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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堂 四方方選課單 作者：酷比可 寬敞廣大的學生活動中心大禮堂（原名巴特農神殿）內，此時舉行著新生開學典禮，兩百多名吾爾學院今年的優秀新生安靜地坐著，大禮堂內出奇地安靜，靜得連落下一根針的聲音都可以聽見，靜得連喘口氣的聲音都嫌太吵。
現在是風紀長，鬼眼王肅風令先生的訓話時間，對於一個外人來說，看到這樣的場面或許會覺得奇怪，風紀長就這樣抱著胸口站著，新生們兩手摸著膝蓋直挺挺地乖乖坐著，彼此都很沉默，氣氛顯得凝重，如果風紀長沒有話要說，為什麼不直接下台，為什麼要站著那裡浪費大家的時間？ 然而對於坐著的新生而言，事情不是根本這樣子，安靜？什麼叫安靜？從鬼眼王肅風令上台至今，什麼時候安靜過？每個學生耳邊始終是一連串連珠炮響的咆哮聲，超過九十分貝的嘶吼，已經持續好幾分鐘，讓學生精神相當的煩躁，也相當不解，似乎這位今天剛見面的風紀長心情特別地差。 ※※※ 讓我們翻開關於聲音的研究文獻，「分貝」是計量聲音強度的一種單位，而「噪音」可以簡單定義成不悅耳的聲音，對於新生而言，鬼眼王肅風令先生低沈嚴肅的成熟嗓音毫無疑問是噪音。 我們大膽地進一步研究下去：聲音的強度3O到40分貝是屬於比較安靜正常的範圍，超過50分貝就會影響睡眠和休息；70分貝以上干擾談話，容易造成心煩意亂，精神不集中；長期工作或生活在90分貝以上的噪音環境，會嚴重影響聽力和導致心臟血管等其他疾病的發生。此外，噪音還會產生心理效應，在高頻率的噪音下，一般人都有焦躁不安，容易激動的情形。 而處在鬼眼王肅風令的噪音下導致焦躁、容易激動的情形對於部分熱血、武藝高強的吾爾新生是極危險的，因為他們會失控，他們會做出不可收拾的事，譬如說，血濺學生活動中心大禮堂，畢竟他們都太年輕了。 ※※※ 鬼眼王肅風令先生是個喜愛大嗓門的人，慶幸的是他並不長舌。 巴特農神殿的清潔費用並不便宜，尤其是完全除乾淨血漬，回復神殿一塵不染、亮麗如新的古典外貌需要的龐大花費，不是努力教課又兼風紀長一職的鬼眼王肅風令所能負擔得起，因為上述原因，鬼眼王肅風令巧妙地控制在學生情緒爆發前結束了談話。 鬼眼王肅風令從懷中的金色盔甲拿出一本紅色本子，那本子裡頭是一張張排列整齊的學生大頭照，他端詳著，說道：「下面念到名字的，典禮結束後到訓導風紀室報到。」 九十分貝的噪音終於消失，新生們的耳朵得到片刻的寧靜，也深刻體認到寂靜之美。大家都喘了口氣，明朗也是，但明朗的心情還是很緊張，因為他覺得他就是鬼眼王肅風令口中耍大條的學生之一。 果然，在片刻沈靜後，明朗耳邊響起鬼眼王肅風令的低沈嗓音：「曾明朗。」然後又是一片靜默，鬼眼王肅風令閤上紅本子：「就是以上的學生，很高興今天和大家談話。」耳邊的嗓音最後一句是低沈悅耳的，身披白袍的鬼眼王肅風令揚起長袍瀟灑地離去。 典禮持續進行著，接下來是學校各式活動社團和學生組織介紹。 ※※※ 「怎麼了？明朗。」大信發現明朗的苦瓜臉。 「我被點名點到了。」明朗指指自己，沮喪地說：「而且只有我。」 「有嗎？我什麼都沒聽到啊？」大信回話。 「我也沒聽到。」T三插嘴道。 「噫！開始我也是什麼都沒聽到，後來耳邊就冒出我的名字，然後停了很久才又聽到聲音。」明朗分享他的點名過程。 「……這麼說來，只有被點到名字的學生才會聽到聲音了。」大信道。 「真的嗎？」明朗不敢相信。「這怎麼可能？」 「如果說風紀長肅風先生可以只讓他想溝通的對象聽到他的聲音，這個我相信，但是…」 「但是什麼？」大信問道。 「但是如果是讓我們特定的新生聽到他的聲音不是太匪夷所思了嗎？」 「喔？」 「我們第一天來到島上，新面孔足足有兩百人，他怎麼可能都認得？況且我們的座位是隨便坐的，沒有特別被指定，他怎麼有可能一下子搞清楚他要溝通的學生在哪裡？兩百多人找出一個特定的人耶！你不覺得很奇怪嗎？」明朗陳述著疑惑。 「是很奇怪，但是明朗你忘了嗎？肅風先生很可能是……。」大信做了個表情，避開『特異能力者』這五個字。與大信傻氣相通的明朗心領神會，點了點頭。 「是什麼？」T三很好奇，還沒等到答案，T三又自行開口。「你們知道肅風先生為什麼有『鬼眼王』的外號嗎？」 「因為他帽子上那個倒三角中間的大眼睛！是吧？」明朗回答。 「對了一半，真正的原因是傳說他有個很神秘的本事，學生在校園內做任何壞事都瞞不過他，他對事情清楚的程度就好像他在案發現場，大家都懷疑他有千里眼或天眼通之類的異能，另外他跟鬼一樣暴躁的脾氣是學院教師群中出了名的，所以大家都叫他鬼眼，他倒常說自己是孩子群中的山大王，所以大家叫著叫著漸漸地變成鬼眼王，久而久之，他也就接受這樣的外號。」 「T三果然是情報之王，你真的什麼都知道。」明朗讚道。 「那有。」T三顯得不太好意思。 「雖然T三肢體好像不是很靈活，但你收集情報的功夫真不是蓋的，才來學校不到半天的時間，連學校老師綽號典故的由來都瞭若指掌，我相信你將來一定會是優秀的情報員，你說對不對，大信。」明朗轉頭問大信。 「是啊！」大信點點頭。「只要努力，T三總有一天會是優秀傑出的情報員。」 T三接連聽到稱讚，低下泛紅的臉。 「你們兩個說的話是認真的嗎？」T三稍稍抬頭看了明朗和大信。 「是呀！」兩個人點點頭。 「真的，優秀的情報員，我真的…嗚嗚嗚…我，優秀的情報員。」T三掉下了眼淚。 「你怎麼哭了？有什麼不對嗎？」 「雖然我自詡CAT未來最閃耀的明日之星，可是我的家人都認為我只會是情報界的笑話，說我做事過於粗心大意、自以為是，外加笨手笨腳，我很努力做，可是他們都不承認我…他們…嗚…」說到傷心處，T三忍不住又落淚了。 「他們怎麼可以這樣？要知道做情報員不容易啊！你家人又不知道情報員的苦，怎麼可以這樣說？」明朗為T三打抱不平。 「我沒告訴過你們嗎？我家族是情報世家，我祖父祖母、爸媽、都曾是情報界響噹噹的人物。家族到我第三代，我哥哥－長江迅猛龍，姐姐－黃河狐狸菁都是現役情報界的一流好手，就只有我還是只菜鳥。」 「…那他們更應該鼓勵你啊！怎麼可以這樣？」明朗說道。 「我相信他們是愛之深、責之切，他們不希望你太過自滿，變得不知天高地厚，所以才這樣說你的，他們的本意仍是希望你會是優秀的情報員。」大信誠懇地說道。 「真的嗎？」T三望著大信，大信忠厚老實的外貌給人的普遍印象就是大信決不會說謊。 「來！不要哭了，把眼淚擦乾。」大信遞給T三紙巾，大信溫和、穩重的氣質在這群十五歲的同儕中顯得特別老成。 「你們真的是好人，我…我…當初還以為你們就只是兩個傻瓜，嗚！」T三拿著紙巾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擦著。 「……」 「我現在感覺你們絕不是普通人物，普通人沒這麼好的眼光。」T三擦乾眼淚。 「我T三有這個榮幸認兩位做大哥嗎？」 大信和明朗彼此相互看了一眼。 「我們做朋友就好，做大哥聽起來好像在混黑社會。」明朗和大信婉拒T三的建議。 「那我們先做朋友好了，兩位大哥以後如果有需要T三幫忙的地方，儘管說，T三一定會努力做到。」 明朗和大信就這樣在學院裡正式多了個朋友，T三，未來CAT的閃亮之星。 ※※※ 在介紹社團活動和學生組職時，由於不是硬性規定學生要參加活動，所以算是半自由活動時間，台上台下的氣氛都很輕鬆，新生們都一面聽介紹一邊閒聊著，趁這個時間認識新朋友，拉拉關係。 這樣的吵吵鬧鬧的情況一直持續到所有學生負責人介紹完，大家忽然安靜下來，因為到了典禮尾聲的重頭戲新生代表致詞，傳統吾爾學院的新生代表致詞人選都是入學測驗中成績最好的人來擔任，新生代表會帶領同學展望未來學院生活，宣誓以吾爾學院為榮，將來也讓吾爾學院以己為榮。 今年吾爾學院的新生代表是廣受各方矚目的愛爾蘭天才少女－小睡美人余竹竹。 「讓我們歡迎余竹竹同學代表大家致詞。」司儀露西雅流利地說著。 然而竹竹並沒有出現，大家屏息等待著，過了一分鐘，仍不見竹竹人影。 「竹竹！竹竹！」新生裡開始有了微微的騷動聲，「我要竹竹！」小瘋子奎瑞立站起來大喊，「給我竹竹！」接著此起彼落的叫喊竹竹的聲響。「竹竹！竹竹！」「竹竹！竹竹！」 「竹竹！竹竹！竹竹！竹竹！」叫喊的聲音是瘋狂熱情的，開學典禮忽然變得就像是大明星的演唱會，男生是瘋狂的，而女生則不然，女生們幾乎是以嫌惡的眼光看著周邊的男生，不知道她們是抱持何種的心態看待余竹竹。 ※※※ 「不會吧！搞成這樣。」明朗看了看四周，幾乎所有男同學都站起來吶喊了。 「這麼大牌，叫成這樣還不出來，這樣余竹竹算不算耍大條。」明朗一想到是余竹竹，想到她對自己的捉弄，心裡就生氣，轉頭想找大信說幾句公道話。 「竹竹！竹竹！」聽著這熟悉的聲音叫喊著，看著站立起來高大胖壯的身影，明朗一時忘了自己想說什麼。 「…大信，這樣喊很好玩嗎？」明朗終於問了。 「喔！」大信紅著臉摸摸頭，一副不好意思的神態。 「很…好玩啊！明朗要不要試試。」大信又接著喊了兩聲。 「…你們都不瞭解竹竹的可怕。」明朗咕噥著，今天早上那種身體與心靈的雙重恐懼帶給明朗的訊息是危險，曾在『勿忘我』島上見識過竹竹對付『時雨』的手段，那時雖然感到恐懼，不過感覺卻沒比相隔一個月後重逢來得這般強烈，明朗知道竹竹無意傷害任何人，包括明朗，但竹竹舉手投足間所散發出的氣息就是這麼危險，這麼讓人想遠離，而這日益增強的恐懼感覺究竟是明朗變強的象徵，還是竹竹可怕力量持續增強的表示呢？沒有人知道。 ※※※ 「啊！鬼啊！」一聲嬌嫩童稚的嗓音從後台傳出來，清清脆脆地穿過一波波的聲浪。 狂熱的聲浪靜了下來，台上兩人影一前一後地從後台衝了出來，前面是一個白色長袍嬌小個頭的女孩，女孩抓著自己的白色繡花邊長袍的衣領，烏黑長髮尾結著一個別緻的金環，彎彎的眉，粉嫩的雙頰紅通通地，黑白分明的雙目流露出對這個陌生地方的恐懼，「小妹妹，不要誤會，我不是鬼。」一個細尖嗓音焦急地解釋著，跟著女孩後頭的是一個半黑白西裝打扮，黑白笑臉面具的西裝男子，聽得出男子焦急地想解釋誤會，然而焦急的語調尾音卻隱約可以聽見陣陣冷笑，實在讓人覺得很詭異，這個黑白面具男就是吾爾學院學務長，黑白郎君南宮苑先生。 「你不要過來，小竹怕怕。」女孩發抖著，這個女孩是今年的新生致詞代表小睡美人。 「你睡著了，叔叔只是要叫你起床。」黑白郎君焦急地解釋，尾音帶著「哼！哼！」兩聲冷笑。 女孩不敢回頭地向前跑，一個高大的白色身影擋住女孩的去路，女孩抬頭一望，看見那倒三角猙獰的鬼眼，又是一聲尖叫，那白色身影原來是鬼眼王肅風令，鬼眼王肅風令總是出現在校園有犯罪氣息的地方，即使在巴特農神殿神聖的講台上也不例外。 「小竹別怕，我來保護你。」一道喊叫聲發自學生群裡，一個劍眉、黑白無神大眼睛黑髮少年以三步變兩步的迅捷速度衝到了台前，一個高大胖壯身軀的少年尾隨著黑髮少年也來到台前。 「你不要故意嚇小竹。」少年毫不猶豫把女孩擁入懷中，女孩一看到少年熟悉的臉龐頓時感到放鬆，嫩嫩驚喜地道：「明朗！」 「你就算是學務長，敢把小竹弄哭，我曾明朗一樣找你理論！」那少年臉色不悅地說道，明朗的表現和早上見著余竹竹，馬上要撇清距離有相當地不同。 「小弟弟這是誤會。」黑白郎君焦急揮著手，又冷笑了兩聲「哼！哼！」。 竹竹依偎在明朗懷裡，過度緊張的心情一放鬆，真的簌簌地低泣起來。 「小竹真的哭了。」少年怒道，似乎決定要和黑白郎君一決高下理論個公道。 這時大信也在一旁站著助陣，全力處於戰備狀態，然而面對黑白郎君那曖昧莫名、不住地散發捲動的黑暗陰冷氣團，大信對於此戰一點信心也沒有。 黑白郎君沉默了下來，只是冷笑著，雙方的對峙讓講台上氣氛顯得劍拔弩張，一觸即發，這氣氛傳染到台下，所有的人心裡都很緊張，開學第一天，在典禮上就有學生公然和老師槓上，實在是難以想像，有人望向了維持校園風紀的風紀長鬼眼王肅風令，看他如何處理。 只見鬼眼王肅風令冷冷地站立一旁，似乎早有定見。 事實上鬼眼王肅風令此刻正盤算著新生血濺學生活動中心大禮堂的清潔費用，今年的公定價碼到底是多少，那一家這個時期有優惠折扣，屆時可以報給黑白郎君南宮苑知道，讓他少花一點錢，畢竟兩人也有相當多年的交情。 ※※※ 一個人影在此時走近少年，小小的個頭，全身裹滿白色繃帶，貼滿黃色符咒，正是總務長－發老王阿肯那頓先生，小小木乃伊阿肯那頓先生靜靜看著小竹，過了一會兒，掏摸著身上繃帶，摸出了一條白色乾淨的繃帶，靜靜地伸出手，那手就靜靜僵在半空中，握著繃帶著一端。 「要給小竹的？」小竹顯然並不怕木乃伊造型的阿肯那頓先生，纏滿繃帶的頭點了點，小竹將繃帶接了過來，擦了擦眼淚道：「謝謝。」木乃伊點點頭轉身離去。 「小竹，你沒事吧？」少年撫著女孩的頭髮。 「小竹沒事了！」小竹顯然平靜下來。 「那個木乃伊先生好像我小時候認識的一個朋友，大頭，大頭的頭也是纏滿了繃帶耶。」小竹的聲音裡充滿了懷念。「大頭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喔，我好想他。」 「小竹…」大信神色微微一動。 「什麼事啊？大信。」小竹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問著。 「不，沒什麼…」大信神色十分低落，勉強笑了一下，似乎有想說什麼又忍下來沒說出口。 「那有機會我們去找他，可以多認識一個朋友。」明朗跟小竹說著。 「嗯！」小竹很高興的點頭。 大信看著眼前相擁的兩人，低歎了口氣，目光不自覺黯淡了下來。 ※※※ 「明朗，這裡是哪裡？」小竹問道。 「吾爾學院啊！」明朗回答。 「終於…終於…這一天終於到了嗎？」小竹聲音充滿驚喜。 「是啊！我們終於是同學了。」明朗很高興地說道。 明朗和小竹顯然是非常的親近，兩個人在台上親密的相擁著，儘管這樣的擁抱在當事人雙方都不覺得奇怪，然而他們完全忘了台下那灼熱憤恨的目光，有許多耳語在台下人群流傳著。 「說什麼我曾明朗跟余竹竹不熟，頂多見過幾次面，剛才真的是誤會。」 「我還差點相信他，原來是在扯謊。」 「只是見過幾次面，不熟，早上親吻，現在還摟摟抱抱。」 「下次讓我逮到，看他怎麼死。」 吾爾學院的開學典禮，正式讓曾明朗成為在場男性新生的公敵，注定之後求學之路的崎嶇。 「小竹，跟大家說幾句話，大家等你致詞呢。」明朗完全不知道他崎嶇的求學道路已然形成，只是一昧笑看著小竹。 「好！小竹等這天也很久，我終於可以跟大家說你們好，我是你們的新同學，余竹竹。」 小竹的目光中流露出多年等待的夢想終於實現的喜悅。 ※※※ 新生致詞完，典禮正式結束。 雖然典禮結束，新生卻還不能離開，大家必須留下來聽選課說明，由學務長，黑白郎君南宮苑先生召開的新生選課說明會，告訴大家學院有哪些課程可以選修，那些是必修，個人學習領域又要如何規劃？課程會議時間大概是一個小時。 「這堂不是四方方選課單的課程嗎？怎麼課程剩兩行就快結束了，我還是沒看到。那個『四方方選課單』究竟是在哪裡？」明朗看課程表疑惑地問道。 「不就在這裡？」大信亮亮手上兩張黃色四方形的卡片，那個就是「四方方選課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