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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堂 塔兒尖尖水中間

作者:酷比可

    默契是彼此的心照不宣,有時候默契的產生是由一種莫名其妙的情境促成。

    明朗在愛奇華森林撒下生平第一個讓人尷尬的拙劣謊言-竹竹是個需要塗粉的醜女,奇妙地形成了三人的一種默契。儘管沒有人相信明朗說的,包括明朗自己,但誰也沒有去戳破這個謊言,這個謊言就替代事實留了下來。

    每個人都有理由任由謊言彌蓋真相。

    明朗明白。

    竹竹知道明朗明白。

    而大信呢?

    『天使』在大信心中永遠是最美的。

    這個事實無庸爭辦,因為衡量一切的尺就在大信心底。

    大信相信『天使』的粉塗得再厚、再濃,都無減『天使』的美。

    只要『天使』快樂,既使粉塗得跟城牆一樣厚,在大信眼裡,『天使』的美會穿過層層的粉牆綻發出來。

    大信很遺憾明朗不能瞭解這點。

    明朗完成跑步走回小豬屋,發現竹竹蹲在地上,似乎在搜集什麼,大信在一旁幫忙著。

    舉目望去,明朗覺得小豬屋四周好像有點不一樣,卻又說不上來,仔細想了想,明朗終於發現不一樣的地方。

    遍地骷髏士兵殘留下的骨骸全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遍地的白色粉末。

    竹竹正在收集那種白色粉末,在大信的幫忙下,放進一個白色的小瓶子裡。

    「為什麼骷髏的骨頭都化成粉了?」明朗好奇地問道。

    「詳細情形不太清楚,只是明朗你開始跑步沒多久,骨頭內的紫色磷光散盡,一瞬間所有骨頭就變成粉了,就好像失去支持的力量崩蹋掉了。」大信回著。

    「骨質疏鬆到這種程度啊,好可憐。」明朗看著滿地的粉末。

    「這根本不是骨灰。」竹竹抓了一把白色粉末在手,順著晚風,白粉飄了滿天。

    「這粉末很特別呢,就像超微小的積木,可以構成任何物體,瑪丹娜就是用這個加上特殊方法來製造骷髏,這裡頭似乎有些我還不明白的秘密。」竹竹繼續解釋道。

    「小竹會很有興趣的,記得把粉末瓶交給小竹。」竹竹睡眼惺忪地交代大信。

    「你又要睡了?」明朗插嘴問道。

    「天色很晚了。」竹竹睡眼惺忪地看著天上的月亮續道:「今晚在聯合學生宿舍的露天娛樂廣場有免費的BBQ烤肉迎新,我很想吃香噴噴的烤肉,你們兩個就行行好,快把指導顧問的事情辦妥,讓我們可以吃一頓好晚餐。」

    「對了,有烤肉可以吃呢。」提到吃,大信稍稍振奮了精神。

    「對喔!我們是要去找指導顧問喔。」明朗拍著手,搔搔頭:「我怎麼一直以為我們要去打魔王。」

    「如果瑪丹娜是魔王,那我們不是投靠魔王的子弟兵。」大信笑呵呵地說。

    「那竹竹你的指導顧問怎麼辦?」明朗問竹竹。

    「只有明天再處理了。」竹竹靠著大信慢慢合上眼,進入夢鄉。

    「說睡就睡,實在是乾脆到了極點。」明朗讚道:「也不怕睡著時遇到壞人。」

    「那我背著竹竹,我們加快腳步前進囉。」大信二話不說,習慣性笑著背起了小睡美人。

    兩個人邁開步伐,離開小豬屋,朝著墨菲鐘塔前進。

    「大信,竹竹會不會很重?」明朗邊走邊問大信。

    「不會啊。」大信回著。

    「我想竹竹每次睡著都讓大信背,我都沒盡上一點力,實在是很不好意思。」

    「竹竹不重的,沒關係。」大信笑著回答。

    「我可以幫忙背竹竹的。」明朗提議。

    「沒關係,這種小事我來就好。」大信回道。

    「我可以幫忙的,從『勿忘我』島上回來一個月,我很認真鍛煉自己,我應該可以背得動竹竹,讓我來吧。」明朗誠心誠意要幫忙。

    「……」大信忽然變得沉默。

    「相信我。」明朗向大信點點頭,展現他的自信和誠意。

    「明朗,不是我要潑你冷水。」大信的口氣變得相當嚴肅,一改往日的輕鬆傻氣。

    「你真的有足夠的決心和能力背負竹竹嗎?」

    明朗稍稍一愣,一提到背竹竹這件事,大信好像變得不太一樣,好意要幫忙難道也有錯?

    只聽到大信續道:「一旦你決定要背著竹竹,在她完全清醒前,你都要一直背下去,即使你再累,再無力,你也不能換手,或棄竹竹不顧,你能做到嗎?」

    「我們輪流背不行嗎?」明朗怯怯地問道,他第一次看到大信這麼嚴肅,他感到陌生。

    大信搖搖頭,「今天我若是把竹竹交給你背負,就是相信你有足夠的能力和毅力保護且陪伴竹竹直到醒來。愛奇華森林是個很神秘的地方,難保我們在前頭不會遇到什麼意外,你可以保證在意外中你有足夠的能力包護竹竹的安全嗎?」

    「這……。」明朗並沒有想這麼多。

    「明朗你也應該有拿過重物的經驗,有些東西一開始我們並不覺得重,可是隨著時間過去,東西好像越來越重,沉重到手臂無法負荷,原本的甜蜜負荷變成了生命中無法承受的重量,你開始後悔為什麼要拿著這個東西,然而事實上,那個東西的重量其實從頭到尾都沒有改變過,你有背負的體力,可是卻缺乏耐力,明朗你確信你有那份耐力嗎?」

    「這……」明朗實在沒料到大信會這麼嚴肅看待這件事情。

    「其實要背竹竹很容易。」大信忽然話鋒一轉。

    「怎麼容易?」明朗捉不著大信的思緒。

    「足夠的強大。」大信簡單回答。

    「足夠的強大?」究竟竹竹是多重啊?竹竹也沒很會吃啊,這足夠的強大聽起來就像竹竹有十噸重一般,明朗在心底想著。

    「明朗,你真的認為你有足夠強大背竹竹?」大信再問了一次。

    「這個……這個……,足夠是要多足夠呢?」明朗實在不知道自己在問什麼。

    「比我還強。」大信淡淡地說了四個字,然而明朗卻感覺到一股壓迫,沉重的壓迫感,漫天撲地襲了過來,明朗被壓得幾乎喘不過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明朗運用『凝』望向大信,大信並沒有從身體釋出任何氣焰,可是卻散發這種讓人窒息的壓迫感,這種感覺究竟從何而來?明朗驚訝之餘直盯著大信,大信意識到明朗目光,轉過頭來,一貫平靜和藹的口氣續問:「你。可。以。嗎?」

    壓迫感如潮浪般狂捲而來,明朗再度感到氣窒,竟連回答的力氣都沒有。

    大信忽然微微笑,喃喃自語道:「我相信明朗可以的,只是不是現在。明朗有很好的資質,假以時日必成大器,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大信繼續大步向前。

    明朗呆立在原地,看著大信的背影。

    仔細想一想,大信散發出這壓迫感的原因,說穿了,只是不想讓別人背竹竹。

    只是不想讓別人背竹竹就可以散發出這種壓死人的氣勢。

    大信怎麼可以這樣?

    明朗這才察覺,原來自己也不是很瞭解大信,平時看起來和和氣氣,不拘小節的傻大信竟然對某些事是如此堅持,他說的那番話也不無道理,只是明朗很懷疑,假如自己今天真的比大信還強,大信真的會讓自己背竹竹嗎?關於這一點,明朗竟不敢肯定。

    這一路走來平靜地無風無雨,月色皎潔,儘管大信和明朗沒有帶任何照明設備,憑藉著明亮月光摸索,他們終於來到了墨菲鐘塔。

    在幽靜小湖中的墨菲鐘塔,湖面映著月暈,高聳的鐘塔造型古樸,由紅磚瓦砌成,八角柱頂有一個拱形圓頂,裡頭擺著一直大鐘,而塔身四分之三的高度,鑲著一面面藍色琉璃窗,位居塔內的人必可透過這些窗子居高臨下飽覽愛奇華森林的景色,整個鐘塔造型簡潔肅穆,孤靜地昂立在湖中央。

    此刻鐘塔藍色琉璃窗透溢著燈光,窗邊映出模糊的身影,似乎有人在鐘塔裡頭倚著窗子望向外頭,望向湖畔的大信和明朗。

    「咭咭!終於來了,我也有好久沒見客了。」瑪丹娜倚著窗邊向下望。

    「讓我好好打扮打扮,迎接今年有能力抵達鐘塔的第一批學生。」瑪丹娜撫著自己的臉,拿起了梳妝台前的梳子,邪邪地笑了起來。「說起來,鐘塔內好久好久沒有新雕像了呢。咭咭!小ㄚ頭,我好希望你是我的弟子,而不是那些雕像啊!嘻嘻!」

    環繞著墨菲鐘塔的湖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大概百公尺來著,湖面上飄著荷葉,仔細一看,並沒有小橋或者木船可以讓湖畔的人抵達湖中央。

    「怎麼過湖?」明朗問道。

    「當然是走橋,橋就在湖上。」大信答道。

    「哪來的橋?」明朗沒看到任何橋啊。

    「不久就知道,明朗你可以幫忙找一些中等的石頭來嗎?」大信說道,用手掌比了比石頭大小。

    「沒問題!」明朗在湖畔旁的樹林搜索著,樹林很暗,明朗彎下腰來找石頭,要找跟拳頭一樣大的石頭並不是件難事,明朗東挑西撿著,突然,明朗注意到一件很怪的事情,有一塊石頭竟然隱約發著光芒,不是整顆發出光芒,而是某些部分有著淡淡的光輝,明朗好奇地將那塊石頭拿在手上,石頭是扁平的普通圓石,發出光芒的是其中一面,明朗將石頭翻面,那些光似乎是種螢光,那些螢光構成了文字,明朗自然而然念了起來:「天上地下,唯我獨尊。」一句很熟悉的話,「天上地下,唯我獨尊。」明朗再念了一遍。

    三秒後,「啊∼」明朗發出驚叫聲,下意識地把石頭丟回地上面,就像撿到不乾淨的東西。

    「怎麼了?」大信遠遠傳來關切的詢問。

    「沒事,沒事。」明朗傻笑著。(這裡怎麼會有石頭寫著跟那大黑書一樣的話呢?)

    明朗又把石頭撿回來,同時低著頭四處張望著,不久,他又在大樹角落找到另一顆發光的石頭,上面以凌亂的筆跡寫著:「道之遙不可及,知之易行之難。」

    (這什麼意思?)明朗把玩著手中兩塊石頭,(這兩塊石頭到底是什麼?是誰在這上頭寫字?)明朗心中著實充滿疑惑,也有別人知道神子的事情,這個人到底是誰?神子又有什秘密?一大堆疑問湧上明朗心頭。由於石頭太大,不方便帶在身上,明朗找個隱蔽的角落存放它們,拿著其他搜集到的石頭和大信會合。

    大信的腳邊堆著一堆石子,明朗把他收集到的石頭堆放一起。

    「用這石子怎麼度湖?」明朗問道。

    「你看到那些荷葉沒有?」大信指著那些飄浮在湖面的寬邊荷葉,將手上石子拋射出去,石頭落在荷葉上,荷葉因負荷不了石頭的重量沉了下去,不久又浮了上來,只是石頭已經不見。

    「這很自然,石頭那麼重,荷葉自然會下沉。」明朗應道。

    「這個呢?」大信再丟了一塊石頭向另一片荷葉,這一次石頭穩穩地落在那荷葉上。

    「怎麼會這樣?」明朗很訝異。

    「那就是我們要找的。」大信背著竹竹蹲下來,以單手迅速地將石頭拋射出去,有些石頭沉下去,有些石頭安穩地落到荷葉上。

    「這是一座荷葉橋。」石頭所在的荷葉鋪陳出一條蜿蜒通向鐘塔的道路。

    「我們就踏著這些荷葉邁向墨菲鐘塔吧。」大信高興地說。

    「你確定?」明朗指著那些荷葉:「我們可是比石頭重上好幾倍的,荷葉負擔得了?」

    大信身形一閃,背著竹竹輕輕巧巧地落在一片荷葉上。

    「我這麼重,荷葉都不會沈,明朗你就別擔心了。」那看似柔弱無骨的荷葉片竟托住大信胖胖的身子毫不動搖,大信接著一縱,又到了兩尺外一朵荷葉。

    「跟上來吧,我先過去了。」大信沒兩三下又跳得老遠。

    明朗小心翼翼地跳向落有石頭的荷葉,荷葉堅固得像平地,這才放下心,三兩步跳向墨菲鐘塔的方向,荷葉和荷葉間的距離並不會太大,明朗跳得輕鬆愉快,眼看鐘塔近在眼前。

    「明朗!明朗!」清脆熟悉的嗓音在岸邊喊著,明朗抬頭望去,原來是竹竹,不,是小竹,大信和甦醒的小竹肩並肩站著等候明朗,一看到小竹,明朗喜孜孜地加快腳步,躍向最後一片荷葉。

    而大信好像正要開口說什麼,只聽見他道:「明朗,最後一片荷葉不要踩,有陷阱!」此時明朗人正在躍向最後一片荷葉的半空中。

    「什麼……陷阱?」明朗在半空中擠出聲音問道,前腳已經準備踏上荷葉。

    「那荷葉站得住石頭,可是站不住人。」大信說了。

    一切都太遲了,噗通一聲,重物落水的聲音,小竹和大信閉上了眼睛默哀。

    「嘿咻!嘿咻!」明朗努力地游向岸邊,濕淋淋地爬了起來,用力擰了擰衣服,甩甩頭髮。

    「還好吧!」大信愧疚地問道,他沒想到明朗會突然加快速度。

    「沒事,沒事。」明朗笑嘻嘻地說:「我才在想我們怎麼可能平安沒事地走過來,原來還是有陷阱,你們怎麼發現的?」

    「最後一片荷葉我也是有踩,可是我一踩上去感覺不對,稍稍藉力使力,直接躍上岸邊。」

    「……你是說你用了輕功?」大信的狀況聽起來就像是傳說中頂級武術「輕功」,會輕功的人只需有藉力點,一片落葉,一根草,就可以如履平地踏步向前。這類的輕功比較有名就是『草上飛』和『林葉縱』,一個是橫向距離移動,一個是縱向高度移動。

    「你真的會輕功?」明朗再問一遍,難怪這麼胖壯如大信速度還可以這麼快。

    大信不好意思點了點頭,「不是什麼輕功,只是一些輕身功夫。」

    (輕身功夫縮寫不就是輕功。)明朗想著。

    「所以你根本就不需要丟石頭確認那片荷葉有問題,你大可以直接踏著荷葉過湖?」

    「這……不是的。」大信很怕明朗誤會他小看了明朗。

    「沒關係,你也是為我好,只是我還是落下湖啦,哈哈!」明朗自嘲著,語氣有說不出的酸澀。

    「明朗也可以學輕功啊,明朗現在不會,學了就會啊。」小竹說道。

    「是啊!是啊!」大信連忙說。

    「也對!學了就會。」明朗繼續笑著:「不說了,我們還是趕快進去吧。」

    墨菲鐘塔的入口是個拱門,推開黑色金屬的沉重大門,三人向裡頭走去。

    鐘塔內是個相當寬闊的大廳,感覺得出空蕩蕩的回音,當金屬大門被合上時,原本昏暗的空間霎時明亮了起來,黑色光滑的地板,乳白的牆壁,整個空間空蕩蕩地,角落有一個迴旋向上的階梯,大廳中央處清冷地擺著六樽人像,三人好奇地走了過去,那人像姿態各不相同,或站或立,或躺或坐,相同的是雕像清一色都是像明朗這般年紀的少年少女。那雕刻栩栩如生,尤其是臉部的表情那種驚恐,就好像是凍結了人在害怕的那一瞬間,可見雕刻者的功力之高,可說是鬼斧神工,尤其是其中一樽爬者逃向塔外的少女,那種猶不置信的神態表情,那每一根細微後飄的髮絲,讓三人看了嘖嘖稱奇。

    明朗好奇細看了每個雕像,不細看則已,一細看之下,明朗神色大變。

    雕像上有字。

    「但凡天下萬物必有所求,有所求必有所失。」明朗輕輕念著雕像上淡淡發光的字跡,那螢光和湖畔撿到的石頭如出一轍。

    「有所失必有所得,有所得必有所陷。」小竹也發現了。

    「有所陷必有所成,有所成必有其害。」大信跟著念出眼前的雕像字跡:「此乃天地循環之理。」

    「怎麼回事,每一樽雕像上都被寫了字?」明朗大叫。

    「這雕像很漂亮,可惜被塗了字,變得醜醜。」小竹惋惜說道。

    「明朗,你看那邊牆上。」大信指向階梯旁的牆上,那牆上漆著斗大的字句,大信朗聲念道:「終須一日得法門,不求成佛但願悟道。」在這一串字句旁有三個小字,似乎是這一連串謎樣詞句作者的署名。

    「加。農。包。」小竹清清脆脆地將這三個字念了出來。

    「是加。農。炮。」明朗趨向前,跟著念了一遍,糾正了小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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