七指著地上的腐屍道。

        齊格點了點頭:「那一晚他們是在這兒的,看來都已遭妖女毒手。」

        「師父你看!」齊格蹲在紀雲身旁訝異的叫著。

        傅七也蹲了下來右手捏住插在紀雲喉嚨上的一根青色細針仔細注視,雙眉緊蹙地道:「這是『百步奪命』赭青青所發……」針尖閃著異樣青芒,續道:「這針叫『青珀』能殺人於無形,最讓人無法防範的是此針系如牛毛,發出之時根本無任何破風之聲,且也無法目視……」

        「那要如何破解?」齊格也皺起眉來。

        「只能仔細注意發針之人的手勢別無他法,任何暗器擊發必會揚手或彈指,除非他用的是臂匣。」

        「就是那種裝在手臂上發暗器的機關?」

        傅七點頭續道:「幸好這藍珀毒針太過細小無法藉機關發射,否則武林正道將遭大禍。」

        齊格乍舌道:「這名字好聽的毒針還真是歹毒。」

        「世上美麗的花朵總是帶刺。」

        將針以油布包好後道:「任何人只要身中此針必活不過百步。」

        「任何人?」

        傅七點點頭:「像紀雲這種好手,依我看來頂多只能撐個兩句話的時間吧!」

        「這麼說來百步之期還寬裕了許多……」,接著調皮的笑道:「師父你能撐多久啊?」

        傅七「啐」了一聲:「沒大沒小地!我沒試過怎地知道。」

        接著催促道:「快找線索,邪派必有聯絡之法,我們還得去看看他們在搞甚麼鬼哩!」話完躍向後殿而去。

        齊格望著傅七掠去的背影,嘴裡含笑心裡湧起一絲溫暖,想起能有這麼一位亦師亦友的師父感到非常的幸運,二十年前他是一位孤苦無依的孤兒,獨自生活在北方被雪覆蓋的村莊裡,因緣巧合下被傅七相中收為徒弟,人生開始起了變化,他一直很感謝傅七在人生最無助時收留了他,教他武功及做人處事,使他能獨當一面,擺脫原本應當窮苦潦倒的一生,特別是傅七從不跟他計較細節,任何事皆可直說直講不用忌諱師徒間的禮教,讓他覺得非常親切,在某種意識型態下他已經將傅七視為自己的爹。

        突然飛來一指彈在齊格額上,痛的齊格眼淚直流直撫痛處。

        「你在傻笑啥?」傅七欺進齊格眼前道。

        「好痛啊!幹嘛嚇唬人。」

        傅七笑道:「噫!怎麼跟個娘們似的,撒嬌哩!」

        齊格不悅的道:「誰跟你撒嬌來著,瞧你高興的,是不是有啥發現啊?」

        「嘿!你這小子倒是聰明,坐著領賞不用付出勞力就有收穫啊!」

        「嘻!這樣才顯現得出師父你的利害哩,啥邪派密傳通訊之法到你『九指神偷』傅七面前還不是原形畢露,跟桌上拿柑般輕鬆。」

        傅七板起臉來「呸」了一聲:「別來給驢子拍馬屁!」頓了一會兒臉露微笑地道:「不過你說到是事實,偌,你看!」攤開右手手掌現出一顆被磨的差不多的褐色小石子。

        「你猜,這是啥?」

        齊格拿起石頭在鼻下一聞後道:「這是磷石!」

        傅七點頭道:「算你有點見識,來,過來看看。」拉著齊格往後殿走去。

        兩人來倒後殿只見陽光稀稀疏疏的從窗戶及屋頂破洞灑進,其餘大部分都融入黑暗之中且沾滿灰塵,傅七帶著齊格走到堆滿雜物的一角道:「你看……」右手指著紅磚砌成的牆壁。

        齊格仔細來回看了一遍:「沒啥啊?」回頭疑問地望向傅七。

        傅七露出詭異的笑容道:「嘿!要是這麼容易看見,那哪還叫啥勞子的秘密通訊法!」

        「看好啊!」手摸入懷中取出火焟隨地找了幾根乾掉的雜草將其縛在一起點燃,現出微黃薄弱的火光。

        傅七將火緩緩挨近牆邊道:「再仔細看看。」

        只見原本灰暗無光的牆壁經燭火照耀下隱隱約約的顯現出拳頭大的三個字。

        「南京城!」齊格指著牆壁失聲道。

        「嘿!還識得字嘛。」

        齊格白了傅七一眼後到:「接下來怎麼辦。」

        「當然是到南京城去。」

        ※※※※※雖然此時的帝都已遷北京,但南京依舊往昔,大街上人潮來往熱鬧非凡,一副百年古城毅力恆古的模樣;定淮大街旁溜地一胡同彎彎曲曲猶如羊腸,胡同底有一口井水質清澈,飲之清爽甘甜,附近人家取了個名兒叫甜水井,胡同依井取名故叫甜水胡同。

        「早啊,陳大嬸!」隔壁新搬來的婦人向賣菜的陳大嬸打招呼道。

        「早!今兒個不買些菜下廚啊!」陳大嬸以商人職業的笑容看著婦人。

        「不了!今日官人從雲南回來,上館子吃去。」

        「喔!你官人今日回來啊,那是當去館子聚聚吃些美味佳餚。」言語中顯的有些失望。

        婦人回對笑了一下返身進入屋內。

        「跟誰在外頭說著?」一雄渾男聲傳出,這時婦人才剛好將門關上。

        「還不是隔壁那姓陳的老婦。」

        「想不到你還廣結善緣,敦親睦鄰啊。」男子從內進走出,滿身衣著通紅似火,頂上無發留有六顆明顯的誡疤,赫然是邪派七大高手之一的「赤目魔佛」侃軒。

        「怎麼,這舉動惹火了魔佛您麼!」

        「阿密陀佛,廣結善緣是好事,老衲怎會不悅,只是叫你去辦的事不知妥當了沒?。」

        婦人先是鈴笑一會後道:「魔佛您交辦的事小女子怎會忘卻呢。」

        「哼!若不是有那東西,恐怕你也不會乖乖聽我的吧!」

        婦人媚了魔佛一眼:「這當然是要共通合作才能各享成果嘛!」話完拆掉髮髻露出滑溜的長髮,再隨手撕掉黏在臉上面膜現出原本白晰的臉,一雙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珠忽地由黑轉藍閃爍著異樣藍芒,這婦人居然是「百步奪命」赭青青。

        「你的方法最好不要出任何差錯,否則你將第一個遭殃。」

        「哈!魔佛你老倒可放心,從來沒有人可以逃過咱家的『迷魂密法』,到時候保證您要啥就有啥。」

        「哼!最好如此。」

        ※※※※※「師父這南京城可真是熱鬧啊!」齊格走在朱雀大街上東張西望著。

        「怯!咱們又不是來玩耍的,仔細瞧著,可別落了線索。」

        「這南京城這麼大敵明我暗的要搜查可真是大海撈針哩。」

        「難道你都不會用點法子麼?」

        「有啥法子?」

        「唉!收你為徒可真是踏錯了步,真受不了你,來吧學著點。」話完往大街南邊走去。

        齊格大笑追著道:「我就知道師父你最有辦法。」

        齊格跟著傅七越過朱雀大橋來到城南中柴門,只見傅七將先前收入懷裡的磷石拿出在偌大的石牆上揮舞一把,隨後拖著齊格匆匆離去。

        齊格滿腦子霧水的問道:「師父你做啥啊?」

        「噓!別多話,先離開這兒。」腳下不停往北面直走。

        兩人一直到臨玄武湖旁的一間客棧才停下腳步,齊格抬頭眼望寫著「憶來客棧」的旗幟在風中飄揚著。

        傅七選了二樓的一間上房休息,店小二才剛放好了酒菜離去,齊格揀了一張椅子坐下來道:「師父你到底在南門牆上寫些啥啊?」

        傅七躍向北面窗口打開遮板道:「我寫了『玄武湖盧亭』五個大字。」接著向窗外指去續道:「你看就是那兒。」

        齊格走向傅七身旁尋指望去,只見湖旁一涼亭隱然孤立在樹海之中,開口疑道:「他們會中計嗎?」

        「不會!」傅七斬釘截鐵的說著。

        「不會!那你幹嘛多此一舉?」

        傅七冷笑一聲:「那是要讓他們亂了手腳,你想想,如果我們正在幹一件大勾當,突然有人知道了咱們密通之法,並在大庭廣眾之下招攬,你會如何?」

        齊格左手扶著右手肘尋思道:「第一、我會立時停止計畫免得被有心人探知和破壞;第二、我會找出那人並瞭解原委。」

        「這就對了,我就是要那些混蛋來找我們,等他們暴露了行蹤,咱們再來反追蹤。」

        齊格豁然開朗:「妙計!那現下咱們要如何做?」

        「第一當然事先瞭解地形,再來就靠著根毒針來擾亂他們軍心……」接著緩緩抽出藏在油布裡的「青珀」,續道:「他們邪派做事一向小心,派來偵巡的一定是一些平常假裝是市井小民的低階弟子,不可能是赭青青一類宗主,咱們只要將這根毒針射還給出來偵巡的邪派人物,你猜會如何?」

        齊格擊掌叫好道:「那一定是亂了陣腳,被射中之人分不清楚青紅皂白,還以為是赭青青所發,或者是他人所為要殺他滅口,心神一亂之下必先回老巢求救,而且是越快越好根本顧不得隱跡匿蹤,到時咱們便可一路跟蹤,看那些混蛋到底在搞啥鬼?」

        「沒錯!走吧,咱們去勘查地形。」

        ※※※※※黑夜悄悄的籠罩南京城上空,飛霞的夕陽沒入遙遠的地平線下換上低垂的上弦月,寧靜的玄武湖映照著鵝黃色的月光,隨著逐波的漣漪泛起點點銀光,湖畔兩側酒樓林立歌舞昇平,燈紅酒綠的景象象徵著繁華的太平盛世。

        盧亭挺立在玄武湖南畔與菱洲遙遙向對,這樣的夜裡並無人棧留在這小亭裡,與湖畔兩岸歌舞昇華的喧鬧比起來格外的冷清,傅七兩師徒躲在預先選好的樹上摒氣凝神的靜待獵物出現。

        敵人果真狡猾並未如其現身,傅七兩師徒足足等了快四個時辰,齊格顯的有些耐不住:「師父,們會來嗎?」

        「嗯!很難說,但會的機率較高。」

        「他們是否已經看破,或者根本就不想……」

        「噓!」傅七打斷齊格說話,道:「來了!」

        一褐色身影緩緩走進盧亭,齊格定眼細看那身著褐衣之人是個痀屢老者,全身褐衣破破爛爛,臉上滿是泥巴,看起來像似個叫化子並不像想像中是個邪派中人。

        齊格提出疑問道:「是他嗎?」

        傅七吸了一口氣:「很難說……,再等等看。」

        那老叫化走進了盧亭後揀了涼亭一端的石椅倒頭就睡,並無做出任何舉動,兩人又靜待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齊格不耐煩地道:「我下去瞧瞧……」話完便欲行動,卻被傅七一手攔住細聲斥道:「怎地那麼沒有耐性,敵人如果那麼好與,咱們又何必大費周章,給我蹲下。」齊格意興闌珊老不願意的重回位置蹲了下來。

        又過了大約一個時辰,躺在石椅上的老叫化像睡醒一般伸了個懶腰,晃了晃頭望向四周,忽地站起,雙掌像打暗號般擊了幾下難記的掌聲。

        傅七竊笑道:「魚兒上鉤了。」

        一道矮小藍影迅速的接近盧亭,這時齊格忽地失聲道:「是赤目魔佛的徒兒媗兒!」

        「噓!莫要作聲」

        只見藍影走近老叫化身邊說了幾句話後又迅速離去,從老叫化恭卑的神情看來,這媗兒在邪派中的地位似乎比他高上許多,可惜距離太遠並無法得知兩人交談的內容。

        傅七看準情勢後右手一揚青珀迅速飛出帶起細微難辨的破風聲響,只見老叫化悶哼了一聲,手撫住脖子臉上現出極度恐懼的表情,幕地發足狂奔飛離盧亭,身形之快超乎兩人想像。

        「快追!」傅七拉著齊格右手躍離樹枝向老叫化急忙追去。

        老叫化朝城西飛奔,越巷過捨毫不遲滯,領著傅七師徒兩來倒了定淮門以北的一條胡同,急急忙忙的落往一間大宅後院,傅七適時的攔住齊格躍往胡同的另一邊去,同一時間大宅內院斥喝聲起,顯是老叫化的躍入驚動了宅內的人。

        「師父你真是高明。」齊格落在傅七身旁細聲道。

        傅七也不回答只是凝神靜聽週遭事物,忽地吁出一口氣:「好了,他們沒發現我們,只是尋了一遭後又回大宅內,走!」

        「去哪?」

        「當然是進大宅去!」

        「妥當嗎?」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況且這只是在干老本行,順便磨練一下生疏的技巧。」

        「嘻!好啊,好久沒做賊了。」

        兩師徒一前一後的越入胡同翻進大宅後院去也。

        大宅內光線微弱,只有微微黃光從窗內透出,傅七兩師徒捏手捏腳的閃在窗格兩旁,靜聽窗內聲息,浮眼一看只見偌大的室內兩人站在床前,還有一人盤坐床上,但由於燈光過於昏暗終究還是看不出坐在床上那人的面孔,只能知道他行動可能受限,或許是邪派擄來的人也說不定。

        「你怎地回來了?而且還慌慌張張的,難道你不知這裡誰都不准來嗎?」一中年男子詢問著老叫化。

        老叫化不理中年男子的質問道:「我遭了暗算,你看!」從脖子內抽出青珀遞在中年男子眼前。

        「青珀毒針!」中年男子失聲叫道。

        「這會不會是……」

        「不可能!她剛剛來過,不久前才離開,時間上不對,對了!媗兒那丫頭不是跟你一同去的嗎?」

        「她跟我說先回窩裡回報魔佛,才剛離開便發生這事了,畢老弟快幫我想想辦法,我的脖子越來越麻啦,恐怕撐不久。」

        姓畢的男子側頭疑道:「咦!照理來講如果你真中青珀之毒,恐怕撐不回來才是,怎地會……」

        「啪啦!」

        異響突起,窗外竄進兩道身影分擊姓畢的中年男子和老叫化,動作來的迅速兩人未來的及應變,「砰」的一聲老叫化應聲倒飛,悶哼了一聲倒地不起,不知是死是活,另一邊姓畢的男子用手肘應碰了一招往後跌了三步,張口叫道:「誰……」一字才剛脫口而出乎覺喉、眉兩處一陣劇痛差點暈了過去,勉力一撐雙手成爪向來襲的傅七抓去,但想叫已叫不出聲喉頭早被射來的梅花鏢哽住。

        傅七不敢相信這人竟如此了得接的下自己全力一擊的梅花鏢,「咦」的一聲雙手成掌揮出,閃進層層爪影分擊頭、胸兩處,這一擊大出畢姓男子意料之外,想不到雙掌竟能避過重重爪影拍來,無奈發出的爪已無法收回不能回檔,情急之下右腳上踢傅七欺進的小腹,不料腳才剛抬起就被螫伏在旁的齊格以梅花鏢射中,吃痛之下一個蹌踉向前傾倒正好迎上傅七揮出的雙掌。

        「砰!」

        畢姓男子向後翻飛口中噴出大量鮮血,五臟六腑全碎倒地喪命。

        「這姓畢的倒有兩把刷子。」齊格整理一下衣袖走向床邊。

        「嗯,他在邪派中身份應當不低……」

        「咦!這人是『銀劍書生』梁文修!」齊格驚叫道。

        「他被他們捉來做啥?」傅七走近一看續道:「怎地全身都在冒煙?有點邪門,小心點為妙。」

        「梁二哥。」齊格試圖叫醒梁文修。

        梁文修若有所感的呢喃了兩聲。

        「梁二哥,你醒醒啊!」

        「唔……寶藏……藏在紫……金山……裡……」

        齊格聽了滿頭霧水:「啥寶藏在紫金山裡啊?」

        「胡……惟庸……寶庫。」

        傅七拍了齊格肩頭一下插話道:「這事有點蹊蹺,咱們先離開這兒再說。」

        齊格點了頭俯向床頭欲抱起梁文修。

        「劈裂!」木門碎裂聲響起,一道氣勁夾帶著木門碎片分襲兩人,兩人一驚向兩側退開,不料氣勁卻有如漁網般將兩人緊緊黏住所有行動受到牽制,眼看另一波氣勁即將溯胸而來,千鈞一髮間,十幾朵梅花鏢激射而出帶起咻咻風聲,在一聲怒喝下氣網露出空隙黏勁消失,師徒兩趁隙退開,第二波氣勁剛好閃身而過擊在床柱上,竟將手臂粗的木柱摧成碎片,這一手只靠無形氣勁便將有形物質碎裂的手法確實駭人聽聞;整個偷襲動作只在眨眼之間完成,其中凶險無法以言語形容,在木屑紛飛中一身著紅袍的和尚攸地現身,齊格失聲叫道:「『赤目魔佛』侃軒!」

        侃軒雙手合十道:「阿密陀佛!兩位施主天堂不走竟入地獄,可別怪老衲行殺業。」雙眼紅芒大盛顯是動了極大的殺機。

        傅七啐了一聲:「老侃你好大的口氣,只憑你就能留得住我們師徒兩麼?」雙手架在胸前迫出氣勁護住全身不留破綻。

        募地一嬌柔女聲從門外傳來:「那如果加上人家呢?」接著飄然現身眾人眼前赫然是「百步奪命」赭青青,只見其幽然立於侃軒旁左,似若有意的將兩人唯一的出路封死。

        侃軒冷哼跟著道:「能不能留得住何需嘴上說,手裡見識便得。」紅袍立時勁鼓滿滿兩袖無風自動,整個空間剎那間竟如狂風暴雨般氣勁橫流,傅七師徒兩全身被駭人氣勁割的隱隱作痛,額頭涔下滴滴汗水,至此他兩再無十足把握能生離現場。

        傅七向齊格使了個眼色打了手勢,示意要其獨自逃走自己要留下來斷後,這種暗號是每個做賊的入門暗號,做賊總有失手時,一個最高明的賊干一個案子前會先預留退路,若不利失手便會對同伴打出撤退的暗號,必要時便需留下來斷後牽制,以利於同伴順利脫逃。

        齊格蹙眉搖頭示意不肯,傅七看的怒氣尤生,心想怎地教出這種笨徒弟,連到了生死關頭還在講那無意義的義氣,正在愁眉苦臉無計可施下一靈感募地浮現腦中,攸地大聲道:「魔佛這寶藏就藏在紫金山裡哩!」此言一出侃軒及赭青青一訝,心想這傅七怎地知道寶藏之事,就這麼一耽擱,雖是閃電之間但以足以讓傅七撒出滿天黑梅鏢及退到梁文修身旁將其挾起。

        一陣怒喝聲夾雜著氣勁與鐵器的碰撞聲,滿天的梅花鏢全數被打落散的滿地都是,侃軒及赭青青還來不及反應事情竟如此變化迅速,齊聲叫道:「別走!」神情充滿驚慌,同時一躍而去欲攔住正往窗外竄逃的傅七師徒。

        「別來!否則將永得不到寶藏!」傅七大聲啷嚷著。

        不料魔佛卻道:「我得不到你也別想得到,給我下來!」喝了一聲,伸出的紅掌迅速的往下一扯,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這一扯居然生出無形氣漩,硬生生的將正躍往牆頭傅七扯下。

        「師父!」已站在牆頭上的齊格失聲叫道,反手欲拉住往下墜的傅七。

        這時赭青青右手一揮,獨門暗器無聲無息的往齊格方向激射而出。

        傅七見了這等陣丈知道已無法全身而退,心移意轉下對著齊格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材燒!快走!別再回來!」左掌使出全力拍向齊格伸來的臂膀。

        「砰!」的一聲,齊格應聲向外拋飛十餘丈,剛好躲過激射而來的「青珀」,但傅七卻因此而加速下墜,陷入被邪派兩大高手圍攻之勢。

        齊格身體不斷倒飛,眼前的事物不斷變換,他知道傅七此番凶多吉少,自己雖想回到現場與傅七共存亡,但如此傅七救他便無意義可言。不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材燒,他發誓必將為傅七報仇,此時不是傷感之時,大丈夫死能輕於鴻毛,又或重如泰山,死得其所才有價值,心意已決之下,咬著牙強忍兜在眼眶的淚水,反身一個跟斗飛奔離去,他這並不是怕死脫逃,而是為復仇而生。飛快的身影將兩旁的景物遠遠拋在腦後,眼眶裡的淚水也已被風吹乾,孤寂的月依舊橙黃,稀疏的月光灑在遠方的路上更顯悲慼。

        第十五章奇遇

        曠捷跌落的身形穿過層層山霾迅速下墜,心中充滿著恐懼手裡緊握著君子劍不放,他自懸崖上墜落後不哼一句只是將眼睛緊閉,心裡想著:「這次死定了。」

        不久恐懼的心漸漸地麻痺,他緩緩張開眼睛見自己身陷不見五指的濃霧中,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有如仙境,心底忽地放寬,想道:「能死在如此美麗的仙境也好,反正這一身的病也治不好,留在世上反而生不如死。」遂地把心一橫任由身體去享受這最後一刻的安閒自在。

        「啪裂!」下墜的身體撞斷了由崖邊伸出的樹枝,撞的曠捷全身百骸欲碎痛不欲生,在耐不住痛下暈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東邊的晨陽透過霾霧灑了進來照在曠捷瘦小黃乾的身形上,崖邊小草凝結的露水正一滴一滴的落向曠捷乾澀的嘴唇,冰冷的露水將他滴醒,他緩緩睜開雙眼望向四周發現自己正躺在崖邊突出的窄小石台上,身旁是壓斷的老樹幹,他想移動爬起身來,但撕裂般的痛楚卻從左肩傳來,整條左手軟綿綿的不聽使喚,他清楚的知道左臂已被摔斷,還好劍是交在右手並無遺失,他忍耐著身體傳來的痛楚緩慢地以右手支撐起身體坐了起來向四周觀望,只見在這一丈不到的小石台上空無一物,只有他、劍、樹幹及一個深入崖壁僅可供人俯身爬進的小洞穴,他歎了一口氣看著斷裂的樹幹道:「樹幹啊樹幹,你雖然救了我一命,但終究還是得命喪此地。」話完探頭往崖下看去,進入眼簾的景像是濃濃的霧深鎖著山谷深不見底,往上看亦是如此,在這崖邊唯一的路只有那矮小洞穴,其他均無路可走,失望之餘只好再躺下休息恢復體力,並減低疼痛。

        躺了一段時間,肚子耐不住餓不爭氣地咕嚕叫了起來,曠捷心想這附近就這麼點兒大哪裡來的吃,東張西望下瞥見崖邊洞穴:「或許裡頭有些東西,過去瞧瞧。」握住長劍爬了過去,洞穴雖然矮小但曠捷正好瘦皮包骨也不怎麼壯大,稍微一擠輕輕鬆鬆進了洞口,洞裡漆黑如夜,初時進來眼睛還不習慣不能視物,後來慢慢適應才能稍微瞧見週遭環境,這洞口雖小但裡頭腹地卻大,整個人站起來行動也無問題,曠捷稍微望了一下,裡頭空空如也想找吃的比登天還難,唯一可取的是這裡跟外頭冰霧瀰漫的環境比起來還算溫暖可以待,於是便找了一塊地方坐下來休息,在肚子又餓環境又溫暖下頭顯的有些昏昏沈沈,不知不覺下睡了過去做了個夢,夢裡夢見了曠天雲,他雄偉的身材依在田邊榕樹底下,頭戴斗笠正看著手裡的書,母親官柔身著白衣手捻鮮花在跟他玩耍,整幅畫面和樂融融充滿歡笑,天倫之樂盡顯,在一片安詳歡樂的氣息中,忽地一根利箭劃過天際發出凜人的破空聲急速飛來不偏不倚的射中官柔穿心而過,官柔隨著淒厲的慘叫聲往後倒仰,手中鮮花墜落撒成一片,這一幕嚇傻了曠捷,他大聲喊叫呼著坐在樹下的父親,可是無論他怎麼出力呼喊總是發不出聲,曠天雲卻像不知情般依然悠閒的低頭看書不知事迫急危,曠捷發力狂奔想去提醒父親,但短短一段路卻怎麼跑也跑不到,急的他淚流滿面心急如焚。

        忽地曠天雲站了起來雙手垂於兩旁整個人如木頭似的挺在原地,曠捷心下一喜雙手亂舞想引起他的注意,這一著果然奏效,曠天雲緩緩地轉過頭來瞧著他,但臉上卻沒有笑容也沒有吃驚的模樣,雙眼漆黑如洞像沒有眼珠子般直瞪著他,,募地全身著起火來,不到一刻便已被火海吞沒,詭異的是身子依然挺立。

        「啊!」曠捷被夢境嚇醒,臉上留著淚痕,坐起來深吸一口氣緩和情緒,將頭倚在壁上想著剛剛的夢,「為何爹爹那般的瞪著我?是在怨我沒去救他嗎?」他唾恨自己,恨自己無能不保護父母讓其冤死,在越想越激憤下將手中長劍往斜地摔去,以洩心頭之憤。

        「嘟」!長劍竟奇蹟似的連鞘插在牆上,曠捷滿懷訝異,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以自己虛弱的身子怎能將劍插在石壁上,在納悶中手扶石壁站起移身過去,伸手拉住劍把不料劍卻輕易的被拉出差點使他摔倒,長劍移走後石壁上露出劍形小洞隱隱透出光芒,曠捷一驚之下忙將眼睛湊過去瞧,發現石壁後面竟別有洞天,好像有池水反射陽光般閃耀著水光,興奮之餘拿劍鞘去撞擊石壁,果然石壁如想像中薄弱一敲就裂,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已被曠捷敲出一個可供人進出的大洞,曠捷低身鑽進去卻被眼前景象看傻了眼,呈現在曠捷眼前的竟是一片注滿銀色水的池塘,耀眼的太陽從頂上破口照進來映著水面反射出刺眼光芒,對長期處於黑暗中的曠捷這光芒刺的他差點睜不開眼睛,只好用手遮住雙眼好讓眼睛慢慢的適應,同時緩緩走近池塘觀察,一望之下發現到這水並非真的銀色,而是比一般的水還要純淨,池子底滿是閃著銀光的石頭,不認真一看還真會以為水是銀色的,他伸手進池塘裡想撈出銀石看看,豈知才剛碰及水面就被其冰冷嚇了一跳,反射性的縮回觸及水面的手,手指搓一下附在指上的水,感覺上較一般的水黏稠,用舌頭沾舔入口清涼甘甜。

        有了心理準備後再次伸手去撈水,由於這次有所準備所以並沒有一遇冷就退縮,小心翼翼的曲掌成杓舀了一些送入口中,初時感覺一股涼勁從喉頭滑入體內冰冷難耐,就好像比人入冰牢五臟六腑快要結冰了一般,但到了後來卻覺得有一股暖意聚集在胸腹之間舒坦無比,由於肚子餓的利害,顧不了水質冰涼,猛然舀水一口一口往嘴裡送直至肚皮撐起為止,喝飽之後吁氣躺在池塘邊直呼過癮,心想:「這水還真不錯,居然可以填飽肚子,爾後不怕餓死。」眼看反正無事呼呼大睡去也。

        夜幕低垂繁星滿天,曠捷睜開雙眼看著滿天的星星,腦中思索著人與宇宙及命運的關係,心想:「之前聽人家說天上的星星都代表著每一個人,那我的星星在哪兒?是否是最亮的那一顆?」此時天際劃過一顆流星拖出長長的尾巴,「咦!這是否代表有人過世了?人的生命有時真的很脆弱,每個人的命也都不盡相同,像爹那麼強的人都死了,而我身子這麼虛弱從那麼高的地方跌下來卻死不了!難道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何時會死都注定好好的?若我願意以我的壽命來換取父母重生呢?」又有一顆流星劃過眼前,「又來了一顆,我的星星到底在哪兒?」

        「窸窸」!一細小難聞的聲音傳來,若不是在這寂靜無人之地,還真的很難聽見。

        曠捷彈跳坐起用心聽著聲音來源,依稀發現音源來自水池對面,急忙站起來撩起褲管緩緩的越過水池,水的冰冷教他猛打冷唆,到了對岸曠捷細心的尋找音源,發現在角落有個小洞異聲似乎從裡頭發出,這洞大部分都隱在水面以下只有少部分露在水面之上,曠捷附耳貼近一聽聲音果然是從小洞後面傳來,本來想從小洞窺向裡頭,但由於需將頭、身潛進水裡才能做到因而放棄,因為這水實在太過冰冷,連站在水裡不動雙腳都覺得有點冰冷難耐,更不要說需將身體及頭潛進水裡,意興索然下返回岸上躺下來睡覺,豈知一整晚被窸窣之聲吵的翻來覆去睡不著覺直到天白。

        被折騰了一整晚的曠捷隔日精神也沒有多麼不好,只是覺得斷掉左臂有些疼痛且已有發紫的現象,若再不做處理可能有廢掉的疑慮,遂從原進來的洞口鑽了出去,來到石台上見老樹幹仍在高興的不得了,畢竟它是他的「救命恩人」,而且這次還需靠它幫忙,迅速的先將樹幹推進洞裡才又鑽了進去,回到洞裡將樹幹以君子劍削了一塊做成兩片夾板,並撕下一塊衣襟將左臂包紮好,稍看一下甚覺滿意傻呼呼笑了一會兒,光包紮左手又讓他忙了一整天,實在有些疲倦於是趴到池塘邊喝水將肚子填飽,並將剩餘的樹幹當作枕頭選了一塊較乾淨的地方呼呼大睡。

        爾後日子裡曠捷整天無所事事,餓了就喝水,喝飽了又睡,也不知過了多少時日,說也奇怪原本虛弱不堪的身體居然一天比一天健壯,焦黃瘦弱的臉頰也一天比一天紅潤豐腴,連曠捷本人也感到驚訝不明因理,最後推想或許這水有治療的功效,感恩之餘將池塘取名為「天池」水則為「天池水」,後來為了記載時日又將樹幹削了一片下來整平後插在天池旁,每日刻一痕代表過了一天。

        如此過了一年,曠捷身上的毒大致上已清除乾淨,身體也恢復的差不多,他每天除了喝天池水以外也在天池裡洗澡去除污垢,從以前耐不住天池水的冰寒到現在無視於它視若正常,現今的曠捷跟以前相比簡直判若兩人,高聳寬闊的鼻子、濃厚的劍眉再搭上深邃的雙眼若不仔細一看或許會認為是曠天雲再世,充滿豪氣的臉頰帶點遺傳自其母官柔文秀之氣,感覺上卻不互相衝突而別有一凡飄逸風味,天池水從其寬廣的肩膀涓涓流下,滑過儘是肌肉線條的厚背及沒有半點贅肉的細腰來到翹起的臀部凝聚再緩緩而下,經過修長結實的大腿最後再流入天池,滿是男人味道的他已難以和之前弱不禁風的樣子聯想在一起。

        曠捷仰起俊俏的臉龐任天頂灑下的陽光照射,咧嘴一笑露出整齊白淨的牙齒和陽光般的笑容,募地側躍一個跟斗來到岸上低身抽起插在地上的君子劍舞起朵朵劍花動作毫不遲滯顯是已演練多遍,衣不蔽體的他身隨劍走,每個動作均充滿力道與線條美煞是好看,他幼時曾拜師在梁文修門下,所以這一路劍法並不陌生,連舞下來將劍法一一演練一遍收劍於後左手捏決在前,臉不紅氣不喘的,好似有深厚的內力修為支持。

        曠捷將劍插回鞘中來到記載日子的木塊旁,只見原本光禿的木塊竟發出嫩芽且已往下紮根,這難道也是天池水的功勞!曠捷細數著木塊上的刻痕想道:「已經一年又一百二十一天了。」來到一旁撿起已破爛不堪的衣服圍在腰間,由於太過小件所以僅能做基本的遮蔽,反正這裡也只有他在並無旁人,正在整理衣服時忽然聽到池塘對面發出異聲,猛然一驚:「這聲音好熟悉!」細聽之下原來是一年前在天池對面小洞裡聽到的「窸窣」聲,當年因天池水太過冰寒而不敢潛入水底看個明白而漸漸淡忘,沒想到一年後竟然又響起再度勾起這段回憶,幸好現在的他已不懼天池水的冰寒,要做此事並不困難,而且也閒來無事,於是便決定去探個明白,遂又將以圍在腰際的衣物褪下,一躍而起在半空中做出一優美線條後落往天池破水而入潛進池底,動作活像似一條飛躍龍門的鯉魚。

        曠捷將眼睛浮出水面眉與洞口邊緣切齊探向小洞裡面,可是裡頭卻黑漆漆一片看不出個所以然來,窸窣之聲依然浮在耳邊,曠捷不死心決定要探個明白,因為在此待了一年多實在太過無聊,每天除了練劍還是練劍,現在終於有個目標可做他當然不會放棄,況且心層深處幻想著:「說不定裡頭有人?石壁後面是一片原野?我或許可以離開這個地方?」這種幻想激勵著他行動,一定要到石壁後面看看。

        曠捷回到池畔拿君子劍來到小洞旁以劍鞘不停的敲擊著小洞周圍,企圖將洞穴敲大,不料敲了半天卻只能擴張一寸,離目標還有一大段距離,但他並不死心每天像發瘋了般日以繼夜不停的敲打,後來還抬來當作枕頭的樹幹削成錐形,細的一端往裡頭塞,自己在另一端用腳踹,如此又過了大半個月,終於被他鑿出一個與肩同寬的大洞,曠捷狂歡式的呼叫尖嘯好一陣子,激動停止後深吸了一口氣潛入天池水往石壁的另一方游去。

        連接石壁的另一面是個小池塘,大約比天池小上二倍有餘,可能是由小洞流過來的天池水淤積而成的小水池子,池底並沒有會發亮的石頭,而且陽光也照射不進來,曠捷站了起來發現眼前一片漆黑不能視物,無奈下又潛回天池,不過心裡卻有了主意,他將發亮的石頭一顆一顆的丟向另一邊,然後又在石壁上在鑿一個可以讓陽光直接照到池子裡的小洞,等到一切完工後黑夜又降臨,曠捷只好等到天明再潛到對面去。

        這一夜裡曠捷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他一直在思索著:「裡面有人嗎?」其實他內心身處早就知道裡面絕對沒有人,因為如果有人的話,那在他鑿壁時早就出聲了,不可能連已潛到裡面去還悶不吭聲。「若沒有人的話,那麼聲音是什麼東西發出來的呢?」心裡想著不管是什麼東西只要是活的就好,他一個人在這裡已悶的夠久了,有一個活的東西陪伴也好。

        天翻白肚陽光一點一滴的灑了進來,曠捷迫不及待的跳了起來潛到石壁後面的空間裡去,些許的陽光稀稀疏疏的照在池子裡,反射出來的光線把原本漆黑不見五指的空間照的異常明亮,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滿壁的青苔和奇形怪狀鐘乳石,曠捷剛好站在池子的中央向前望去是更深黑的洞穴,整個空間成長條形,若曠捷站的地方是起端的話,那麼底端就在那深不見底且充滿鐘乳石的洞穴裡。曠捷一時間亂了方寸,不知道是否要再往內搜索,因為那可能是一條不歸路,凶險難測,先不說那能將人融化的暗黑,光是潮濕狹小的空間就會把人逼瘋,況且他已經確定裡面不可能有人,因為那裡頭絕對不是人所可以生活的環境,能生活在裡頭的生物恐怕是遠古猛獸之類的東西,就像是故事裡所說的年獸一般。

        曠捷潛回天池頹喪的將頭沈入水底,試圖讓冰涼的池水麻痺自己的意識,他自望梅崖墜落後雖然撿回一條命,但卻步入更貧乏的人生,他自嘲的問著自己:「難道我將在此過一輩子嗎?」答案當然不是,他還有許多目標要達成,他要為父母報仇、要找到齊格謝謝他的愛護、要在江湖上闖蕩過行俠仗義的生活、要在青海草原上策馬奔馳,因為那是他父母親第一次約會定情的地方,小時候母親常說給他聽,將青海一望無際的草原風景說的多麼美好,他立志這一生當中一定要去一趟;況且他還要見溫柔可愛的冬梅一面,畢竟在這無人山洞生活的歲月裡,他每日作夢見到的人除了父母之外接下來就屬冬梅。

        霍地從水中將頭抬起,一大篷水珠順著頭髮撒出弄濕了擱在一旁的衣服,原本意志消沈的雙眼忽地精光爍爍,他大聲對著自己道:「不去做,怎地知道沒有希望。」他決定去闖闖,看那深黑的洞穴之中究竟有啥東西,於是他將之前用樹幹削出一個類似水壺的桶子裝了天池水繫在腰間,提了君子劍便往鐘乳石洞出發。

        進了鐘乳石洞初期還能視物但後來便完全陷入黑暗之中,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下他只能貼著牆壁靠身體的觸感及運氣向前,他祈禱著這洞窟最好不要有岔路,否則他將會因為迷路而命喪洞中,還好到目前為止並無察覺到有岔路的情況發生,只是這洞窟卻越走越低,從站著走到趴著到最後竟只能全身貼在地上慢慢的匍匐前進,潮濕難聞的沼氣撲鼻而來嗆的他眼淚直流,狹隘的空間夾著腹胸使他一口氣淤積在胸煞是難過,但他並無退縮的意念而且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他退縮,他只能一往直前直到找到出路為止。

        洞內潮濕的水氣因寒冷的氣溫而結成薄冰附著在岩石及地板的表面,雖然這會令曠捷感到不舒服,但卻有利於他爬行,因為他可以輕易的利用薄冰滑過這狹窄的通道,而且這也減輕了他體力的付出。在滑過一段差點卡住他寬廣背部的狹道後通道漸漸地寬廣,到後來已可以立起身來行動,窸窣聲隱約地從裡頭傳來,曠捷加快腳步朝聲音的來源走去,聲音越來越清楚他也越走越快,到後面簡直可以說是用跑的,沒多久眼前景象漸漸明亮,這顯示前方一定有陽光照射進來且可能會有生路,心裡燃起一絲希望奔的更快,在越過一個幾乎成直角的轉角後忽地眼前一亮一個滿是耀眼光芒的石室出現眼前,曠捷呆立原地看傻了眼,不過從他抽畜的臉上卻看不見任何喜悅,反而是無可形容的驚慌恐懼。

        第十六章冰蠶。雪蓮

        曠捷不敢想信眼前看到的事實,或者可以這麼說他以為自己仍在造夢,在刺眼陽光滿盈的石室中他見到兩隻巨大的蛾,最大的一隻還比曠捷高出一個頭正虎視眈眈的看著曠捷。

        「這是造夢嗎?」吃驚之餘還不忘捏著自己的臉頰提醒自己。

        這不是在造夢!臉頰的痛楚清楚的提醒自己並非在夢裡,不自覺緩緩拔出長劍護在胸前,雙眼目不轉睛盯著它們的一舉一動,以防兩隻巨蛾突襲。

        「窸窸」!巨蛾抖動其巨大的黃色翅膀發出摩擦的聲音,感覺上對曠捷這不速之客並無好意,有驅趕的意味。

        就是這聲音!它驅動著曠捷讓其燃起一絲希望,但也讓他徹底的夢幻破滅,他從未聽說過世上居然有這麼巨大的蛾,而且還那麼地醜陋,簡直駭人聽俗超乎想像範圍之外,長長的觸鬚讓他想起齷齪的蟑螂,織布機般交錯摩擦的嘴發出吵雜難聽的聲響,如鋒巢般的眼睛像是一面多面鏡反射著曠捷驚訝的面孔,在巨蛾來意不善揮動著翅膀下曠捷緩緩地將長劍向前指擺出嚇阻的姿勢。

        「嘎」!

        不料這下意識的動作卻引起巨蛾的自我保護反應,巨大的翅膀像搖扇子般舞動起來,帶起的氣漩使曠捷幾乎快要立不住腳險些被吹走,最糟糕的是巨蛾展開的翅膀裡灑出黃色粉末隨著氣漩襲向曠捷,這黃色粉末光是沾在皮膚上就會讓人感到炙熱難耐,更何況是吸入身體裡面。

        曠捷慌忙之中雙眼緊閉憋住呼吸,並將手中的劍舞的密不通風護在身前防巨蛾趁隙偷襲,同時向後急退回坑道找尋最有利的位置喘息,幸好石室和通道成直角,曠捷這麼一轉便將黃粉颶風的威力減了一半,再往後退了一丈多遠遠離開威脅,曠捷緩緩睜開眼睛見巨蛾並沒追來鬆了一口氣,喝了一口天池水漱去喉嚨間難過的炙熱感覺。

        「好厲害的妖怪!」曠捷抹去嘴角的水漬狠狠的道。

        巨蛾並沒有追殺曠捷的意圖只有驅離的意味,所以並沒有追殺到坑到裡來,也或許因為坑道太過狹窄不易進來,曠捷稍微寬心坐下休息及思考如何才能處理眼前難關。

        「如果前方有生物生存的話那可能就會有生路。」曠捷並不放棄希望的想著,但眼前巨蛾怪物阻擋著去路可不好過。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曠捷想破了頭都無法理出一個頭緒,在無計可施之下奮而湧起和巨蛾拚命的決心,心想:「只剩這一機會了!不拼不行!」遂將天池水含在口中以防止黃色粉末侵襲,提起長劍便往石室狂奔而去,心中吶喊著:「來吧!妖怪,我跟你拼了!」概有與敵同存亡的氣勢。

        眼看便要奔過轉角進入石室,曠捷心中盤算:「若是過轉角後一見到第一隻最大的巨蛾,不等它舞起翅膀便使盡全力一劍劈去,務使它一劍斃命不能揮出黃色粉末,至於另一隻就隨機行動,反正就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身形閃過關鍵的轉角,耀眼的陽光迎面而來將曠捷激憤的身體完全覆蓋。

        「啊」!曠捷心中狂喝雙手舉起長劍劈向眼前駭人巨蛾。

        巨蛾見曠捷奔來並不待其逼近便已揮舞其巨大的翅膀向其移動,試圖阻嚇狂奔而來的他,就這麼一揮一進巨蛾肥大的身形快速的迫近,猙獰噁心的頭與曠捷頭臉相對險些碰觸到鼻尖。

        曠捷料不到對方移動竟如此快速,不但黃粉襲來灼熱的感覺刺痛著肌膚,且更被其逼近的頭嚇到張口大叫,口中天池水應聲灑出全往巨蛾頭身噴去。

        「嘎」!巨蛾發出慘叫的怪聲,顯是對這天池水甚是恐懼。

        在還沒搞清楚是啥回事,凌厲的一劍已然朝巨蛾劈下。

        長劍劃體而過,被劈成一半的巨蛾噴出濃綢的液體灑的曠捷滿身滿臉且讓其深感冰涼,但曠捷並不去理會這黏液有多麼噁心和為何會如此寒氣迫人,只是快速的將長劍抽出奔向另一隻巨蛾,因為他知道若是緩了一步,等巨蛾巨翅亂舞黃粉紛飛,就將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猛地高舉長劍劈去,豈知另一隻巨蛾並沒有做出任何行動,只是將翅膀高張像在保護啥似的趴在一堆東西的上方發出嘎嘎之聲。

        曠捷見其不加反擊,當下不加思索長劍一劈而下快若閃電,巨蛾被剖成一半當場一命嗚呼,垂下其高舉的翅膀及兩條細長觸鬚攤在所欲保護的事物之上動也不動。

        曠捷不住喘息,胸口隨著吸呼上下起伏不定,心情還在驚忽之餘小心翼翼的用腳踢翻巨蛾頹軟的身體。

        「啪」!巨蛾並無想像中重,輕易的應聲翻往另一邊地上露出身體底下之物,曠捷低身細看霍然一驚,手中長劍掉落發出匡啷之聲,原來這巨蛾保護的竟是一隻身體成透明的幼蠶及一顆比碗大的卵。

        「我竟殺了這幼蟲的父母!」曠捷失聲叫道,想起自己的雙親也是被人殺害才導致於他變成孤兒,現今他又殺了巨蛾,使得這幼蟲也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同理心下一股歉悔之意油然而生,雙腿頹然跪地看著這幼小的生命,一想起自己是它的殺親仇人,這痛苦竟如錐心般難受,他最痛惡的事自己竟然做了,無法想信自己竟犯下這個錯誤,雙眼流下痛恨的眼淚。

        幼蟲像有靈性般爬到巨蛾身邊,以其頭須不斷撫弄著巨蛾的肚子依偎著,感覺上好像在作叫醒巨蛾的動作並充滿哀傷,曠捷看到這一幕猝地想起巨靈劍莊他跪倒在曠天雲身旁的景象,鼻頭一酸嚎啕大哭起來,頓時整個石室轟然震響回音不絕。

        他哭的淒涼,且應當淒涼!

        人類自遠古便一直以為自己是天下萬物之長,萬物應受其食用、物用及管理,他要殺便殺,要刮便刮,從不去考量其他生命的生存權。

        難道這兩隻巨蛾保護自己的領地和孩子也錯了嗎?

        當然不是!錯的是曠捷。

        他不該闖入人家的領地,不該認為巨蛾對他有害,也不該為了自己的慾望而認為巨蛾是擋在眼前的絆腳石!

        但古有名言:「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換做是你,你會殺了巨蛾嗎?

        錯的人雖是曠捷,但巨蛾也怨不得他,這一切均是天注因緣,誰也改變不了,誰會知道曠捷居然會墜崖不死?誰會知道一細小聲音會引的曠捷前來?又有誰會知道巨蛾會生存在此?

        曠捷哭的肝腸寸斷,他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但就算他哭死也改變不了事實,天亦就是如此只有默默承受。

        ※※※※※日落西山,石室中的光線越趨昏暗,曠捷緩緩抬起頭來扭一扭僵硬掉的脖子,沒想到自己竟哭到睡著,拿起水壺喝了口水滋潤一下乾掉的喉嚨,揉揉眼睛帶著些微紅腫的尋找幼蠶,沒想到石室中只剩下兩隻巨蛾的屍體和一顆尚未孵化的蟲卵外啥都沒有,曠捷顯的有些慌亂。

        直至此刻他才將石室瞧個清楚,略成方形的空間裡除了連接坑道的通口外,就只剩一個灑進陽光的缺口在其對面,曠捷站起走向缺口,眼前儘是火紅的夕陽及染上陽光的雲彩好不美麗,一時看的心曠神怡,哭累的神情一掃而空,精神思想盡往無限的遠出逸去,曠捷張口長嘯吼出胸中悶氣,聲音雄渾直達裡遠。

        「舒服多了。」曠捷泛起陽光般的笑容,重回之前的模樣。

        忽地想起一事,轉身面向石室眼光掃了一遍道:「咦!這蟲兒到哪兒去了?」走了石室一遭,發現在坑道右側有一往下的通道,曠捷心想:「這兒還有個往下的通道,蟲兒該不會到下面去了吧?下去看看。」

        曠捷將水壺及長劍捆在身上,低坐在通道口往下滑去,這通道初時坡度甚緩,不料到得後來竟陡如峭壁,曠捷一驚之下雙手亂抓想抓個依附好停下速度,但天不從人願,這通道裡光禿如鏡哪來的依附物可抓,就這麼個一路急速的下滑直到脫離通道。

        曠捷一脫離通道身子便騰在空中,原來這通道往下又接一個石室,只是這通道口卻是在石室的上方,使得曠捷摔了一地屁股好不疼痛。

        「唉呦!這是啥鬼地方啊?」曠捷摸著摔疼的屁股站了起來向四周觀望。

        這石室黑漆漆的並無陽光照射進來,感覺上有點陰冷;遠方的角落泛著異樣的藍光,使得曠捷可以藉其稍微視物,只見除了詭異的藍光外偌大的石室中竟有山澗流過帶起湍湍之聲。

        「咦!竟有水流過,不知是否和天池有關?這藍光好似詭異,莫非有異寶在那兒?過去瞧瞧。」

        曠捷小心警慎的往藍光走去,忽地發現這泛著藍光之物竟是那遍尋不著幼蠶,只見其原本透明無色的身體竟如寶石般的發出詭異藍光,曠捷心中一駭不敢靠近只在遠處觀望。

        泛著藍光的幼蠶動也不動的躺在一朵巨大的蓮花上,唯一可以確定它還活著的是身上的藍光正明暗的閃著。

        看著幼蠶底下的蓮花,曠捷心想:「這蓮花好地巨大,全株雪白不見余色瑕疵……咦!這長在大雪山裡頭的蓮花……該不會是雪蓮吧?那這蟲兒是……『冰蠶』!」這一猜想果真駭人,難道這世上難見的冰蠶雪蓮全都給他遇上了。

        曠捷並不想驚動看來正在休眠中的冰蠶,帶著好奇心躡手躡腳的走進雪蓮想看個清楚,說也奇怪曠捷越靠近雪蓮就感覺身體越冷,以他能耐的住天池水之寒的體質應不會有此感覺才是,待站到雪蓮旁時牙齒已不自覺的打起冷顫喀喀作響,心想:「奇怪!這冰蠶散出來的是冷氣,但其雙親散出來的黃粉竟是熱粉,這冷熱並不協調啊?」

        其實曠捷並不知曉,這冰蠶乃是世上最珍貴之物,他兼具陰、陽兩種體質體,外表是陰裡子是陽,他吸收了日月精華在其合乎太極的體內融合,孕育出創造無限的生命體,宇宙渾沌之理全在這冰蠶小小的身子裡,只是以人類限有的智慧是無得猜透這大自然真理。

        曠捷使勁的咬緊牙使其盡量發不出聲,因為他怕吵醒眼前的冰蠶,這倒不是怕冰蠶會作出對他不利的事,而是他對冰蠶有一種愧疚藏在心裡,既是怕冰蠶見到他,也不好意思再擾它休息,說不定這休息對冰蠶是很重要的一環,若再打擾它發生了意外,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冰蠶並沒被吵醒仍一閃一閃發出藍光,而其下的雪蓮每片花瓣卻有如海葵隨波浪似的搖擺環繞著冰蠶,似若靈巧的雙手呵護著它,藍光隨著舞動的花瓣映出水影波紋照在壁上,感覺像深處在湛藍的海洋裡一樣,曠捷被這一幕看傻了眼,他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景象。

        幕地冰蠶轉醒身體蠕動了幾下,這動作讓曠捷嚇了一跳忙往後躍,至於為何立即作出這種反應他自己也不曉得,不過冰蠶並沒有注意到他只是一直蠕動著身體,隨後石室漸暗了下來,冰蠶身上的藍光越漸薄弱。

        曠捷心中一驚:「難道它要死了!」

        急忙跨前一探究竟,只見冰蠶正一口一口地啃著雪蓮並無作死的樣子,曠捷放下心來長吁一口氣道:「還好!原來只是肚子餓了而已。」

        瞧冰蠶啃著雪蓮自己也不知不覺地餓了起來,伸出舌頭舔著乾燥的嘴唇,想道:「天池水快喝完了,這裡也沒啥…好吃的,不過看這雪蓮好像蠻不錯的,不如摘來吃吃看。」

        悄悄的探出手從冰蠶後頭摘了一片花瓣塞入口中咀嚼起來,這雪蓮入口冰涼微甜多汁,和在玉梅宮裡喝的冰蠶蓮漿味道不同,且也沒有一般花葉般多澀,讓人想一口接上一口,曠捷當然不會客氣,一口氣將肚子塞飽再說,料不到已吃飽攤在地上的他卻只吃了雪蓮三片花瓣,曠捷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雪蓮竟然如此神奇只吃了三片花瓣就能將肚子填飽,心想:「還真容易飽啊!唔,好漲!先打個盹再說。」這一年來已養成吃飽了就睡的習慣,只要肚子一飽睡意就來,遂找了一塊乾淨的地方躺了就睡。

        ※※※※※山澗傳來涓涓流水聲,為這寂靜的石室帶來天然的樂曲,原本應當安詳睡在一旁的曠捷卻身體捲曲如蝦縮在地上,額頭涔出斗大的汗水,雙眉緊蹙五官擠聚露出極度痛苦的表情,與諧和的氣份極不協調。

        原來不知怎麼地曠捷睡到一半突然腹痛如絞,全身炙熱有如火灼,他翻滾著試圖讓疼痛減輕但卻徒勞無功,炙熱的疼痛依舊從小腹像火球爆開般延向全身。

        曠捷痛的雙眼迸出眼淚道:「嗚……痛死我啦!這……到底是……嗚……該不會是……雪蓮……在作怪吧。唉呦!痛死我啦!」

        忽地想起天池水或許可減低這致命的疼痛,使出吃你的力氣爬向水壺,拿起後便往肚子裡灌,天池水果有神效,一入肚後疼痛立減,原本炙熱的感覺漸漸消彌,但皮膚依舊紅腫刺痛難耐,曠捷撐起虛脫的身子連滾帶爬的翻入山澗裡。

        「嗤」!

        澗水和皮膚接觸嗆出屢屢白煙,曠捷一聲慘叫暈了過去不省人事。

        頹軟的身體浸入水裡隨波逐流順著澗水往下流去,看似淒慘的曠捷卻因禍得福的為他日後成為一代宗師跨出成功的起步。

        曠捷所吃的雪蓮和玉梅宮東方如玉所擁有的雪蓮並不相同,這洞穴裡的雪蓮是冰蠶雪蓮中的極品,一萬年才長成一朵,其生長的環境非常苛刻,必須在沒有陽光照射的環境下成長,且需有異常肥沃的土壤供其扎根、冷寒的泉水供其灌溉,最重要的是它需有冰蠶排泄出的液體供其養分,種種因素缺一不可。

        這雪蓮並不適合人類食用,因其長期吸收冰蠶的排泄物,使其含有世上最炎熱的成分,故如有人張口就吃後果就會和曠捷一樣直至經脈被其融斷七竅流血而亡,但曠捷卻因緣際會的取用天池水,讓一般人無法承受的炙熱炎痛卻因天池水而消彌於無形,雪蓮的神奇功效完全吸收於體內,使其經脈擴張至令人無法想像的地步。

        天池水為曠捷改變體質,而冰蠶雪蓮替他拓寬奇經八脈,這使得他日後武功臻至曠古爍今無人可及的境界,成為一代劍法大家。

        天意如此,人難猜測!

        第十七章重生

        曠捷攸地轉醒,睜開眼轉動眼球看著四周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霍然坐起想著:「這是哪兒?我怎地躺在這兒?」

        「咿呀」!房門被打開一少女走了進來。

        「唉呀!你醒來啦。」少女驚喜的叫道。

        「唔…你是?…這是哪兒?」

        少女噘起兩個可愛的酒窩笑道:「這兒是我家,我叫黎嫣。」

        「黎嫣…姑娘我怎地會在這兒?」

        「來!先把這碗粥喝了再說給你聽。」端起擱在桌上的粥欲喂曠捷。

        曠捷急忙推辭說道:「不!姑娘我自己來就好了。」順手接過粥自己喝了起來。

        黎嫣噗呲一笑:「瞧你害羞的。」

        曠捷紅著臉搖頭道:「好了姑娘,現在可以說了吧。」

        黎嫣吐舌頭道:「你前幾日躺在河邊昏迷不醒,半個頭都埋在水裡,我哥哥剛好經過一把救了你回來,你才會躺在這兒。」

        曠捷放下粥回想當時狀況,他記得自己吃了雪蓮後全身灼熱難當,喝了天池水雖體內疼痛稍減,但皮膚仍如火燒情急之下翻入山澗後便不省人事,難道是隨著山澗水流到這地方來,沒想到竟因禍得福回到人煙之所,感覺上有如隔世。

        曠捷抱起拳道:「姑娘在下在此謝過救命之恩,請受在下一拜。」翻下床來便欲跪下。

        黎嫣一驚,一個箭步向前扶起曠捷道:「別來多禮,救你的是哥哥不是我。」

        曠捷身子被黎嫣一托浮了起來,心中訝然:「這姑娘好俊的身手!」接著道:「那令兄人在哪兒?在下理當謝過他才是。」

        「哥哥他運鹽去啦,要明天才回來,你就先住下來好好修養再說。」

        「對啦!你叫啥名字?」

        「我叫曠捷。」

        「曠捷…,你先休息吧,有事再叫我。」話完便欲離去。

        曠捷忽地想起一事急忙道:「慢著!姑娘…」

        黎嫣回頭道:「有事嗎?」

        「不知姑娘是否看到我的劍?」

        「劍?啥劍,我沒看到啊。」

        曠捷幕地失聲叫道:「遭了!劍放在洞裡。」

        黎嫣走了回來疑道:「是啥劍啊?很重要嗎?」

        曠捷捶頭懊惱的搥著自己的頭:「我真沒用,竟然連師父給的劍都弄丟了,糊塗!真是糊塗!」

        黎嫣一把抓住曠捷的手道:「你就別再自責了,劍不見了再買就有,何必這樣。」

        曠捷甩掉黎嫣的手頹然道:「姑娘有所不知這劍對我非重要,不能不見啊。」遂將劍的由來一五一十的告訴黎焉,只是將自己父親、師父的名字隱瞞不說用了假名,巨靈劍莊的事也改用遇上盜賊以致父母雙雙遇害來敘述。

        黎嫣攸地黯然道:「原來你父母也是遇上盜賊殘害,還好你有個這麼好的齊叔叔。」

        曠捷聽他意有所指,問道:「難道說姑娘……」

        黎嫣不待曠捷說完點點頭:「我家裡原本也是和樂安詳,父母都是漁夫,一日出海捕魚遇上了海賊雙雙遇難,原本和樂的家庭一下子陷入愁雲慘霧之中全靠大哥一手撐起,想當年哥哥才十五歲。」邊說眼淚邊掉甚是惹人憐愛。

        曠捷欲安慰卻不知如何開口:「姑娘……」

        黎嫣繼續說道:「當年哥哥跟我無依無靠以沿街乞討為生有一餐沒一餐的,直到後來遇到二當家才結束這一段苦日子……」

        「二當家?」

        「嗯,是黃河幫的二當家陳泰陳大哥,他見我倆可憐收容我們教我們武功,還讓大哥入幫幫忙運鹽……」

        「可是這運鹽不是違法的嗎?」

        黎嫣瞪了曠捷一眼:「日子都過不下去了還管他違不違法。朝廷這般無能,沿海內陸盜賊群起打家劫舍都管不了,害苦了我們這些善良的平民百姓,陳大哥說朝廷不管咱們自己管,自己保護自己。」

        曠捷從小生活在父母的羽翼之下,要吃的有吃得,要穿的也有穿的,並不知民間生活竟如此困苦,故也不知該說些啥只有低頭不語來做回應。

        「好啦!不跟你說這麼多了我還要去買菜呢,明兒個大哥回來要做些他喜歡的菜讓他高興高興!你先好好休息一切等大哥回來再說。」說完施施然離開。

        「等等姑娘!」

        黎嫣回頭看著。

        「對不住,我是想知道你家大哥叫啥名字?」

        黎嫣現出甜美的笑容道:「黎凱。」

        ※※※※※「夜長月無缺,花香擾清夢」

        曠捷翻了一整夜睡也睡不著,一方面懊惱自己的糊塗竟沒將君子劍帶出來,另一方面想著這世上竟有那麼多的不幸,像是梅兒的身世、黎嫣的遭遇等等,為何圍繞在身邊的事物總是如此淒涼?還是這世上本來就是如此,只是自己見識太淺發覺太晚。

        總總煩心之事擾的他輾轉難眠乾脆起身來到屋外散散心,他自從喝了天池水改變了體質後傷口癒合得很快,身上被雪蓮燙傷的疤痕已漸漸剝落肌膚卻越顯滑細,他一路逛到村子口選了一棵榕樹下的竹椅坐下來休息,望著明月、吹著涼風享受重生後的清閒喜悅。

        正眼望明月身沐清風之時幕地一極難辨認的細小尖呼聲傳入耳內,這原本凡人難辯的聲音卻因曠捷在山洞裡遭遇到的奇事後使其靈覺已異於常人,聲音雖小卻聽的極為明白。

        曠捷霍地站起豎耳辨認方向,在確定無誤後立時拔腿狂奔而去,他幼時並無學及輕功心法此時就只能憑兩條腿出力,跑的雖然難看滑稽但卻也堪稱快速,不到一會兒已到了聲音發源處。

        曠捷停下腳步喘息調勻呼吸,看眼前是一平常的房舍,大門好端端地並無遭人破壞只是窗戶有被人撬開的痕跡,曠捷心中訝異怎地沒人來救援,但想說救人要緊無時間多想隨意在地上檢起一根木棍衝到門前便欲將門踹開闖了進去,他心怕這一踹不成讓賊人給跑了所以一踹硬是用盡了全身氣力,沒想到一腳踹出後門竟像紙糊的般脆弱應聲碎裂灑的滿地都是,曠捷被這一著嚇了一跳趕緊收回踢出去的腳,心中訝道:「這門兒怎地這般脆弱!」

        木門片片碎裂,裡頭三名黑衣人訝然的看著闖進來的曠捷,顯的有些慌然失措。

        三名黑衣人中一人將一婦人強押在地遮住其口鼻不讓其出聲,婦人身上衣物有些凌亂顯是險些被凌辱,而另二人正翻箱倒櫃將滿屋子弄得亂七八糟,曠捷看的怒不可喝,大聲道:「你們這些惡人還不住手!」

        三人看了曠捷一眼,見其帶著一根木棍就闖了進來大叫簡直不知死活,相視大笑後其中一人道:「你這小伙子真不識相,不乖乖回去睡覺卻來惹大爺們幹好事,嘻……」從背後抽出一把大刀在曠捷面前晃晃露出狡猾的笑容。

        押著婦人的黑衣人不悅地道:「老二,別跟他囉唆快把他宰了,免得惹得旁人醒來壞了好事。」

        那被稱為老二的漢子笑了一聲道:「小子只怪你命短,怨不得大爺們。」話完大刀朝曠捷面門劈去,這使刀的黑衣人武功雖然不高,但卻也將刀使的呼呼生風力道不差,顯然頗有兩把刷子。

        曠捷見刀來勢兇猛,手中木棍不敢硬抵右腳一撐往右打滾急急避開。

        黑衣人一刀不中立時便招,右腳橫跨刀往斜去欲攔住打滾的曠捷,豈料曠捷竟腰一挺腳一蹬閃過第二刀來倒黑衣人腳邊,這一招曠捷急中生智完全不按章法嚇了黑衣人一大跳欲往後退,但曠捷豈可讓他安然退走,幕地右手長棍使勁地往他膝蓋擊去。

        「啊!」淒慘的哀嚎和著骨頭碎裂聲。

        黑衣人正往後躍中突受這一擊,整個人在空中翻了半圈摔在地上,這一擊竟將其膝蓋硬生生的打碎,使其痛苦的倒在地上打滾。

        余兩名黑衣人一驚匆匆放下手邊工作並將婦人打暈,拿出武器圍住曠捷臉露驚恐之色。

        曠捷見兩人一高一矮,高的一人較壯使用狼牙棒,感覺上力量比較強橫,矮的一人瘦如彌猴手持長劍,讓人有輕穎靈活的感覺;曠捷這是第一次與人廝殺,對情勢判斷何者該攻為先,何者應攻為後較沒經驗,只是直覺地認為應先將持劍的傢伙拿下奪其手中長劍再來對付高壯之人比較容易,心念電閃下腳步急退回身揮棍擊向瘦小黑衣人。

        瘦小黑衣人一見曠捷回身持棍揮來威勢兇猛,兼之先前曠捷一棍便打碎了同伴的膝蓋不禁心中一嚇,哪還敢迎其鋒銳急往後躍脫離棍棒範圍,不料曠捷卻再跨步直追猛打,感覺上有點像市井混混打架模樣,這時甚麼劍法步法都用不上只有拔步就跑的份,就這麼兩人一個追一個跑直繞房間裡打轉。

        持狼牙棒的大漢見事情有些滑稽好笑,但礙於曠捷手中棍棒揮舞的兇猛而無從插手在旁焦急如焚,忽地心生一計,將手中狼牙棒盱准曠捷的腳後大力拋去欲絆倒曠捷後再和瘦小黑衣人一起制服他。

        狼牙棒迴旋飛出纏上曠捷雙腳,曠捷腳下受阻一個蹌踉向前撲倒,豈知曠捷人雖被絆倒但手中木棍卻向前一伸湊巧地敲中了瘦小黑衣人背心,瘦小黑衣人背心忽受大力,震的體內五臟欲裂,悶哼一聲倒地不起,嘴角溢出鮮血雙眼翻白。

        這一著大出持狼牙棒大漢意料之外,沒想到自己一出手卻幫了這小子一個大忙傷了自己人,驚怒之餘一拳朝曠捷頭部擊去。

        曠捷人趴在地上眼睛餘光瞧見勁拳迎面打來,一聲驚呼往測滾去剛好避過一招。

        這一拳啪答的打在地上碎裂了幾塊地磚,驚的曠捷連忙站起持棍朝前防守起來。

        大漢順手檢起狼牙棒怒目瞪著曠捷說道:「你這小子可知我是誰?你誰不惹偏偏惹上大爺我肯定命不好過,報上名來。」

        曠捷嚅嚅地道:「我又沒見過你怎知你是誰!我要報啥名?」

        大漢氣的七竅生煙怒道:「好!老子叫『牛頭』李不二,你記得了。」

        曠捷搔了搔頭心想:「可能江湖上打架都需報名號吧?真是搞不懂,我也想個名號報報好了免得壞了江湖規矩。他長的壯碩叫牛頭,而我長的高…」想起冬梅曾說自己不善說話像個木頭一樣,靈機一動心付:「……對了!就叫木頭好了。」遂高興的道:「好!我也跟你說了,老子叫『木頭』曠捷,你記得了。」口氣十足十學全了李不二的樣。

        李不二被搞的哭笑不得,想不到今日竟遇上了二楞子,無奈下怒道:「好個……木……木頭!受死吧。」手中狼牙棒直呼呼地敲了過去。

        曠捷忙地低頭避過反手木棍揮向李不二腰間,這一棍去勢迅捷方位極是刁鑽暗含劍法奧義,原來曠捷在一急間竟無意中使出在山洞中已練熟透的師傳劍法,一出手便凌厲萬分。

        李不二訝然心道:「這小子到有些門道!」手中狼牙棒拐了個彎下削格住曠捷刁鑽的一棍。

        「唉呀!」曠捷雖已將劍法練的熟透,但畢竟臨敵經驗淺薄來不及變招,木棍經不起大力險些掉落,虎口被震的隱隱生痛。

        李不二同時間趁隙大步踏前狼牙棒加速上揮,心想:「這一擊便擊碎你的下巴!叫你痛不欲生。」

        「碰」!

        棒棍再次交擊,曠捷狼狽的接下這一招,身體微往上浮向後退了一步。

        李不二雖然心中驚訝一擊竟然不中,可是手中卻不停歇,狼牙棒再揮往曠捷微退的身形,定要他無暇應付命喪棒下。

        曠捷眼見狼牙棒窮追而來,迫在眉睫間木棍由下往上竄起分毫不差的頂住狼牙棒,解了喪命之危。

        李不二狠招接二連三的被破,心裡著急的成分遠高於訝異的成分,細耳一聽遠方隱隱傳來人聲,顯是已有人被驚醒往這兒趕來,心想若不趕快解決這楞小子脫逃,恐將陷入被村民圍剿之勢,當下將壓箱本領盡全使出,力要在最短時間將曠捷制服以便脫逃。

        狼牙棒如旋風般襲來逼的曠捷節節退後力漸不支,忽地李不二大喝一聲:「落!」,曠捷手中長棍應聲墜落身形退往牆邊。

        李不二見狀心下竊喜狼牙棒再逼敲曠捷貼在牆上身形,曠捷急地向地上右滾閃過,這一棒硬敲在石牆帶起紛飛煙塵。

        曠捷一滾避過追命的狼牙棒心下暗驚:「好險!」。

        忽地撞上一物,一摸之下發現是先前倒地暈了過去的瘦小黑衣人;此時狼牙棒又直追而來如落雷般劈下,曠捷慌忙中抓起落在一旁的長劍往斜上一刺速度煞是快捷,李不二隻見到一道銀光竄來,右肩便已受創涔出鮮血,一痛之下撤棒後退,以不敢相信的眼光看著曠捷。

        曠捷奮地站起,秤秤手中長劍煞覺稱手好用,劍意湧上心頭不發不行,手腕一抖挽起朵朵劍花迫近李不二。

        情勢立換。

        李不二哪曉得這楞小子怎地忽然如此神勇像換了個人似的,見朵朵劍花進逼而來心生怯意,只想趕快脫逃管他還有同伴待救,心意已決將手中狼牙棒奮力擲向曠捷自己則拔頭往門口逃竄,回頭見曠捷劍花劇收正低身欲避飛去的狼牙棒無暇追來,而自己也已到門口即可脫逃險境,心中暗喜之間,忽地門外火光四射把這方圓十尺之地照的有如白晝,人聲鼎沸猶如膾市,原來在與曠捷纏鬥之時這地方已被吵醒的村民團團圍住,瞧現今情況下插翅也難飛,無奈下頹然坐倒在地任由村民將其五花大綁送至官府。

        曠捷頓時成了村子裡的大英雄,被人左擁右戴的送回黎家。

        曠捷回到黎家經過一番讚揚後村民漸漸散去,黎嫣拿著金創藥在為他敷著身上的擦傷,口語上有些責備地道:「幹嘛晚上不睡覺去跟人家打架?」

        「要不是我有起來,不然的話陳大嬸可就遭殃了。」

        「說的也是。不過你也真是厲害,一出手便制服那些盜賊,你知道那些人連官府都拿他們沒轍呢!」

        曠捷被說的有點臉紅,搔頭道:「這也不……是啦!只是……運氣好了些罷了。」

        黎嫣突然噗嗤笑道:「你看你臉紅成那樣,真耐不住人家說。」兩個可愛的酒窩出現在瓜子般的臉頰,彷彿兩罈陳年好酒灌的曠捷神醉心迷。

        曠捷看著黎嫣燦起的酒窩癡迷不語好一陣子,這舉動看在黎嫣眼裡臉頰也忍不住飛起兩朵紅暈,捏了曠捷手臂啐道:「你在看哪兒啊?」

        「唉呦!」

        曠捷手臂被捏的黑了一塊好不疼痛,急忙回道:「沒有……我……我是在看……看……」找不到理由神色非常尷尬。

        「好啦!別在看……看……看啥了;累了一晚快去休息吧!」倒也沒有責備的口氣。

        曠捷那敢違逆急忙點頭應諾回房睡覺去也。

        ※※※※※隔日曠捷直睡到日掛中天才起床,整理一下衣衫走出房門來到前廳,才在門外便聽到一爽朗笑聲道:「哈!真有此事,那我可沒救錯人哪。」

        曠捷心中疑問道:「奇怪!這是誰啊?」

        一步跨進門檻來到廳中,見到黎嫣和一名身著布杉皮膚黝黑的男子圍坐在擺滿佳餚的廳桌旁有說有笑的,而那男子正好背對著他,雖然一時無法見到他的面容,但從其雄偉的背腰和黝黑的皮膚看來就可知道是歷經風浪之人。

        「你醒來啦!」黎嫣忽然站起對著曠捷笑道。

        兩朵紅暈酒窩像一罈好酒般溢出濃濃酒香,聞的曠捷打從心窩裡暖了起來,直歎:「能活著出來真好!」

        黝黑男子猛地轉頭,同時回身站起伸出黝黑結實的雙手抓住曠捷雙臂笑道:「曠兄弟,我剛聽舍妹說了你昨晚的事了。好樣的!你可成了村子裡的英雄啦!」

        眼前男子有著黝黑的皮膚,刀削的瓜子臉搭配著薄唇俊裡帶俏,細長的雙眼閃著爍爍精光給人精明能幹的感覺,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他也有像黎嫣般的酒窩,若黎嫣的酒窩是一罈陳年的女兒紅讓人沈醉不已,那麼他的酒窩便是火熱的太陽能給人熱力四射的感覺。

        曠捷手臂被抓的有點兒疼,心想眼前男子似乎太熱情了點,不過並不惹人厭,對他來說反而有種溫馨的感覺。

        黎嫣看曠捷眉頭微蹙知其苦,趕緊道:「哥,你把人家抓疼了啦!」

        「啊!對不住,曠兄弟,沒弄疼你吧!」慌忙的放開雙手。

        曠捷展開笑容道:「沒的事,想必你就是黎嫣的哥哥黎凱吧?」

        「哈!我就是黎凱,舍妹說過我啦!」

        黎嫣白了黎凱一眼道:「哥,你啥時變的文謅謅的?啥舍妹不捨妹的?好地彆扭。」

        黎凱回過頭對著黎嫣道:「嘿!這你可不懂了,哥前些時日跟陳二當家到了京城,見到這城裡全是有文化的人,說起話來輕聲細語、用詞文雅,可跟咱們這小魚村不同,陳大哥說要作上等人便需學學人家,不可停在原地…」

        黎嫣不待他說完插嘴道:「好啦,好啦!改天再來看你作上等人,人家曠大哥在那兒站這麼久,還不請人家坐坐。」

        「對啊!曠兄弟請坐。」拉了張椅子請曠捷坐下。

        黎凱倒了杯酒遞給曠捷,道:「來!曠兄弟,我敬你一杯,敬你昨晚立了大功。」話完將手中之酒一飲而盡。

        曠捷也學他將酒往嘴裡送,不料他從沒喝過酒,這酒一到咽喉便灼辣無比,嗆的他直咳嗽。

        「哈!原來曠兄弟不會喝酒。」

        曠捷有些不好意思的將酒杯擱在桌上,笑道:「不好意思,我從沒喝過酒……」

        黎嫣打個圓場道:「別只顧著喝酒,吃點菜吧。」夾了一隻雞腿放任曠捷眼前的碗裡。

        「對,對!先吃點菜。」也夾了一些菜放任曠捷碗中。

        「啊!我自己來就好。」

        「曠兄弟,你就別客氣了……」抓了一隻雞腿往嘴巴裡送。

        遂又想起一事道:「對了!當日你怎地會倒在溪裡?」

        曠捷擱下了碗將到了大雪山後如何掉到崖下、如何在洞裡生活及如何跳到山澗裡頭的經過告訴了黎家兩兄妹,兩人聽的津津有味竟忘了吃飯,直到曠捷敘述完才回過神來。

        「原來曠兄弟你經過此奇遇啊!這冰蠶雪蓮好地神奇,兄弟你也福大命大,這麼個都活了下來……」

        「哥!」

        黎凱發覺有點失言,忙道:「曠兄弟我不是這個意思……」

        曠捷連忙微笑道:「我知道,幸好蒙黎大哥救起,否則恐怕命喪水裡。」抱起拳來向黎凱道謝。

        「哪兒的話,我只是順手之勞而已。聽舍妹講起曠兄弟也是個孤兒,咱們同是苦命人應當互相幫忙,這事爾後就甭提了。對了!你今年貴庚?」

        「十七歲。」

        黎凱站了起來拍著曠捷的肩膀道:「我一見兄弟你就覺得非常投緣,不如這樣吧,我比你虛長幾歲,爾後你就叫我一聲哥哥,找個時段帶你去見陳大哥,入了幫跟咱們一起幹活可好?」細長的眼睛蘊盈神光讓人感覺其誠意。

        曠捷胸中一熱霍地站起握住他的手道:「一切都聽哥哥的話。」

        「哈!」

        兩人相視而笑充滿豪氣,殊不知今後天下將因他倆而改變。

        第十八章煙花滿秋

        黎凱帶著曠捷來到黃河幫的總堂口,同行之人還有黎嫣,由於她吵著要到外頭的世界看看黎凱拗不過她只好讓他跟隨,不過還好有她隨行一路上倒是多了不少歡笑。

        黎凱向通報說了幾句話後跨進旁左廳堂,拉了兩張椅子請曠捷及黎焉坐下,說道:「今天大當家不在,待會兒二當家會來見咱們…」

        「真的啊!好久沒見到陳大哥了!」黎嫣興奮的跳了起來叫道。

        黎凱責備地道:「怯!坐下,不要無禮了。」

        黎嫣作個鬼臉坐了下來東張西望的不理黎凱當作沒聽見般。

        黎凱見狀搖了搖頭對著續道:「曠捷待會見到二當家可得站起行禮不要忘了,待會兒我會再提醒你。」

        曠捷點頭示意。

        忽地一聲豪笑由門外傳來有如龍吟,一把粗豪之聲有力地道:「聽說小凱你帶了我那可愛的妹子來啦!哈。」一身影出現在三人眼前。

        「陳大哥!」黎嫣從椅子上跳起來抱住來人表情充滿興奮喜悅。

        「二當家。」黎凱站起恭敬地抱拳道,另外眨眼示意曠捷也跟著做。

        曠捷會意跟著抱拳叫了一聲二當家,原來此人便是黃河幫第二把交椅,江湖上人稱「水底蛟龍」的陳泰,他身形並不如何巨大,跟其粗獷的聲音毫不相配,炯炯有神的雙眼配上上揚的劍眉滿是精明能幹的感覺,若要說的上粗豪的話那就是他有一把環繞著下巴及兩頰的黑色鬍子。

        「我的好妹子,你可想煞了我這個作哥哥的。來!讓哥哥好好看看你。」拉著黎嫣的手轉個圈子上下打量後續道:「唉呦!我的小妹子變姑娘了,可以嫁人哩。」話完哈哈大笑。

        黎嫣發嗔的道:「陳大哥!」神色充滿腆靦,暈的兩顆小酒窩化了開來變成兩片紅霞。

        陳泰笑完後迅速收起笑容,將頭撇向曠捷神光異異的打量,神色的轉變有如迅長迅退的潮汐般,讓人訝異且感到不自在。

        黎凱在旁說道:「二當家,他叫曠捷,就是上次告訴您從水裡救起的人…」滔滔不絕地將曠捷的事告訴了陳泰,每逢說到精彩的事陳泰的雙眉就緊蹙一下,或尋思、或淺笑,表情滿是豐富但雙眼從沒離開過曠捷。

        精簡說完曠捷的故事後陳泰伸手過去拍了曠捷肩頭,道:「好!好!還沒入幫便立了件大功,好樣的。」

        三人聽了一頭霧水,「啥叫還沒入幫便立了件大功」六顆眼珠子探問似的望著陳泰。

        「碰」!

        陳泰猛地捶桌怒道:「先前咱們老三運了一批貨在海上被李光頭這海蟲給劫了,他媽的霸子!這李不二正好是他的胞弟。」

        三人這才明白源由,歡喜的看著曠捷。

        陳泰續道:「這蟲子劫了貨不打緊還打傷了三弟,事情傳到這兒大哥才趕著過去處理,將幫務留給了我。」接著又拍了一次曠捷肩頭:「曠兄弟,你入幫的事可得要拖到大哥回來才行啊!」

        黎凱著急的問道:「三當家他沒事吧?」原來黃河幫是個幫規嚴謹的幫派,運作很上軌道,幾乎所有的事都交由各堂口去發落,幫主只需坐鎮總堂口處理大方向之事即可,貨物被劫只能算是家常便飯的小事,根本不需幫主親自出面,而如今這檔子事大到要他去處理可能有所蹊蹺,故黎凱有此一問。

        果然,只見陳泰搖搖頭道:「恐怕命不久已!」

        黎凱失聲叫道:「甚麼!」

        「這蟲子下手狠毒,一根尖錐由前胸進後背出貫穿了肺,大夫說沒得救啦。」

        黎凱激憤的捶了一下桌子咆哮的道:「都是我不好,當初我跟著去就好了!」

        陳泰抓住黎凱激憤的發抖地手道:「別自責,咱們這仇一定得報。這樣吧,你先安頓好曠兄弟及妹子,一切等大哥回來作主再說。」

        陳泰點頭允若帶著兩人去了。

        過了七、八天,黃河幫幫主帶著三當家去世的噩耗回到總檀,頓時整個黃河幫陷入愁雲慘霧之中,浩大的辦起喪事為三當家治喪,曠捷入幫的事也因此耽擱延後。

        黃河幫乃天下三大水幫中的第一大幫,勝於位居第二的東龍幫及末座的淮水幫;幫以運鹽為主可說是重要的經濟來源,勢力範圍廣及整個黃河流域及以北地區;整個幫分為:中堂、義堂、明堂、惠堂、新堂、敬堂等六個堂口,每個堂口成員有數百來之眾規模甚大,若要說是天下第一大幫也不為過。

        這一天黃河幫為其三當家辦頭七法會,各堂重要人物及江湖上有過交情的朋友全聚集在靈堂前,法事辦完後由幫眾領著眾人來到後廳休息。

        在後廳上首的自然是黃河幫幫主劉景和,左首站著陳泰,其下才是各堂堂主及江湖上的好友。

        劉景承站起向四方抱拳一揖道:「感謝各方好友來為三弟景承在此謝過…」

        接著續道:「想這李光頭煞是狠毒,殺人越貨手法殘忍,使得我幫菁英流逝受創頗重,我景和在此立誓,不殺此人誓不為人。」最後一句話說的鏗鏘有力,接著右手順勢在椅子扶手上一拍,檜木做成的椅子應聲粉碎,露這一手展現其心中的憤怒。

        廳中鴉雀無聲全都望著劉景和,不知是為他最後一手威力所震還是悲傷的氣憤使然。

        劉景和再續道:「我想在座各位或許有人跟李光頭有生意上的往來,交情也頗為不錯,景和當然不會擋各位朋友財路,若那批貨流入各位手中景和概不追究任由各位朋友運用,但請各朋友基於情誼立場能將那賊人的行蹤告知;當然劉某也不會虧待各位,只要能將那賊人的行蹤告知的人,劉某當贈金百兩以敬傚尤。」

        當下全場轟然,這贈金百兩的的手段果真嚇人,可見得黃河幫有與李光頭周旋到底的決心。

        「事到如今感謝各位前來公祭,若無事可先行離開,剛才劉某所言字字真金絕不食言,請吧。」

        這劉景和做事果真簡潔有力,處事不流於俗庸,曠捷看在心裡一陣敬仰好生嚮往。

        各路英雄陸陸續續走光後廳只餘黃河幫群雄,門下弟子將剛才被劉景和震碎的椅子拖走換上一把新的椅子讓劉景和坐下並送上一盞熱茶。

        劉景和喝了一口茶後道:「各位兄弟,今日我幫突遭災難,雖悲淒但不能喪氣,應當化悲憤為力量將敵人扳倒以報此仇。」

        廳內轟然應諾,幕地一人站起道:「大哥,今日三哥命喪冤枉被那李賊殺害,別的不說光是這仇就不共戴天,我已將堂下眾人派遣出海偵緝,理當不久應有好消息回報。」

        此人是惠堂堂主丁華梧,曠捷見他一身華衣滿臉雍容華貴,說起話來概有大言不慚的味道,對他沒啥好感。

        劉景和示意地點一點頭,其他各堂主見被惠堂搶了個先采心下煞是忿然,無奈下也都站起說了一些立功斬敵的話。

        劉景和等各堂口話完後將手中茶杯放下緩緩地道:「各位,自上任幫主將幫務傳於我後,劉某就致力於讓各家兄弟能安家樂業盡少過刀來劍往的日子,但咱們做這行的真要說不用動刀舞劍那是不可能的,除了地盤上的紛爭外最大的威脅就屬海賊倭寇,今次這李賊惹上咱們,咱們一定以牙還牙,殺他個片甲不留以祭三弟及喪命的兄弟在天之靈。」

        場內再度轟然允諾。

        劉景和伸出手場內攸地靜了下來,站起來道:「咱們雖逢異變但卻不可意志消沈,反而更要克盡職守,幫務一切務需照常,若有違規者一律嚴辦;再者,前幾日我回到總壇聽老二說咱們來了一位新朋友,他還沒入幫就以立了大功將那李賊的胞弟送進了官府…」場內登時騷動了起來,大家東張西望的找尋來者。

        「嘿!你出了名了。」黎嫣調皮的逗一下曠捷,曠捷立時臉紅的跟柿子般。

        黎凱推了曠捷一把將他送到劉景和身旁,劉景和續道:「就是他,曠捷曠兄弟!」

        場內登時響起一片掌聲,劉景和接著道:「像曠兄弟這樣的人才想入幫,各堂當然急於爭取,以利爾後堂務的遂行,但劉某動了私心做個決定將曠兄弟編入中堂留在劉某身邊,雖然對其他五堂不大公正,但這對曠兄弟卻是最好的選擇,各堂可有意見否?」

        這中堂是位於總壇的一個堂口,專責總壇安全,等若是黃河幫的禁衛軍,人數是六個堂口中最少的,但素質卻是最高,幾乎所有菁英全在堂內,此次將曠捷納入中堂中不知羨煞多少人,但既是幫主做的決定各堂堂主當然無異議,當中最高興的莫過於中堂堂主湯霖,只見其笑得合不攏嘴來就可得知。

        「既然各位無異議那就此散會,各堂口回去後務必集全力得知李賊下落好為老三報仇。」

        場內轟然應諾聲響震天。

        ※※※※※散會後曠捷被劉景和叫到後花園涼亭來面談,涼亭裡除了曠捷、劉景和外還有陳泰及湯霖,四人分坐石桌四方飲茶閒聊。

        「曠兄弟身家武功承何派何門?家師是誰?」劉景和道。

        曠捷知道當年梁文修惹了天大的案子震驚武林,怕讓他人知道,遂道:「我的武功是家叔所傳,只是粗淺強身的武功而已。」

        陳泰插口笑道:「曠兄弟你就別謙虛了,粗淺強身的功夫怎能將李不二制服!」

        「這身武功真的是家叔傳給我強身用。」

        「令叔姓啥?名啥?」

        曠捷支支吾吾的道:「他…他…叫…曠…曠修武。」將梁改為曠,文修改為修武以圓其謊。

        劉景和尋思道:「曠修武,這名字可沒聽過,老二你說呢?」尋問著陳泰。

        陳泰的回應是搖頭不知。

        劉景和跟著道:「曠兄弟善用何種兵器?」

        曠捷回道:「劍!」

        「好!去拿把劍來。」劉景和對著亭外的隨從道。

        隨從應諾而去,不久帶著一把長劍回來交在劉景和手中。

        劉景和將劍遞給了曠捷道:「曠兄弟若不嫌棄的話可否將家傳劍法演練一下,讓咱們開開眼界。」

        曠捷知拗不過他們只好硬著頭皮江梁文修所傳的劍法省略一二演練出來,劍是舞的唬唬生風順若流水,但看的人卻是眉頭大皺滿頭霧水;演練完畢後將長劍收於背後左手捏訣。

        劉景和首先開口道:「看曠兄弟的身手果真不凡,難怪李不二會敗在你手裡,但其中卻有幾招漏了些法門及後著,想來應是曠兄弟有所遺漏才是,不過依其劍招劍法來看令叔在武林中應有所名氣,但劉某眼拙認不大出來…」隨後看著陳泰看他有何見解。

        陳泰接口道:「這劍法渾中帶峻、峻中穿險,應是名家之劍,但陳某在武林中闖蕩多年卻從沒見過有人使過,不過最後的收劍式到有點像梁文修的春雨花露劍法…」

        曠捷一聽陳泰提到梁文修三個字渾身一震抖出滿身的冷汗來,幸好三人正在鑽研他的身家並未注意到,否則必會被揪出辮子來。

        陳泰續道:「可是這套劍法除了收劍式像外其餘皆大異其道,唉呀!這可難倒我了。」

        劉景和笑道:「或許曠兄弟的叔叔是個隱外高手,出世練劍只為強身,跟咱們以武解決紛爭可不盡相同啊!」

        陳泰和在旁一直沒說話的湯霖同聲附和道:「說的也是。」

        劉景和望著曠捷和藹地道:「曠兄弟今後你就跟著湯霖湯堂主做事,咱們湯幫主處事能力強你可得好好學,不要辜負了大家的期望啊!」

        「是!幫主。」

        ※※※※※「小捷,幫主找你做啥?」黎凱對著一回來就躺在床上的曠捷道。

        「沒啥,只是要我耍一套劍法而已。」

        「嘿!現在你可紅了,很少有人一入幫就來中堂的。」

        曠捷霍地坐起對著黎凱道:「凱哥,你是在哪一堂啊?」

        黎凱屁股一挪坐到床頭:「當然是中堂哩。」

        「真的!我還以為要跟凱哥分開了呢!」

        黎凱勾著曠捷的肩膀道:「別擔心,爾後咱們兄弟倆可得在一起風光風光啦!」

        接著又道:「對啦!趁著黎嫣不在,咱們兄弟倆去喝個兩杯!」

        「又要喝酒嗎?」

        「那當然,慶祝慶祝嘛!」

        「那去哪兒喝啊?」

        「煙花樓。」

        「煙花樓?」

        「嘻,今次作哥哥的作東帶你去見識見識,聽說京城裡的來了個名伶今天在煙花樓裡獻唱呢!想必今趟鐵是熱鬧極了。快!快換裝,咱們可得趕個早去佔個好位置哩。」

        入秋後的天氣格外涼爽,樹梢的葉子片片凋落鋪在黃色的土壤上,將大地染成一片褐色,更添秋意。

        曠捷倆趁著天未暗前遊走在通往煙花樓的綠林道上,感受著入秋後的涼意及生命的起落。

        曠捷忽有所感地道:「凱哥,我倆百歲後是否也會像這樹葉般凋零落入黃土,那時誰也不認識你,就像我們也不認識這地上踩過的葉子般?」

        「啥意思?」

        「我是想說這世上人千千萬萬誰也不認識誰,人不過百歲與天地相比有如栗子比虛彌,死後就像這葉子般安安靜靜的掉落在地上,沒人在意,也沒人為它感傷,那我們活在這世上的意義到底是啥?為的又是啥?」

        黎凱陷入沈思。

        良久,回應道:「你探討的是生命的意義,那對我們來說太遙遠了,就像天上的星星般遙不可及,不過我倒是有另一番人生的意義解釋!」

        曠捷轉頭望著黎凱認真的聽著。

        黎凱將雙手背負在後,望著樹梢欲掉落的樹葉徐徐地道:「對我來說能活著就是人生!」

        曠捷打著疑問的眼神問道:「能活著就是人生!」

        黎凱把頭低下來微笑道:「不錯!你想想,剛剛你也說過人生在世不過百年想與天比簡直不自量力,但只要活著就一定會有未來,未來是不可猜測的,是可以幻想的,它可以自己編織,以自己的力量去構築多采多姿的故事,屬於自己的故事,你要它歡笑它就有歡笑,你要它悲傷它就滿是悲慼,一切都由你定論別人無法干涉,除了天以外。」

        接著彎腰撿起一片枯葉凝視道:「況且你也不能論定這落在地上的樹葉它就一定悲慼,說不定它還沒落下前每天迎著陽光是無比的歡樂,讓人們可以在其底下乘陰是無比的榮耀,你說它是否也曾經過著倍是意義的人生呢?」

        曠捷燦起開懷的笑容道:「聽大哥一席話可勝過讀十年書哩。」

        「嘿!你就別來糗我了,兄弟我沒讀過書只是將內心裡的話說出來罷了。」

        接著笑道:「快走吧,再晚些可就佔不到位置啦!」

        兩人加快腳步朝不遠前的煙花樓走去。

        煙花樓座於城內東門大道旁,是位於熱鬧之地的中央,樓高三層佔地極廣,用的建材儘是極品檜木,雕樑畫棟的好不豪華,若說是城內第一樓也不為過。

        曠捷及黎凱揀了三樓西側的座位坐了下來,往西可觀透空的中庭內表演,往東可賞遠處的渤海,可說是一舉兩得。

        黎凱得意地道:「你看兄弟揀這個位置不錯吧?」

        曠捷同意的點點頭。

        黎凱指著一樓中庭搭起的台子道:「待會兒蘇玟玟便要在那兒開唱!」

        「蘇玟玟?」

        「就是京城裡來的名伶哩,剛才寫在門口的洪紙上,你沒見著嗎?」

        曠捷搖頭道:「我倒沒注意到。咦!這兒人越來越多哩。」

        「你看吧,兄弟我說要早點兒來一點都沒錯。離開演還有一段時間,咱們還是先叫點酒菜來祭祭五臟廟吧。」

        曠捷此時也已餓的肚子發慌,點頭如搗蒜的同意此提議。

        夜色漸漸瀰漫將天空給染成墨黑色,半圓形的月亮悄悄爬上佈滿繁星的夜空灑出亮黃色的光芒照耀大地,煙花樓裡燈火通明人聲鼎沸有如鬧市,三個樓層擠滿了人全都是來看蘇玟玟一面的,當然裡面也不乏一些王公貴族,通常他們會有比常人較優的待遇,像看臺前鋪成三排的玉石豪華大椅就是為他們而準備的。

        「凱哥,坐在玉石大椅第一排中間的是誰啊?」曠捷指著一位肥胖如豚身著華裳的人問道。

        「嘿,他就是這裡的首富盧霸天,你看他坐在首位就可以知道他的勢力有多麼龐大,你看你看,連官爺都只能坐在一旁呢。」黎凱指著第一排最旁邊幾個位子身著官服的人道。

        曠捷乍舌道:「有錢能使鬼推磨啊!」

        「可不是嗎?你看到坐在他左首的那個年輕小伙子沒?」

        曠捷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見到一位英挺高挑年紀與自己相若的男子,點頭示意。

        「那小子就是他兒子叫盧閔,可別看他長的風采偏偏,行為可陰險的很,有一回咱們中堂還栽在他手裡,要不是幫主動面子出來講和,恐怕事情到現在還沒完沒了。」

        曠捷好奇的問道:「是啥事啊?」

        「這可說來話長,簡單的說就是先前他誘拐咱們堂內一位兄弟的妻子欲予染指,恰巧被那位兄弟撞到一狀告到官府去,但這小子憑家裡財大勢大買通了官府,反誣告那妻子誘姦他欲謀圖他家中產業,這麼個形勢逆轉竟將那兄弟及其妻子逼死,最讓人氣憤的是他竟連通官府誣陷咱們與海盜相通,要將咱們中堂趕出城,幸好幫主出面將事情擺平否則你我也不會站在這兒。」

        曠捷咬牙切齒地道:「這賊人竟如斯囂張!」

        黎凱握緊拳頭怒道:「還用的說,咱們幫中人人全都在等時機報這大仇呢。」

        「到時也算我一份。」

        黎凱忽地轉移目光投往中庭道:「咦!她來了!」

        中庭一陣騷動人人站起鼓掌,很快的熱力便感染了整棟煙花樓。

        曠捷還不能習慣這樣的排場一時之間不知道要不要跟著鼓掌,只有將眼睛一瞬不眨地盯著入口,忽地眼睛一亮張口結舌,一位身段幽柔身著白衣的女子緩緩映入眼簾,而這女人竟如天仙般美麗使他呆若木雞不知所措,剎那間時間像停止運轉似的所有人均不再動作,耳朵也聽不到任何雜音,天地間只剩他的心跳還在快速地跳動。

        第十九章天仙下凡

        「女人是上天的藝術品」

        這句話曠捷深深的體會到,因為眼前就有一件活的藝術品。到底何謂完美無瑕?或許你見著了她就能得到答案。

        蘇玟玟,京城裡的名伶,天底下男人所追求的東西;她的美曾讓現今天子譽為天下第一美人;她的媚曾讓天下間的女子自慚不如;她的柔曾讓天下間的男子沈醉其裙下;她的歌藝曾讓所有沈寂的詞曲跳動起來,或許你會問這麼完美的人會是世間所有嗎?的確,此人不應為世人所有,只應存於天上。

        曠捷被其美色所攝不能言語,但不只是他而是整個煙花樓都靜了下來。

        蘇玟玟帶著婆娑的步伐走上台子在為他所準備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她的一舉一動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像磁石吸住鐵一樣。她緩緩拿出捰著布的琵琶用其纖纖細指輕撫琴弦發出清脆的響聲,聲音一出眾人方醒,感覺上像似被解開穴道般恢復了行動,掌聲再次響起。

        蘇玟玟早就習慣了這樣的情況,她用其小巧的珠唇發出呢呢燕語道:「小女子玟玟應盧員外之邀來到煙花樓現藝,若音不悅耳還請各位大爺海涵。」

        台下一陣騷動,說的儘是客氣了的話,這時盧霸天突然站起用其圓渾的聲音道:「各位,今日盧某能請得蘇大家來此獻唱可說得是三生有幸,不用說唱詞了,只要蘇大家能哼個兩句我想今日各位朋友也夠本了,盧某保證蘇大家有如黃鶯的聲音絕對會繞著各位的耳朵三日不散,你們說對嗎?」

        台下一片轟然。

        「這老頭還真會說話。」黎凱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曠捷首次對這巨賈生出不敢小噓之心,因為並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在短時間內捉住眾人的心,這非得要有領袖的氣質才行,可見得盧霸天可不是一般的巨賈商人。

        「盧爺說笑了,玟玟只好盡力而為,好不辜負盧爺期望。」纖指再撥琴弦,擊玉般清脆的聲響應指彈出,眾人聽聲知道這是前奏樂曲將起,原本吵鬧的環境一下子清靜了起來,空氣中只餘音符裊裊。

        琴音由單入繁由緩而急,錚錚聲中人心也隨著音律而急速跳動,突然間感覺有如馳馬千里、急流縱舟,聽的在場眾人面紅氣喘,就在一輪急撥音弦中,忽地一聲高亢弦音破出,空氣中的音符全數掉落,萬籟俱寂,原本奔騰的草原和湍流的影像有如泡沫破滅般一下子不見,人人像掉入地底冰窖似地呼吸頓停全身血氣凝結,整個時空停頓感覺上有如宇宙般恆久。

        良久一聲嬌嗓柔柔傳來,眾人凍體的寒冰才被嬌柔的聲音緩緩融化,如沐春風有如冬去臨春。

        只聽蘇玟玟唱道:「綠窗獨坐,修得君書,征衣裁縫了,遠寄邊隅。想你為君貪苦戰,不幝崎嶇。終朝沙蹟裡,只憑三尺,勇戰奸愚。豈知臉紅,淚滴如珠。待公卿回故里,容顏憔悴,彼此何如。」唱到尾句時「如」字拉長充滿惆悵。

        這「鳳歸雲」是盛唐流傳下來的詞曲,意在敘述閨女怨夫為國遠征的情緒,唱在蘇玟玟嘴裡更添情愁,一段「枉把金釵卜,卦卦接虛。魂夢天涯無暫歇,枕上常噓。」唱的情悵意冷,讓人心神融入詞裡,心下沉冗鼻頭不禁一酸。

        琴音一斷,如幻似夢的情境隨琴音消彌而去,眾人才又回到現實,人人臉上滿是憂愁,琴音及幽美淒涼的嗓音讓他們一時間不能自己感動地落下淚來。

        曠捷從未聽過如此幽美的聲音,兩行淚痕很明顯的爬在臉上。

        「嘿!不虛此行吧?」黎凱拍著他的肩膀道。

        曠捷用手抹去淚痕點頭道:「剛才肯定是我這一生中最美麗的時刻,我從未想過音樂能如此撼人心弦,且讓人心神隨其漂浮轉動。」

        「是哩!那就更能證明人生在世的意義,並非你想像般的無趣渺小,光是音樂就能讓生命更添色彩,何況是還有其他的事物……」

        「譬如說啥?」

        「就像是武功的精進,或是倭寇的消滅。」說到倭寇時臉上生出殺機。

        曠捷知道黎凱恨倭寇極深,所以將倭寇消滅殆盡或許是他人生的一大目標,最令他感興趣的是武功一項,遂問道:「武功?」

        「沒錯,你想想,若有一天你武功臻至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境界,那時你便可以遨遊神州行俠仗義,將世上的惡人惡事除盡,那何嘗不是一項美事?」

        「我到沒想到此事……」

        「你父母不也是被盜賊所害,若你武功高強的話便可為你父母報仇。」

        曠捷想起雙亡的父母臉現憂愁,他父親曠天雲是被菩提禪院的淨塵所殺,但所為的是梁文修的債,母親的死是自殺,他當時就在身邊,雖然年紀還輕,但他以可以明辨事情的是非,他可以報仇嗎?

        黎凱見其眉頭深結知其陷入愁苦,笑道:「好哩,今天不談憂傷的事情,咱們兄弟兩好好的來享受這生命的美妙時刻,來!把酒乾了。」

        曠捷將桌上的酒端起豪氣地道:「好,敬這美好的時刻。」將手上的酒一飲而盡。

        這是他第二次喝酒,與第一次不同的是酒已變得甜美而非先前般苦澀辣喉,或許是心境上轉變的原因,也或許酒真的能夠澆愁。

        黎凱將酒杯放置一旁眼望中庭的蘇玟玟道:「你看這女人還真美。」臉現迷惘。

        事實上曠捷自蘇玟玟進來後一直將眼光放在她身上,從他由上往下的角度望去剛好可以看見蘇玟玟高挺美麗的鼻子及充滿女性味道的酥胸,雖然她遠不能觸摸,但卻可以將眼光貪婪的遊走她那誘魅如魔鬼的身軀,這是意識上的幻想也是精神上的侵犯。

        「糟了!」

        當曠捷正在享受視覺上的滿足及精神上的幻想時,黎凱驚訝的聲響忽地傳進耳裡讓他驚醒。

        「怎麼了?」曠捷慌張的問道。

        黎凱像見到鬼一般的失聲道:「將頭低下來!」伸手將曠捷的頭壓下。

        「你到底看到啥?」

        「黎嫣!」

        曠捷有些啼笑皆非的道:「黎嫣有啥好怕的?」甩開黎凱壓住頭的手欲抬起身來。

        黎凱手再翻再度將他的頭壓下,低聲道:「你不知道黎嫣的個性,我們將她甩開自己跑來享樂,要是被她知道的話,咱們鐵定會被扒一層皮。來!快走,咱們離開這兒。」牽著曠捷的手往另一邊樓梯低身逃去。

        ※※※※※曠捷頹然地坐在溪邊的石頭上道:「喘死我了,有需要跑這麼快嗎?」

        黎凱蹲在溪邊舀起水洗臉並不回答他。

        「凱哥你真的這麼懼怕黎嫣?」

        黎凱用袖子擦去臉上水漬道:「這也不怕你笑,我並不是怕她…而是疼她;自父母雙亡後我就剩下這個妹子,我用盡心力去照顧她、呵護她,怕她受寒、受餓或受人欺負,幾乎將所有最好的給她,讓她不會因為沒了父母就缺少了溫暖,也讓她知道就算天塌了下來至少還有個哥哥幫他頂著,他可以無憂無慮的過生活,就跟平常人一樣……」

        曠捷若有所思地道:「有個哥哥真好……」

        黎凱走道曠捷身旁坐了下來搭著他的肩膀道:「你現在不也是有個哥哥嘛?」

        曠捷將頭轉過去迎上其目光叫了聲:「哥哥……」

        「不過你可不許學黎嫣般調皮,騎到我這個作哥哥的頭上。」

        兩人相識而笑,儘是兄弟之情。

        「哈哈哈……」一唐突的笑聲出現。

        「誰!」黎凱及曠捷紛紛跳起轉向來聲。

        七八名大漢從後面密林裡躍出將兩人團團圍住。

        「鏘!」曠捷見來者不善拔出配劍。

        「嘻……你們這兩個小子還真是感人哪?在這美月夜下談心可像極了情人,難不成……哈哈哈……」語氣滿是輕佻,惹來眾人大笑。

        黎凱怒道:「他媽個霸子!你們這群惡賊趁大夥兒聚在煙花樓裡看戲時來打劫,是也不是?」

        「唉呦!這小子還猜對了,不過口氣有點兒不好啊,讓爺兒來教教你這沒教養的。」「刷」的一聲一柄長柄刀握在手裡。

        黎凱「怯」了一聲道:「要教訓我還得問問我手上的『斷海』。」話完將背在後頭的布條卸下拆開現出一根黑鐵魚叉。

        曠捷從未見過黎凱用過兵器,第一次見著還真覺得有些古怪,這「斷海」比一般魚叉長些,全叉黝黑泛著精光,端頂岔出兩個箭型刃看似利,真不知要如何使用這把古怪兵器。

        握刀大漢突然笑道:「哈,這小子竟將魚叉拿來吆喝,可真是找死,大夥兒上。」

        七八個大漢一轟而上手上兵刃全往兩人身上招呼。

        黎凱叫道:「你左我右!」

        手上魚叉螺旋而出架上右邊刺來的長劍,「鏘」的一聲長劍應聲拋飛,同時一腳踢去正中來人胸膛,那人還來不及哼一聲以一命嗚呼。

        曠捷一聽黎凱叫聲立即會意,長劍一抖挽出劍花罩向左邊攻來的使刀大漢,大漢見劍花朵朵如幻難測,心下一驚大刀往橫地切去攻其左臂,要曠捷撤劍救臂,豈料曠捷劍花不撤,身形忽往右前移刺向另一大漢,避過橫切而去的一刀。

        另一大漢料不到曠捷有此一著,急忙將手中鐵棍一挺前送,人往後躍躲過突襲劍花。

        使刀大漢一刀劈了個空,立即提刀再上追到曠捷後背,忽地曠捷長劍後劃盪開長刀,順勢移上一劍劃進喉嚨,這一劍來得毫無預兆,使刀漢子來不及應變便已死去。

        一上手盜賊方面就已死了兩人,這一著使得其他盜賊驚慌失措,長柄刀大漢當機立斷吹了聲口哨通知左進同黨前來支援,同時喝道:「好小子果然有兩把刷子,嘗嘗老子大刀。」

        話到刀到,一道青光由上而下劈向黎凱,黎凱當下也不慌張,喝了聲:「來得好!」左腳踢飛一名盜賊後挺叉而上。

        「噹!」刀叉相擊迸出火花,兩人各退一步。

        「好小子,再來!」長刀橫掃而去。

        「好!只怕你不敢來。」挺叉右架。

        長柄刀大漢竊笑道:「小子上當哩。」刀由橫掃改往斜上挑往黎凱黝黑的脖子。

        黎凱確也嚇了一跳,但反應甚快一個後跌刀從鼻尖過。

        大漢見一刀不成右腳急急上踢黎凱倒跌露出破綻的後背,同時長刀下削取其咽喉。

        這一招果真犀利教黎凱避無可避。

        曠捷一劍劈開來襲三人,見黎凱身處險境不禁失聲叫道:「凱哥!」身形同時斜竄而去挺劍刺向敵人,欲其自救收回厲招,但怎來得及?

        大刀呼嘯而下,黎凱清楚的感覺到刀氣的凜冽,如今他面臨的是生與死的抉擇。突然有影像浮現腦海,他見到黎嫣穿的破破爛爛流浪於街頭,手中捧著破碗沿街乞討,兩行淚痕黑漆漆的布在臉上,狀甚可憐;心下一片悵然:「這是我答應雙親要給黎嫣的日子嗎?」

        利刀削下,曠捷不忍的閉上眼睛。

        刀削而過,大漢臉上並無出現刃敵的喜悅,反出現一臉驚訝疑惑,因為刀已削下頭卻沒掉,腳也沒如期的踢上黎凱的後背。

        黎凱竟在這生死的夾縫中消失!

        大漢這一嚇果真不得了,連忙東張西望地找尋,忽地眼前一道旋風急旋而來,欲舉刀抵擋已是不及,黝黑斷海硬生生的穿心而過,一大篷鮮血由後背噴出,偌大的身體筆直的向後倒,眼睛睜的奇大滿是疑惑及不甘心。

        曠捷高興的大叫:「凱哥!」

        黎凱回應笑道:「放心吧,我黎凱不會那麼容易死的。」兩眼神光霍霍充滿自信,像變了個人似的。

        接著續道:「咱們還要招呼幾位好朋友呢?」挺胸跨步向余四名盜賊走去彷若天將。

        余四人見這等陣仗哪還打得下去,一轟向四下逃竄,有多麼遠就逃多麼遠,一下子便無影無蹤。

        曠捷一步跨了過去立在黎凱身旁道:「凱哥,你神武的像變個人似地?」

        黎凱也不回頭之將眼光望向遠處道:「他娘的霸子!剛才在生死之間我只想到黎嫣,想到我死後只餘她流離失所、無依無靠,就這麼個求生意識由然而來,全身充滿了力氣無處可發,在刀接觸到脖子前我早已橫移閃過,並立即回身將體內澎湃的真氣藉由手中斷海傾全力竄出,那全身淋漓舒暢的感覺仍留在體內;他娘的,我敢肯定,若我能一直捉住這種感覺,那我的武道將能快速的精進。」

        曠捷若有所思地道:「存於生死間或許真能激發人的潛力,當年我在冰蠶洞裡時也是為了求生而做出一些我認為以現在的我也做不到的事……」

        「你是說殺了那兩隻巨蛾的事?」

        「嗯…,剛剛凱哥所說的感覺我或能體會……」

        異警忽來,曠捷以其靈敏的靈覺感覺到危險的逼近,不自覺的望向後面黑叢叢的密林。

        萬鳥紛飛,黑黝黝的影子將僅剩的月光遮的半滴不剩,一團巨大的黑影高速的叢林內竄出向兩人急奔而來。

        黎凱大聲叫道:「小捷小心!」挺叉向黑影刺去。

        聲未歇曠捷也已揮劍撲向黑影。

        叉、劍幾乎同時到達,發出「鏘鏘」金屬交擊聲。

        交手後兩人同時向後倒退十步有餘,臉上均呈訝色。

        黎凱兩人料不到來人竟如此高明,一出手便將兩人逼退,定眼一看,那人有著碩壯與其靈活不成比例的身材,赤裸著上身現出厚實如鐵的肌肉,手持玄鐵尖錐,最特別的是有個光滑無毛的大光頭。

        幾乎是同一時間兩人失聲大叫道:「李光頭!」

        第二十章初試啼聲

        蘇玟玟離開後煙花樓並沒有因此而熱力消退,主秀後紛紛有些墊檔的秀上場,這也難怪煙花樓能徹夜通明、門庭若市的原因。

        「小凱和小捷到底跑哪兒去了?」說話者是黃河幫的二當家陳泰。

        在旁喝茶的黎嫣不悅地道:「誰知道這兩個人哪兒去了,天才一黑就不見蛋,八成是跑去哪兒喝酒了。」氣得鼓起兩腮紅通通的。

        「也真是的,喝酒也不來煙花樓,本來想帶你們兄妹三人來見識見識,沒想到竟找不著他們。算了,還是妹子你有福氣,能見識到蘇大家的歌藝。」

        黎嫣像嘗到糖般露出笑容道:「是啊,這蘇大家的歌藝真是好聽的沒話說,剛才我還聽到眼淚直流呢。」

        「妹子,你想當蘇大家嗎?」

        黎嫣一吐舌頭道:「我的聲音像鴨子一樣,啥人會聽啊?」說完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來。

        陳泰聞言大笑:「說的也是,但鴨子叫還是會有鴨子聽啊!」

        黎嫣抬起頭白了陳泰一眼嗔道:「大哥。」

        陳泰笑到不能遏止:「好啦好啦,大哥不鬧你哩。」

        接著吁一口氣停了笑後道:「說真的,妹子你長得這麼標緻,大哥定要幫你找一個好夫婿不可,把你風風光光地嫁了。」

        「大哥你不是說不鬧我了嗎?怎麼還……」

        「嘿!這終生大事可不是兒戲哩,怎可說大哥在鬧你,還是說……」

        黎嫣突然插口道:「大哥你再說的話,嫣兒可要不理你了!」

        「好好好,大哥不說就是了,咱們看戲吧!你看看這戲兒……」

        忽地一名手下慌慌張張的跑過來打斷陳泰的話道:「二當家!」

        陳泰感到事有點不尋常,低聲道:「啥事?」

        那人看了黎嫣一眼後道:「二當家,請借一步說話。」

        「借啥步,大夥兒都是自己人,這邊說來著。」

        那人顯是有點愕然,道:「是!事情是這樣的,上個時辰一名步巡的兄弟經過胡家邊溪口時,忽然聽到一聲類似海賊相互通聯的口哨聲,好奇之下前往觀察,發現一批海賊正圍著兩個人欲對其下手,驚訝之餘又礙著人手不夠連忙奔回本堂通報,這會兒幫主已帶人前去,特令我來通知二當家趕往支援。」

        陳泰訝道:「有這等事,那些海蟲圍的人是誰可知?」

        「步巡的兄弟說當時天色昏暗且距離太遠沒看清楚,但可以肯定的事兩人都是會武功的年輕人。」

        陳泰豁然站起道:「遭了,該不會是小凱他們倆吧!快,帶我去瞧瞧。」

        「是!請隨我來。」通報之人急步往外走去。

        陳泰跨出一步忽地回頭對黎嫣道:「對了妹子,你先回堂裡歇著,我去去就來。」

        「不,我要跟你去。」

        「唉!那又不是啥好玩的地方,你跟去幹啥?況且還要顧慮倒你的安危,會使我分心啊。」

        黎嫣有些不依地道:「好吧,大哥你一定要救回哥哥他們。」

        「這又不一定是小凱他們,若是,大哥一定不會讓他傷到一根寒毛,你就先回去等消息吧。」

        黎嫣不情願的點頭,臉上滿是擔心。

        ※※※※※李光頭如牛鈴般的眼睛直瞧著兩人,翹起的嘴角帶著不屑冷笑道:「你倆可真行啊,竟將牛佬殺了。」聲音非常稚嫩有如孩童,跟其粗獷的外型極為不搭。

        黎凱將手中的斷海握的更緊,恨道:「這等賊人,人人得而誅之,況且咱們還有解不開深仇大怨。」

        李光頭「傑傑」的怪笑一陣後,道:「這裡那個人不是跟我李光頭有血海深仇,只怕今天以後又得添一筆哩,傑傑傑。」邁步向兩人走去,氣壓大盛壓的曠捷兩人透不過氣來。

        黎凱將斷海橫在胸前催出一股氣牆抵禦,道:「哼!你上個月是否將黃河幫的鹽貨劫了,並殺了三當家及一幫兄弟?」

        李光頭步不留,冷笑道:「你是說那檔子是啊!這只能怪他武功太弱,我不劫他,還不是會被別人劫,我只不過先行一步罷了。」玄鐵錐閃電刺出。

        李光頭不動聲色下忽地刺出凌厲的一錐,聲勢兇猛好似海中猛蛟,就這麼出奇不意的一手,已讓黎凱兩人大感頭痛,因為兩人眼前儘是錐影分不清虛實,到底錐刺向何方?

        黎凱身吸了一口氣將精神晉入生死之地,頓時滿天飛快的錐影神蹟似的慢了下來,在盱准了錐尖後手中斷海螺旋而出;心中盤算若能如預期般絞上玄鐵錐,他有自信能逼李光頭向後退一步,那時在旁侍機而動的曠捷就能將長劍刺入他的喉嚨。

        突地玄鐵錐化繁為簡、由多變一,實體化後轉向撲向曠捷眉心,並帶起一股有若實質的氣旋。

        黎凱刺出的斷海絞了個空,整個人被實質氣旋捲入,頓時讓他有踏不到地的空虛感,難過地有股想要拋開一切趴在地上的奇異感覺,但他知道絕對不能陷入李光頭的陷阱且必須盡快跳脫出現實,否則將是死路一條,登時收攝心神將情緒恢復到先前的狀態,被牽著走的感覺化為無蹤,斷海跟著氣旋追向李光頭右脅。

        玄鐵錐刺到,曠捷心不慌地舉劍招架,一聲金屬交響,玄鐵錐忽化為無如幻影般消失在空氣中,在丈二摸不著金剛的同時,一聲氣勁爆響,在旁的黎凱已如斷線風箏般地跌飛三、四丈外。

        原來李光頭刺向曠捷的一錐只是虛招,最主要的目的是誘得黎凱向他攻擊,等黎凱出招的那一剎那,立即轉向,將預囤好的邪異真氣全數送往黎凱招出一半還未完全的斷海上;一個是緒勁待發,一個是初出新招,高下立分吃虧的當然是黎凱。錐、叉交擊後,黎凱承受大量由玄鐵錐傳來的氣勁,應聲向後拋跌趴在地上難以立起。

        曠捷感到一股刺痛的感覺竄向小腹,想也沒想的長劍往下削去,「噹」的一聲盪開回朔往小腹刺來的玄鐵錐。李光頭整個動作一氣喝成絕無花招,光這一手已可證明李光頭稱雄沿海多年的本錢。

        曠捷趁隙向右橫移竄來到黎凱身旁,手中長劍舞出劍花護住全身以防李光頭突襲,叫道:「凱哥你沒事吧?」

        黎凱被氣勁沖的五臟六腑欲碎,痛的臉上一陣青白,他想不到李光頭竟如此高明,不但邪功高強且心智狡猾,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小噓了這賊人,剛才意氣風發的自信一掃而空,道:「沒事,小心他的尖錐。」。

        李光頭傑傑笑聲中尖錐再襲,曠捷知兩人實力相差太多,加上黎凱受傷戰鬥力減小,硬碰硬的鬥下去他和黎凱恐怕將活不過今晚,只能將梁文修所教的劍法全數使出以拖延時間等待契機;在生死關頭下心神晉入黎凱所講的「生死之地」,心念一至劍招即出,朵朵劍花像滿天煙火似的撒向李光頭。

        梁文修教曠捷的劍法是春雨花露劍法中的花露劍法,屬入門初段,性走幻變、巧擷,劍意講求以虛實變化來幻敵誘敵,傷敵於不意、預期之外;而進階的春雨劍法,性走侵烈、迫擊,劍意講求惑敵、迫敵決戰無可遁逃,傷敵於無抗力下。以目前曠捷的功力已可與當年梁文修劍法初成時相比,唯一的缺點就是沒有深厚的內力相輔及臨戰經驗短缺,威力稍遜,但慶幸的是曠捷有著優厚的體質,在靈覺力及體力上比常人多了好幾倍,剛好可以彌補不足之處。

        劍花像煙火般散了開來,看的李光頭臉上的笑意劇消,首次對這年輕人認真起來,凝精會神看準虛實後喝了一聲玄鐵錐朝劍花叢中竄去,恰巧不巧地擊向曠捷手握劍柄之處。

        一套好的劍法必有補足漏洞之法,更何況是名震天下的春雨花露劍法,曠捷見錐尖刺向自己握劍手腕,想也不想地劍花劇收,依劍招化繁為一點向李光頭左肩。

        眼前劍花劇散,李光頭玄鐵錐撲了個空,左肩露出破綻誘得長劍來襲,不得以下拉回玄鐵錐揮擋,沒想到曠捷忽地變招收劍轉身回刺,改刺李光頭右肩。

        這一劍來的巧妙,連李光頭都不禁嚇了一跳,「咦」了一聲忙往後躍避過,道:「小子你這劍法好地犀利,啥名堂來著?」

        劍花再起,曠捷不慍地道:「這叫剃頭劍法,小心來著!」

        李光頭聽其言下有意,怒道:「找死,啥剃頭劍法,簡直胡扯。」

        「噹」!玄鐵錐分毫不差地擊在劍鋒上,劍花再消。

        玄鐵錐抵開長劍後再度進迫,這次李光頭動了真怒,玄鐵錐一分為三分取曠捷頭、胸、腹三處。

        曠捷遁入「生死之地」後,心裡湧起強大的自信,夷然無懼地長劍刺出分擊三道錐影。

        「噹噹噹」!劍、錐交擊,李光頭心裡再驚,猜不透眼前這小子怎地突然高明起來,心忖:「這小子有點邪門,得速戰速決才行。」

        幕地一聲長嘯,錐影滿天的朝曠捷捲去,像似巨大的海嘯要將眼前的阻礙給吞咀一般。

        曠捷見狀不退反進,將手中的劍舞的花叢朵朵,遠遠看去有如一隻翩翩飛舞的蝴蝶。

        金屬聲響不絕於耳,兩人互有所往斗了大半個時辰,李光頭靠的是雄厚的內力和豐富的應敵經驗,而曠捷立於不敗的原因則是精巧的劍法及攸長不竭的體力。但以一個初入武林的新面孔能如此對抗一個縱橫東南海域數十年的大盜,以令人難以相信,若有人把這一幕傳了出去,以李光頭的名氣,足以讓曠捷這初生之犢名震河北武林。

        鬥了十幾輪後,李光頭憑其豐富的應敵經驗已慢慢的捉住曠捷週而復始一再輪序的劍招的破綻,算準時機玄鐵錐閃電刺出。

        「著」!李光頭喝了一聲,玄鐵錐尖不偏不倚的刺中曠捷握劍的手臂。

        「匡啷」一聲,劍落塵土,帶著驚愕神情的曠捷承受著追擊而來的玄鐵錐所砌成的無形氣牆,沈悶窒息的感覺讓他只想要束手就擒,讓氣牆後頭的尖錐一把刺進他的胸膛一死了之。

        「快閃!」

        黝黑的斷海叉隔在曠捷胸前,架住了全力擊來的玄鐵錐,李光頭邪異駭人的氣勁循著斷海全灌進黎凱身體裡,一聲悶哼口中灑出一大篷鮮血,身體螺旋拋飛跌倒五、六丈外。

        「凱哥!」曠捷顧不了手上沒了兵刃,雙掌猛力擊出想要逼退李光頭,不料此招正中李光頭下懷,只聽其冷哼一聲,玄鐵錐捲土重來刺向曠捷雙掌,只消刺中,曠捷一輩子休想要再用這雙手做任何事。

        玄鐵錐來勢迅捷,曠捷雙眼一閉等待錐尖刺穿掌心這一刻的來臨。就在玄鐵錐觸及掌心的剎那間,「啪」的一聲,一條軟鞭抽上聲勢兇猛的錐體盪開了李光頭,救了曠捷岌岌可危的雙掌。

        「大當家!」黎凱高興地大叫起來。

        劉景和、中堂堂主湯霖及黃河幫十餘名幫眾出現在三人眼前。

        劉景和長鞭收回,雙目瞧著李光頭緩緩的道:「你就是李光頭?」

        李光頭右手虎口被震的隱隱作痛,但臉上仍若無其事地怪笑道:「老子坐不改姓,行不改名,李光頭是也。」

        接著續道:「你就是黃河幫的劉大當家吧?你這名震大河的『抽雲鞭』可真是名不虛傳哪,震的老子手中玄鐵錐差點就握不住啦。」

        劉景和面無表情,向右看了黎凱和曠捷一眼緩緩點頭似是稱讚,再將目光擺回李光頭身上,道:「你是否在上個月越了黃河幫的一批貨?」

        李光頭道:「怎地你還想要回這批貨啊?」

        劉景和哼了一聲:「要貨是不敢,要你的命是要定了。」軟鞭無聲無息的急速竄出,有如伺機而動的毒蛇般往李光頭脖子咬去。

        李光頭攸地低身向劉景和急竄,手中玄鐵錐狂刺而出。

        這一著不退反進大大合乎戰術運用,軟鞭是遠程攻擊的武器,只要闖入既定的範圍內威力將大打折扣,所以一般使用軟鞭的高手身邊幾乎都會帶一柄小刀之類的近身防身武器,以防止敵人突入攻擊範圍內而造成毫無抵抗能力的情事發生。

        劉景和像早就知道會有此著,手腕一抖長鞭神奇地回捲攻其背心,同時左掌拍出取其錐邊,這一手有攻有守且應變快速,惹來眾人喝采。

        「嘿!劉大當家你中計哩!」

        李光頭忽地縮成一團像刺蝟般地避過掌、鞭往溪邊滾去,哈哈大笑道:「劉大當家,咱們爾後再會啦!」

        「噗通」一聲投入溪裡。

        李光頭見情勢不對頭,一個掉頭竟借水遁逃走,大出眾人意料之外。

        劉景和疾步追去,一步跨到空中手中長鞭向溪水揮擊而去,冷哼道:「哪裡逃去!」

        長鞭化成十餘條兇猛的毒蛇竄向李光頭沒入的溪水,雄厚的內力帶起十幾道沖天水柱嘩嘩作響,但李光頭卻沒如預期般被逼上岸來,讓眾人大失所望。

        劉景和落往地面,將軟鞭收回繫在腰間,雙眼恨恨的看著李光頭遁去的溪水不發一言。

        「大哥!」

        陳泰終於趕來立在劉景和身後激動地道:「都是我不好來太晚。」

        劉景和淡淡地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已有線索知道那賊人的藏匿之處,咱們走著瞧。」

        ※※※※※黎嫣在大廳裡渡來渡去,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大當家他們回來啦!」

        一聲驚呼從們外傳來,黎嫣驚喜的跑到門口迎接眾人,卻不見黎凱及曠捷兩人,擔心的向陳泰詢問道:「哥哥跟曠捷呢?」

        陳泰低聲道:「小凱受了點傷,小捷帶他去黃大夫那兒去了。」

        黎嫣驚呼道:「哥哥受傷了?」

        陳泰微笑道:「沒啥大礙,甭擔心!」

        黎嫣急道:「我去黃大夫那兒瞧瞧!」一溜煙地跑了出去,往左庭去了。

        眾人在大廳上分席坐好,幫眾端上茶點供各人食用,陳泰首先發言道:「還好大哥去的快,否則小凱他們恐怕性命難保。」

        劉景和喝了一口茶後道:「那賊人手下功夫可不弱啊,黎凱他們倆能撐這麼久可不簡單。」

        湯霖插口道:「是啊!他們倆這次可轟動了。」這次兩個人都是他手底下的人,出了名他這個作主子的當然風光,樂的眉開眼笑地。

        劉景和道:「黎凱他們倆都沒練過正統的內功心法吧?在道上憑著矯捷的身手是不夠的,爾後他們倆就跟著我學吧!」

        陳泰喜道:「大哥的意思是要收他倆為徒?」

        劉景和大笑道:「這兩個兔仔子若不好好磨練的話,將會浪費上天賦與他們的天賦。」

        ※※※※※黎嫣在黎凱身邊哭的唏哩嘩啦的,兩條淚痕將他弄得像個大花貓,曠捷一直在旁安慰道:「凱哥他沒事的。」

        黎嫣哽咽地道:「沒事……怎會昏迷……不醒,陳大哥……騙我,他說……不讓哥哥傷到一……根寒毛的。」

        曠捷顯的有些無措,道:「這也不能怪陳大哥啊,他來的時候……」

        黎嫣不讓曠捷講下去,道:「我不管,他答應我的,要是哥哥有啥三長兩短,我也……我也不想活了。」

        曠捷能夠理解黎嫣的無理取鬧,因為她在世上只剩下黎凱這個親人,如果失去了就啥也沒有了。有時候他很羨慕黎家兩兄妹,因為至少在無助的時候,還有個親人可以安慰及互相照顧,而他呢?想到此,他也奢求從中得到溫暖,不自覺下緊扶著黎嫣柔軟的香肩,少女的體溫從顫抖的肩膀傳進曠捷寬大的掌心使他倍感溫馨,掃除欠缺親情所帶來的冰冷。

        第二十一章渡河大計

        劉景和雙手背負在後望向虛處,輕聲地道:「你倆這月半的修行結果出乎我意料之外,在此之前小凱的氣是渾而不聚,小捷的則是虛而不精,沒想到短短的時間你們倆的氣海內竟已聚集精而純的渾天勁氣,實是叫人不敢相信你們倆的資骨。」

        在黯淡的密室中黎凱及曠捷互相望了一眼,從對方眼裡均看出喜悅。

        劉景和續道:「氣是學武之人精之所在,沒有深厚的內力作為基礎的武學,就與一隻空有利牙利爪卻無骨頭的猛虎無異,我教授你們的渾天訣是前二任幫主,也是黃河幫的開山祖師爺人稱『渾天蛟龍』的黃德量黃幫主所傳授下來的獨門內功心法,基本上只有幫主的接班人方有資格傳授,但現為我黃河幫急需用人之際,才破例傳授。」

        兩人至此方才知曉自己所學的竟是黃河幫的鎮幫內功心法,對於劉景和的特別看待及不吝傳授有感於心,均生出感激之意。

        劉景和緩緩轉向兩人續道:「世上萬物均有自己的運行之法,就像是日昇日落、花開花謝,又像是春去秋來四季的變換,又或水去雨來的循環;氣也不例外,它也有它一定的法則,若只將氣存於體內當可強身壯精、延年益壽,但對於武道的進展卻無大的助益,必須將氣靈活運用方可加速武道的進展。」

        兩人聽的頻頻點頭。

        劉景和再道:「氣的運行想必不用我來多說,你們兩這月半的時間來已練的熟透了,今次要教你們的是氣的運用;簡單來說氣的運用以渾天訣來分可歸納為四種,那就是聚、散、離、合四法。那到底何謂聚?何謂散?何謂離?何謂合?」

        兩人一同搖頭表示不知。

        「所謂聚即是指氣的彙集,也就是所謂的凝,人體內遍佈大小經脈穴道,這些地方也就是氣的通路,練武之人需將氣練至可隨意移轉,並聚集於你想要到的地方,以做某種用途,比如說防禦、抗體外的壓力,又或衝穴等,所以聚是氣運用的基礎,也是入門之學。」

        黎凱忍不住問道:「那散、離、合各指為何?」

        劉景和微笑道:「散是指氣離開經脈穴道而言,也就是將氣逼出體外,可用來散去侵入經脈的毒,或是散去入侵的內勁;離則是散的進階,是一種可以將氣具體化排出體內而去直擊所望之物的法門,也就是說可以利用氣去延伸攻範圍,或將氣灌入物體之內使其內部受力等。至於合則是本門心法的最高境界,要知道氣可分為先天真氣和後天真氣兩種,後天真氣是指人為後天的修練,而先天真氣則是指天、地、人三精氣的相融;人的修為有限,氣會有耗竭之時,但天地之氣浩然長存,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合就是將天地之氣納為己用進而修練先天真氣的法門。」

        曠捷訝然道:「若到此地步,則不等若天下無敵?」

        劉景和笑得更為開心,道:「要談天下無敵談何容易,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若練得先天真氣便可天下無敵,那天底下無敵者何其多,練武之人切記勿要自負,武道無盡,豈有窺盡之理。」

        忽地一陣急促腳步聲傳來,拉開了門走進一位年輕人。

        劉景和別過頭去問道:「啥事這麼急?」

        來人恭敬的道:「稟告幫主,盧霸天求見。」

        劉景和思尋:「盧霸天!他這時來做啥?」頓了一會:「人在哪兒?」

        「現正於大廳歇著。」

        「好,你先過去招待,我待會過去。」

        「是!」

        劉景和臉現煩意,在這驅退李光頭的當頭,盧霸天來找他絕無好事,因為他早就有線索盧霸天河李光頭交往過密,且老三的死可能和他有些微的關係,當初與盧閔發生衝突的人正好是老三的門下,而老三也為此事與盧家發生過不愉快的事件。

        歎了一口氣,顯的有些苦惱地道:「你們倆自個兒練習,我先去見見他。」話完邁開步伐朝外去了。

        黎凱輕聲道:「小捷,這盧霸天找上門來絕無好事。」

        「嗯,看幫主的臉色就知道對方來者不善。」

        黎凱忽然站起,道:「走吧!咱們也出去瞧瞧。」

        「可是幫主不是叫我們先練習心法麼?」

        「唉呀,你沒看到幫主這麼煩惱嗎?咱們去聽聽看有啥我們可以幫忙的,走吧。」

        曠捷拗不過黎凱,不情願的尾隨黎凱而去。

        ※※※※※黎凱兩人躲在布簾後頭看著大廳裡頭。

        盧霸天圓渾的聲音在大廳響起宛若天雷:「劉大當家,你好啊,好久不見哩。」

        劉景和報以微笑道:「盧爺不嫌小舍移尊步光臨,實讓小舍蓬篳生輝,盧爺貴人到駕可有貴事。」

        開門見山直搗話題。

        「唉,有啥貴事,還不是要報個生意讓大家發財發財。」

        劉景和心裡想道:「哼!發財,有啥鬼主意就快說吧,別來這套。」嘴裡沾糖笑道:「喔,難得盧爺肯賞面子,是啥生意?」

        盧霸天笑得詭異:「當然是賺錢的生意,而且還是劉大當家的老本行。」

        「販鹽?盧爺對這行也有興趣?」

        「咦,這賺錢的生意人人都愛,咱們也不打糊塗,直接來談談這件事。」

        喝了一口茶,續道:「是這樣地,最近小犬想到杭州接一條鹽線,將咱們東北的鹽貨輸到江南去……」

        劉景和急打斷他的話道:「沒可能的,這長江以南的鹽貨一直都是由東龍幫供應,咱們要將鹽貨運到杭州去是行不通的,更何況還得經過淮河幫的地盤。」

        盧霸天大笑道:「這可不用劉大當家來擔心,咱們可來個暗渡陳倉之計,保證他們無線可查,而且可能的話還可以順便吃掉整的東龍幫,拔掉劉大當家的眼中釘,到時候劉大當家的黃河幫就是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大幫哩。」

        劉景和和杜如悔不合已是眾所皆知的事,當年還未有淮河幫時,兩幫為搶中間河域的地盤而衝突不斷,兩人還曾約戰於望雲山決鬥,大斗三百回合後劉景和不敵負傷逃回,此後引為畢生大恥,立下苦功專志於武學上的修練,好待時機一雪前恥。

        疑道:「暗渡陳倉之計?這東龍幫幫主『龍王』杜如悔可不是庸才,要將鹽貨偷偷運去談何容易,況且東龍幫在長江流域立根已久,要將他拔起恐怕難成。」

        盧霸天故作神秘道:「杜如悔當然不是庸才,但這運鹽之計規劃的非常完整,且出乎他意料之外,怕就連他也察覺不了,而且如果我跟你說常國強站在我們這邊的話情事會怎樣?」

        劉景和渾身一震,這常國強是淮河幫的創幫初祖也是現任的淮河幫幫主,為人精鏈能幹,一把雪花槍更縱橫河北兩湖,在他與杜如悔會戰後突然竄起,一手創立淮河幫,勢力範圍廣披淮河流域立於兩幫中間,勢力雖無兩幫龐大但已頗具規模。

        訝道:「淮河幫和東龍幫一向交好,怎會贊同此事。」

        「嘿嘿!只要是為了利益,啥事都有可能。」

        劉景和睨了盧霸天一眼低聲道:「那盧爺為何不直接同淮河幫合作,而來找劉某?」

        盧霸天道:「這等大事若不找三大幫的龍頭黃河幫來商討,我們會有好處討嗎?況且盧某人還知道要照顧自己人,有好處當然要和自己人共享。」

        這一句話講的義氣凜然,倒像是真的是自己人一般,劉景和被拱的高高的,似此事自己是主角,若沒了他此事必然不成的模樣;雖明知此事裡面必有極大的問題,但若不答應他等若檔了他的財路,依他的個性必會處處與自己為難,且一時間也想不出問題所在,只好先答應他走一步算一步,道:「若此事可行,劉某人願聞其詳。」

        「劉大當家果是聰明人,這子兒賺定了。」

        接著從懷裡掏出一張舊黃皮紙攤在桌上,細看下原來是一張地圖。

        手指黃河流出渤海的出口道:「咱們從這兒出發,出渤海後沿岸往下,到這小島後與常國強的船隊會合,將貨換乘改以淮河幫的船隻南下以減低東龍幫的戒心,再由此口入江偷運上岸。」

        這一手一改以往由大河渠道運送鹽貨的路線而以海運確實能掩人耳目,劉景和不斷沉思點頭,考慮事情的可行性。

        手指地圖上一處道:「咱們過東海這兩幫勢力的交接線必會惹對方注意。」

        盧霸天笑道:「若改以夜暗行動劉大當家認為如何。」

        劉景和撫著下巴道:「夜暗或許可以掩蔽我方行動,若再有濃霧的話將可順利通過進入河口,但問題就在河口部分,這地方必有東龍幫眾把守警戒,要如何才能突入?」

        「哈哈,這就得靠咱們事先收買的官員做事能力啦,當晚河口將以搜捕倭寇為理由實施管制,咱們可以安心的進入河口五里,在這範圍內保證只有官兵巡邏,見不到半隻貓兒。」

        劉景和訝然竟連官府都被買通,盧霸天這計畫可不是臨時起意,而是計畫周密,難怪他如此自信。

        「若是如此或可成功。劉某要如何配合?」

        盧霸天幕地雙眼神光大盛:「首先我必須要鹽貨十萬石。」

        劉景和失聲叫道:「十萬石!」

        這十萬石的鹽或並不是小數目,以黃河幫的能量來算,足足是半年的運鹽量,他實在猜不通盧霸天為何一開口便要如此大的數量。

        「沒錯,是十萬石,咱們必須一次便把整個杭州的鹽量通路全吃下來。」

        「盧爺可否想過就算我們運足整個杭州通路的鹽量,也無法一次全吃了下來,要知道光是要打動那些通路頭子用我們的鹽就已經很難,何況大部分的他們大部分都是和東龍幫交好的熟人,咱們要一次將他們全買通事不可能的,依劉某之見還是鯨吞蠶食,一步一步來較為妥當。」

        盧霸天一臉從容地道:「劉大當家可別忘了咱們這次是在誰的地盤上做生意,東龍幫會讓咱們一步一步併吞他們的餅嗎?最好的法子就是出奇不意,一次打下江山讓他們措手不及。」

        「話是沒錯,但咱們有啥作為可以讓所有通路頭子買咱們的貨呢?」

        盧霸天緩緩地道:「咱們將鹽貨的價格壓至一半。」

        劉景和睜大雙目以不敢相信又或懷疑自己耳朵聽錯的眼神看著對方道:「將價格壓至一半!這將使咱們損失近五萬石的鹽貨,那咱們還有何利潤可言?」

        盧霸天想早知道劉景和會有此反應,好整以暇地道:「初期看來咱們或許是虧損的沒錯,但當咱們將通路全吃了下來打跨了東龍幫,那爾後整個長江流域的鹽貨全由咱們供應,到時咱們要將價格提升幾成便是幾成,還有人管的著嗎?」

        劉景和看著盧霸天翹起的嘴角呆想了一會兒後道:「這真的可行嗎?若事不成便如何?」

        天下間沒有任何事比名利更來的吸引人,這等能將黃河幫領域擴展至長江南北,且還能獨斷黃河、長江兩流域的鹽路通貨的「好事」怎能不叫人心動,最重要的是還能一雪前仇拔掉杜如悔這個眼中釘。只要此戰成名他黃河幫勢必穩為天下第一大幫,劉景和之名將響震江湖。

        盧霸天以肯定沉穩的口氣道:「要成大事,必承大風險。現在萬事具備,只欠劉大當家這只東風,咱們連當地官府都已買通,將貨運進杭州絕對沒有問題,劉大當家還有啥好擔心的呢?」話完一陣大笑滿是自豪。

        至此劉景和再也沒有疑慮,一個字一個字擲地有聲地道:「就這麼辦,這份生意算劉某的一份,十萬石鹽貨盧爺啥時要?」

        「就下個月初。」

        劉景和道:「好,就下個月初。」

        ※※※※※陳泰擔心地道:「大哥這中間必有問題。」

        劉景和道:「商人一切以利益為重,盧霸天也不例外,今次機會難得,看的出來他部屬已久,想信我吧,只要是可以賺錢的生意我們是可以合作的很愉快的。」

        「可是這十萬石鹽貨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若失敗了我將損失慘重。」

        「要幹大事業怎能沒有風險,況且只要仔細防範、周密計畫就不會有問題哩。」

        「大哥……」

        劉景和出手止言道:「我知道你要說啥,但現在咱們已是騎虎難下,若拒絕了他,恐怕以後日子會出現更多困擾,你難道忘了三弟那件事了嗎?」陳痛利害想要說服陳泰。

        陳泰聞言止口說不出話來,細想整件事當真是被逼上梁山不做也不行,況且劉景和心意以定很難再有所改變,只好逼著自己相信這次盧霸天是真心想要合作共謀財富。

        遂道:「大哥,若要在下個月初前補足十萬石的鹽貨,就必須要盡快請各堂口將存貨運來,要不然可就來不及啦。」

        劉景和聽陳泰鬆了口,欣喜地道:「沒錯,這十萬石數目可真不小,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務需在月初將貨湊足,還有這次運貨由我親自押送,貨船整備的事交給湯霖去發落。」

        陳泰大聲應若,匆匆去了。

        ※※※※※黎凱對著躺在臥榻上的曠捷道:「我有個直覺這件事絕不簡單。」

        曠捷懶散地道:「這盧霸天看臉就知道不是好人,但幫主已經答應了人家總不能反悔吧。」

        「唉!這事也輪不到咱們兩作主,咱們只好看上頭交辦啥事下來就做啥事。」

        黎凱突然發問道:「想不想出去逛逛?」

        曠捷從床上跳起道:「又想出去喝酒啦?」

        「怯,別這麼說,練了一整天的功總該出去散散心嘛,咱們去煙花樓瞧瞧,說不定會遇上幾位標緻的姑娘哩!」

        忽然一聲乾咳傳進耳鼓,兩人一驚別過頭去。

        黎嫣推開房門大剌剌的走了進來道:「又想背著我偷溜出去玩了,今次給你們兩條路走,第一、不准出去;第二、帶著我一起出去。」

        兩人聽了大感頭痛,想不到黎嫣竟躲在門後偷聽兩人講話,無奈下只好帶著黎嫣一起出遊。

        月亮滿盈的爬上佈滿星辰的天際,眾星拱月下灑出片片銀光,煙花樓周邊的街道滿是人潮,熱鬧非凡。

        黎凱三人步進煙花樓前面的街道。

        黎嫣高興地道:「哥,這裡好熱鬧喔。」

        「是啊,跟咱們小魚村不同,小魚村到了這個時候只剩下月光,哪還有人出來逛街。」

        曠捷望著煙花樓道:「走吧,咱們到裡頭吃點東西。」

        忽地止步臉上出現不安的神色。

        黎凱感應到曠捷的不安,往煙花樓門口望去,見到五、六名年輕人身著華服談笑風生的正往煙花樓大門走去,而裡頭有一人正是盧霸天的兒子盧閔,也是曠捷不安的原因。

        黎凱有點掃興地道:「走吧,我不想見到他。」

        黎嫣不解地問道:「不想見到誰啊?怎地你們的臉色這麼難看?」

        「女孩子家別問這麼多,咱們回去了,下次再來。」

        黎嫣有點不悅大聲道:「到底是誰讓你們這麼害怕?我不管,好不容易才出來玩,我一定要去吃煙花樓裡最有名的翠花烤鴨。」

        黎凱不耐煩拉著黎嫣的手,道:「改天再來吃還不是一樣,今天沒興頭了。」

        「嘿,這位小哥請你放手,這位姑娘想要吃吃烤鴨有啥不對?若你不想吃就先回去,咱們公子倒可陪陪姑娘。」黎嫣的大聲嚷嚷將盧閔的手下引來,且顯然是盧閔下的命令。

        黎凱將黎嫣拉到背後有些惱怒地道:「誰要他陪著,這是我們的家務事,用的著你管嗎?」

        那手下笑了一聲道:「顯然你不識得我家公子,被他看上的姑娘不知有多麼幸運,別家的姑娘想要合我們家公子吃一頓飯可是千金難求的呢。」

        黎凱冷哼一聲:「回去跟你們家公子說我們高攀不上,這份心意心領了。」

        那手下聞言怪叫了起來,怒道:「小子,你這是敬酒不吃,要吃罰酒是吧,給我拿來。」探手出去抓像黎嫣的臂膀。

        黎凱見來人不講道理,硬要把黎嫣帶走,一怒之下長拳擊出,忽地感到氣海內一陣溫熱,一股真氣隨意轉動全湧向握緊的拳頭搗向來人心窩。

        「碰!」

        電光火石間,那人還來不及觸即黎嫣的臂膀,便已應聲跌飛,趴在地上動也不動。

        這一擊不僅嚇到了盧閔眾人,也嚇呆了黎凱,他料想不到自己這一拳竟有如此威力,換做以前那人頂多向後倒跌痛苦哀嚎,還不至於如此一拳就斃,這難道就是這月半來苦練心法的成果。

        盧閔一方紛紛拔出配劍將黎凱等三人圍住,其中一人俯身探視趴在地上那人的狀況,將其翻身只見那人七孔流血雙眼上吊,果真以斷了氣,盧閔一看怒不可遏,怒目喝道:「好大的膽子竟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人,你眼裡還有王法嗎?就讓我來替法律制裁你,上!」一聲喝下眾人手中長劍齊上,力要將黎凱碎屍萬段不可。

        黎凱被喝的呆在當場,自己無法相信竟在這地方殺了人,而且殺的還是盧霸天的人,這帳恐怕還也還不清,說不定還會拖累黃河幫眾人。

        「凱哥快閃!」曠捷的叫聲在耳朵內響起,接著連續「鏘鏘鏘鏘」四聲,曠捷一把長劍盪開襲向黎凱的四柄長劍。

        黎凱幕地醒來感覺身後的黎嫣正在發抖,心意立斷,決心要先逃回幫裡再說,猛地叫道:「小捷咱們快走!」轉身拉著黎嫣便欲飛奔。

        「哪裡走去!」盧閔的聲音從後頭傳來,衣抉砰空聲響,一道白影由頭頂翻過前頭攬住兩人,同時揮劍刺來。

        凌厲的一劍還未刺到,帶起的氣勁已刺的滿臉疼痛,心駭之餘拉著黎嫣猛退一步,背上斷海已來倒手中往前揮去。

        「噹!」斷海搭在劍上發出猛烈巨響。

        黎凱再退一步,虎口震的隱隱作痛,心裡湧起驚訝及相似的感覺,這氣勁著實厲害且像在哪裡見過,但時間無從讓他再做思考,長劍退去後再度揮來。

        第二十二章運籌帷幄

        「黎嫣給你!」一聲大喝,黎凱將黎嫣推給曠捷,雙手握著斷海迎向來劍。

        「鏘!」兩人交身過了一招,同時對對方的實力感到驚訝,黎凱重新評估對方,想不到對方平時一副吊兒郎當富家子弟的模樣,交起手來手底下一點也不軟弱,立時奮起精神來沉著應戰。

        曠捷一把接過黎嫣,摟著她纖細的腰轉到身後,少女的體香清楚的從鼻子傳到腦裡勾勒出誘人的幻影,但現在大敵當前卻無從享福,長劍分作四朵劍花纏上來襲四劍,動作一氣喝成像似演練過一般,煞是流利好看;這時雖然以一敵四,但卻一點吃力感也沒有,反而覺得體內一股真氣持長不絕,源源不斷的供其驅使湧上握劍的手臂,感覺上有點輕鬆寫意,他忽然有一種使劍必當如此感覺。募地劍芒劇盛,四朵劍花化作四道青芒分襲四人握劍手腕。

        一陣兵器跌落聲,四人低喝退步手撫中劍手腕,血紅的鮮血指縫中涔涔流出,心中大嚇不敢再迎其鋒。

        盧閔長劍斜過胸前和黎凱的斷海交擊發出清脆的響聲,沉笑道:「你們兩可是黃河幫的人?」

        黎凱回身一刺奪其小腹,卻被下削的長劍擋住,猶豫地道:「是不是黃河幫沒那麼重要,若你要討回公道的話就儘管來。」

        盧閔冷哼一聲雙眼閃過一抹殺機。

        幕地長劍消失,就像是泡沫消失在空氣中一樣了無蹤跡可尋,但濃厚的殺氣並未依長劍的消失而有所減弱反而更加強烈。

        黎凱頓時陷入五里霧裡茫然摸不著頭緒,但可以肯定的是接下來攻擊可能在瞬間中爆發,並奪走他寶貴的生命,這種感覺就像一隻羔羊在預防一隻躲在黑暗中的野豹的攻擊般孤獨且無助。

        銀光幕閃,耀眼的劍光強烈的有如中天之日,黎凱摒除一切雜念心神進入生死之地,面對眼前強光夷然無懼,湧起無比的自信斷海螺旋而出鑽進重重氣層,嗤嗤之聲不斷地震動耳股。

        劍、叉交擊並未如想像中般爆起轟天巨響。強光劇逝,黎凱往後倒跌落入正往他趕來的曠捷懷裡,臉上慘白血色劇退,而盧閔就在一陣詭異的笑聲中往反方向翻飛,消失在對街另一頭的巷道之中。

        ※※※※※陳泰擱下搭在黎凱後背的雙掌,拿起黎嫣遞來的毛巾抹去額上因耗功而盜出的汗水,吁出一口氣道:「這功夫好地邪門,一股陰寒真氣一直在其體內亂竄擾其經脈,幸好小凱體內已有渾天真氣與之抗禦,並將其拘束在百會內,否則後果將不堪設想。」

        黎嫣哽咽地道:「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吵著要去煙花樓也不至於發生這種事。」臉上仍可清楚的看見兩條幹掉的淚痕。

        陳泰並不直接回應,道:「這等邪功並不簡單,非是一般常人可為,若不是親眼見到,怎會曉得這渾小子功力這般高深。」

        曠捷插話道:「嗯,二大當家說的沒錯,當他使出最後一招時我人尚在一丈外,但仍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一股邪異之氣直逼而來且遍體生寒,腦子裡忽然閃出一道影像,那是藏封在心底深處的一段記憶……」

        陳泰「哦」了一聲,納悶道:「是啥影像?」

        「赭青青。」

        陳泰渾身一震,訝然失聲道:「是她!邪派七大高手之一的『百步奪命』赭青青!」

        曠捷點頭道:「他們在某部分的氣質上很像,都讓人有不寒而慄的感覺。」

        陳泰不解地道:「小捷竟然認識赭青青?」

        曠捷吁一口氣將當年遭遇稍加修飾的陳述出來,內心不禁然的想起當年對自己呵護有加的齊格,直到現在仍無他的消息,一股惆悵之感油然而生。

        陳泰訝道:「小捷竟仍從她手中逃出,這百步奪命可出了例外。」

        「二大當家!不好了,盧霸天帶人來啦。」一幫眾慌張的跑來大聲嚷道。

        陳泰霍地站起:「甚麼!」

        那人道:「盧……盧霸……霸天……」

        陳泰不悅地道:「先把口水嚥下去再說!」

        「是!」嚥了一口口水後道:「盧……盧霸天他帶著一批人來咱們堂口啦。」

        陳泰激動地道:「現在人在哪兒?」

        「現今正在前堂上,大當家已經前去應付,請二當家快移步前往。」

        「有這等事,好!我這就去。」

        黎凱忽地張開眼睛,氣虛地道:「讓我去,好漢做事好漢當,我犯的錯就讓我一個人來當擔,殺人償命,斷頭不過是碗大的疤。」

        黎嫣「哇」一聲哭了出來直撲進黎凱的懷內,道:「哥,我不要你去,你不是答應要照顧嫣兒一輩子的麼。」

        黎凱聞言一陣鼻酸,他如果出去認罪,人家要他償命,他走了誰來照顧黎嫣。如果不去把責任擔下來,受牽連的必是整個黃河幫,依盧霸天的個性,黃河幫不被翻一層才怪。在親情和義氣的選擇上出現兩難,令他不禁猶豫了起來。

        陳泰接口道:「哼,跟這等賊人講啥道義,要償命就先叫他們還咱們兩條命來。」

        在場眾人皆知他講的是當年被誣告謀拐他家產的那名幫眾及他的妻子,想起往事憤而激亢,均不認同黎凱需對此事負責。

        陳泰歎了一口氣:「你就先在房裡歇著吧,我先到前堂看看狀況。」話完踱步而去。

        黎凱激動的搥床板道:「他娘的,要不是他們逼人太甚,我也不至於……」

        曠捷在旁安慰道:「算了凱哥,這是他們有錯在先,你才誤下殺手。這樣吧,我也過去瞧瞧,幫助大當家他們瞭解狀況順便當面對質,免得被他們給胡蒙了過去,曲解了事實,到時吃了虧都不知道。」

        黎凱同意點頭道:「好!小捷你過去瞧瞧,免得被他們胡蒙了。」

        ※※※※※曠捷還未到得前堂便已聽到盧霸天狂傲的笑聲,轉進門口後即聽其道:「哈哈!這是誤會一場,老夫特地帶小犬來賠罪,還請劉大當家海涵吶。」

        劉景和陪笑道:「這一次敝幫裡的人傷了盧少爺金體和手底下的人,劉某人才真的過意不去,該請原諒的還是劉某……」

        曠捷望向盧霸天的方向,只見坐在其下首的盧閔整條左臂全被白布包縛著,臉色蒼白看起來傷得奇重,心中訝道:「這小子有傷得這麼嚴重嗎?」

        才剛納悶間忽然感到一股冷意侵體,詭異及熟識的感覺又湧上心頭,忙往異警處望去,正好迎上盧閔望向自己的眼神,邪異神光一閃即逝,取而代之的是高深莫測的冷笑。

        劉景和續道:「劉某在這裡特別準備一份薄禮來向盧爺賠罪。」轉過頭去道:「端上來!」

        手下幫眾約六、七人各捧上一上蓋紅布的黑檀木盤列在盧霸天面前,在劉景和含首示意後,那六、七人動作一致的揭開紅布,忽地眾人眼前一亮,沒想到每個木盤上竟都排滿黃澄澄的金條,這等景象讓在場眾人無不低聲驚呼。

        盧霸天乾咳一聲,微笑道:「劉大當家這份禮盧某人可承不起啊。」

        劉景和道:「劉某知道這薄禮盧爺看不上眼,但為表歉意及接下來合作的大事的誠意,我想這禮物盧爺是應當要收下。」

        盧霸天笑得更為開心:「劉大當家有這份心意就夠了,這份禮盧某要不得,第一、今次來道歉的是盧某,劉大當家這麼做可不是搶了我的事做。第二、合作的事是大家共同發財,況且還得靠貴幫鼎力相助此事才能大成,要表現誠意的應當是盧某人才對。」忽地喝了一聲:「來人啊,搬上來。」

        這舉動反嚇了黃河幫眾人一驚,沒想到盧霸天不是來搗蛋,而是有計畫來道歉的。只見來了十名大漢搬上五隻四尺見方大的箱子,每人搬的青筋外暴、汗如雨下,可見箱子之沉重非同一般。

        五隻箱子整齊的放在劉景河面前,硬把之前木盒子的氣勢給比下來,盧霸天大聲地道:「這五隻箱子裡裝的是盧某這幾年從各地所收集來的的一些奇珍異寶,這就給了劉大當家當作賠禮,從今起之前所有的恩怨一筆勾消,雙方一起誠心誠意的為爾後的大計共謀財富,劉大當家你說如何?」

        這一番話打的劉景和啞口無言,若推辭的話將代表他沒誠意合作,只好不情願的叫人將禮抬了下去,在氣勢上顯然的失了一著。

        盧霸天站起道:「既然大家都心誠意悅不計前嫌的拋棄成見,我想這是雙方爾後合作最重要基礎,也是大計初成的好預兆,就讓咱們期待下個月的行動能夠順利。」

        整個前堂一陣轟然,在這場名為賠罪的場合上黃河幫一直落於被動,整個形勢全被盧霸天牽著鼻子走,劉景和及黃河幫眾人心裡均不是滋味,但也無可奈何。

        ※※※※※「什麼!竟有此事。」黎凱聽了曠捷的陳述後不敢相信的失聲叫道。

        「誰也沒想到盧霸天會帶著那渾小子來道歉。」曠捷嘟噥地道。

        在旁高興合不攏嘴的黎嫣道:「這樣就好啦!哥哥也不用再為這件事煩惱了。」

        曠捷遲疑了一會兒後道:「不過……」

        黎凱望向他問道:「不過啥?」

        「我總覺得事前沒那麼簡單……」遂把在前堂所見到盧閔詭異的眼神及笑容敘述給兩兄妹聽。

        「對啊!我覺得這人必不是好人,他的眼神好恐怖喔,直瞧的我心裡發毛。」黎嫣回憶地道。

        黎凱點頭道:「小捷的靈覺一向很靈敏,這小子一定有問題,我和他交手時他的眼神一直蘊藏著邪異的光芒,且劍招詭異至極點,完全不像名門正派的功夫。」

        「嘿,這以後我們可得小心點,別落了他的圈套。」

        「沒錯!」

        ※※※※※十二月初一,夕陽大半沒入平靜的渤海,染紅的水紋有如秋落的海棠。

        隸屬於黃河幫私人的港口忙上忙下的正在為擴張黃河幫勢力大計做最後的準備。

        「把最後一石鹽上船!」陳泰雄厚的聲音夾雜在忙碌的人群中響著。

        「二弟!」劉景和走到陳泰後頭輕聲道。

        陳泰轉過頭來回應道:「大哥。」

        「事情準備的如何?」

        「就只差這最後一石,太陽沒如渤海前應可成行。」

        劉景和望向遠方道:「入夜後風向將改為北風,有利於船團南行。」

        陳泰接口道:「最近幾天晚上都有起霧,今後幾天夜晚應也不會有例外。」

        「咱們過黃海後將有一天的時間待在常國強的地盤上等待入夜,濃霧有利咱們隱藏行蹤,畢竟這二十艘大船著實太醒人耳目。」

        「說的也是,大哥今次親征可得小心。」

        劉景和忽地大笑道:「二弟最近可變的有點兒婆婆媽媽哩,我劉景和縱橫江海十餘年可從未出過錯,今趟雖然運貨量勝過以往,但可難不倒我劉某人。」

        陳泰有點不好意思的道:「大哥說的是,只是今趟對我們來講實在太過重要……」

        劉景和插口道:「二弟你只要好好地幫我把幫裡的事處理好,讓老哥我沒有後顧之憂,其他的事就交給我,保證你能等到好消息。」

        「最後一石貨裝好啦!」欣喜的叫聲從遠處傳來。

        劉景和一拍陳泰的肩膀道:「出發的時刻到了。」

        ※※※※※黎凱將浸濕的鹽貨堆上隔離的木板後來到舺舨上吹風,流了滿背的汗一遇冷風打起冷唆來,才剛踏出船屋便見到劉景和雄偉的身軀像泰山般立在船頭。

        黎凱趨步走到劉景和身旁微後的地方停步望向已被濃霧籠罩的遠處。

        劉景和沒回頭地道:「那批貨已弄到乾燥的地方了嗎?」

        「已經弄妥了,進水的地方也已填補完畢。」

        劉景和微微點頭仍望向遠處微笑道:「這船兒已經舊啦,木頭長年浸在海水裡已有些撐不住哩!」

        黎凱點頭不答只是隨其望向前方的霧裡。

        良久,劉景和道:「小凱認為此事如何?」

        黎凱知其是指對這次任務的看法,遂道:「此事若是成功,我黃河幫將大開大擴達至前所未有的顛峰,天下將以我幫為最,勢力之廣大恐怕已達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境界。」

        劉景和再度點頭,道:「若不成呢?」

        黎凱一驚,吁出一口氣後道:「那將會是我幫的惡夢,而且是永遠醒不來的惡夢。此次的行動幾乎是動用了我幫所有的人、物力,六大堂口有四堂的人全部出動,十萬石的鹽貨也已將幫內所有的存積全部出清,若今趟失利,所有的通路會被其餘兩大鹽幫分掉,幫眾也會因無法生存而離開,勢力一失將潰如決堤一厥不起。」

        「小凱分析得很好,這也是我所害怕的事。」

        黎凱透出疑惑的表情。

        劉景和笑道:「小凱或許覺得我在人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為何到現今才說出擔心的事。」

        黎凱點頭示意。

        「這事關係到我幫興衰大計,若成功黃河幫將登上顛峰,若失敗我劉景和之名將遺臭萬年。雖然此次計畫非常周詳,但仍有一個非常不安定的因素……」

        黎凱問道:「是盧霸天?」

        劉景和一拍黎凱的肩頭道:「你非常聰穎,一講就講到重點,再多加磨練的話,遲早黃河幫會讓你來把持。沒錯!我害怕的就是盧霸天。」

        黎凱臉紅通通地道:「盧霸天這人不是好人哩!」

        「我知道他不是好人。或許你會問那為啥要跟他合作?」

        再歎了一口氣道:「你入世未深,不懂得有些事並不能以好壞來衡量;有時候為了大環境著想必須將個人的恩怨拋諸腦外,盧霸天我幫的大仇人,早晚要跟他翻臉算帳,等的只是時候。」

        黎凱道:「小凱理得。」

        劉景和續道:「這盧霸天並不是一般的富商巨賈,他的勢力之廣難以估測,且看他走路龍行虎步,雙眼炯炯有神,兩個太陽穴鼓的高高的,他的武功肯定不弱,照我看來應該不在我之下……」

        黎凱聞言一驚腦海裡不知覺的想起盧閔。

        「他今次肯跟我幫合作為的只是利益,雖然計畫及協調的工作是由他來負責,事成之後他只抽三成,表面上看起來挺公平的,但貨是由咱們提供人也是咱們出,他一毛也沒出到,成功大家利益共享,失敗了卻由我黃河幫獨力承擔。小凱可看出端倪?」

        黎凱點頭道:「這計畫分兩頭行事,一方掌物資人力,另一方掌計畫協調,雙方各做各事到頭來再整合,若有人懷鬼胎從中作梗,吃虧的將是另一方。」

        「沒錯,雖然他將計畫規劃的非常完整,整件事看來非常可行,但人心難防,咱們也該有對策才行。」

        「依幫主看來事情的節點在哪?」

        「如果是我的話會在與淮河幫換船的時候下手,那時是咱們最弱的時候,若突遭奇襲必將大亂。」

        「幫主可有對策?」

        劉景和逸出高深莫測的笑容道:「他要的咱們偏不讓他要,但最主要的是不能偏離主軸要他們從外觀上看不出來,若他們真的是誠心想合作,咱們這麼做可是會傷了他們的心哩!」

        黎凱跟劉景和談話首次釋出壓力,覺得一切事物都掌握在劉景和手中,再大的難題應都能迎刃而解,只要好好配合做事,多餘的擔心是不必要的。

        「小凱我要你去為我辦一件事。」

        黎凱露出恭敬的神色道:「請幫主指示。」

        「你去跟四堂堂主說各堂船團立時包持間距十里,義堂為先,明、新兩堂為中,惠堂殿後,義堂立即將船上的鹽貨分成三份移至其他個堂的船上。」

        「幫主意思是……」

        「若他們有意偷襲撲到的只是空殼,我後方人員將有反應的時間,小凱可懂?」

        黎凱點頭道:「懂得,屬下立即去辦。」話完便欲離去。

        忽地劉景和道:「對了!記得將人員平均分配到前鋒船團,以免吃水量不夠讓他們生出警戒之心。」

        黎凱再次感覺到當個決策者絕不簡單,必須要有縝密的心思,才能運籌帷幄致勝於千里之外,點頭道是匆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