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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行戰記 - 第1∼20章

作者:文舟

        第一回嚮往

        「凡是遙遠的地方,都有一種誘惑,不是因為美麗,就是因為傳說……」

        作為大宋朝最大的城鎮之一,杭州不但是魚米之鄉,更是交通要道,全國最大的港口直放東海,臨海諸國沒有絲綢之路的煩惱,卻把生命付諸大海,從宋領會文明的同時,也把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東西、見聞連帶煩惱一起帶進來了。不過,沒有多少人會到了杭州還煩惱,因為這裡就是許多人畢生尋找的人間天堂,何況即便是最新的消息,只怕也已是幾個月前的陳年舊事,據說倭國天皇大婚,大使順帆回國、驛站快馬外加飛鴿傳書,宋英宗的賀禮依舊趕上倭國太子滿月才到,若非有人改了賀詞只怕當時已翻臉了,只是不知為何大使決定全家搬去京都,再也不肯回國。(其實簡單,私改詔書罪名不小,若有人從中作梗……日本人不明白啦)於是,天皇只得另找嚮導,帶了回禮,隨船隊浩浩蕩蕩地往杭州開來了。

        且不說倭國的小太子收到許多龍鳳呈祥的賀禮是否快活,那船隊到達杭州灣時確實轟動,十餘艘大海船隻只俱是三層樓構造,帶了使臣、僧侶、棋手,諸多商人和奇珍異寶,自此兩國關係大大友善,而李家的船隊輸送有功,自是大大露臉。要知當時航海不易,非大型海船不能遠航,遇到風暴更是有死無生,李家船隊每每放洋收益頗豐,卻少有慘禍,自是人人羨慕的豪門,可其中的辛酸除了李家人自己又有幾人知道?如今,李家的大難題不是有死無生的風暴,而是李家唯一的公子——李查德。這位公子年方十八,卻絕不一般,花鳥蟲魚樣樣精通,十八般武藝樣樣稀疏,人生得高大白皙,風神俊朗,宛如二郎真君現世,生日宴上作詩一首,名曰《相見難》,且不說寫得如何,只是西席先生吶吶地走了,當天便不辭而別,回了老家。老員外見外孫子無意於功名,無計可施,唯有歎息。說到這裡,不得不介紹一下阿德的家庭構成,當家的李老是他的姥爺,家中的母親李鶯乃是獨生女,美貌異常,當年多少王孫公子求之不得,所招的上門女婿卻從未露面,甚是神秘,連婚禮也是在海外秘密舉行,聽說阿德的父親甚是能幹,但在一次事故中喪生海底。起初傳言甚眾,但年頭久了,也就平息了。李鶯不但掌管生意甚為大膽,更是眼光獨到,幾年來李家船隊聲威赫赫,李家上下無不心服,再加上管家李祿忠心耿耿,辦事麻利,家中食客五湖四海,常有鄰國使節來往,一時間倒也興旺。

        這一日,李鶯查過賬簿,傳詢下人:「少爺呢?」一位家奴報告:「稟夫人!在煉劍!」

        「咦?」李鶯大喜,此子天資聰穎,自幼有名士傳授正宗內功心法,又以藥物相佐打下根基,方才見賬簿上寫「德少爺購龍泉寶劍一把紋銀500兩」,自是劍術略有小成,始感鑽研之趣,開始勤連不綴,欣喜之餘忙吩咐家人:「帶我去看看!」不想那下人立刻向院內大喊:「備車!夫人外出了!」

        「備車?……少爺在何地練劍?」

        「城東柳鐵匠的鋪子。」

        「練劍?」

        「是啊夫人,煉劍。」

        「……」

        「夫人?」

        「不去了!」

        此刻的阿德,正是全神貫注,赤著上半身,左手鐵鉗右手錘,當當地敲個不停,六十斤重的鐵錘毫不費力的上下揮舞,一柄利器正逐漸成型,但見此物薄如蟬翼,還未出爐,已顯非凡品。店外圍了許多小姐丫環之類,每有火星躥出,燎向阿德白皙的胸膛,便有人「啊」的低呼以示關懷。「茲」的一聲成品出爐,阿德拿毛巾擦著汗穿了上衣,眾女早已迫不及待的進店裡來觀看。一位姑娘粗布衣衫,相貌卻很是俊俏,儼然小家碧玉的樣子,正拿了在手裡細細地觀看,「……阿德哥,這鐵鍬這麼薄,恐怕……」阿德拿過鐵鍬,又取過一把把鑿子噹噹的敲了起來:「當然不能用了,小玉你給我倆把舊菜刀要改成這麼大個鐵鍬,當然薄了,不過你老爸會有鐵鍬用的,這不就……」話音未落,眾女子已經有人大叫起來:「哇,好可愛,我買了!」一把搶過扔了一大錠銀子便跑了,留下眾人呆呆地在店中,「什麼嘛,賴皮。」眼慢手更慢的眾小姐只好埋怨著散掉了。阿德一面向眾小姐拱手告別,一面從邊上找出一把質地甚好的鐵鍬交給小玉:「這不就有了。」

        西子湖畔,一個丫環征上氣不接下氣地追趕著:「小姐,等等我……」那小姐正是強買了鐵鍬逃走的那一位,所幸薄薄的鐵鍬不重,奔走了許久仍能靠在柳樹旁微微的笑出聲來,一時間春暉滿枝頭,路邊幾個登圖子不由得看癡了。那小姐拿起鐵鍬仔細端詳,但見雪白的扇面上竟有牡丹盛開。金屬延展,竟酷似花瓣的紋理,雖說做工粗糙,倒也活靈活現,一方鋼印篆字「李查德制」,幾朵牡丹在陽光映射下怒放,不知不覺,竟開到少女的心裡去了。

        「我回來了。」來人身材微胖,青衣小帽,赤著雙臂,露出一塊塊好肉,雪白短鬚,精神甚為矍鑠。柳鐵匠剛喝了點酒,對阿德一把鐵鍬賣了一錠銀甚為讚賞:「孺子可教!」阿德早已送走眾人,收拾了鋪子,看得出柳老頭正開心,便恭恭敬敬地說:「師傅,您別拿我開心,什麼時候我才能打出像您哪般高深的作品呀?」老鐵匠笑了:「該學的都交你了,打造神兵利器,光有技術不行,還要有上好的材料,你現在功力不夠,上好的材料只是浪費,縱能火中取栗,沒有靈性貫通,始終也是凡鐵,高手一折就斷,定要等到你的太乙真氣大成,又有仙家寶物為佐方可。」阿德苦著臉道:「那不是要等個幾十年還要機緣巧合才行。」「不會的,孩子,你正年少,有的是機會闖蕩。如今你纏著我打鐵也有一年了,心思上你早已青出於藍,只差火候而已。我相信,你不會被這區區一座城池所束縛,早晚會出去闖蕩一番的!你有沒有想過,自己想幹什麼?這些年你學過醫,種過田,釣過魚,下過棋,算過命,現在連鐵也打過了,那些師傅都是高手,卻沒傳給你太多武藝,所教的只有內功心法和各種竅門,你明不明白為什麼?」阿德歪著頭想了一會兒,只得老老實實的回答:「不懂。」「因為我們不敢。總覺得你似乎和我們都不同,但不知怎麼又說不出來。我們都怕影響到你的發展,把你耽誤了。」

        那一天,柳鐵匠似乎很多話,阿德也聽得煩惱起來。「不同?我到底哪裡和別人不同呢?」阿德一邊走一邊冥思苦想著,不過煩惱並沒持續很久,阿德撞到大樹……

        「少爺!」門後跳出俏丫鬟春梅,嚇了阿德一跳,也因此讓阿德從煩惱中解脫出來。

        「我娘親在什麼地方?」阿德還是很孝順的。

        「在花園見客呢,少爺,」春梅笑盈盈的,「我跟你說喔,少爺,今天的客人好奇怪,我們都不知他怎麼進來的,單是那一身打扮啊,就真的好奇怪。」「喔,怎麼個奇怪法?」「從來也沒見過呢!說是西域的蠻夷吧,身份修養似乎又很尊貴呢!而且似乎和夫人認識的樣子。少爺你自己去看吧!不過,要悄悄的呦!」

        「知道了,」阿德的憂鬱一掃而光,突然用雙手捏住春梅的臉,用力的扯了一下,很認真,很認真地說,「我就是喜歡你這麼多嘴!」「啊,少爺你好壞!」春梅叫著跑掉了。望著美好的輕紗背影逐漸消失,阿德笑了。春梅很小的時候就被賣來了,但在阿德心裡,青梅竹馬的春梅是不同的,他曾經不止一次偷偷的告訴自己,「她是不同的!」可眼下,自己也被別人覺得不同了。

        「到底是怎樣的客人呢,真想馬上見到。」阿德來到後花園,躡手躡腳……嗯?沒有人。難道是左花園?躡手躡腳……嗯?還是沒有人。難道是右花園?……家裡大也不用把花園蓋得東一座西一座呀!死春梅也不多說一句,到底是那座花園呀!阿德正想發飆,忽然覺得身上一陣發涼,身體微麻,竟彷彿青蛙被蛇注視一般動彈不得,心中暗道不好,過去曾跟隨半仙學法三個月,也算略有小成,這情形,不是御劍飛仙在發功,就是身後被滿身是血的老太婆追趕,想回頭來看,卻是不能如願,慌亂之際,忙運起練了三成的太乙真氣,護住真元,正待掙扎,身體卻已恢復正常,同時有聲音在腦中響起:「阿德,到客廳來!」「千里傳音?一定是高手!」阿德鎮定了一下情緒,暗暗對自己說:「別怕,這是你家……不對,別怕,這是我家!」

        來到客廳,果然有一位神秘的客人正端坐李鶯旁邊的客席上,一件烏黑的袍子從頭到腳都罩住了,只有一個十字形的銀質項墜在閃閃發光,阿德心中的驚奇難以言喻,偷偷看了一眼母親,正低著頭也不知想些什麼,見到阿德忙說:「你來了,見一下帕西,他,是你的親叔叔,是你父親讓他來接你的。」語音隨低,卻有如霹靂在少年的心中響起。「叔叔?父親?」「是的,差不多也該告訴你了,關於你的父親,其實,他並沒有死,」李鶯頓了頓,一時思緒萬千,不知該如何說起是好。「還是我來說吧,」又是那冷冷的聲音直接在腦海中響起,阿德知道這就是方才對他產生影響的人,這人怎麼看也不像大俠或是御劍飛仙什麼的,只是說不出的神秘,但卻是自己的叔叔。自己的父親不是死了嗎?一時間驚異的事情太多,反而鎮定了下來。

        「你的全名字叫做理查德?諾曼,你的父親羅伯特?諾曼,諾曼底大公,已經成為英格蘭國王。我叫帕西?諾曼,你的叔叔,你要跟我回國,以長子的身份接受太子位並繼承領地。當然,你必須完全拋棄不潔之心,信奉我主上帝,我會幫助你,……」

        「打住!」阿德覺得自己就要昏倒,「對不起……失陪一下。」

        阿德走到屋外,找了個涼快的地方,深呼吸兩次,感覺頭腦依然有些發漲。春梅正路過,手中拿了一面小綢扇搖啊搖的,「咦,少爺,你臉色不太好耶……嗚……」一句話還未說完,身體已被阿德緊緊抱住,心中大駭正要掙扎,嘴已被阿德用力吻住,幾乎斷氣,「幹什麼!唔……」隱約間見到阿德的眼角不斷的有淚光湧出,不由得心也軟了,只得隨他任意發洩。阿德不停喘息,腦中一片空白,只知不斷的索取,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得到解脫。不知何時,一隻素手愛憐的扶在阿德的頸後,一絲清涼從舌尖傳來,使阿德稍微鎮定了下來。阿德緩緩抬起頭,正迎著春梅噙滿淚光的眼,那眼中閃動的不是羞澀,不是責怪,只有無盡的關懷。

        「少爺,好些了嗎?」

        阿德不知道怎麼向春梅解釋,但是她似乎並沒打算問。

        良久,阿德回到了客廳,屋裡的兩個人似乎從沒動過,阿德直挺挺的走到帕西面前,冷冷說到:「摘下面罩!」帕西並不為他的無理而氣惱,只是緩緩摘下頭套,呈現在阿德面前的是一張金髮藍眼的白皙面孔,那高高的鼻樑似乎在強調著種族的不同。阿德的心一陣抽搐,原來是這樣的不同!如果我的身體有一半這樣的種族血液流淌著,就難怪老師們感覺奇怪了。我只是長得像人,其實是個怪物。

        帕西緩緩帶上頭套,低沉的聲音在阿德腦中響起:「阿德,你的心情我瞭解,時間會幫你瞭解一切,現在,和我一起宣誓,成為虔誠的教徒,我便可以帶你回到父親身邊。」

        阿德漫無表情地說:「我娘呢?」

        「異教徒在國內將被處以火刑,不能帶她去。」

        「我懂了。」阿德明白了,「你回去吧,我也是個頑固不化的異教徒,不會跟你走,不會丟下我娘,我不屬於你們,你們的榮光也不能照耀在這裡。」

        阿德異常的平靜,竟下了逐客令。

        「那麼我走了,」帕西絲毫也不動怒,「你想通了就到英格蘭來,你會來的,我們諾曼家流著神聖的血液,神會召喚他的僕人去完成他應盡的義務。現在,那血液是覺醒的時候了,以這光輝,作為我主威嚴的見證!」一道白光從帕西手中發出,籠罩了阿德,阿德再次動彈不得,帕西的口中吟唱著:「大能者,神耶和華,,已經發言昭告天下,從日出之地到日落之處,從全美的錫安中,神已經發光了……」吟唱停止時,白光消失了,確切的說,是融入了阿德體內。帕西拿出一條鏈子繫在阿德的脖子上,那鏈子是一枚徽章,上面雕了一隻帶翼的雄獅,做工甚為考究。「這是你父親讓我交給你的,別丟了!記住,一直向西!大陸西北端的盡頭!」

        說完後,帕西向李鶯致了意,手向前揮,頓時出現一個藍色的光團,從外向裡逐漸變深,正宛如一個洞口。帕西緩緩回過頭,「你解除壓力的方式真是我們諾曼家的傳統。願神的光芒指引你!」阿德張了大嘴,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帕西走進那時空門裡,消失不見了。

        阿德不想出門,也沒胃口吃飯了。自從帕西走後,身體並無異狀,但事實讓他接受不了。他望了望桌子上的小紅木箱,那是李鶯交給他的,「是你父親當年留下的,想多瞭解就翻一番吧!不必怨恨,因為我也一直不曾怨過他。你必須快一點長大,才能面對這一切。該來的,早晚會來,我就知道。」母親到底有怎樣的過去呢?到底還有多少我不知道?阿德不敢問,但他決定去面對一切,去找到自己的未來。昨日不成熟的吻,已讓阿德告別羞澀的少年生活,「我是大丈夫!」關於這一點,阿德深信不疑。

        小紅木箱裡東西不多。確切的說只有兩件——一本書,一個水晶球。阿德拿起水晶球,對著光看了一下,水晶裡七彩斑斕,確實是水晶沒錯,但晶瑩剔透的水晶球實在不算什麼像樣的藝術品,水晶並不是很值錢,質地這麼好的水晶如果雕成一條龍或是一匹馬應該不錯,但眼前的明顯是一個球,名家雕刻的球和別的也不會有什麼不同,充其量特別圓而已。但箱子對小水晶球的保護顯然甚為謹慎,有一個小棉墊子防止它亂滾。阿德把玩了一陣,看不出名堂,便依舊把它擺在墊子上,開始看那本書。紅色的硬皮本竟然是牛皮封面,燙金字,甚為考究,可惜阿德看不懂,阿德只有歎氣了,這樣大一本書,如果是日記,便可知道知道一些有關於父母的事了,可惜連是不是日記都分不出。

        忽然,阿德全身一震,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胸中爆開了,一道電光從胸口閃向全身,阿德的身體再次被白光所籠罩。阿德難以置信的望去,光芒的來源似乎是胸口的徽章,徽章和手中的書相互吸引著,白光從胸口不斷湧出,透過阿德的身體傳到書上,獅子雕刻的眼中似乎開始閃爍紅光,而手中書皮上的燙金字也似乎亮了起來。「聖經?」阿德不由自主地打開第一頁,上面寫著「舊約全書之創世紀」,奇怪,怎麼能看懂了,阿德揉了揉眼睛,書上依然是沒見過的字體,但自己確實知道所寫的意思。阿德略微翻了翻,書裡的內容似乎在敘述一些怪事,但絕不是和自己的家事有關。阿德有些失望,把書和上了。眼睛望著桌面上水晶球,心裡默默地想,不知那從未謀面的父親,到底是一副什麼樣子?忽然,怪事又發生了,水晶球發光了,裡面似乎有什麼在閃動,但是看不清。阿德想了想,忙把門窗都關上,還是不行,阿德乾脆捧起水晶球一頭扎進被窩裡,運足目力,仔細觀看。水晶球裡的影像越來越清晰,是一片月色下的平原,一個騎馬的高大身影矗立在那裡,月光照耀下,人馬都籠罩著一層金屬的光輝,說不出的威武,竟然是鐵的!阿德注意到,那鐵人的手裡拿了一把巨大的盾牌,那盾牌上滿的圖案和自己的徽章一模一樣!忽然,那鐵馬動了,似乎已等得有些不耐煩,打著響鼻,蒸汽不斷從口鼻中噴出來,阿德忽然明白了,那不是鐵人,只是穿了一整套全鐵質的盔甲的人!難道這就是帕西所說過的騎士?正思忖間,那騎士動了,右手揚起,竟是一把比斬馬刀還要大上一號的寶劍!騎士吶喊了,一瞬間,殺聲震天,那騎士雷霆一般向前衝,後面月光照耀下銀光閃爍,也不知有多少一樣的騎士跟在後面,阿德耳中聽到沉重的馬蹄聲,金屬的摩擦聲,馬嘶人喊,交織在一起,還夾雜著幾聲奇怪的嘯聲,不知不覺攥緊了拳,彷彿自己也進入了那夜幕當中,只待眼前的敵人出現。然而……

        忽然,影像消失了,水晶球上映出字來:謝謝觀賞,初次見面,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偉大的水晶球……

        阿德幾乎昏倒,把水晶球高高舉起作勢欲摔,腦中響起水晶球慌張的聲音:「慢著,慢著!」

        阿德放下水晶球,只見水晶球裡映出新的字來:如你所見,我是一個水晶球……

        阿德轉身抽出龍泉寶劍……

        「真貧的水晶球!」幾經威脅,水晶球終於切入正題,「尊貴的大人!我是可以映出您想看東西的水晶球,早在千年以前我就和您家族的先祖簽下了血的契約,為您的家族服務。」

        「唔,」阿德對他的稱呼很滿意,「那麼剛才的是怎麼回事?」

        「大人,按您的願望為您顯現出您的父親呀!」

        「啊,你是說剛才那個是我爹?還不快切回去!」

        「大人,我要說的就是這個,我的能力是通過您的法力實現的,空間這麼遠,還要取得夜視效果外加重低音,是很消耗法力的,您的法力幾乎沒有,我是貢獻許多才達到這種效果的!」

        「那我能聽見你的聲音是怎麼回事?」

        「大人,您的家族血統尊貴,天生具有高等的心靈術,所以才能和我這類靈體結盟。您的血統剛剛覺醒,心靈術也復甦了,透過它您可以直接瞭解對方表達出來的意志,通過心靈交談,最強時可以強制侵入對方的腦海閱讀人的思想,或是把自己的思想強行灌入別人的思維加以控制!」

        「怪不得我能看懂那故事書上的字了!想不到你還是蠻有用的。以後就當我的小抄吧,有空多讀一些我們這兒的書籍,科舉時就靠你了!」

        「……,大人,我要休眠了,等你MP值高一些再來找我吧!」水晶球一閃又沉寂了。

        「喂!等一下,剛有些頭緒……怎麼什麼都怕科舉呀!」

        無奈,只好收拾好東西,打起精神,出去找點東西吃先!

        「難道擁有諾曼血統的人都喜歡遮著臉?帕西叔叔也是一直蒙著頭的!」想到帕西,阿德心裡很不舒服,也許自己態度太粗暴了?但是我的一舉一動似乎他都看得到,否則他怎麼知道我對春梅做的事?想到春梅,阿德的臉紅了,好想念那溫潤的雙唇,那俏麗溫柔的臉龐……「哇,會上癮!」阿德連忙搖搖頭,似乎要把不良的念頭趕走,一面大聲念些聖哲詞句淨化心靈:「大學之道,在於中庸,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阿德向天性屈服了。

        「少爺,這樣不太好吧?」

        「別廢話,趕緊把衣服脫了……換那一身試試。」

        杭州最大的綢緞莊裡,春梅已經換了七八次衣服,阿德從家裡把她拉出來直奔這裡,綢緞莊的雲姨不知怎麼和阿德那麼熟,笑吟吟的看著他倆,她早就臊紅了臉,阿德卻還要她換了一套又一套。

        「好,就要這一套!雲姨,看你的了!」

        「咦,還要幹嘛?」「你就來吧!」春梅還沒反應過來,已被雲姨拉到屋裡去了。

        等春梅再出來,已變成發挽雙鬢,額頭一點硃砂彩,雙耳上勾了一對雪白明珠耳墜,櫻口也抹了唇紅,雙頰胭脂未施,卻已是白中透紅如抹霞脂,襯著方才精心挑選的水綠色沙衣套裙,一幅大家閨秀的樣子,說不出的柔媚動人,可是哪家的大家閨秀笑起來,只怕都沒有她這麼可愛。

        阿德嚥了嚥口水,好不容易緩過神來,用很認真,很認真的表情說:「我們去吃飯!」

        「撲哧」一聲,春梅笑了,「少爺,你拉著我忙了一個時辰,就是為了吃呀?」

        「沒錯,就是要把你吃掉!」阿德這樣想著,但是沒有說出聲來。兩個人並肩走在湖濱大街上。微風拂過,西湖在斜陽映射下波光粼粼的,幾個漁夫在湖面上來回穿梭,許多文人墨客在湖邊指指點點,美則美矣,卻是阿德常見不過的景色。春梅卻格外的興高采烈,「你看,你看,好多花!還有雲雀!好可愛呦!」「咱們家沒有嗎?你喜歡雲雀,我去給你捉幾隻來!」「不要!就是自由自在才可愛嗎!」「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嘛!」「少爺,你哪這麼多歪理呀!不過,好像也有些道理喔,嗯,看不出,看不出,少爺還會作詩!」春梅歪著頭,一幅重新打量的樣子。阿德意氣風發:「你少瞧不起人,看我的絕招,掏鳥窩!」

        說罷,阿德一記旱地拔蔥,離地兩尺不到,然後以蚯蚓狀向上爬去。「不要,少爺,下來啦!」阿德卻不管,把鳥窩蓋這麼低,那雲雀是白癡啊!轉眼間,鳥窩已在眼前,幾隻羽翼未豐的小傢伙正擠成一團,看到阿德都張了小黃嘴大叫起來,其中一隻擋在前面,一幅大哥的樣子:「看什麼!小子,啄你喔!」說罷當真擺了一幅姿勢像是在恐嚇。

        能聽懂雲雀的叫聲,阿德也不奇怪了,果然是白癡之家,難道父母不在附近嗎?阿德左右打量,看到對面的梢頭有一對雲雀正在爭吵著——母雲雀:「你為什麼一定要走呢?這裡什麼都不缺,生活富足,不好嗎?」公雲雀(一幅藐視天下群雄的樣子):「因為年輕,所以流浪……哇,小子,你要幹什麼!」

        兩隻雲雀在阿德周圍上下翻飛,就是不敢靠近,公雲雀鼓足勇氣:「小子,敢動手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阿德:「你待怎樣?」

        公雲雀「……我要大聲的罵你!」

        阿德「……」忽然提起那只囂張的小傢伙。

        「哇!大哥,恕小弟無理,放一條生路吧!小的給你看家護院……」

        「……明天把窩蓋到我家豬圈旁的樹上,豬圈屋簷會掛風鈴做標記,以後日夜好好看豬,日薪大米一把,不許偷懶!」

        「如果有人偷豬呢?」

        「那就大聲的罵他!」

        「謝大哥收留!小的再也不去流浪了,來世還做雲雀,報答大哥……」然後是一家人大難不死的歡聚場面……

        阿德從樹上跳下來,對春梅說:「你明天在屋簷下掛一串風鈴,就會有雲雀在旁邊的樹上安家喔,信不信?」

        「真的假的?」

        「記得每天一把米,雲雀也不肯做白工的!」

        「鬼才信你!我們不是要去吃東西的嗎?」

        「我在吃啊!——秀色可餐!啊!痛!輕一點!」春梅拉了阿德的耳朵,往前去了。一路上兩小無猜,青梅竹馬,不知羨煞了多少旁人,老人們一面指責一面暗暗地羨慕著:「唉,真是傷風敗俗呀!傷風敗俗!」

        阿德享受著初戀的溫馨,幸福之情溢於言表,腦海裡卻不時閃過詭異的魔法門,父親巍峨的氣勢,騎士手中高舉的長劍,遙遠的地方,不知有多少事情聞所未聞,還有雲雀的豪言壯語:「因為年輕,所以流浪……」

        第二回遠航

        「海風撩起了思緒,海風輕吻著腳面,就這樣走啊,哪怕是永遠,永遠……」

        「我走了。」

        阿德站在甲板,杭州,家人,春梅,全都越來越遠,漸漸的看不見了。

        「你是不是要走了?」昨夜,春梅似乎知道他要來,一直坐在床邊等待著。

        「嗯,」他的喉頭有些哽咽,「有片遙遠的地方,我一定得去看一看!」

        春梅沒有再說話,只是在他懷裡輕輕綴泣著。他們認真的接吻,逐漸變得狂野。他明白,她是要他記得她,他又怎能忘記?羅衫輕解,一夜纏綿,春梅默默的承受了。天亮的時候,阿德悄悄的離開了,李鶯送他上了船,沒有多說些什麼。縱有千言萬語,百般迴腸,也只有目送愛子離去,阿德的耳邊似乎還聽得到母親聲音:「小心啊,別逞強,不行就回來!」而這一切,孤帆遠影,都逐漸遠去了。

        貓有九命,又言,好奇心殺死貓。縱有九命,我能活著回來嗎?

        阿德有些後悔,也許該讓帕西帶自己去,李家的船最遠也只到過天竺,該怎麼向西走,一點都不明確。

        「少爺,到了天竺再打聽吧。我們走海路,是比較快的!而且遇到強盜的危險要小得多!」說的是李祿,「小的蒙老爺不棄,在李家管家二十餘年,一定把少爺安全的送到!」

        李祿對李家可以說忠心耿耿了,聽說他早年出海經商,遇到暴風,一船的人都死光了,他抱著木板,一直飄到高麗,兩年後才回來。到家後發現妻女都在李家得到照顧,衣食不缺,大為感動,才賣身為奴,在李家一待就是二十幾年。李家再也沒人比李祿到的地方更多了,可李祿也不知英格蘭在哪兒。

        「這世界有多大!都說我們大宋是中土,可也有人說我們是極東方,這可要好好探究一番了。」李祿帶了滿船的瓷器和絲綢,一路上不斷給阿德講解司南,火炮等知識,船駛出南海時,阿德已變成一個老水手了。考慮到這次的凶險性,李鶯挑了三條性能最好的海船,一條載貨,一條多帶了些食水,主艦騰蛟號船頭、船尾和兩側都裝了火炮,是當時最大的戰艦之一。聽李祿講,李鶯曾經也坐過他的船,十九年前,就是在天竺,任性的小姐在內陸失蹤,回來時就懷了阿德,小姐似乎不曾受到委屈,但對李家來說確實難以接受,才有那些對外的流言,以保生活的安定。對這件事,李祿一直耿耿於懷,總覺得有負老太爺所托。往事往矣,為今之計,唯有把少爺安全送到才是上策。

        「少爺,過了南海灣,就不是大宋了!」

        「嗯。」阿德不看陸地,只是一味的看著一望無際的海。這一切都只不過是開始,我不可以留戀!

        阿德身無長物,只帶了聖經,水晶球和那把龍泉寶劍。為了擁有足夠使用水晶球的法力,阿德想了很多辦法,提升內力,唸咒,似乎都沒有什麼效果。那本聖經曾引起阿德的注意,但阿德只不過把它當作故事來讀,其中有許多事跡讓阿德猜疑,不是女媧造了人嗎?如果真的有上帝,一定和盤谷他們挺熟。搞不好就是大禹的同謀,一個給人帶來滅頂之災的洪水,另一個靠治水一舉成名。阿德看不下去,實際上,耶和華幹過些什麼他一點也不關心。自己的心靈術倒是在不斷增強,但遠遠到不了高級水平,可以在十丈外讓李祿聽到自己的想法,但是聽不到李祿的想法,而且用久了就好疲勞,但內力卻沒有損耗,只是精神上的疲勞,好不難過。漸漸的,阿德掌握了一套技巧,練心靈術累了,就用內功調息,然後再練,倒也不寂寞。老實說,阿德還從來沒有這麼努力過。

        三個月了,阿德的太乙真氣已到了第五重。這門內功是一個老算命仙所傳授的,在阿德十歲的時候,對算命甚感興趣,在街上抓住老道不放,一定要學算命,老道很是無奈,卻也沒離開杭州,阿德不但下課後纏著他,還時常蹺課陪他練攤。老道叫他背了些奇門遁甲之類的書籍,其中就有一篇《太乙真氣》,說是日後必有用處,卻從來也沒靈過。起疑心時,老道已經失蹤了,聽說是知府大人算命後依言去打馬吊,輸得幾乎上吊,在全城捉拿他。唯有太乙真氣,後來所有的師傅都說這是一門很好的東西,如假包換。阿德漸漸領悟到,真氣是靠自身的內部能量循環所產生的力量,經過把平時多餘的能量不斷的積累和提煉,變成易於轉化的形勢,可以千變萬化的利用。但是法力,卻像是在從外部吸收,身體只是一個導體,力量的源泉不是自身,而是外部的世界。阿德的感覺不很清晰,怎麼也摸不到門路。

        船隊在途中靠過幾次岸,但都很快補充了食水和人員後離開了。阿德運氣很好,沒有遇見風暴,而且總是順風。曾經有兩次似乎遇到海盜,但都沒什麼危險。一次估計海盜從沒見過這麼大船,尾隨了一陣,不敢動手,另一次李祿很不爽,用船尾的神武大炮開了一記,海盜船便大頭朝下沉掉了,連海盜的臉都沒看清。

        過了馬六甲海峽以後,進入孟加拉灣,航行了好久才有陸地。李祿緊繃的臉上也終於有了笑容。這一天,船在一個叫馬德拉斯的港口靠了岸,這是李祿的海圖上最靠西的天竺城市。

        「少爺,咱們到天竺了。小的去補充物資,順便交換地圖,商量一下如何去西方。」李祿帶了幾個人走了。

        阿德在船上帶了幾個月,並沒有什麼不適,但許久不上陸地,也甚是煩悶,見李祿正忙碌,不想給李祿添麻煩,反正本大俠神功蓋世,外語一流,就自己去開開眼界吧。交待過後,阿德獨自一人下了船。

        馬德拉斯是印度支那半島最大的人工港口,但並不是什麼特別富饒的地方,街上的人都顯得十分清苦,見了阿德的宋朝打扮,都投以奇怪的目光,讓阿德很不舒服。好在港口便有一個服飾店,阿德用佩玉和衣服交換,那老闆常年在港口甚為識貨,不但給了阿德一套當地的華貴服飾,還付了一千盧比。阿德換了衣服出了店門,不料依然很惹人注目——立刻有一群要飯的小孩圍上來——「大爺,賞頓飯吃吧!」「我給你唱歌,啦啦啦……唱完了,給錢!」「爸爸,爸爸……」

        阿德正不知所措之際,一個當地女孩跑過來,揪住一個孩子打罵起來「婆羅多,你又幹這種不要臉的事,都走開,佛祖會懲罰你們的!」小孩們一哄而散,臨走還在女孩的臀部拍了幾下,氣的女孩大叫起來。阿德覺得自己像在看戲,幾個小孩邊跑邊說著,「婆羅多,你姐姐息坦這麼多事,你家會窮死的啦!」

        「對不起大人,我的弟弟不懂事,希望您看在佛祖的面子上不要責怪。」

        阿德仔細打量那叫息坦的女孩,這是一位泰米爾的土著姑娘,她穿著十分粗糙的布衣,裸露的肩膀顯出了健康和優美的體形,神態莊重而矜持,向阿德微微行禮時雙掌合十就好像在祈禱上蒼一樣,這深思的表情使她深色的,凹進的大眼睛顯得更加深邃漂亮。臉型是端正的鴨蛋形,輪廓清晰優美,挺直細長的鼻樑,濃密的頭髮,低低的額頭上塗了白色,是西瓦貝特人的常見服飾。

        「真是位真正的天竺美人兒!」阿德在心裡暗暗讚歎,那透過破布衣衫流露出的高貴矜持的氣質使阿德吃驚,大概就是佛教國家姑娘們的最美麗之處吧!

        「你叫息坦?我姓諾曼,願不願意做我的導遊?」

        「大人,您不是本國人嗎?我們這裡並沒有什麼值得炫耀的地方,如果到處胡亂誇耀的話佛祖會不高興的。」

        「本大爺初到貴寶地,人生地不熟,帶我熟悉一下地形就好!」阿德心想,在船上關了好幾個月,都是男人,自己天天早上擎天一柱,自從和春梅來過一次之後這方面慾望愈來愈強,眼下有妞泡就不錯,去哪裡都一樣啦。

        息坦笑了,「大人你的語氣真怪,那息坦就帶您到處逛逛,作為我弟弟無禮的補償。」

        阿德一邊和息坦聊天,一邊觀察著風土人情,街上大多數女子都是和息坦一樣的打扮,赤著腳,男人卻沒有幾個像自己這般服飾華貴的,難怪被糾纏,自己一定看上去很有錢。

        「那是什麼?」阿德對什麼都好奇。

        「那是沙麗,就是我們的傳統服裝,像我們這樣的窮人家是穿不起的。就算有,也要留到浴佛節再穿。」

        「什麼時候浴佛節?」

        「明天!」

        「……我不問你就不告訴我嗎?」

        「那是什麼?」

        「是大象!我最討厭的薩摩家養的!」

        話音剛落,大象背上出現一個小色狼不停地招手:「息坦!息坦!……啊!」阿德抓起邊上的鹹魚在兩丈外打中了他的頭,大象叫著消失了,街上眾人一起叫好。阿德付了魚錢,息坦掏出手帕給他擦手。

        「那是什麼?」

        「是在練瑜伽術!」

        「瑜伽?哇!厲害,插這樣多刀都沒事!」

        正說著,有人大喊:「酒裡摻水!佛祖會懲罰你!」接著,一個酒壺從遠處飛來,那瑜伽正得意,一下打在頭上,登時死了。

        阿德左右觀望,連個收屍的都沒有。

        「那是什麼?」

        「是在練龜息術的苦行者。」

        「剛才死了沒人埋,現在活著就埋啊?」

        「死了是躺著埋,那個人是站姿,七天後會把他挖出來的。」

        「好像不像啊。」

        正說著,兩個幫忙埋土的人已經把坑填平,正用鏟子在上面把土拍實,「好吧!他老婆跟你走,財產歸我!」

        息坦:「……」

        「還看,救人哪……!」

        阿德和息坦漫無目的的走了一天,彼此的矜持逐漸變為坦誠,禮貌逐漸昇華為愛慕。息坦向認識的長老求了一尊小木佛像送給阿德,阿德就不動聲色的把裝滿盧比的小袋子送給息坦。黃昏時分回到了港口附近,兩個人又疲憊又快樂,息坦指著一座舊院子說:「那是我家,今天晚了,我要回去了。明天浴佛節,我一定要帶你這鄉巴佬見識見識!」

        「息坦,見識你的美貌嗎?」

        「啊,」息坦的聲音大方而婉轉,「想不到你也會這一套,好啊,明天就讓你好好見識一下!」

        息坦背著手,撒嬌似的擺了個姿勢,在門檻上回過身來,向阿德招了招手,「明天早上見!」

        阿德心裡小鹿亂撞,連忙大聲說:「好啊,明天我來接你!」

        息坦臉一紅,進到屋裡看不見了。

        「害羞了!剛才還挺大方的!」阿德心裡美美的,回過身來,只見一大群人在身後指指點點,都是息坦的鄰居,正小聲議論著,見阿德回過身,立刻進屋的進屋,喂雞的喂雞,散掉了。阿德老大不好意思,低著頭趕緊回船了。

        剛一進屋,就看見李祿愁眉苦臉的坐在大廳裡。原來,李祿一行人倒了大霉。先是在商會,一聽他們要往西方的國家去的地圖,所有的人就溜露出仇恨的目光,商會的人毫不客氣地說「沒有!」然後是在集市,不知為何誰也不肯把大批的糧食賣給他們,似乎不是價錢的問題。後來他們才知道,從西方而來的伊斯蘭教傳教士給本地帶來了很多不良影響,許多對佛教不虔誠的人都漸漸轉變為穆斯林,又因為教義相違背,比如牛是印度教聖物,伊斯蘭卻要吃牛肉,到了後來,兩教間的分歧越來越大,穆斯林不肯和印度支那教徒和平共處,他們宣稱「安拉是世上唯一的真主!」然後就打了起來,在印度支那北部已經打得相當激烈。聽說他們要去西邊,商會自然而然的認為他們是要去麥加的朝聖者,不予理睬,而消息傳到集市時,謠言已經變成他們可能是大馬士革的奸細。李祿險些跟人打了起來,現在看來,若是不能盡快解決局面,只怕幾天之內國王的軍隊就會趕到,那時衝突一起,便再也說不清了,當真是進退維谷。

        阿德一時也沒有主意,息坦買不了足夠三百水手吃半年的東西,買上三袋大米就一定會被懷疑,而且在這裡婦女好像和宋朝一樣沒地位,只是因為天氣熱,開放一些而已。阿德向李祿說了息坦的事,李祿不置可否,事到如今,唯有多方觀察,走一步算一步了。實在不行,只好盡量採購零星食物,帶足淡水冒上餓幾天肚子的危險到鄰近的港口城市去試一下。只是既無海圖又無嚮導,在茫茫大海不能沿岸行駛,危險性可想而知。

        夜裡,阿德翻來覆去睡不著。自己想去見不負責任的父親,也許只是好奇心作祟,畢竟沒有什麼親情可言,眼下進退維谷,竟叫李祿和三百大宋的兄弟在此一起為難,不知如何是好。他不由得想到息坦,那真是一個散發著聖潔光輝的女孩子!拿著小木佛,心裡似乎平和了許多,也許開過光的小木佛真的不同吧,雖然不值錢。

        阿德漸漸睡著了,醒來時,他發現自己自一座寺廟裡,很小的寺廟,好像就是息坦帶自己觀光過,並求了小木佛的那一座,但是當中的一尊佛陀的像卻不見了。

        「怎麼回事?」阿德從地上爬起來,急急忙忙跑到門口,一個老者坐在門外的長凳上,悠閒自得,似乎正在等著阿德醒來。

        阿德:「……佛像不是我偷的!」

        「……沒說是你啊?」

        「那佛像呢?」

        「出去散步了吧。」

        「……我怎麼在這兒?」

        「一定是佛祖請你來的!」

        「……」

        「年輕人,別著急,來這邊坐!」老人樂呵呵的,硬是拉阿德在身邊坐下,「既然來了,我們來談談佛法吧!有什麼憂愁,就跟佛祖說,佛祖一定會幫你的!」

        「遇事就求神拜佛,這怎麼可以呢?呀,天都亮了,對不起老伯,我還有約會!」

        「浴佛節是吧?還早!你還記得約會,息坦沒看錯人,你是個好小伙。」

        「您認識息坦?」

        「她是我最疼愛的孩子,你的事昨晚她都跟我說啦!」

        「喔,是這樣,還沒請教您的大名?」

        「我叫悉達多,以前曾經做過國王呢!」

        「那真讓人意外,可是您在這幹什麼?」

        老人笑著說:「在我十九歲時,我當了國王,生活十分美滿,可是三十歲時我乘車外出,遇到一個老人,那老人因操勞而形容枯槁,嬴弱的四肢幾乎無法承受體重。車伕查那說,這樣的人世界上到處都是,多一個少一個都沒關係。我聽了很難過,但沒辦法。」

        「那跟您來這裡又有什麼關係呢?」

        「又過了一年,我外出時遇到一個人,快要病死了。查那說這樣的事比比皆是,愛莫能助也無關大局。後來,又過了幾天,我在晚上到河裡洗澡,在路上一具死屍使我的馬受驚,我被水溝裡泡的腐爛的屍體嚇壞了。我開始意識到,世界萬物皆有終時,從那天起,災禍和死亡無時不在糾纏著我。除非破解人生之謎的答案,否則我的人生毫無樂趣。當我無法再忍耐時,我遠走他鄉去尋求答案,就這樣離開了我的家鄉,流浪了不知多少年。」

        「那您找到答案了嗎?」

        「是啊,找到了,人們叫我大徹大悟者。」

        「那真讓人欽佩!那麼,人生之謎的答案是?」

        「哈,可沒有辦法一下子讓你明白,不過你會明白的。只要你一直繼續你的流浪旅程,你會在那裡找到答案!」

        「在哪裡?」阿德急切的問,老人卻忽然不見了,只有一個聲音在阿德的腦中迴盪:「向北,向西,追隨你心愛的人們就好了!」

        阿德大叫一聲,從夢中醒來,大口的喘氣,不可思議的發現,腦海中有一幅大陸的全貌的樣子,清晰無比,好像昨天不是在做夢,而是看了一夜地圖。那老人的話好生奇怪,卻是專門對自己而說,向西北,心愛的人會指引方向?息坦!糟糕!晚了!

        阿德用最快的速度穿了衣服,和李祿要了些錢就向息坦家奔去。

        「息坦!我來接你了!」阿德不好意思敲門,只好在門外大叫。

        息坦家破舊不堪的門立刻「吱呀」一聲開了,阿德眼前一花,彷彿一隻雪白的孔雀飛了出來,一個衣著華貴的女子已經在翩翩起舞,那女子手臂圓滑修長,白皙的手指套著金色的指甲,在晨光下閃閃發光,動作纖細靈活,漆黑的長髮飄逸,穿了一身雪白的勾了金邊的沙麗,束緊了腰肢,修長的雙腿帶動裙紗,輕舞飛揚,宛如一隻孔雀在展現它的魅力,阿德一生從未看過這樣的舞蹈,登時目瞪口呆,心神俱醉,那玉人蓮步輕移,已倒進阿德懷裡,用手從腦後面輕輕勾住了阿德的脖頸,一張俏臉正對著阿德,輕輕的吹了一口氣。阿德登時聞到一股如麝如蘭的花香,軟玉滿懷,連魂都飛了。

        「鄉巴佬,可見識了嗎?」懷中的人正是息坦。

        阿德緩緩德回過神來,覺得說什麼都不好,突然朝息坦嬌艷的紅唇上吻去,息坦被他緊緊抱住了,掙扎不了,只好一扭頭,這一下突如其來,親到了耳邊,息坦「嚶」的一聲,滿臉通紅。一瞬間,周圍鼓樂齊鳴,人們魚貫而出,用浸著花瓣的清水向兩個人的頭上灑去,似乎早就躲在門裡等著這一幕。阿德和息坦都是大吃一驚,連忙相互推開,人們卻不放過,老人小孩都圍著他們灑個不停,面帶微笑說著祝福的話,不時有人在息坦的背後推上一把,讓息坦向阿德的懷裡倒去。息坦和阿德都是手足無措,卻被狂歡的人群鬧得滿心歡喜。

        鼓樂聲停了,息坦的父親和村裡的長老一起走了過來,眾人紛紛給他們讓路。息坦的父親神情激動,長老也氣喘吁吁:「年輕的孩子們,佛祖祝福你們,你們一定會幸福!」接著,長老轉身對眾人說:「佛祖有靈,保佑我們的息坦得到幸福,我們也將得到幸福!我們必須用我們的信仰向佛祖報以我們的虔誠!」立刻,鼓樂響起,眾人整潔衣衫,扶老攜幼開始浩浩蕩蕩的向城外的聖山佛塔行進。

        原來,昨天息坦回到家,發現阿德送的小袋子裡裝了九百多盧比,嚇了一跳,息坦的父親十分吃驚,婆羅多添油加醋地說姐姐和一個外鄉的貴族公子哥兒在外面玩了一天,一定是做了傷風敗俗的事。息坦的父親十分生氣,正要責罰息坦,長老和許多村民一起氣喘吁吁的趕來了,說他們在晚課中得到了佛祖的旨意,說要讓息坦在明天穿上最華貴的衣衫,全村的人會因此得到幸福,而所有的村民都賭咒發誓說聽到了佛祖的旨意,要給息坦祝福,還至少有七八個人站出來說聽到阿德大聲說「明天我來接你!」,並保證「那青年」氣宇軒昂,能這樣大聲說話的人不是國王就是王子!接著,有一位衣衫華貴者帶了重禮來致謝,正是那位被阿德和息坦從土裡刨出來的苦修者,他家世顯赫,告發了不忠者,並當眾表示要把女兒許配給息坦的弟弟婆羅多並讓婆羅多進入貴族學校受教育。息坦的父親大怒,重打了婆羅多作為對他中傷姐姐的懲罰。在長老的帶領下,村裡的裁縫連夜趕製了最奢華的紗麗送給息坦,貴族們毫不吝惜借出名貴的首飾,但息坦只取了金指甲,並表示一生只願赤足舞蹈,不忘佛祖的恩德。

        興高采烈的隊伍所到之處,都是狂歡的人群,人們沉浸在浴佛節的盛大氣氛中,到處潑水,往佛塔朝拜的隊伍不斷擴大。息坦的父親認為不勞而獲違背佛祖的教導,將小袋子裡的所有錢財都交出來買了最昂貴的佛禮,受到了眾人的尊敬。被推舉走在隊伍的前列,正是息坦一家和全村最大的榮耀。他手持佛禮,興高采烈,一路帶頭歌唱:「佛啊,您是我心中的佛,是我們的心靈之地,我曾在聖所中仰望您,我要苦苦的追尋您,在乾旱之地,我的渴望是我的虔誠……」眾人一起和道:「幸福啊,高興啊,十二年中唯有期待這一天!」(聖水沐浴節十二年舉行一次)

        「啊∼∼,唱起來!」息坦在眾人的擁護中翩翩起舞,「南風啊北風,吹進我的園子來,讓香氣發出來,佛祖保佑我心愛的人進入那園子來……」

        阿德恍如在夢中,虔誠的歌聲中飽含著息坦的愛意和祝福,從沒體會過的幸福感擊打著他的心房,他不能沉默,鼓起勇氣用同樣的歌聲回應:「我要進入那園子中,采那葡萄,嘗佛祖賜給我的蜜!」

        眾人齊唱:「請吃吧,請喝吧,感謝佛祖的恩德!」

        息坦的舞蹈令人沉醉,所有的信徒都緊緊地跟著隊伍,從城裡直連過來,十分壯觀。息坦高唱:「我是園中的孔雀鳥,是帶刺的玫瑰花!」阿德立刻回應:「感謝佛祖,我的愛人在女子中,猶如百合開在荊棘內!」

        慶典立刻達到高潮,人們紛紛用歌聲表達自己的幸福之情,感激佛祖的恩德,一時群情激動,盛況空前。

        李祿可沒有心情參觀慶典,出門的話,說不定會被打。煩惱了一天,也沒有辦法。忽然聽見外面一片混亂,出來看時,只見無數的人擁著阿德喜氣洋洋的回來了,阿德摟著一位漂亮高貴的當地姑娘,幾乎是被人架上船來。還未細問,眾人已把各種禮物連同食物一起堆在甲板上,來自宋朝的大船登時變成了眾人參觀和狂歡的場所。人們稱阿德為諾曼王子,天竺國王羅摩聽說是在夢中得到佛祖的指示,連夜趕來,親自宣佈兩個人的婚禮有效,並稱息坦為「我的女兒」,李祿目瞪口呆,但還是記起用珍貴的貨物作為禮品獻給國王並設宴招待眾人。

        一連幾天,來參觀和道賀的人絡繹不絕,所有的人都是筋疲力盡。赤著腳的新娘成了所有年輕姑娘新的夢想,很快就有歌謠在唱他們的故事,阿德那兩句臨時編唱的歌謠也被歌唱家潤色後收錄在內,成了小伙們的新經典。而現在,這位歌謠中的赤腳新娘終於能夠在心上人的懷抱裡輕鬆享受一下甜蜜的感覺了,大船在和風中扯起帆,像專門承載夢想的方舟一般離開了港口,繞過印度半島,乘風破浪向西南駛去。

        當阿德得知悉達多正是佛陀的俗名時,心中豁然開朗,撥出重金,重修了那座小廟,眾人稱善。但他不知道,他和息坦的結合,正是佛陀求之不得的善果,日後成了他作為魔神領袖公正對待佛教徒的重要因素。而此刻,重要的是,佛陀的話使他的流浪旅程有了非凡的意義,阿德不在迷惘,他打算去探求屬於他自己的人生真諦。

        「息坦,你真是我的百合花!」

        「唔……」息坦累壞了,但是沒關係,她已經得到佛陀的指示,她要用她的身心忠誠的服務於她的丈夫,不管前途是疲憊還是痛苦,她有的只是幸福。

        大船在和風中前進,當終於離開孟加拉灣,向北進入阿拉伯海時,大船突如其來的震了一下,彷彿已經脫離了佛陀的保護,進入了一片凶險之地。

        第三回安拉

        「海盜!」

        隨著迎戰的鐘聲,所有的水手都用最快的速度到達自己的戰鬥崗位。

        每一天都是新的航海紀錄,李祿不斷地更新海圖,然後發現,阿德畫給他的簡圖幾乎一點都不差。李祿不得不從新估計這位少爺了,出海以來一帆風順,是往年航海以來少有的,似乎一直在托少爺的福,但是現在,好運氣似乎過去了,進入阿拉伯海三天,他們遇到三次海盜,一次比一次多。

        李祿來到甲板,眼前觸目驚心,十幾艘大船掛著三角帆正全速駛來,按上兩次的經驗判斷絕對是海盜。阿德和息坦相互依偎著,毫不畏懼的看著海面,見到李祿,阿德用平靜毫不慌張的語氣說:「我們開始吧!」李祿點了點頭,暗道,少爺確實長大了。

        阿德一聲令下,主艦騰蛟放慢了速度,在海面上橫過來,用側面對著海盜船隊,另外兩船小心地靠過來,讓擅長作戰的水手全都跳到了騰蛟的甲板上,然後盡量的遠離戰場。遠處的海盜船見狀,不知有厲害的火炮,紛紛準備好撞角,急速駛來。海面上波濤洶湧,隱約可以聽到海盜們的狂叫聲。忽然,騰蛟號船側船板一翻,十個炮口露了出來,神武大炮一起巨響,立刻有七八條敵船中彈,慢了下來,逐漸沉沒了。敵方大亂,李祿卻絲毫不敢懈怠,見敵人忙著在半海里外拯救傷員,仍不敢掉頭離開,因為敵人若是加速追來,自己來不及調轉炮口,就非肉搏不可了。直到海盜船全部消失在地平線外,李祿才鬆了口氣。

        「以現在的情況,我們不如離開沿岸,」李祿拿著阿德所畫的地圖,拉了一條直線,一直到阿曼灣,「我們橫跨阿拉伯海,三個月後直接到阿曼!雖然會長時間遠離陸地,但是一定沒有海盜!現在正刮西風,我們橫穿會更快!」李祿很清楚,彈藥用完之時,他們就危險了。

        「好啊,那我們橫穿吧!」危險一過,阿德的注意力就全在息坦的身上了。和息坦成婚一個月,阿德和息坦夜夜都在極樂世界,息坦就是被擺成最無聊的姿勢,也帶著一種聖潔的光輝,這只能讓阿德越來越興奮,往往剛穿上衣服就又被阿德撲倒。作為男人,阿德感覺到自己進入了一種新生活,作為他的妻子,息坦從來也沒有怨言,她越來越愛她的丈夫,為了阿德她死也願意。她在心裡祈禱,不要把我們分開,但是非常遺憾,伊斯蘭的安拉不保佑印度教徒。

        橫穿阿拉伯海的計劃剛進行了三天,甲板上再次傳來了警鐘。

        「海……海……海怪啊!快起來,海怪!」

        「菩薩保佑吧……」李祿望著眼前的東西,只能說出這一句話——波濤洶湧的海浪中,一條蛟龍正昂著頭從後面追來。如果追上就完了!李祿在東海航行幾十年,從未聽說有人見過蛟龍。眼前的東西不管是什麼,光露出水面的部分就有三四丈高了,看樣子甚是靈活,大炮就算打中一兩發,只怕也無關大局。還是逃為上策。

        水手們慌亂的往神武大炮裡填著炮彈,蛟龍已經進入射程,有人打算胡亂開炮了。「不許開炮!」阿德適時出現,讓水手們暫時鎮定下來。

        「把所有的神武大炮都推到甲板上去!我們是旗艦!不能慌亂!」

        阿德的聲音充滿威嚴,水手們遲疑了一下,立刻按少東家的意思拚命的挪起大炮來。騰蛟號設計巧妙,炮艙直通甲板。為了便於在海難時丟掉沉重的大炮以保持平衡,每一門炮的底座都是活的,可以自由調整角度和推動。

        阿德指揮著眾人來到甲板,又吩咐另兩艘幾乎沒有火力的船隻管向前開。「大家聽著,我不揮手,誰也不許點火,我們逃不掉了,只有一次機會,走火兒了,大夥兒一塊兒死!」

        船兩側的二十門大炮雜亂的隊在船尾,炮頭朝著最靠上的方向取了一個焦點。生死攸關的時候,誰也管不著隊形排得亂不亂,齊不齊了,大傢伙看了陣勢,心下雪亮,知道是生死一搏,都持著火把扶穩了大炮,只待阿德揮手。

        阿德站在炮陣當中,心中一片空白,既不想菩薩,也不想媽,只是鎮定地看著那怪獸張了血盆大口越來越近。阿德抬起手,卻遲遲不揮,眾人眼見怪獸逼近,都是汗毛直立,但心裡牢記著阿德的吩咐,都撐大了膽子,一動不動。終於,那蛟龍嘶叫著,在兩丈外高高挺直了身子,昂了一下首,從三丈高直撲下來。阿德一揮手,只聽見火藥點燃的聲音,卻是慢了一步。眾人都是引頸等死,卻見蛟龍忽然張著大嘴在半空頓了一下,正停在二十門大炮的焦點上。

        「轟」的一聲,那蛟龍仰天栽倒在海裡,腦漿四溢,看來是活不成了。蛟龍屍體入海,在船尾驚起大浪,甲板晃動,大炮沒有固定底座,向後滑去,登時把眾人撞得七葷八素。大家死裡逃生,心有餘悸,均是軟倒在甲板上,大口的喘氣,誰也發不出聲音來。

        原來,阿德在千鈞一髮之際,全力發動心靈術,用意念向蛟龍喊了一聲「停」,果然奏效。過了半響,阿德緩緩的站起身來,用勝利者的語氣說「把它的皮給我扒下來!」

        登時,甲板上歡聲雷動。

        息坦在船艙裡焦急地等待著,阿德一見到她就撲進她的懷裡,枕在大腿上沉沉的睡著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阿德睜開眼,就看見息坦驚慌的臉。阿德打了個哈欠,一把把息坦拉到懷裡來,「別怕,那龍已經死了!」

        「不是啦!你睡了三天了!現在外面刮暴風,我們的桅桿已經斷了!」

        「……」

        阿德急忙爬起來,上甲板一看,果然一片狼藉,門外狂風大作,巨浪滔天,甲板上一個人也沒有。

        「哇,我怎麼什麼也不知道!」一塊碎木板被海浪打得直飛過來,險些插在阿德頭上。身後有人一把把阿德拉了進來,正是李祿。

        李祿牢牢地插了門,把阿德帶回底艙。所有的水手都在這兒,見到阿德終於醒來,本來有些單一的臉都泛起了笑容。「少爺,您委屈一下,還是坐在地上比較穩,椅子都被我們劈了!」水手們擁著阿德,坐成一團。

        「我們暫時很安全,」李祿向阿德耐心地解釋,「我們的船夠大,也夠份量,有二十門玄武大炮在艙底壓著,這艙頂空氣充足,是不倒翁的設計原理,就算打翻了也能立刻翻過來,就是風把頂上的三層船艙都掀飛了也不打緊,當初設計時底艙和上三層不是相連的,保證底艙不會露天!」

        阿德點了點頭:「那只有縮在這兒等風停了,把息坦也叫來,咱們講一會兒故事吧!」

        「哪回的故事也沒這回好呀!要能活著回去,可夠我吹上一陣了!」

        又有人說:「奶奶個熊!老子剛要敲兩顆龍牙下來,這鬼風就刮起來了!害的老子只摸到一手的龍口水!」眾人紛紛哄笑了起來。

        暴風不停的刮,時大時小,可就是最小的時候也上不得甲板。真如李祿所說,頂上的三層齊齊的被風暴扯掉了,船反而更穩了一些。走運的是,三條船始終能盡力保持在視野之內,真是不幸中的萬幸。阿德和息坦依偎在船艙裡,倒也十分快樂。可是日子久了,人人都焦躁起來。息坦已經近兩個月沒上過陸地,時常嘔吐,一天十二個時辰,倒有十一個是阿德抱著過的。

        「阿德,我恐怕不行了!我的頭好暈。」阿德把息坦緊緊地摟在懷裡,生怕一不小心,息坦的小命就從手指縫裡溜走了,心裡說不出的擔心,在甲板下晃動的生活也不知要持續到何時。

        正在這時,甲板上傳來值班水手幾乎歇斯底里的歡呼:「風停了!風停了!陸地!」

        終於站到陸地上,阿德和息坦都有些頭重腳輕,所有的人都是一樣。在海上搖了兩個月,天天都有性命之憂,現在不搖了,走路也晃來晃去的。他們在岸邊修整了三天,第四天得知,他們又回到了印度半島,不過是在北部,一個叫做孟買的城市裡這兒不遠。

        「感謝佛祖!」息坦輕輕的祈禱。

        這裡是穆斯林和佛教徒鬥爭正激烈的地方,但至少是還有印度教徒一席之地,似乎仍是佛陀顯靈救了他們一命。阿德意識到,只要他們在印度支那半島沿岸,就一直風調雨順,顯然是佛的加持,伊斯蘭教的神似乎對印度教徒相當敏感,沒被整死真是命大。

        「可惡,你給我記住!」阿德在心裡大聲的咒罵,給安拉記了一筆小賬。

        三艘船的破壞都相當的嚴重。阿德和李祿、息坦好好商議了一番,修船至少要一個月,帶著息坦進入穆斯林世界無異於綁著炸彈,阿德思前想後,唯有自己一個人繼續進發了。阿德費了很大的勁才說服兩個人,(其實李祿是他說服的,息坦是佛祖說服的。)臨行前,阿德給息坦留了一封信要她帶回去給春梅,囑咐了李祿,帶齊隨身物品便向城裡出發了,而李祿修了一個月的船,也帶著息坦按阿德所說沿海岸航行,開拔往大宋歸去。

        且不說李祿和息坦一行人是否能安然回到大宋,單說阿德孑然一身,沒腦子的向北進發了。一路上,阿德陸續發現了幾件不太重要的事——沒錢,沒水,漸漸也沒吃的了,還有,我現在在哪兒?

        在孟買,阿德換了一套阿拉伯人服飾,由於華貴衣衫在馬德拉斯引起的麻煩,阿德換了一套很普通的裝束,由於心靈術的妙用,阿德很快和當地人聊熟了。但是,阿德沒明白大家告訴他「前面是沙漠」的真正意思,帶的醃肉使自己渴得很快,一大袋的水不到三天就喝完了,因為馬也喝了不少——阿德急於穿越印度大沙漠到達伊斯蘭堡,一路策馬狂奔,馬已經快不行了。如果不懂心靈術,阿德也許會殺馬自保,但是現在,馬已經和他聊了三天,說什麼也捨不得殺了。(如果少聊兩句,也許還省點水。)正在這時,一支駝隊引起了阿德的注意——遠遠的,駝鈴聲就像救命的鈴聲,如同在夢境卻又清晰地傳過來。

        阿德興奮地拍著馬的脖子:「快走,幸福就在眼前!」一人一馬都滿懷希望地朝著幸福奔去。

        這是一支非常大的隊伍,大概有五十多頭駱駝,兩百匹馬,隊伍中大都是些護衛打扮的兵丁,統一的黑衣勁裝,持著刀槍,並不像是普通的商隊,但顯然食水無憂。

        「看在安拉的面子上,你們不能見死不救!」阿德追上了駝隊,但並不幸福。

        「我家主人身份尊貴,可不是你這窮小子可以說見就見的!你要水,就把你身上值錢的東西都掏出來吧!」守衛的士兵一起陰險的笑著。

        「真主會懲罰你們!明天就懲罰你們!」阿德掏光了所有的盧比和珠寶,只換來了一小袋水和幾塊乾糧,還要學著穆斯林的方式發怒,十分窩心地走了。如果打扮的華麗一點,這些看門狗就不敢這麼囂張了吧,但見到他們的主人,搞不好更會剝削。那幾個士兵看著阿德狼狽離去的樣子,得意的捧腹大笑。

        然而阿德並沒有遠走。

        夜晚,駝隊紮了營,一個士兵出來解手。「怎麼又是你!這麼快就喝光了?嗚……」

        「沒錯,真主明天來懲罰你,我今天就來——等我把撈上一筆之後,明天就有你們鞭子吃了!」

        阿德用劍柄敲昏了那傢伙,把它的衣服換了過來,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當時已經相當晚,只有幾個人看守,也都在半夢半醒之間。本來嘛,沙漠裡荒無人煙,沒有太警惕的必要。阿德悄悄的四下打量,幾乎是立刻就相中了一隻高大的駱駝——那駱駝一邊是水囊,還有一隻大羊腿微微露著,真是誘人;另一邊是一支巨大的箱子,花紋非常華麗,明顯與其它的箱子不同,而且,還上了鎖。

        「醒醒,醒醒,別出聲,」阿德遙遙向那匹可愛的公駱駝發功,「如果你能悄悄跑到外面的山丘後面,就有一隻非常美麗的母駱駝在那兒等你!」

        「喔!」那公駱駝幾乎是立刻就醒了,悄悄的向營地外挪去,步履之輕盈讓阿德大吃了一驚。

        幾分鐘後,阿德已經騎著駱駝興高采烈的奔馳在遠方了,駱駝哭喪著臉:「你騙人,你騙人……」

        天亮的時候,阿德發現一個小山洞,就停了下來。「是該看看戰利品的時候了!」

        阿德把駱駝牽進洞,把箱子洩下,一劍砸開了鎖。「啊?哈哈哈……嗚——!不——!」望著巨大的箱子裡緩緩升起的紅寶石,藍寶石,價值連城的首飾,阿德的笑聲逐漸轉為哭泣——那些珠寶都是真的,問題是它們被帶在一個女郎的身上。

        雖然美女很可愛,但現在食水更可愛。阿德清楚,按昨天駝隊打聽到的消息,這些吃的剛夠他一個人吃的,更何況這該死的小妞,她不但躲在箱子裡,竟然還蒙著臉!

        「喂,我把你從箱子裡放出來,你應該謝謝我!」阿德稍為冷靜了一下,考慮到姑娘被鎖在箱子裡,與自己同是駝隊的迫害對象,決定客氣一些,雖然不知她是不是美女。

        然而姑娘卻不領情:「別靠近我,你這骯髒的強盜!你這個人可真討厭!快放我走!」阿德看著在箱子裡瑟瑟發抖的姑娘,完全糊塗了。那姑娘的身體很窈窕,——雖然縮在箱子看不清,但皮膚確實很有光澤,剛才罵自己的聲音似乎也很好聽,眼睛裡滿是恐懼和焦急的神色,見到阿德來回打量著她,似乎對她的面紗很感興趣,突然大叫了一聲:「真主安拉,快救救你可憐的孩子吧!」

        「喂!我可沒說要害你呀!」阿德正要爭辯,身後傳來一聲大吼,一隻長了翅膀的獅子從背後撲過來,阿德大吃了一驚,向側面一滾,已把龍泉寶劍抄在手裡,背心一陣劇痛,回頭看時,卻見那獅子尾巴竟長著一條巨大的蠍尾,剛才照面之間竟已在自己背上狠狠的蜇了一下。那怪獅掉了頭,又狠狠地撲過來。阿德反手一劍,眼看就要命中,獅子仗著肋生雙翼,竟硬生生收住攻勢,沒能劈著。一人一獅此刻都知道自己的對手不好惹,相互對峙著,誰也不敢妄動,終於,那怪獅耐不住性子,一聲狂叫,復撲過來,忽然塵沙飛起,迷住了眼睛,接著腹部一涼,已被阿德一劍刺入。阿德毫不停手,刺了一劍又是一劍,直到獅子徹底斷了氣,才把劍拔出來,在獅皮上擦了擦劍上的血跡,一腳將獅子踢開。原來方才阿德用劍挑起沙子,一擊成功。

        阿德坐在地上喘粗氣,扭頭望時,卻見姑娘已經走出了箱子,正要悄悄逃走,登時大怒,一把將她拉了回來,往洞裡一推,摁倒在地上,一把將面紗抓了下來,「臭女人,一點也不講義氣!竟然只顧一個人逃走!讓我看看你的臭臉!」那女子扭過頭拚命掙扎,一面用手護著臉,口裡只是不停的喊著「安拉」,阿德扯掉面紗,卻依然看不到她的臉。正在此時,背後冷風襲來,阿德察覺危險,奮力反肘一擊,將偷襲者掃翻在地,竟是一隻小牛般的大灰狼,出了一身冷汗,連忙順手將不講義氣的姑娘往身後一推,將寶劍抽出來,照准灰狼當頭劈去。那灰狼卻不忙起身,在地上多打了幾個滾,避開劍鋒,才緩緩站起來,目露凶光,竟「嗷」的一聲直立起來,猶如人一般兩條腿支撐,說不出的詭異。阿德不及細想便挺劍刺去,直插心窩。那灰狼卻一下竄開,竟繞到阿德背後,爪子迎風一抖,竟伸出尺長,帶著一股勁風向阿德背心抓去。阿德一招懶驢打滾向前滾開,仍是慢了一步,一聲慘叫,腿上多了一行爪印兒。那畜牲生性狡猾,動作靈活,剛才的怪獅遠不及它迅速,一招得手,更是得理不饒人,見阿德持劍扶著右腿,已然不能直立,立刻竄到阿德左側,張開血盆大口朝阿德的脖子咬去,阿德右手持劍,右腿負傷,很難向左側發力,眼瞅著要成為灰狼的口中餐,卻奇跡般的返身一轉,一劍砍在灰狼的後頸上,灰狼的頭斷了一半,鮮血狂噴,仍勉力回過頭看了一眼,倒下時滿眼均是不信之色。阿德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傷勢,幸虧傷得不深,雖有鮮血流出,仍能活動自如。方才虛晃一招,那灰狼果然上當。

        抬眼望時,那姑娘驚嚇中仍不忘逃走,已經跑到洞外了。阿德忽然意識到,兩隻怪獸都是安拉派來保護姑娘的,想起昔日所受的磨難,安拉顯然是不把非信徒的生命當作一回事兒。阿德怒火中燒,大叫一聲,追出洞去,從後面把姑娘撲到,一把撕破了紗衣,用手在姑娘的乳房上用力的揉搓起來,瘋狂的喊著:「來呀!來呀!安拉!我看你還用什麼阻止我!」然後在姑娘的耳垂一陣狂親。那姑娘臉朝下被壓住,身體多處被侵犯,發出陣陣痛苦的叫聲,阿德卻是不理,連姑娘的臉也不看了,只是一味瘋狂地侵犯她,果然,一聲虎嘯從身後傳來,阿德想也不想,拋下姑娘,抓起寶劍直朝猛虎迎去。

        那猛虎氣勢洶洶而來,卻不料阿德比它更凶,見狀不由得呆了一呆,分神的瞬間,寶劍已經呼嘯著砍在了猛虎的頭上,打得虎頭朝下低了一下,那虎頭堅硬如鐵,震得阿德雙手發麻,竟沒砍進去。猛虎醒過神來,嗷的一聲向前撲去,阿德方才大開大和,收手不及,猛虎已撲入懷裡。阿德大叫一聲,不知是哪兒來的力氣,用手拚死架住猛虎的脖子,任猛虎的爪子拍在肩上卻巍然不動,猛虎撲勢已過,竟不能奏效,登時心慌起來,被阿德摁倒在地上,用劍狂砍,縱然週身上下刀槍不入,也被砸的頭昏眼花。阿德幾近瘋狂,幾十劍砍過,仍不能砍傷猛虎,靈台逐漸清明起來,照准猛虎耳孔又是一劍,用盡全力紮了下去,那猛虎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那一劍又準又狠,劍尖兒直從嘴裡穿出來,牢牢的釘在了地上,登時了賬。

        猛虎已死,阿德用手拄著劍,大口得喘粗氣,體力虛脫甚為嚴重,一時間眼前發黑,口中發甜,腰也直不起了,劍還插在猛虎頭上,阿德根本沒有力氣拔出來,過了半晌抬起頭,那姑娘仍在原地,沒有趁機逃走,連續三番你死我活的惡鬥,姑娘早已嚇得驚慌失措,根本不會說話,只是自顧自的捧面哭泣,胸前衣襟扯開處,露出一大截雪白的乳房,竟已有些瘀青。

        沙漠裡只有一刻的清爽晨光靜靜地灑在兩個人身上,那姑娘逐漸停止了哭泣,放下捂著臉的雙手,緩緩抬起頭來,一瞬間,彷彿全世界的晨光都聚在這裡一般,阿德被姑娘的美麗驚得腦中一片空白,眼前的一張嬌顏淚痕未乾,竟是說不出的耀眼。恍恍惚惚之間,忽然見到那姑娘不知從何處掏出一把精巧的匕首,昂起雪白纖細的脖頸,慢慢的刺了過去。阿德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大叫一聲撲了過去,雙手緊緊抓住姑娘的雙手,再次把姑娘壓倒在地,所不同的是——這次兩個人面對面,彼此呼出的氣都噴在對方的臉上,姑娘夢幻般的顏容就在眼前,可現在就算姑娘肯合作,他也沒有力氣了。背後被怪獅蜇過的地方漸漸麻木起來,阿德的眼皮漸漸變得沉重,世界上的一切似乎都跟他無關了,只有姑娘的心跳從胸口傳過來,一下,一下,一下……

        阿德只道自己這次死定了,但卻奇跡般的活了下來。

        眼前是漆黑的夜晚,阿德不時地聽到野獸的叫喊聲,想動卻動不了,因為自頭部以下都被人用沙子埋了起來。

        「這死丫頭!」阿德大罵了起來。跑了也就算了,還拉走我的駱駝和馬,一滴水也不給我盛,我還道她會有點菩薩心腸,不想人長得越美心地越惡毒,竟將人活埋,當真是那安拉的翻版。阿德罵了幾聲,決定不罵了,留著唾液明天求救吧,如果有人經過的話——到這份上,就是佛祖也幫不上忙了。阿德無計可施,只好昏昏睡去。

        夢境中,似乎到了一個謎一樣的地方,有聲音對他說:「了不起的勇者!你為什麼不是虔誠的穆斯林!只要你宣誓效忠於我,你就會得到這世上你想要的一切!」

        「那麼,你就是安拉!」

        「不錯!是我饒了你一命!」

        「為什麼不讓我看看你的臉?我只聽到你的聲音忽遠忽近!這不是尊敬對方的待客之道!還是你只想讓我做你謙卑的僕人而已?」阿德地回答相當清醒而且尖刻。如果佛陀能向長輩對晚輩一樣和我並肩交談,那我就絕對不能做任何人的僕人!就是神也不行!阿德的高傲使他毫不畏懼,但卻使安拉相當的生氣。

        「無知的犯人啊!在我的威嚴面前,沒有一個人會不畏懼!你的無知使我憤怒,但是我欣賞你的勇氣,就把你的命運交給公平的豺狗吧!世間的一切生靈終會死去,在它的眼裡不會有什麼不同!如果它同意讓你你活下來,穆斯林的世界就任你遨遊了!」

        四周靜下來,安拉離開了。豺狗輕盈的腳步聲使阿德的意識又重新回到了身體裡。

        阿德從沒想到過要討好一隻豺狗,但眼前的處境對他相當不妙。豺狗得意地來到面前,一幅生殺大權在握的樣子,露著幾顆小黃牙,笑得相當不良。

        「呃,你是不是不常刷牙?」見豺狗對這個俏皮話的反映並不是很好,阿德忙換了個話題:「你是不是虔誠的穆斯林?」

        「沒錯!這沙漠上即將死去的一切都是真主賜給我的食物!」

        「真主真是公平呀!哇!那邊有一頭死老虎,才死了不到一天,應該很好吃耶!」

        「對!但是沒有你的份!因為你不是虔誠的穆斯林,真主都告訴我了!」

        「媽的,私下通話,這還叫公平的判決?」阿德在心裡大罵,臉上卻一臉很遺憾:「那你自己吃飽一些好了,我給你唱歌好不好?」

        「不用了,我已經打算咬死你,這樣你會比較痛快,然後我會在你頭上撒上一泡作為記號,過兩天帶我的帕凡緹來享用一下。」豺狼瞇起眼睛,補充了一下,「因為你只有頭部露在外面,看起來非常好埋!」豺狼一面繞著阿德轉圈,一面饒有興趣的用鼻子在阿德的臉上嗅來嗅去。

        「倒霉!」阿德在心裡暗罵,「自己救自己吧!」阿德一口咬住豺狼的耳根,把豺狼的頭向側面壓。豺狼一時大意,劇痛之下拚命掙扎,不斷地用爪子刨土,把頭向上托,來回的震動使埋住阿德的沙子鬆動起來,阿德的胳膊一恢復自由,就卡住豺狼的脖子,掐得它翻白眼,然後拉住鬃毛,命令它拚命向外拉。豺狗是個沒骨氣的傢伙,幾乎是立刻就同意了。

        幾分鐘後,阿德重獲自由,豺狗被拎在阿德手裡,就像一隻哈巴狗一樣吐著舌頭:「仁慈的大哥,發發慈悲,該放了我吧!我剛才至少一直在誇您很好吃的!」

        阿德也瞇著眼睛看著它:「這樣啊,那好吧。」說完把豺狗立起來插進坑裡,也用沙子埋得只剩一個頭,還把土拍實,在上面撒了一泡尿。沙子被澆濕,就不是很好掙脫了。豺狗一直在表示抗議,承認自己的口才不好,並喊著安拉的大名,可惜安拉對它的沒用感到失望,沒有理睬。沙漠裡靜悄悄的,只有豺狗的哀號聲。

        「嗚——!帕凡緹!」

        阿德用邪惡的笑容安慰它:「別叫啦!我見到她,一定會通知她一聲的,說不定她會很高興的!喔!差點忘了,一定要叼好喔,」阿德把一根木棍塞進豺狼嘴裡,「想見到你的帕凡緹,就趕快挖吧!我走啦!」

        豺狗沒有辦法表達他的意見,只好努力的擺著頭,咬緊了木棍,試著挖到脖子下面的土。

        阿德走進山洞,裡面空空如也,只剩下兩具野獸的屍體。阿德想用寶劍砍下獅子的腿作為乾糧,才發現寶劍也不見了,只得罵了幾聲「臭女人」,勉強撕了一下獅子的傷口,湊上去喝了些血,然後踉踉蹌蹌的向北繼續自己的旅程。

        第四回再會

        獅子的血使阿德恢復了不少體力,也使阿德的勇氣倍增。但是要走出茫茫的印度大沙漠,不是有獅子的勇氣就能辦到的。沙漠極大的考驗了阿德的耐心,阿德渾身是傷,破衣爛衫,像是個胃袋妖怪,半個月下來,他已經吃過了蠍子,毒蛇,大小不一的各種老鼠和蜥蜴,仙人掌多刺也多汁的美味讓他終生難忘,深思熟慮的行動使他免於曬死在沙漠裡,饒是如此,阿德已經變成人不人鬼不鬼,衣服爛得沒法穿,便撕成布條纏在頭上作帽子。

        「該死的!我的頭髮都分叉了!」阿德咒罵著,不知惡夢什麼時候才是盡頭。幾處傷口已經開始化膿,十分不妙。正在此時,清脆的駝鈴聲再度從遠方傳來,對阿德來說,正是猶如鈞天仙樂一般。

        駝隊的主人是個年輕的奧斯曼青年,他善良,熱情,對阿德所作出的照料就像一個真正的人格高尚的人該做的事,而且不肯留下姓名。這一切足以使阿德忽略他的本來相貌而稱他為「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他悉心地照料了阿德兩個月,使阿德在到達伊斯蘭堡前完全恢復了身體健康。

        在伊斯蘭堡的大街上,分別的時候到了。

        「我曾告訴你我叫阿德,相信我,只有我的家人才會這樣稱呼我,『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我的朋友,請你無論如何告訴我你的名字,好讓我有機會報答你的恩惠!」

        但是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並未講出自己的名字,而是送給阿德一隻手鐲作為紀念,「我的朋友,但願你永遠叫我『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全世界只有你會這樣稱呼我,這今後便是我的綽號了。看到手鐲你就想起我!珍重吧,真主保佑你!」

        除了最後一句以外,阿德真的都很感動。

        阿德漫無目的在街上走,心中盤算著如何能為自己賺到一頓豐盛的午飯。自尊使他無法向恩人開口,當然也不可能指望本來就不是很富有的駝隊主人,儘管他本來就是個行走四方的商人。

        不時地有姑娘注意到阿德的英俊,阿德雖然穿著並不華貴,但毫無疑問相貌堂堂。磨難在阿德的臉上留下一種與眾不同的光輝,使阿德顯得格外的堅毅成熟。

        一個嬌艷的女子攔住了阿德,她大聲說:「小伙子,是我跟你走還是你跟我走?」

        阿德不願女子的臉面當眾受到羞辱,又不想讓人看不起自己,便回答說:「當然你跟我走!」

        不料,這女子真的跟在阿德身後不肯離開。阿德在城裡走了半天,見那女子仍跟在身後,十分頭疼,忽然看見眼前有一座挺豪華的住宅,門上掛著鎖,便停下來說:「這裡就是我家!看來我的傭人出去買菜了,你還是下次再來吧!」

        那女子卻說:「把門砸開不就行了!」說著撿起一塊大石頭,用力把鎖敲壞了。阿德阻攔不住,只好跟著進了屋裡。

        那女人甚為隨便,進到屋裡,任意亂翻,見到吃的就吃,見到酒打開瓶子就喝。阿德坐立不安,又不想被人罵為騙子,正猶豫著,外面門開了,屋子的主人回來,見到鎖被砸,怒氣沖沖的進了院子。阿德連忙大喊了一聲「是我!」,硬著頭皮迎了出去。

        屋子的主人見到一個陌生人在屋裡招待女子,頗為詫異,但良好的修養使他仍然給了阿德解釋的機會。阿德低聲向屋主說:「請您小聲一點,如果您瞭解我的處境,您一定會原諒我的行為!」

        「你的處境怎樣?」

        聽了阿德的敘述,屋主感到好笑,同時表示理解,「這樣吧,我來充當你的傭人,有什麼事等她走了再說。請你放心,秘密一定會保住的,男人的面子和尊嚴也不會失去。」

        於是,阿德和屋主一起進了屋,阿德自稱艾哈邁德,屋主自稱艾布?尼耶,是艾哈邁德的傭人,從廚房拿出酒菜擺了一桌,並端著酒壺在一邊服侍。女人聊了一會兒,想要耍耍女主人的威風,對著傭人艾布(其實是主人艾布)大發雷霆:「你怎麼能在主人可能回家的時候出門呢?如果我是你的主人,就賞你一頓鞭子!」艾布沒想到會遭到這種待遇,氣得臉色都變了,但是仍盡力忍耐。阿德盡力想要攔阻那倒霉的女人繼續無理的行為,但女人幾杯酒下肚後逐漸不可理喻起來,要阿德體現一下主人的威嚴,非得拿鞭子抽艾布一頓不可。阿德對女人的糾纏已經無法忍耐,「蠢貨,給我閉嘴!」一面拿起一隻酒壺朝女人的頭狠狠砸去,不料酒壺看似鋁製品其實卻是銀器,很有份量,女人一下倒在桌子上死了。兩個人面面相覷,都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阿德先說話了:「親愛的朋友,我冒昧前來卻給您造成了這麼大的困擾,所以不能忍受這女人的無禮,對您的幫助我表示萬分感激,一切後果都應由我承擔,決不連累到您。」

        艾布制止了阿德想要自首的念頭:「憑真主之名起誓,是這無知女子自己找死,我們如何把屍體埋了不被發現才是上策。」

        兩個人密謀了半天,決定把女子的屍體趁夜晚扔到河裡,河流很急,屍體不會在本城被發現。因為阿德是外地人,所以決定由艾布來行動。他們把倒霉女人的屍體卷在被褥裡,艾布扛著向河邊走去,遇到巡邏隊就說去河邊睡覺。在當地,由於天氣炎熱,這是個好借口。

        但是就在快到河邊時,一支巡邏隊起了疑心,因為當時已快到秋天,會去河邊睡覺的人已經少了。被褥被強行打開,屍體暴露無遺,艾布被捕了。

        「遠方來的漠不相識的朋友啊,我艾布的財產就歸你了!外面的風景很不錯,可是我已經沒法欣賞了!」艾布格著鐵窗,望著外面喃喃的自言自語。他在法官面前對罪行供認不諱,在伊斯蘭的法律中埋屍一樣是死罪,沒必要把阿德也供出來。於是,法官判他絞刑,兩天後的早晨,艾布被帶上了絞架。

        「該死的,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參觀,我吐舌頭的樣子很好看嗎?」繩子已經套在艾布的脖子上,艾布對法庭用他的死進行創收感到很不滿,但是作為主角他顯然沒有表決權。

        「你有什麼臨死前的願望嗎?」

        「放了我吧?」

        「絞死他!」

        「慢著!」人群裡傳來一聲大叫,法官和艾布都抬起頭,企圖找到大膽的發言人,而那個人正是阿德。

        阿德拚命地推開人群,從外面擠了進來。

        「你來幹什麼,我的朋友?難道死我一個還不夠嗎?」艾布沒想到阿德會這樣出現,只能苦笑。他的頭依然架在絞刑索裡,笑起來顯得有些吃力。

        「艾布,我的朋友,你是個真正高尚的穆斯林。兩天以來,我在你家中焦急地等待,我把《可蘭經》翻了又翻,裡面沒有說大難臨頭各自飛!」阿德的聲音中沒有一絲猶豫,他轉頭對法官大聲說:「大人,這一切都因我而起,人是我殺的,請把我抓起來,把我的朋友艾布放掉吧!」

        法官和圍觀的人群都被這一幕驚呆了,人群中爆發出劇烈的喝彩聲,法官也不能對這樣的喝彩聲表示輕視,他把兩個人帶到了蘇丹面前,向蘇丹表明難以查明兇手,並強調了的兩個人的高尚友情。蘇丹對此大加讚賞,赦免了兩個人的罪過,並出面安撫了死者的家屬。

        這件事情能夠這樣順利地解決,是阿德和艾布都想不到的。死裡逃生,恍如隔世。走出宮殿,艾布認真地感謝真主的恩德,阿德也滿心歡喜,在艾布身後悄悄的把藏在身上的鐵絲,線鋸等撬鎖越獄工具都扔了。「豪言壯語的前提當然是自身的安全了!」

        就這樣,兩個人成了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我不想在這裡再呆下去了,我的朋友,我們一起去巴格達經商吧,如果你真的是一位流浪者,可以作我最好的助手。」

        對艾布的邀請,阿德求之不得。於是,兩個好朋友變賣了家產,採購了貨物和駱駝,決定向西開始新的旅程。艾布決定購買大量的絲綢,因為絲綢從絲路源源不斷的運過來,這裡還買的著,但是到了西亞,就真的是鳳毛麟角一般了。阿德正是挑選絲綢的行家。兩個人合作的親密無間,正是一對好搭檔。

        「如果你是個穆斯林的話,你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人了!」艾布對阿德的才能十分讚賞,而阿德也對艾布十分好奇,因為艾布雖然挺有錢但卻孑然一身,沒有任何的親戚或是朋友,更沒有妻子,這在穆斯林世界是不常見的。於是,艾布講述了自己的故事:「我父親在世時,家裡非常有錢,我什麼也不懂,只是和一群狐朋狗友一起揮霍,父親很擔心,但那時我年少無知,對他的話沒有放在心上。父親見我聽不進去,沒有辦法,有一天,他把我帶到一個骯髒的閣樓上,那裡的房樑上拴了一個鐵鏈子,鏈子的下方系成一個套,父親聲色俱厲地說,『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而你也活不下去了,就用這根鐵鏈吧。』我聽了不以為意,果然,幾年後父親病死了,家裡的錢被我揮霍一空,我頓時陷入了困境。我想,朋友們會幫助我,沒想到得到的只是譏笑,因為我什麼也不會。我變賣了一切,也不能繼續生活,就絕望了,當我打算把閣樓也賣掉時,看到了那根鐵鏈,一瞬間,我感到活不下去了,就決定自殺。我把頭放進鐵鏈的套子裡,踢倒了凳子,身體痛苦的在空中掙扎,可是突然墜了下去,一隻袋子砸得我眼冒金星,當我鎮定下來時,發現滿屋都是金幣在滾動,我幾乎不敢相信。原來,鏈子的另一頭繫著一大袋金幣,只是用一根釘子釘在房樑上。我頓時體會到父親的深情,追悔莫及。我再度成為富有者,羞辱了所有看不起我的人,因此我沒有朋友。之後,我努力的用這筆財富去經商,學會了自己養活自己,也學會了如何選擇朋友。」

        「雖然你身無分文,而且不是一個穆斯林,但我感到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值得信賴的人!」

        聽了艾布的故事,阿德對他的朋友又多了些瞭解。兩個人組織的小商隊由於艾布的精明和阿德機智勇敢,很快就有了起色。艾布很善於收集特產品,阿德對很多珠寶和藝術品都有獨到見解,尤其善於鑒定東方的物品,每到一座大城市,他們都能賺不少。在橫穿中亞的路途中,阿德逐漸對阿拉伯文化有了深入的認識。伊斯蘭教的姑娘們通常都是帶著面紗的,在陌生人面前她們寧可裸身見人也不願意摘下面紗,這和別的地方很不同,阿德終於明白那個被偷的姑娘為什麼對面紗那樣執著了。那姑娘傾城傾國的容貌讓阿德難以忘懷,雖然她把自己埋起來有點過分,但自己給她的驚嚇和傷害也不小,就算扯平了。

        「艾布,你們這裡最有名的美女是誰?」

        「噹噹噹然是最美麗的祖穆爾德,她是巴格達的蘇丹的獨生愛女,我們阿拉伯的月亮!」平時很穩重的艾布說起美女來也是語無倫次的,「傳說她的左手一抬,就有桃花盛開,她的右手一抬,就有玫瑰花盛開……」

        「哇,那她是人是鬼啊?」

        「無禮!當然是人,祖穆爾德小姐的機智和美貌在這塊大陸上是絕無僅有的,就是真主安拉也得承認!」

        「喔,聽上去你好像見過?」

        「笨蛋,怎麼可能,我是個阿拉伯人!」

        當時是奧斯曼土耳其統治阿拉伯時期,土耳其貴族居多,阿拉伯人被認為是被統治者,多少有一點兒受歧視。實際上,只要有能力,並不會使前途受到影響,奧斯曼人最崇拜勇士,從不會因為對方的種族和地位給予鄙視。但是皇室的婚姻不同,地位和血統多少得考慮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奧斯曼公主當然不是艾布這樣的阿拉伯人能見的著的,事實上除了她的父親恐怕沒有什麼男人能夠見到不戴面紗的祖穆爾德。

        聽艾布這精明的商人身在萬里之外的地方也如此傾倒,阿德不僅對祖穆爾德產生了不少好奇感。

        半年多過去了,小商隊變成了大商隊,阿德和艾布走過了整個中亞的草原和戈壁,也曾遇到強盜和各種稀奇古怪的事,但終於有一天,他們抵達了巴格達。

        不管是誰,初見巴格達時都會感動得落淚——請您想像自己有鷹的翅膀,從浩瀚的天空了望大地,在一望無際的沙漠中,燁燁閃爍著一點綠色的光芒,那就是巴格達,底格裡斯河與幼發拉底河之間的肥沃土地,聖經《舊約全書》中所描述的人間天堂——美索不達米亞。(昔日諾亞方舟的停泊之地,美索不達米亞是希臘語,意兩河之間的土地)

        巴格達的繁榮給阿德留下了深刻印象,事實上除了杭州以外,所到之處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和巴格達的繁榮相比,從世界各地來的商旅在此雲集,街上有的是達官貴人,學者們拿著厚厚的書卷,姑娘們不時地在街上翩翩起舞,衛兵們邁著雄健的步伐,人們在澡塘裡談論著南南北北的事,威尼斯,大馬士革,耶路撒冷,德黑蘭,這裡是政治和經濟中心,世界舞台的焦點。

        「我要昏倒了,我要昏倒了……」艾布的杭絲在拍賣會上已經超過了二十倍的價錢,仍不斷有人出價。

        阿德:「……等我學會帕西那樣的傳送門,就把雲姨的鋪子開到這兒來——織錦閣——巴格達分店,聽起來很拽吧?」

        當兩個人走出賣場時,天色已經晚了,兩個人突然變成巨富,其心情可想而知。奔波了一夜,他們在城裡買了一座宮殿,靠東的一面歸阿德,靠西的一面歸艾布。

        「我們是不是太奢侈了?」艾布對奢侈行為非常的敏感。

        「我的朋友,我們需要這麼大的屋子,我看到這裡絲織品生產落後,紙張和印刷技術也不發達,我會幫你就地生產出精美的紙張,印刷書籍,很快絲綢也會織出來,這裡離大馬士革和耶路撒冷很近,戰爭爆發我們還可以織紗布去那一帶賣。」

        「紗布?」

        「對,廉價絲織品,我們恐怕很難得到上等蠶絲,但是你們這裡似乎沒有一種專門用來包紮傷口的布,用棉紗就可以了!」

        「不用再說了,我的朋友,我全聽你的!」艾布緊緊擁抱了阿德,「現在我們去買傢具和傭人!」

        一連幾天,艾布都在興奮中度過,除了大把花錢之外,阿德的計劃使他有了奮鬥的目標。阿德就不是很開心了,他從人們樂於談論的公共場所瞭解到,戰爭一觸即發,北方邊境的封鎖異常嚴密,要想通過邊境,除非是去送死的士兵。「會有辦法的!」阿德自己安慰自己。然而戰爭並不是人們最津津樂道的話題,最轟動的話題莫過於祖穆爾德的婚事了,大馬士革的執政官之子,蘇丹的表親,向蘇丹提了親,而蘇丹表示贊同,兩個人幾天之內就會成親。許多對自己很有信心的年青人都大失所望,街頭巷尾到處有人為此煩惱。

        「看來艾布要傷心了!」

        然而艾布並不傷心,他說:「啊,什麼,她要嫁人了?我的祖穆……喂,你們兩個再幹什麼!別想偷懶!做不出圖上的零件就沒有午飯了!」

        看來與祖穆爾德相比,艾布更喜歡攢錢。阿德一面等待機會,一面把各種原理教給艾布。艾布很聰明,很快就開始著手準備經營了。阿德沒有他那麼熱心,想學點東西,他經常出入巴格達的圖書館,瞭解不同的文化和歷史,並希望找到有關魔法的教導書籍,一個月來,關於魔法他一無所獲,卻瞭解到了不少歷史。

        這片富饒的土地曾經一度被希臘,羅馬和基督教所佔據,西元632年穆罕默德病逝,他的岳父也是他的弟子,阿布?貝克爾成為新的蘇丹(意即領袖),兩年後阿布逝世,奧瑪爾繼位,短短十年裡,他征服了埃及,波斯,腓尼基,敘利亞和巴基斯坦,並定都大馬士革,之後,宗教精神領袖變成了世襲的巨大帝國,他們在底格裡斯河畔尼尼微古城廢墟附近建立了現在的巴格達,並把阿拉伯牧馬人組成了騎兵團,啟程向全世界宣傳伊斯蘭的歡欣,公元700年,打到了歐洲並命名了直布羅陀海峽,繼續向北進發,一路上所向披靡,強大的軍隊直指巴黎,但是西元732年遭到了慘敗,法蘭克人首領查理?馬特拯救了歐洲,將穆斯林趕出了法蘭西。穆斯林退到西班牙,在那裡建立了科爾多瓦哈里發王國。於是,穆罕默德死後一百年,世界的格局暫時穩定了下來,只是和基督教之間所有的接壤處都不斷的發生著戰爭衝突,想明目張膽的到法國以北是不可能的。

        讓阿德興奮的是,在基督徒和伊斯蘭巨大的仇恨之外,他終於發現了關於自己家族的歷史。西元十世紀,強大的北歐維京海盜南下,一位叫羅洛的維京人多次攻擊法蘭西海岸,法蘭西國王無能為力,便將諾曼底劃分給羅洛,這就是第一位諾曼底大公。西元1066年,英格蘭愛德華國王病逝,威廉?諾曼率兵打過英吉利海峽,在黑斯廷斯戰役中大獲全勝,自立為英格蘭國王。

        「那麼,我實際上是半個北歐維京人,半個漢人的混血兒了,真是奇觀,他們怎麼結合得來?」阿德對自己的父母離奇的婚姻簡直不敢相信,可自己就是這一奇跡的證據。

        阿德沉思著走出了圖書館,絲毫沒有注意到有人在跟蹤他。那人一直遠遠的跟著,看到阿德回到了宮殿,才一溜煙地跑了,片刻之後,他已經在蘇丹美輪美奐的後宮裡恭敬地跪下來,親吻一雙玉足前的地面:「公主殿下,那個人自稱艾哈邁德,在圖書館已經連續逗留了幾天,他似乎是個好學的沒落貴族,他和伊斯蘭堡商人艾布尼耶住在一起,他們的宮殿還在粉刷。」

        「這樣啊,他和艾布尼耶是什麼關係?」

        「聽說是非同尋常的朋友呢,他們在拍買會得到了不小的財富,我用二十枚金幣得到關於他們認識的經過……」

        跟蹤者敘述了他打聽到的一切,恭敬的,用幾乎是趴在地上的姿勢退下了。

        對於眼前恭敬視而不見,奧斯曼唯一的公主祖穆爾德一點兒也不像要嫁人的樣子。她是這巨大的宮殿房間裡唯一的光輝,在她的面前鮮花不敢隨便開放。當祖穆爾德的手在花瓶上拂過,千百朵含苞待放的玫瑰一起綻開,但是祖穆爾德不看,她的目光掃過花叢,掃過梳妝台,最終停留在牆上的一把寶劍上,那寶劍古色古香,鋒利非凡,劍殼上的銘文篆字龍飛鳳舞,但是祖穆爾德不認識——「龍泉」!正是阿德遺失的龍泉寶劍!

        「真主啊,我該怎麼辦?」祖穆爾德心中充滿了痛苦。一位女奴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公主,陛下來了!」

        阿德剛一回家,艾布就興高采烈地向他講述了一則傳聞,這傳聞以每天一千里的速度在伊斯蘭的國度裡蔓延,相信過不了多久全世界就要知道了——祖穆爾德在訂婚之夜嘲笑了她的未婚夫,她的未婚夫自尊心受到了不可磨滅的羞辱,決定退婚。

        「這祖穆爾德還真有當明星的資質啊!」阿德見到滿街的人奔走相告,很多人因此復活的樣子,不由得感到很好笑。而此刻,祖穆爾德正不得不面對父親的怒火和大半個伊斯蘭的指責。

        對女兒的問候回復以冷漠,蘇丹表達了他的憤怒:「你為什麼要羞辱你的表哥,你的未婚夫,使我的顏面盡失,威信掃地呢?」

        在父親的憤怒面前,祖穆爾德十分委屈,她在蘇丹的面前跪下,鼓起勇氣,大聲地為自己辯白:「爸爸,您把我交給了一個舉止浮華,膽小如鼠的人,我寧願死也不願和這樣的人一起生活!」

        「喔,到底是怎麼回事?」蘇丹感到女兒受了委屈,語氣緩和下來。

        「訂婚那晚,一個流里流氣,醉醺醺的傢伙,闖進我的屋裡,我很快明白是我的表哥,正要招待他坐下,一隻貓竄到窗台上,打破了花瓶。他被嚇了一跳,一下跌倒在床邊,在看清是隻貓後,他仍然手捂在胸口,臉色蒼白,喘息了許久。我不由得想起了那個在印度沙漠把我擄走的強盜,他面對巨大的危險面無懼色,連續殺死了三頭非同小可的怪獸,一般人在有了這樣的功績後早該成為國王了,而我因為他對我的無禮把他埋在沙裡。與他相比,表哥實在是很可笑,我不由得笑出生來,但並沒有瞧不起他的意思,而他把這件事搞得沸沸揚揚,絲毫也不顧及我的名聲,您說誰才是犯了錯的人哪?」

        「唔,這麼說來確實不能怪你。可是祖穆爾德,當時我們趕到你說的地方,只抓到一隻豺狗啊!我們還以為你中了邪,更何況當時那豺狗正可笑地叼著一根木棍試圖把自己挖出來!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這個人不是大智大勇,就是豺狗變的!」

        「那個人絕對是一個高尚的勇者,爸爸!」祖穆爾德向父親報告了跟蹤者打聽到的一切。聽了阿德和艾布的故事,蘇丹陷入了沉思,見到女兒對曾經傷害她的人倍加推崇,英明的蘇丹心中有了答案。他沉吟了片刻,對女兒說:「既然你對這門婚事不滿意,我打算把你嫁給那個搶走你心的強盜,你願意嗎?」

        「全憑您做主,」祖穆爾德害羞地答應了,「但是,這怎麼行得通呢?」

        「我自有辦法!」蘇丹微笑著走了。

        之後的一段時間,成了阿德和艾布的大日子,先是市長前來拜訪,然後他表示願意全力幫助艾布開張,並把許多部分設定為官方計劃,從教科書的印刷到許多市場佔有率的問題,都和他們商量,不出幾天,阿德和艾布成了這一帶的知名人士,平民和貴族都認識他們。接著,高質量的紙張被造出來了,蘇丹對他們的貢獻表示非常讚賞,親自召見了他們,並任命阿德為臨時法官,試著管理城市的民事問題。阿德發覺沒有他迴避的餘地,就痛快地答應了。在穿上華貴的衣服之後,人們稱他為艾哈邁德法官大人。阿德急於到北方去,但是又不敢露出聲色,十分鬱悶。

        很快,由於阿德的才幹,人們對他有了不錯的印象。艾布的事業也非常興旺,市長有一個很不錯的女兒,在阿德的慫恿下,艾布一開口,市長就答應了。於是,阿德搬到了官邸,專心於政務。閒暇時就向一位本市很有名的魔法師學習魔法。

        提起這位魔法師,他本來是不打算教給阿德的,但是之後祖穆爾德向他悄悄求了情,阿德才有機會瞭解伊斯蘭發達的元素魔法的奧秘。然而,阿德只能瞭解一點基礎原理,而且他瞭解到傳送門是基督教擅長的時空魔法,這裡沒有人懂,但是高層的風系魔法效果是一樣的,可以把人在一瞬間移動上萬公里。

        「太好了,那我什麼時候能學會呢?」

        「喔,你的資質不錯,七八年就行了吧!」

        「……有沒有速成的?」

        「有,你每個月獻一名少女給風系的魔鬼,然後和他簽約,用不了一年就行了。」

        「哇,一年就行了!可是怎麼得到那些少女呢?」

        「先幹掉陸軍,再幹掉海軍就行了。」

        「……」

        阿德只好打消了速成的念頭,專心學習並記憶那些奇異的技術。

        一天,一隻告狀隊伍來到了來到了他的官邸,敲響了法庭外的鐘。阿德正在為無法出境鬱悶著,見到被告和這支告狀的隊伍,登時吃了一驚,因為告狀的隊伍有一個猶太人,一個傷了一隻眼睛的黑奴,兩個怒氣沖沖的本地青年,而那可憐的惹起了眾怒的人,正是阿德的恩人——「世上最英俊的男人」,現在是惹起眾怒,世上最倒霉的男人。

        兩個人在此相見,都很詫異,「世上最英俊的男人」蒼白的面孔中泛起一絲紅色,彷彿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向阿德投來迫切的目光。

        第五回愛慕

        原來,「世上最英俊的男人」名叫泰力克,他有一個非常美貌的妻子,妻子對他也忠誠,可是他們有一位猶太鄰居,在泰力克遠行之際使了些手段,讓泰力克的妻子由於生活困難不得不暫時向他借錢,並在借據寫明如果還不出錢就可以在泰力克身上割下相同重量的肉,泰力克經商歸來,發現猶太人正用此事威脅他的妻子,想佔些便宜,泰力克很憤怒,拒絕還錢,兩個人打了起來,這時猶太人的黑奴拿了刀子來幫忙,泰力克奪下刀子砍了他的一隻眼睛,見勢不好向外逃去,兩個人在後面緊緊追趕。泰力克奔跑中撞倒了一位孕婦,導致了孕婦的流產,孕婦的丈夫在後面緊緊追趕。泰力克慌不擇路,跑進了死路,就翻過了牆,不想牆的另一邊有一個高齡的老頭,泰力克壓在了老頭身上,老頭的腿站不起來了,於是老頭的兒子也加入了追趕的行列。泰力克實在走不動了,就被抓了。

        阿德十分為難,想不到會這樣見面。他想保住泰力克,但泰力克確實傷了人。阿德左右為難,陷入了困境。

        正當阿德不知所措的時候,有人稟報,說外面有一位姑娘一定要立刻見到大人,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向大人單獨傳達。阿德也彷彿鬆了一口氣,宣佈休庭,在候客廳接見這位來訪者。

        過了一會兒,阿德容光煥發的回到了審判庭,與方才判若兩人。他首先問猶太人,猶太人表示既然泰力克不能還錢,他就可以割掉泰力克身上的肉作為補償,阿德說:「那麼你可以動手,但是不許出血,也不能是兩塊或是更多,割下來的一塊必須和你借給他的錢重量相等,如果多出來就算是故意傷害,去坐牢吧!」猶太人大吃一驚,他知道自己無法做到,便要求撤回控訴。阿德罰了他二百金幣作為撤銷控訴的罰款。

        然後是那個黑奴,他要求挖出泰力克的一隻眼睛。阿德說:「穆斯林的一隻眼睛盯你的兩隻!這樣吧,把你的另一隻眼睛也挖出來,然後跟他換,左眼右眼隨你挑!」黑人不敢惹起穆斯林的公憤,因此對以一換二的行為不敢表示不公,但自己再挖一隻就全瞎了,考慮良久,只好乖乖撤銷控訴。猶太人交了四百金幣的罰金,心痛得帶著黑奴走了。

        接下來是孕婦的丈夫,他堅持要泰力克賠他孩子。阿德說:「這純粹是一個意外,如果你一定要他賠你孩子,就讓你的老婆由他撫養,直到再次懷孕,孩子長到一樣大再接回來,意下如何?」孕婦的丈夫當然不肯吃這大虧,只得表示撤銷控訴。

        最後是老人的兒子,他看到前三位都吃了虧,有點氣餒,但依然要求賠償。阿德說:「泰力克跳牆時不知下面有人,因此你父親受傷都是真主的意思,與泰力克無關。如果你覺得難以息怒,就讓你的父親爬到牆上也跳下來,直到把泰力克的腿也砸到站不起來為止,才算公平。」於是最後一位原告也放棄了。

        阿德對泰力克說:「這樣判決你有意見嗎?」

        泰力克知道自己已經脫離了危險,興奮得漲紅了臉:「大人,後兩位確實是因為我才遭到了不幸,我真心希望對他們的家庭有所補償,不想留下怨恨。」

        阿德點了頭,分給他們每人兩百金幣作為補償,於是所有的人都滿意了,案子到此結束,所有的人都走了,阿德暗示泰力克到後面來見他。

        在後面的屋子裡,兩個好朋友緊緊擁抱。「真想不到,感謝真主!」泰力克激動得語無倫次。阿德有一點不爽,為什麼我出力卻要感謝他?當然,剛才也有打他的旗號,可是泰力克是他的信徒,叫他背一點黑鍋也是應該。

        想到該感謝的人,阿德登時想到,如果說我救了泰力克,那麼是誰救了我呢?阿德陷入了沉思。

        原來,這近乎無賴的巧妙主意並不是阿德的,而是那個突如其來的客人告訴他的,而那個客人其實是祖穆爾德的使女,但是精明的姑娘只肯告訴阿德「這是我家主人讓我告訴你的」,給阿德留了一大堆問號後就立刻離開了。

        祖穆爾德今天很開心,她每天都在默默地注視著她的情人,在這種注視下,阿德的形象在這位情竇初開的公主心中日趨完美。大概是一開始阿德給了她太多的驚嚇,以至於她跑回父親的懷抱後天天晚上夢到的都是那個擄走她的人,她每天都不厭其煩的檢查她的戰利品,直到有一天她開始明白自己已經終生忘不了那個被自己親手埋在沙中的人。而現在,那個夢中生死未卜的人就在眼前了,「祖穆爾德,這是你唯一的機會了,如果你不能叫他原諒你,你的幸福就玩了,因為你再也無法愛上任何其他人了!」祖穆爾德再次提醒了自己,拿起一塊紅豆糕,酬謝了幫助自己日夜窺視阿德的貴客——一隻水晶球,不要懷疑,各位,這就是那個宣誓只為諾曼家服務的阿德忠實的小抄,此刻正義憤填膺地抗議:「卑鄙,竟然用我的弱點要挾我,可恥!」而那塊放在上面的紅豆糕已經神奇的不見了。祖穆爾德對此毫不介意,因為明天只要她拿出一塊同樣精美的綠豆糕,水晶球就又會精神的工作了。

        「殿下,是時候了!」說話的是一位紅袍法師,他供給了水晶球所需的魔力,剛剛還把使女傳送到了法庭,有些疲憊:「向國王陛下建議把艾哈邁德大人提到更高的位置吧,大人在民間的形象很好,當他身份適合時,我們就可以向大人暗示,讓他求婚了。」

        祖穆爾德表示同意,於是第二天,阿德被蘇丹傳到了宮裡。

        「親愛的艾哈邁德,昨天的事我都聽說了,我對你的處理很欣賞,我希望你能到我的身邊來幫助我處理國家的事務。」

        「但是陛下,昨天的巧妙主意其實並不是出自我的智慧!」

        「我知道,」蘇丹的回答讓阿德吃驚,「主意出自我的女兒,艾哈邁德,你不必向她道謝,除非她想要見你,否則一切的行為都是不適當的!」

        就這樣,阿德稀裡糊塗的成了國務大臣,他對祖穆爾德的智慧感到意外,也許有一些傾慕,但是他更對有人日夜注視著自己感到害怕。他努力學習風系魔法,希望早日可以離開這裡,但是魔法師似乎並不想認真教他,他老是掌握不到竅門。實際上,他的感覺是對的,他剛一走,魔法師就立刻去見祖穆爾德:「殿下,不能再拖了,大人很快就會發現卷軸可以幫助他方便地實現目的,他的魔力增長很快,我故意不告訴他正確的方法,這拖延不了多久!他似乎非常急於離開!」

        阿德每天都和蘇丹一起參加朝會,蘇丹對他的器重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這世界上有好人就有壞人,到處亦然。阿德主張和平共處,蘇丹表示贊同,他對和平給巴格達帶來的繁榮表示認可。但是大多數人不這麼認為,他們只想把《可蘭經》在世界每一個角落大聲朗讀。宰相阿土仔(也許是阿圖宰,但阿德認為讀起來沒什麼不同)更是視阿德為眼中釘,他立刻建議阿德出使歐洲,促成和平談判,但遭到了蘇丹的拒絕,雖然阿德自告奮勇,但由於主戰派呼聲較高,把阿德壓了下來。阿土仔暗道可惜,對阿德的幼稚暗暗高興,歐洲向來是對伊斯蘭使者見一個殺一個,這小子竟然自告奮勇。他當然不知阿德一去不復返的計劃,更不知自己已經惹下了殺身大禍。

        在後宮深院裡,祖穆爾德險些立刻要賜一杯毒酒給這個卑鄙小人潤潤喉,但是奧斯曼公主的高貴身份阻止了她。報復必須是特別的,我要他成為全國人的笑柄!

        「水晶球,巴格達最醜的女人是誰?」祖穆爾德拿了一塊玫瑰糕,立刻吸引了水晶球的注意。

        「你問我這麼可怕的問題,叫我怎麼吃啊!」然而玫瑰糕還是消失了,「染匠艾默的女兒,天生的癱患者,啊,真是醜啊,吃不下去了!」

        祖穆爾德問了又問,直到每一個細節都清楚了,便做了簡單的打扮,蒙上面紗,來到了宰相的府前。她故意站在一個顯眼的地方,來回徘徊。阿土仔幾乎是立刻就上了當,他聽說一位窈窕的姑娘在門前徘徊,立刻派人把她請了進來。

        「我有事想找您商量,」祖穆爾德裝出一幅尊敬的樣子,立刻贏得了阿土仔的最大關注和大堆美酒糕點。

        「實際上是這樣,昨天我做了一個夢,是一段有趣的對話:兔子和狐狸找一隻老蜥蜴評理,兔子說:」我撿到一個椰棗。「

        「那你就把它吃了吧!」

        「可是狐狸搶走了。」

        「唔,他也有尋找食物的自由。」

        「我打了它一耳光。」

        「你打得對!」

        「可它又打了我。」

        「這也是它的自由。」

        「您來給我們評評理吧!」

        「我評完了。」

        兔子和狐狸都感到滿意,走了。

        實際上,這是我在小時候學校裡聽過的一個故事,可是它在我的夢裡重現了。醒來後,我想到了我所受到冤屈,突然感到夢中的老蜥蜴很像大人您的臉,就想讓您來為我評評理。「

        「是這樣!」阿土仔頭一次對別人罵他老蜥蜴不以為意,還感到很正義,這姑娘休說蒙著面紗,光是聽那聰慧的言談,黃鶯般的聲音,瞎子也感得到她是一個怎樣出色的美女,更何況她舉止文雅,身材窈窕。「你有什麼冤屈,儘管說出來吧!」

        「大人,如果有人誹謗我,說我又癱又醜,獨眼禿頂,身上生滿了癬,說話聲音像烏鴉,我怎麼能夠受得了!」

        「什麼!」阿土仔拍案而起,「這是我一生中所聽到過的最大的誹謗!那個人是誰?我要絞死他!」

        「不,大人,他是我的父親,只是不想讓我離開他嫁給別人而已。我希望您能幫我恢復名譽,這對您來說不難辦吧?」

        「包在我身上!」阿土仔依然義憤填膺,「你父親是誰?住在哪裡?」

        「底格裡斯河畔的染匠艾默,大人!」

        「你放心地回去吧!」

        「那就全靠您了,我的主人!」祖穆爾德投去感激的一瞥後告辭了,阿土仔瘋狂地吻了她的手,然後親自把她送了出去。

        「快準備彩禮!明天我要去艾默家提親!」阿土仔激動得聲音有點顫抖,而此刻洗染匠艾默也似乎感到好運就要來了。

        「大人,向蘇丹提親吧!蘇丹對你如此器重,公主殿下又曾經幫過你,你的求婚一定不會被駁回的!」官邸裡,魔法師正苦口婆心的勸說著阿德。「我們身份不配!我不是皇室血統,公主對我有恩,我得找個機會報答她才是。你不用再多說了。」阿德絲毫不為所動。魔法師並不是說客,不善於說服,只得回去,將這一糟糕的消息告訴了祖穆爾德。

        「真主啊,我該怎麼辦?難道作為公主是我的錯嗎?如果不能讓他愛我,就讓我死吧!」祖穆爾德下了最後的決心。

        當天晚上,阿德和泰力克在艾布家裡慶祝艾布的生日,阿德買了好酒作為禮物,艾布和泰力克的妻子都在,兩個賢惠美貌的女子不停給阿德倒酒,幾個人談著今後的發展,都很高興。聊到晚上,阿德有些醉了,艾布給他鋪了床鋪,阿德倒在床上睡著了。

        當阿德醒來的時候,四周有些昏暗,阿德揉了揉眼睛,頭還有點兒疼,是喝得太多了吧,天似乎還沒亮。阿德揉了揉眼睛,咦?似乎是個山洞,阿德一下坐起來,真的是個山洞,難道又做夢了?真的是個夢誒,外面是明亮的沙漠,那個華貴的箱子就在眼前,裡面空空的,阿德不由得想起那個偷來的姑娘,對啊,那個姑娘呢?阿德踉踉蹌蹌的走到洞口,那個蒙著面紗的姑娘就在洞口靜靜地坐著,看到阿德,她輕輕的用手挽著長髮向阿德揮了揮髮梢,算是打過了招呼。阿德左右看了看,沒有老虎,便走了過去,「你怎麼不逃走了?」

        「我幹嗎要逃走,你又不追我。你不是很想看我的臉嗎?怎麼不追了?」

        阿德在姑娘面前蹲下來,看著那雙迷死人的大眼睛,緩緩的伸出手,那姑娘絲毫沒有躲避,那張夢幻般精緻的面孔就緩緩出現在阿德眼前,彷彿周圍發光的不是太陽,而是這張面孔,只是這張臉一點也不驚慌,讓阿德更加確信自己在夢中。那姑娘抿著嘴,露出了編貝一般的潔白牙齒,「喂,你揭開我的面紗,不怕我再把你埋起來嗎?」

        阿德登時感到仇恨湧上心頭,大吼起來:「你還敢說,看我怎麼整你!」

        「你敢!啊——!」姑娘已經被再次被推倒,阿德的手從背後伸進了她的衣襟內,恣意的揉搓她的乳房,一面在她的耳垂後面親個不停,「啊,上次也是這樣,可惜被打斷了……」就在祖穆爾德為自己竟然感到可惜而羞得滿面通紅時,阿德已經加強了攻勢。「啊,終於沒有東西打攪我們了,好爽!好爽!」阿德一面大叫,一面把祖穆爾德衣服撕成一片一片的,祖穆爾德一聲驚呼,已然全身赤裸裸的出現在阿德面前,全身如同羊脂一般散發著玉一般的光澤,阿德根本沒空停下來欣賞,他毫不憐惜地拚命揉搓祖穆爾德細嫩的乳房,祖穆爾德疼得大叫,他卻絲毫不加理會,「真是個好夢,怎樣做都行吧!」一隻手把祖穆爾德的臉牢牢按在地面上,另一隻手抬起祖穆爾德的腰,也不管祖穆爾德準備好沒有,對準了猛插進去,祖穆爾德哪裡受得了,慘叫一聲,昏了過去。阿德卻不肯停下,把她的一隻腳拎起來,側身騎在在上面不斷向下衝鋒,一兩百下過後,祖穆爾德的嘴角竟然沁出血絲來,阿德怒氣過後,頭腦漸漸清醒過來,酒也醒了,發現胯下女子長長的青絲在地上拖得蓬亂不堪,身上青一塊紫一塊,雪白的乳房上淤血尤其明顯,美麗的面孔此刻蒼白毫無血色,嘴角還在流血,嚇了一跳,連忙停了下來,把祖穆爾德摟在懷裡,又是掐人中,又是按胸口,見勢不好,忙運起太乙真氣,從祖穆爾德口中渡了過去。祖穆爾德「嗯」了一聲,終於悠悠醒轉,見到阿德愧疚的抱著自己,「哇」的一聲哭了,用手在阿德胸口拚命捶打:「你輕點兒!輕點兒!你混蛋!」

        阿德把她緊緊抱在懷裡,哽咽著大聲地說個不停:「對不起!對不起——!」

        那雪白的肌膚上觸目驚心的瘀青足以讓他內疚一輩子,就算再埋他一次也沒什麼了。兩個人的心臟再次貼在一起跳動,彷彿在確認彼此的心意,漸漸的,心跳變得一致,祖穆爾德的呼吸也平靜下來,阿德由心跳和少女仰望的眼神中得到了確認,緩緩地吻了下去,姑娘輕輕的喘息著,逐漸接受了。祖穆爾德受了不輕的內傷,喘不過氣來。阿德不敢用力,盡最大的可能性體現了他的溫柔。

        「你叫什麼名字?」

        「祖穆爾德。」

        「咕咚!」

        「喂!喂——!」

        當阿德醒來的時候,又躺回了艾布的小宮殿裡,「啊,祖穆爾德,是一場夢嗎?」阿德望著天花板,痛恨自己怎麼會從夢中醒來。他慢慢從床上爬起來,突然發現自己並不是一個人,夢中的姑娘就趴在他的身邊,枕著床邊沉沉的睡著了。門外,艾布和泰力克五音不全地唱著不知從哪兒學來的歌曲,他們的妻子也不時地和上兩句:男孩長大的時候啊,月亮笑成香蕉。

        他喜歡鄰居家的小姑娘啊,那姑娘愛折紙船。

        有天晚上,媽媽問他,是不是有個女孩來過了?

        他說,沒有,沒有,那紙船不知何時漂來的,不知何時飄來的……

        歌聲透過長長的走廊和厚厚的木門板,遠遠的傳了過來,阿德坐在床上,靜靜地聽著,他想起青梅竹馬的春梅,想起在海上生死與共的息坦,但是望著眼前熟睡的祖穆爾德,他好像不曾如此深愛過一個人,那感覺在胸中炸開,使他不能不去正視這份愛戀。他悄悄地把祖穆爾德抱到床上,為她蓋上被子,小心的就像一個深愛妻子的丈夫應該有的樣子。

        艾布和泰力克為了他們的行為吃了點苦頭,但是他們心甘情願,「看在真主的份上,誰能拒絕幫助祖穆爾德啊!」阿德知道他們說的都是實話,但是自己一個人可拿不出像樣的聘禮,所以他們得掏出點血汗錢來!由於三個朋友的通力合作,艾布已經是個很富有的人了,泰力克的貨物也順利地脫了手,不再為錢犯愁。但是要湊出一份配得上祖穆爾德的聘禮,對三個老百姓來說難了點兒。

        第二天,阿德私下裡求見蘇丹,對他說:「陛下,我有話想對您說,可事關重大,所以話到嘴邊又猶豫了。」

        「喔,你說吧,我視你為皇室的一份子,只要對國家有利,儘管說!」

        「陛下,我擔心我的請求超過了我的能力,使您認為我不自量力。我想娶您的女兒祖穆爾德公主殿下,我的聘禮是巴格達永遠的免費教材!印製課本和維護學生們受教育的權利!我的陛下!」

        「太棒了!親愛的艾哈邁德,巴格達不能拒絕這樣的聘禮!」蘇丹感到異常興奮,「但是我要和我的女兒祖穆爾德說一下,畢竟這要由她來最後決定。啊,到哪去了,我有一整天沒見到她了!明天就給你回話!」

        阿德感到十分尷尬:「陛下,祖穆爾德公主還在我的官邸裡……」

        「……」

        蘇丹正不知說什麼好,有人稟報,宰相阿土仔求見。阿土仔今天格外神氣:「陛下,懇請陛下做主,為我和染匠艾默的女兒證婚!」

        「喔,真是好消息!艾哈邁德剛向我提了親,我和祖穆爾德都已經同意了!今天真是喜上加喜!」

        於是,這兩個重要婚禮的消息,在巴格達向旋風一樣傳開了。人們讚賞阿德的聘禮,許多相關的大臣親自拜訪,擬訂了新的教育制度,讓更多的普通人可以有受教育的機會。阿德和朋友們指揮著手工藝人們製作了雕版,新書像秋天了落葉一樣被印出來。人們喜愛阿德,稱他為「我們的艾哈邁德」,於是,重要的日子到了,舉國歡騰,巴格達所有的鮮花都在清晨開放了,人們用淨水潑街,簇擁著歡樂的隊伍,一起分享著快樂,為祖穆爾德的美麗和幸福高呼萬歲。

        只是,宰相府裡傳出可怕的叫喊聲,聽人們說,阿土仔一見到新娘就昏倒了,幸虧染匠艾默一開始就請求由蘇丹證婚,婚禮才得以在蘇丹的主持下完成。阿土仔在昏迷中被送入了新房,從那天起,宰相府就經常在半夜裡響起慘叫聲,後來人們稱類似的,絕望又不值得可憐的聲音為「阿土仔之聲」。

        「親愛的祖穆爾德,那天你為什麼會在箱子裡呢?」

        「從小爸爸就很疼我,每次旅行都帶我一起去,晚上睡覺前就把我鎖在箱子裡,由衛兵們看管。這是個怪習慣,小時候覺得很好玩,我一天天長大了,習慣卻依舊保留了下來,我也對此很習慣。那天我還以為開箱子的是我父王,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

        「怎麼會有這樣的事啊!」

        「你不是也很奇怪!第二天父王帶了人趕過去,只抓到一隻豺狗!你是怎麼搞的?」

        「你還敢說,我差點死掉誒!」

        祖穆爾德和阿德終於可以面對面的交談,他們分享著彼此的經歷,感到無比的幸福。說起豺狗和阿土仔時,兩個人都是笑個不停。祖穆爾德對世界之大感到吃驚,由於伊斯蘭的一夫四妻制,她對春梅和息坦的存在不以為意,反而對杭州非常嚮往。

        「會有辦法的,」祖穆爾德安慰著阿德,「魔法師的力量源泉一般是他修煉的土地,因此在他離得比較遠時,會因為力量變弱而回不來,所以想靠魔法來回穿梭並不容易。你的叔叔帕西一定是個非常強的魔導士,也許他有特別的辦法也說不定。」

        「你這哪是在安慰我啊,我愈發沒信心了!」阿德用手輕輕刮了祖穆爾德的鼻子,愛憐地問:「還疼嗎?」

        「還有一點兒,你那天也太狠心了。」祖穆爾德輕輕把頭靠在阿德懷裡,想到那天的狂暴,依然有些害怕。阿德用最溫柔的方式挑弄著她,使她漸漸忘記了恐懼,慢慢地迎合起來。至情至愛,阿德和祖穆爾德三天都沒出過新房。

        祖穆爾德的出嫁,使老蘇丹暫時放下了心。對阿德來說,這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他甚至暫時不去想他的北歐計劃,只是一心一意的陪著祖穆爾德。然而,世上的事兒十有八九,不盡如人意。就當阿德不想走之際,卻變成非走不可了。蘇丹收到了科爾多瓦哈里發王國的來信,為了避免維京海盜對西班牙沿海的騷擾,需要和挪威建立友好關係,但是維京人提出要和奧斯曼帝國的皇室成員談判,否則就懷疑穆斯林世界的誠意,阿德無疑是一個很好的人選,既符合對方要求,一旦成為人質又不會對穆斯林世界造成太大威脅。在朝野上下的呼聲中,蘇丹不得不忍痛答應了。

        「你放心去吧,」祖穆爾德是個聰明的女人,她知道什麼時候該讓丈夫走,「阿德,也許這是唯一的機會,不能錯過。等你完成任務,就可以自由活動了,找到帕西,就可以帶我回杭州了,要想一家團聚,現在可不是猶豫的時候。我會在水晶球裡看著你,你就放心吧,我不會太孤獨的。」

        阿德知道祖穆爾德說的是實話,她的話總是對的,自己不能牽腸掛肚地過一輩子。彷彿是被驅趕一般,出發的日子到了,阿德戀戀不捨的告別了愛妻,登上了大馬士革港口的大船。讓他意外的是,泰力克早已等在那裡,他早就收拾了行李,站在那裡大聲說:「讓我跟你一起去吧!兩條好漢,總強過單槍匹馬!」

        於是,大船揚帆起錨,航入了地中海。艾布要替阿德還永無止境的婚債,只得留下來,他還得照料所有人的妻子,正是三個人當中最辛苦的。他和祖穆爾德站在碼頭,頻頻的揮著手,但是船越來越遠,終於還是從地平線上消失了。

        阿德的心中十分沉重,不只是因為離開了祖穆爾德,來大馬士革的路上,他們的隊伍不止一次遇到了獨眼巨人和牛頭怪等傳說中的生物,而這些怪物聚集生活在靠近邊境的荒野中,似乎不是什麼偶然。進了城,傷兵一批一批地從前線撤下來,雖然當地的行政官說這是正常現象,但伊斯蘭和基督教之間的對抗激烈程度,遠超過了阿德的想像。阿德曾經夢想化解這場爭鬥,但一旦牽扯到宗教,就沒有道理可言了。望著激動的人群,阿德實在不知日後自己該如何同時面對父親和岳父蘇丹。

        泰力克卻沒有這些煩惱,他饒有興趣的翻閱著海圖,一面向船長打聽各地的風土人情,盤算著能從什麼地方運一批稀罕貨物回去。

        船在巴倫西亞和馬拉加靠了兩次岸,離開科爾多瓦哈里發王國後,就一直沒靠過岸。阿德知道,他正路過自己的國家英格蘭,但是靠岸無疑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就會被砍死。船長小心翼翼地指揮著船隻從北海的遠處繞過了愛爾蘭島,在航行了兩個月後,終於有驚無險地來到了挪威——應該說,是挪威的荒野上。

        第六回戰士

        這裡沒有像樣的大城市,至少他們沒找到。舉目望去,全是荒野,除了荒野,還是荒野。

        「我們到底是來幹什麼?」泰力克大叫起來,「我們已經找了三個村莊,沒有一個知道國王在哪兒!難道這個地方沒有首都嗎?」

        「閉嘴吧,國王在的地方就是首都!如果沒有首都,就說明了兩個可能性:一,長期戰亂;二,國王極端好戰。我們最好趕緊找到軍隊,說明來意,否則人生地不熟,我們混不了多久!這地方遍地都是強盜!」

        阿德話音剛落,一支箭從遠處破空而來,正中一個士兵的咽喉,那可憐的人被箭帶的從馬上直栽下來,還沒倒地就氣絕了。一瞬間,四面都是馬蹄聲,上百名強盜騎著高頭大馬從四周的山坡上氣勢洶洶的衝下來,轉眼間已到了眼前。他們根本不想進行任何交涉,見人就殺。穆斯林士兵在這些高大的強盜面前簡直就像是小孩子,還沒動手就有幾十人變成了刺蝟,剩下的人也比他們好不了多少。強盜的馬簡直是追著箭來到跟前,衝進隊伍切菜一樣一陣亂砍,到處是身首異處的穆斯林。短短幾秒的時間,連一分鐘都不到,這支近百人的使團已經變成十來個人的精華組合了。阿德幾乎是立刻決定逃跑,泰力克和僅存的幾個人沒命地跟著,身後是強盜們不緊不慢的馬蹄聲和謾罵聲。

        阿德的感覺很不好,因為強盜們既不著急追趕也沒有放箭,這就意味著——不用再猜了,耳邊傳來巨大的流水聲,不到片刻,一條大河已經擋在了他們面前。

        湍急的河水捲著浪花擋住了去路,不是馬能渡過去的。阿德和泰力克喘著粗氣,身邊只剩下三四個人了,相互對望著,眼神裡均是絕望的神色。

        他們調轉了馬頭,呆呆看著身後追來的馬隊。不知何時,大隊的強盜已經集結在他們的後面的山坡上,隔著十來丈的距離遠遠望著他們,整齊劃一,沒有一絲喧鬧,良好的素質讓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幾個人都默默等待著最後時刻的來臨,等著強盜們一窩蜂地從山坡上衝下來,只消三秒鐘,幾個人就會變成肉醬。

        然而,強盜們並沒有衝下來,靜靜的隊伍中似乎起了一絲騷動,然後馬群一陣混亂,最終隨著一聲呼喝撤走了,和來的時候一樣快。阿德等人傻傻地站在原地,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嗚——!」一陣嘹亮的軍號聲從阿德身後傳來,幾個人都嚇了一跳,回身看時,只見一艘巨大的軍艦正緩緩地從江面上漂了下來,船頭上一面繡著鷹的旗幟迎風飄揚,船首立著勝利女神的雕像,遠遠地望過去也感到一股凌人的氣焰。難道就是這隻大船嚇退了大批的強盜?是什麼人讓如此凶悍的盜匪聞風喪膽?

        很快,問題就有了答案。

        聽說他們要尋找這裡的國王,衛兵把阿德和泰力克直接帶到了船的底艙,巨大的船艙裡像是一個混亂不堪的低級娛樂場所,幾百名彪形大漢穿著簡單的皮衣散亂地坐在那裡,三五成群,有的在喝酒,有的當眾玩著女人,還有的磨刀霍霍,總之,沒人理他們。

        「一定得小心說話!這裡一定是最大的土匪窩,在這裡不可能知道國王的下落!我們保命要緊,快離開吧。」泰力克小聲向阿德建議。的確,可以想像,剛才的強盜團現在也一定愉快地找了個銷金窟,就像這樣享受著。

        阿德仔細地觀察,這裡每個人都很高大,如果說要找出這裡最瘦小的男人,那毫無疑問是阿德和泰力克。「別擋道!」一個人從外面走進來,毫不客氣地把泰力克推了一把,泰力克就像被馬撞了一樣飛起來,撲倒在一堆人當中,有個女人大喊:「這是誰家的孩子?看著點兒!」立刻有一個大漢把泰力克拎起來,「小兔崽子,滾!」泰力克登時騰雲駕霧地又飛了回來。

        阿德注意到一個大漢,他並不是最高大的,但是他坐的地方鋪了虎皮,而且三個最漂亮的女人圍在邊上服侍他,這說明他的地位比較高,很有可能是首領。於是,阿德大聲說:「我們是奧斯曼帝國的使者,求見你們的首領!」

        一瞬間,船艙裡靜了三秒鐘,但是大家立刻又嘈雜地各嚷各的,誰也不關心。阿德一直注視著那個人,他也開始注意到阿德,招了招手,示意阿德走過來。突然有個端盤子的傢伙趁他注意阿德的時候掏出一把刀從邊上刺了過來,但是撲了一空,那大漢反應奇快,一腳把刺殺者踹翻在地,接著從邊上撿起一把刀斬了下去。船艙裡死了個人,喧鬧聲卻絲毫沒有停下,眾人對刺殺事件的反應還不如阿德喊的那一聲大。阿德目瞪口呆,愈發相信自己上了賊船,戰戰兢兢的走了過去。

        「你們是奧斯曼的使者?」

        阿德點了點頭。

        「我就是挪威國王威恩三世。」

        「什麼!?」

        泰力克一叫出聲音,就知道不好。方纔還自顧自享樂的眾人,突然停了下來,嘩啦啦一陣亂響,有的從腰裡,有的從女那兒,還有的不知從哪裡,掏出了各種武器,巨劍,戰斧,鏈槍,大刀,殺氣不斷地從這些人的眼睛裡冒出來。阿德清楚地瞭解到他們的想法——如果你強壯或是夠野,你可以試圖殺死國王,自己當國王,但是你不能懷疑一個國王的身份,這是對他們全體的侮辱!

        威恩擺了擺手,所有的人又把傢伙收了起來,干自己的事去了。

        「和你們打交道的是我的父親,他幾天前死了。現在我是國王!我對你們的任何來意都不感興趣。所以現在,你們是我的人質,有用的時候,會給你們出頭的日子!現在把你們身上的財產都掏出來吧,如果不夠你們的伙食費,就得送你們去奴隸營幹活了!所以,看著掏吧!」

        「你不能這樣對待我們,我們是使者!」泰力克大叫起來。

        「我們已經是歐洲大陸上對穆斯林最好的國家了!至少我們沒殺你們。」

        阿德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如果到了法國,穆斯林使者連說話的機會也沒有就會被斬了。他毫不猶豫地從身上掏出了所有值錢的東西,連祖穆爾德的戒指都沒留下,他把這些遞給了威恩的侍從,面不改色地問:「夠我們活多久?」

        威恩瞇起了眼睛,對阿德的膽識有點欣賞,他看過了呈上來的物品,回答道:「夠五十年,還有剩。」說著,把祖穆爾德的戒指挑了出來,扔回給阿德。

        就這樣,阿德他們成了新的船員,威恩沒有讓他們做苦力,只是放任他們在船艙裡擁有一席之地,一起吃飯,一起睡覺。

        這裡實在是粗鄙不堪,沒有什麼講究衛生的人,更沒有一個是彬彬有禮的人,食物粗糙,難以下嚥,很難想像這是國王和他的皇家衛隊。威恩對阿德很感興趣,經常叫他去聊天,問一些奇怪的問題。而阿德也越發瞭解到在這個這個連國王都是強盜的國家,男人如果不是夠狠的勇者,是絕對活不過十八歲的。

        泰力克天天都在祈求真主早日帶他離開這個衛生和禮貌都成問題體的國家,阿德很想告訴他真主的能力到不了這裡,就像佛陀的能力只能在印度半島往東一樣,但是轉念一想,如果連精神寄托都沒了,泰力克只怕會活不下去的。

        戰艦在風雨中前進了一夜,在一天清晨來到了一個小港,這裡是威恩陛下簡陋的海軍據點。國王的到來並沒有打破這裡的寧靜,但是一個小孩子引起了衛兵的注意,「陛下,有個十來歲的小孩子在風雨中立在船頭,他年紀雖小,但是顯然深負重托。」

        「啊,那麼他是想引起我的注意。把他帶過來!」

        戰艦靠了岸,很快男孩子被帶到了威恩面前。他飽經磨難,衣衫襤褸,但是眼神堅決,行走之間體現出了非同一般的謹慎,言辭得體,完全是個國王應有的禮節:「我是雅各國王的次子,遊歷到此,帶來了父親對您的問候。」

        此刻的威恩似乎換了一個人,神色莊重而謙虛:「啊,遠道而來,你辛苦了!雅各陛下是我父親生前好友,他年輕時的勇猛勝過雄獅,請先行轉達我對他的問候,就說我立刻前去拜訪!」

        男孩彬彬有禮的謝過,跟人到別的地方休息去了。阿德注意到那男孩對威恩道謝時眼中淚光閃動,似是十分感激。泰力克小聲地說:「這是我在這個國家所見的最文明的一幕!」阿德「噓」了一聲,「有點不對勁!」

        說話間,威恩已經高高站了起來:「雅各國王的國家遭遇了困難,吾等義不容辭,誰願隨我前往?」

        一時間船艙裡歡聲雷動,每個人都精神無比,大聲的報出自己的名字,熱烈的氣氛彷彿是一場慶典。

        阿德和泰力克恍然大悟,男孩竟然是來求救的!娘的!求救還這麼拽!阿德隨即體會到那難得的情感,求救的人寧死也不必低聲下氣,而行為如同威恩,施恩亦要小心翼翼,最是難得。雙方把感激和關懷藏在心底,最大限度的體現了自尊和寬容的氣度,禮節之高尚在諸多最繁榮的城市也是聞所未聞。阿德被深深震撼了,不得不對這個野蠻之邦的文明方式重新評價。

        然而,激動的人群靜了下來,威恩神色莊重地請求巫師占卜吉凶,一個瞎婆婆在眾人的攙扶下走上前來,呀呀咿咿的,將一堆指骨從龜殼裡撒了出來,仔細的摸個不停。眾人圍在四周,都是秉住呼吸觀看。那老婆婆高舉起一根指骨,說:「這次去的人不能太多,」又摸了一陣,說:「七是個好數字!」周圍立刻叫囂起來,所有的人都開始拍胸脯,威恩費了點勁兒才叫他們安靜下來。

        老婆婆繼續她的占卜:「第一位勇士應當是個王者!」

        威恩立刻抬起手,向大家表示拔了頭籌,四周歡聲雷動。

        「第二位勇者力大無窮!」

        「哈哈!哈哈!」立刻有一位大漢站上前來,「是我瓦姆!」阿德看到這人又高又壯,一臉黃鬍子不知多久沒刮過,手裡拿了一把巨斧,像是半扇門板,少說也有幾百斤重。阿德知道瓦姆是大家公認的大力士,經常有人向他挑戰掰手勁兒,但沒有幾個是一和之將。此刻瓦姆正高舉巨斧向眾人展示肌肉,一個女人擠過來,拿了一頂有兩個牛角的帽子給他戴上,又在臉上親了一下,瓦姆更是得意。

        「第三個勇士要有盔甲。」

        人群頓時騷亂起來,「詹姆斯哪去了?」幾百人一齊喊著詹姆斯的名字。一個醉醺醺但是盔甲很整齊的傢伙被抬了過來,無情的扔到了地上,登時醒了,幾個姑娘忙碌著把頭盔和盾牌給他配好,詹姆斯很快明白自己該幹什麼,他單膝點地,仗劍倚盾,大吼了一聲,立時虎虎生威,眾人不停喝彩。

        「第四個年紀稍輕,使一手好刀!」

        這一下特徵不太明顯,幾十人一起拔出刀來,大聲報自己的名字,爭執不下。威恩立刻顯示了自己的權威:「布爾曼,你和我去!」布爾曼立刻走上前來,他穿著很隨意,暢著胸口,一頭長髮留到肩上,臉上說不出的得意,到了中間的空曠處突然挽了幾個刀花兒,眾人眼前都是一花,布爾曼已經收刀入鞘,說不出的瀟灑,眾人又是一陣喝彩。

        「第五個善於埋伏機關!」

        很快一個叫史克威爾士的人被選了出來,加入了勇者行列。

        「第六個膽大心細,擅長跟蹤刺探!」

        「嘿!」一個肩膀上刺著裸女的傢伙一面站出來一面整理外套,「美人兒,可又要把你藏起來了!是我烏——拉克!」看來很是愛出風頭。

        阿德望著這幫戰爭狂人,對找不到一個像樣的城市一點也不奇怪了。只剩最後一個名額,大家都是耐心等待著婆婆的占卜結果,然而老巫師摸了一塊骨頭又是一塊骨頭,臉上滿是驚訝,最後她說:「讓我看看是誰,這個人,要外國人,他的身世和我們大有淵源,他機智勇敢,將是我們成功的關鍵!」

        人群沉默了,慢慢的,目光的焦點轉移到了阿德和泰力克身上,泰力克面如土色,阿德緩緩地站了起來,大聲說:「我的先祖是維京人羅洛,給我一把劍,我就和你們一樣能征慣戰!」

        幾十把劍一起飛過來,砸得阿德措手不及。

        於是,七個勇士組成的小隊成立了。第二天,他們乘坐一艘騎兵船向北進入大海,向雅各的國土進發。臨行前,泰力克哭喪著臉:「你一定得活著回來,否則我沒有臉面回去見祖穆爾德。」

        「啊,關於這個,你不用擔心。她每天都悄悄地看著我們呢!」

        離開了泰力克,阿德頓時感到了孤獨。泰力克陪他說笑,陪他受苦,有好東西時,總是先給阿德,就像一個忠實的僕人一般照料阿德。然而,離開了別人的照料,使阿德慢慢的找回了銳氣,也許在文明世界使他呆鈍,也許是眼前人們的狂野喚醒了他一貫沉睡的野蠻血統,阿德感到力量不斷地湧出來。他已經很久沒有練過太乙真氣,可沉睡在體內的真氣似乎不是消失了,而是融入得他的四肢百骸,使他力量充沛而不需特別運氣。阿德曾經擔心自己的力量不夠,因此選擇了一把和自己體形相符的中劍,可現在中劍像麥梗兒一樣,而且成了其他人的笑柄,阿德懊惱地發現,大多數隊友的兵刃尺寸都和他們的體型不太相符,就是最輕巧的布爾曼的朴刀,竟然也有六十斤。我的力量源泉是這裡嗎?回到老家的感覺是這樣嗎?阿德知道自己有維京人血統,眼前那一幫看不起人的大漢嚴格說來搞不好是自己的遠方表親。一位表親正向他走了過來,是力大無窮的瓦姆,譏諷的語言不斷從他的大鬍子後面傳出來:「你細皮嫩肉就像個公子哥兒,如果你媽把你生成女人也許會好得多。現在去餵馬吧!免得他們不喜歡你中途把你摔下來!我們不應該帶七匹這樣的高頭駿馬,而應該帶六匹馬和一隻狗!」

        「你騎狗的話不是很合適,欺負畜牲者自己也和畜牲差不多!」

        瓦姆登時氣得漲紅了臉:「小混蛋,你敢侮辱我!叫你嘗嘗我得厲害!」

        瓦姆碩大的身軀就要向阿德撲過去,「瓦姆!」威恩威嚴的聲音阻止了他,「你對正當的挑戰視而不見嗎?別忘了他也是我們的隊友!」

        瓦姆冷靜下來,發現阿德正端坐在桌子邊,挽起袖子等待著他。

        「掰手勁?你們以為我應該接受挑戰?一個公子哥兒不知好歹的挑戰?」瓦姆抱怨著,但還是在桌子邊做了下來,「我要捏斷你的小胳膊……」

        但是阿德的胳膊沒有斷,還有力的對抗著。所有的人都很吃驚,很快其他五個人都圍了過來,對比賽持續的時間表示感到不可思議。

        「唔,我賭瓦姆贏!」

        「天哪,我得給這難得的場面加把火,十枚金幣,賭南方小伙子!」

        「瓦姆,瓦姆!」

        眾人紛紛下注,阿德和瓦姆都漲紅了臉,阿德一心想知道自己現在有多大力量,瓦姆聽到下注聲更是拼了老命,鬍子之外露出的一小塊臉漲得彷彿要噴出血來。

        兩個人久久分不出勝負,眾人都是不斷高呼著為雙方打氣,蒸汽不斷從阿德頭頂冒了出來,瓦姆也好不了多少,「嗷——!」瓦姆大吼起來,全身的力量都拚命壓了上去,這可是關係到他下半輩子的名譽,阿德也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拚命抵抗。然而激烈的對抗終於有了結果,因為阿德的胳膊短,他那一邊的桌子吃不住力「卡嚓」一聲連椅子一起碎掉了,阿德一下被摜到了地上。

        眾人都是大叫起來,贏錢的人興高采烈,輸的人大叫不算,但最終還是付了錢。瓦姆高興得像個傻瓜一樣揮舞著雙臂,最後,他停了下來,遠遠地用手擦著鼻子:「如果你報出你的名字,我也許會勉強記住!」

        阿德被人從地上拉了起來,大聲地報了自己的名字:「理查德?諾曼,你最好清楚地記住!」

        從那時起,再也沒有人鄙視阿德了,大家愉快地和他攀談,宛如兄弟。威恩帶阿德到兵器庫重新挑選兵器,他拿了一套鏈子甲遞給阿德,認為對他很合適。阿德謝過,套在了穆斯林黑色勁裝的外面,立刻變成了一個地道的北歐人,又剽悍又精神。他們又挑了一把一百多斤的長劍,說是長劍,其實只比重劍小了一點兒。阿德感到很順手,他耍了兩下子,使了一招華山派的「踏雪尋梅」,步履輕盈,招數精妙,一丈外的燭火迎風而滅。威恩他們不懂中土劍法,也對招數的精妙表示吃驚。威恩搬出一個長長的皮質劍匣,對阿德說:「看來這把劍還是比較輕,雖然你用起來比較順手,但還不夠氣勢。我們的招數沒有太多變化,威力和速度就是一切!你不妨按我們的方式戰鬥看看!搞不好你會發現我們的方式更有用。到外面試試這把!」

        幾個人抱著匣子上了甲板,威恩步履沉重,竟稍稍有點吃力。匣子打開了,按尺寸來說裡面是一把精美的大劍,打造的形狀卻有點像普通長劍,但是非常精美,劍鍔雕成了飛翼,狹長的劍身中間鑲著一顆耀眼的紅寶石,十分別緻,紅寶石靠下的地方有一段淺淺的血槽,隱隱的現出幾個字,「luck」,阿德知道這是「幸運」之意。阿德也曾見過吹毛斷髮的名劍,那些劍一般都帶著寒氣,只是貼近觀賞就能感到劍峰的銳利。但是這把拉克之劍,只是做工精美,看不出有什麼不同,劍孤獨地躺在匣子裡,阿德輕輕地用手指從上面摸過,不但感覺不到寒氣,甚至還有些溫暖。阿德用右手握住劍把,竟然差點兒沒拿起來,吃了一驚,連忙用雙手握住,上下揮了揮,感覺大概有三百斤,這樣的重量,如果是斧子的話倒還一般,竟然鑄成這樣一把劍,再加上劍身的暖意,絕對不是凡品。

        威恩解釋了一下:「這拉克之劍,是從古代就傳下來的,聽說使用天上的隕石煉化的星星鐵所鑄造,所以沒有寒氣。它太重了,作為一把單手劍,幾乎沒人愛使,如果身材巨大像瓦姆,劍又顯得小了些,我把它送給你,也許日後能用得上。詹姆斯,你有空教教理查德!」

        詹姆斯痛快地答應了,他拍起胸脯來特別響亮,因為他從來不曾在白天脫下過鎧甲。阿德謝了威恩和詹姆斯,對得到的禮物愛不釋手,他決心把拉克之劍練到得心應手,但是目前單手使用確實有點困難。

        幾天後,他們在大陸的北邊上了岸。聽威恩說,這裡已經是雅各的國土了。讓人奇怪的是,他們已經上岸許久,仍沒有人來迎接,昔日的崗哨也不見了。戰士們把戰馬從船上牽了下來,這是七匹非常高大的駿馬,起碼比阿德以往見過的馬都大了一號,清一色的純黑毛皮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阿德連人帶兵器將近六百斤,這些高頭大馬跑起來絲毫不爽,十分自如。他們奔馳在沃蘭平原的林間小道上,是阿德從沒體會過的威風凜凜的感覺,雖然沒有人觀看,但是驅策膘騎千里馬,仗劍救人萬里遙,正是書中才有的俠義行徑,阿德豪氣頓生,和夥伴們談笑風生,已經來到了沃蘭平原的深處。

        善於偵查的烏拉克突然「咦」了一聲,示意大家停下,烏拉克策馬在原地轉了兩圈,奔進了路旁的林子裡,眾人緊緊跟在後面。

        「我的天啊,是什麼來過了!」

        映入眼簾的,是一座曾經蓋得很好的木屋,現在門窗,牆壁,到處是被撞破的大洞,幾棵並不細小的大樹橫七豎八地倒在屋子周圍,烏拉克正仔細地察看樹木倒下的原因,可結論令他困惑,因為樹幹上明顯留下了一些巨大的爪印。

        「不是熊,熊做不到把這樣的樹掃斷。」烏拉克喃喃的自言自語,他平時很愛出風頭,但認真起來絕對非同小可。很快,烏鴉的叫聲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獨自朝屋後的地方跑去。眾人定下神來,鼻子裡都聞到了一股血腥味。幾個人不約而同的破門而入,眼前的景象讓阿德簡直不敢相信,屋裡到處是血跡,腸子,內臟被抓出來拋得滿地都是,曾經是一家人舒適的居所,現在是蠅蟻的樂園。大家掩著鼻子退了出來,「這群雜種!」瓦姆憤怒得用巨斧把一根樹幹一劈兩半兒,烏拉克恐懼的叫喊聲從屋後傳了過來。

        大家急急忙忙地趕到後面,烏拉克坐倒在地上,指著一根大樹幹說不出話來。那樹幹上竟然掛著七八張血淋淋的人皮!

        「這群雜種!他們放倒樹木是為了方便剝皮!」

        「不是的,不是的!」烏拉克的歇斯底里的聲音讓每個人都感到一絲毛骨悚然,「沒有屍體,沒有屍體!他們把屍體吃了!」

        阿德再也忍不住了,扶著樹幹嘔吐起來。威恩的臉上毫無表情,既不悲傷也不恐懼:「是食人魔。」

        「不管是什麼!殺死他們!把他們都殺光!殺光!」瓦姆大聲地咆哮起來。

        黃昏的時候,他們找到了雅各國王所在的村落,這是名副其實的村落,城牆全被搗毀,崗樓一個不剩。昔日雄獅般的勇者,如今只不過是個風燭殘年的可憐老人。

        「感謝上帝!你們終於來了!」雅各的聲音說不出的欣慰,「我不能讓這片和你父親一起建立的家園毀於一旦,不能,不能!」

        雅各老淚縱橫,威恩像攙扶自己的父親一樣攙扶著他,「我們來了,您完全可以放心!」

        雅各召開了晚宴,招待這些遠道而來的客人。然而,並不是所有出席的人都對他們表示歡迎。第一王子大約二十出頭,他的身後跟著不少的彪形大漢,大喇喇地坐在位子上,冷言冷語:「我還以為能搬來上萬人的軍隊,就這麼幾個人,能幹什麼?老頭兒,你活糊塗了,還把我們不多的食物拿來招待他們!」

        威恩瞇著眼睛瞅了瞅他,照吃不誤,剩下六個人唯威恩馬首是瞻,也照吃不誤。

        王子見無人理會,更是生氣:「你們就敞開吃吧!反正這是你們最後一頓了!那些魔鬼一定知道你們來了,他們今天晚上就會來和你們打招呼的!」說完飯也不吃,氣呼呼的帶著人走了。

        「老人家,看來您這兒的問題不只一個呀!」威恩等王子的人都走了之後,小心地向雅各國王暗示。

        「唉,自從食人魔開始在我們這兒活動,田沒法耕了,人心惶惶,過去無畏的勇士都被食人魔所殺,留下來的人只想跟著王子逃走。可是,逃又有什麼用?難道要我們放棄自己的家園屈辱地生活?我寧可死在這片土地上!」雅各的聲音充滿了憂傷。「但是他說的話是真的,我的孩子,今晚會是個驚險地夜晚,你們要小心!」

        「您放心吧,食人魔會被解決的,人們也不會離開家園的!我保證!」威恩的允諾使雅各國王感到欣慰,他讓次子沙魯,也就是那個求救的孩子帶路,為他們安排住處。沙魯很聰明,把他們帶到一個大倉庫,這裡只有一些稻草,很空曠。阿德對受到的待遇感到不可思議,但是威恩誇獎了孩子,其他的人也沒有什麼不妥的神色。

        在威恩指揮下,七個人在屋子正中央鋪了稻草,頭頂頭圍成了一個圈,整齊地平躺在地上。阿德發現這種睡覺方式非常科學,可以應付四面八方來的突襲,連屋頂都監視得牢牢的。而且,從地上站起來的話,每個人的間隔都很適合作戰。

        大家都靜靜的躺著,一半睜著眼,一半閉目養神。阿德望著天花板,背心感受著從地面傳來的一絲絲寒氣,心中竟然很平靜,也許踏踏實實地躺在地面上,是最容易獲得平靜的姿勢吧。阿德不禁想到祖穆爾德,每天睡不著的時候都會想起她。我就這樣望著天花板,在水晶球裡,在祖穆爾德眼前,是不是就好像正在凝望著她?

        第七回勇氣

        這樣想著,阿德更加專注的望著天花板,彷彿想從天花板上看出祖穆爾德燦爛的臉龐。然而,天花板微微顫動,似乎有一絲塵埃落了下來,阿德猛然警覺,用手輕輕碰了一下右邊的瓦姆,瓦姆頓時醒了,沒發出任何聲音,只是握緊了巨斧。左邊的烏拉克不知何時睜開了雙眼,阿德想,在這方圓之內的動靜,大概都逃不過烏拉克的耳朵吧。所有的人都蓄勢待發,阿德隱隱聽到屋頂上傳來微弱的喘息聲,手心裡不由得出了些冷汗。

        「轟」的一聲,屋頂在他們頭頂塌了一個大洞,三個龐然巨物跳了進來,與此同時,四周的木牆同時被人撞碎,狼牙棒混雜著獸吼一起襲來。

        然而,卓有成效的奇襲並沒有成功,屋裡的人們從地上一躍而起,三個砍向空中,四個迎向各自的前方,在黑暗中展開一場殊死混戰。

        阿德躲過迎面砸來的狼牙棒,扭身一劍,刺入怪物肋下,那怪物驚天動地的大叫震的阿德耳根生疼,這一劍竟然刺不進去,怪物身體非常堅硬,在劍刺深之前用手抓住了劍身,手掌竟然不破,阿德頭頂生風,狼牙棒已經又砸了下來。阿德抽不出劍,只好捨劍後退。那怪物又砸了一空,正要上前追趕,另一個怪物從側面橫飛過來,撞了個正著,登時仰面倒在地上。原來是瓦姆剛把空中跳下的傢伙一斧砍倒,正好瞧見阿德的不利,將地上的傢伙攔腰一斧掃得飛了過去。阿德抓緊時機,欺身向前,拔出長劍,一招「梅花三弄」,刺瞎了四隻眼睛,又把劍尖從傷勢較輕的一隻嘴裡用力紮了下去,狠狠搖了搖劍身,見兩隻都不動了,趕忙抽出劍加入了其他的戰團。

        黑暗中不斷傳來雙方的怒吼和斥罵,混戰使本來就不牢固的牆壁變得更加千瘡百孔,不斷有人撞在上面,或是刀斧砍在上面,可憐的倉庫沒有幾分鐘就塌了,屋頂砸在混戰雙方身上,產生了更大的混亂。

        「鐺」的一聲,像是有東西敲到了詹姆斯的盔甲,詹姆斯大叫了一聲,但顯然沒受傷,因為隨即對方叫得更慘。

        瓦姆胡亂揮著巨斧,木板瓦片在他周圍亂飛,沒有什麼敢靠近他的。

        哪兒也找不到史克威爾士,只是不斷有食人魔被偷襲,發出慘叫。

        阿德的對手一棒把屋頂打得向上四散飛開,但阿德一點也不領情,不但刺透了他的腳掌,還在他的小弟弟上來了一劍。

        正在混亂著,幾丈外一個食人魔帶著馬匹奔了過來,「嗚嗚」吹了兩聲號角,所有的食人魔立刻開始撤退,敏捷的跳上馬背,一陣風的不見了。

        阿德他們累得要命,沒有馬匹,只得任由他們離去。威恩拄著劍巍然屹立在地上,面上依然毫無表情,似乎在思考接下來的行動。等他們緩過勁來,發現能搬走的屍體食人魔都搬走了。他們不但吃人,看來同伴也照吃不誤。這發現讓七個勇士心裡毛毛的,說不出的憎惡。

        雅各國王讓人拿來了火把,人們第一次看到食人魔的屍體,發出陣陣歡呼聲。阿德他們也是第一次有機會仔細地觀看,因為剛才在黑暗中一片混亂,什麼也看不清。這些傢伙長著紅色的類似粗毛的頭髮,銳利的牙齒露出唇外,皮膚有一點發青,全身都是刀劍難傷的硬毛,如果不是身體比例和人比較接近,還穿著衣服,說是一種猩猩也不為過。爪子厚實得像熊掌,但是指頭短粗有力。他們穿著熊皮做的皮衣,狼牙棒也酷似一個大號的熊掌,看來那些樹木是被狼牙棒掃倒的。

        「威恩陛下,那些食人魔不是很聰明的生物,他們不可能會高級的魔法,怎麼能準確地知道我們的位置並且立刻就知道我們的到來和敵意呢?」阿德適當時向威恩提出了他的疑慮。

        「唔,有道理,他們似乎特別善於在夜間行動,我們必須抓緊時間在白天築好工事,所以等一下討論這個,首先我們得解決王子的不合作,把人們發動起來,否則等他們正式進攻時,只有我們幾個就不好了。布爾曼你跟我來!」布爾曼跟著威恩走了,烏拉克到村中央打算發表一場驚天動地的演說,促使更多的人來幹活或是拿起刀槍。阿德和其他的人一起忙著在村子四周築起障礙物和圍牆,準備抵禦大規模的進攻。

        「你們這群懦夫!要走就跟著那個懦夫一起走吧!難道還有什麼東西是比家園更值得我們保衛的嗎?」烏拉克的演講很有煽動力,不少人打消了逃走的念頭,開始加入勞動,但也有一些人小聲嘀咕:「我們的王子不是懦夫,好多強壯的戰士跟隨他呢!」

        「他手下的勇士有多大本事我們都會看到!現在,去勞動!不然到今天晚上你就沒有機會看到了!」烏拉克努力地把所有的人都趕向了前方。

        工地上,史克威爾士正忙個不停,他要人們盡可能地製造巨大的尖樹樁,然後釘成隨時可以蹺起的奇特拒馬欄,擺在各個重要位置上。

        瓦姆每次大吼一聲,就有一根樹樁被牢牢砸進土裡,人們跟著他把圍牆連成一片,還準備樹起兩個了望亭。

        阿德和詹姆斯在削樹樁。

        阿德——「嘿!嘿!嘿!」——圍著樹樁遊走,劍若游龍,木屑不斷落下,完工。

        詹姆斯——「哈——!」——上一下,下一下,一個倒V字斬過後,完工。

        阿德立刻明白,對付食人魔這樣的怪物,簡單,利索的招式更容易加大力度,節約力氣和時間。精妙的劍法,在堅硬的食人魔和全身鎧甲的騎士面前,很難發揮威力。他試著像詹姆斯一樣動作,但是「上一下」樹樁就跟劍一起飛起來,牢牢卡在劍身上,下一下就劈不下去了。

        「v字斬是騎士劍法的精華呢!」詹姆斯耐心地指導阿德,「關鍵是腕子上的巧勁兒……」

        很快,阿德就掌握了雙手v字斬。

        「你何不用拉克之劍試一試?這樣的動作最適合磨合兵刃了!」

        於是阿德換成了拉克之劍,練習大v字斬,但是卻不如剛才那麼順利,動作明明很流暢,卻屢屢失敗,非得用盡全力,又快又猛,才成功了一次。詹姆斯很不解,那麼沉重的劍,應該威力無比才對,怎麼劈起樹樁來還這麼費勁?

        「啊——!」仔細觀察之下,兩個人都懊惱得大叫起來,原來,名貴而且精美的拉克之劍,威恩家的傳家寶拉克之劍,竟然沒有開過鋒。

        於是阿德和詹姆斯在村子裡到處遊蕩,希望找個好鐵匠。村裡有七八家鐵匠鋪,都很忙碌。烏拉克的演講看來相當成功,每家都忙得不得了。

        「我們還要打造xx大刀,xx長矛,這劍開鋒十分困難,我們沒有時間。」幾乎所有的店舖回答都是一樣的,只有一家額外給了點建議:「也許你們可以到那家試一試,那一家不會很忙的。」

        阿德和詹姆斯很無奈,但是知道大家說的都是實話。劍身雕著字,還鑲了紅寶石,卻沒開鋒,現在要開的話,這麼堅硬的星星鐵卻不能從新熔化,恐怕用大錘敲得敲上幾百萬下,當然誰也不肯在這麼忙的時候去費這份心思。

        「如果在柳師傅鋪子裡,倒是有辦法。」阿德不禁回想起當年學徒時的快樂時光。

        「不是吧!」詹姆斯的大叫聲把阿德從回憶中喚醒,原來他們已經來到了那家「不會很忙」的鐵匠鋪前。

        此刻,店主正對詹姆斯的叫聲表現了相當的不滿——柳眉倒立,雙眼圓瞪,高高的鼻樑兒和撇起的嘴角一起構成了一個冷哼的「哼」字——指玉皇大帝菩薩佛祖真主的名字起誓,那鐵匠她是個女人!

        「請問……」

        「我沒空,去別家!」阿德還沒開口就被拒絕了,鐵匠小姐正在氣頭上。

        「怪不得他們會那麼說!哈哈哈!我們還是走吧!」詹姆斯大笑著想把阿德拉走。

        「站住!他們說了什麼?」鐵匠小姐似乎很受不了別人的品頭論足,「他們是不是說女人打不了一件像樣的兵器?」

        阿德故意回答說:「不,他們沒這麼說!他們向我推薦,說你很擅長打馬蹄鐵。」

        「什麼!這些什麼也不懂的混蛋!」鐵匠小姐氣的臉色發白,「給我過來!」

        詹姆斯莫名其妙的被拉進了鋪子裡,「不是我,喂,喂,啊——!你要幹什麼!」

        鐵匠小姐把詹姆斯拌了一跤,將他順勢推倒在鐵佔上,用錘子在他的盔甲上敲打起來,那裡昨天晚上被食人魔留了個坑。

        「聖母啊,救救我!快管管這瘋女人吧!」詹姆斯用不上力,急得大叫。

        「閉嘴!不想我在你的屁股上烙一下的話就安靜!那些小馬被我烙上可愛的標記時都沒你叫得響!」

        阿德:「指玉皇大帝菩薩佛祖真主的名字起誓,那女人她是個鐵匠!」

        鐵匠小姐的動作相當熟練,她漂亮的棕色卷髮用繩子稍微紮了一下甩在背後,嗯,這對形容她善於打鐵沒有什麼幫助,那好吧,她打鐵時因為用力胸口微微起伏,大家可以看到她的鐵匠圍裙上面露出的一小塊雪白的地方沁出了一些細細的汗珠,再往裡看……夠專業了吧?(四周飛來各種番茄,帶有電系屬性的馬鈴薯,冰系屬性的雞蛋……還有人喊「天馬流行拳!」)

        鐵匠小姐用錘子敲過之後又換鑿子……

        「好了!」

        詹姆斯被放了起來,背後的鎧甲已經平滑如鏡,只是詹姆斯的背也……

        「呵呵,這樣你的鎧甲就和後背的形狀就更貼近了!」鐵匠小姐大仇得報,笑得好開心。

        「那是什麼!?」詹姆斯摸到後背上的紋理,平生第一次在白天毫不猶豫的脫下鎧甲——兩個彎彎鐮刀形印記出現在那兒……

        「呵呵,我的私人印記,另一個騎士見到應該仰慕!」鐵匠小姐奸計得逞,笑得好陰險。

        阿德——「我真愛她!」

        詹姆斯——淚水漣……

        「二十金幣!」鐵匠小姐要價毫不客氣。

        「嗯,其實想找你的是我。」

        「不早說!什麼事兒?」

        「把你的工具借我一下,我想打點東西。一百金幣如何?」

        「免談!少瞧不起人!」

        「那好吧!」阿德從匣子裡取出拉克之劍,說明了難處。

        「有什麼的!他們是不會做才推來推去吧!」出乎意料,鐵匠小姐一口應允,倒叫阿德吃了一驚。

        這裡工藝落後,打鐵沒有先進的風箱,這小姐口氣這般大,難道她會什麼秘術?阿德四下張望,見到牆角的箱子裡堆著的許多礦石,登時恍然大悟,不由得喊出聲來:「你會用催化劑?!」

        鐵匠小姐也吃了一驚,對阿德登時另眼相看:「你也懂?」

        阿德點點頭:「請教芳名?」

        「無禮!請教女士的名字前先報自己的名字!」

        「理查德?諾曼!」

        「辛迪?克萊爾,叫我辛迪!你是英國人?是不是會回到英國去?可不可以帶我一起去?我也是英國人!我想離開這個鬼地方!求你了!拜託!」辛迪的眼神幾乎崇拜,用手在阿德的袖子上輕輕地揪阿揪……

        阿德:「……我們活下來再說吧!」

        詹姆斯——依然淚水漣……

        於是阿德和辛迪一起動起手來,兩個行家動起手來特別快,他們在劍鋒沾了高溫催化劑和一些強氧化劑,在劍身其他地方塗了散熱劑之後,開始用火烘烤,很快,化學藥劑產生了劇烈反應,火星四濺,阿德微微向前靠,替辛迪擋一點兒,辛迪發出愉快的笑聲工作著。很快,反應完了,辛迪夾出寶劍,阿德揚起鐵錘——然而——阿德的錘子停在了半空。

        「不可能!」兩個人齊聲尖叫。寶劍連一絲熱氣都沒有,更別說把劍鋒部分燒紅了。

        「我們會不會弄錯了?」

        「不,你看,鉗子貼近的地方都有些化了,說明熱量真得很大!」阿德小心翼翼的用手摸了摸,真的不熱。

        「天吶,難怪沒開鋒,那當時是怎麼做的呢?」阿德無法想像。他用布把劍身擦乾淨,擦到紅寶石時,一股灼熱突然透過布子把阿德的手掌燙了一下。

        「怎麼回事兒?」阿德生怕寶石被燒壞,連忙仔細端詳。寶石並無損壞,只是異常的熱。「我懂了,這寶石把所有的熱量都吸走了!」

        紅寶石吸收了大量的熱,變得更加鮮紅,只是有些部分卻沒有跟著變化,依然是以前的深紅色,兩相比較之下,似乎是一個字母「p」的形狀。

        「p?那麼和後面的luck連起來,不是變成了『Pluck』,(勇氣)那麼其實這不是拉克之劍,而是普拉克之劍,勇者之劍!」

        一瞬間,阿德明白了鑄劍者的深意,沒有勇氣的人,拿到這劍,也一樣不會有運氣,劍是為了給勇者帶來運氣而鑄的!

        「那麼,我是個先有運氣,才發現了勇氣的人嗎?」阿德自嘲了一下,端著劍,不由得豪氣頓生,他把劍高高舉起,大聲吶喊:「就讓你看看我的勇氣吧!」眼前的景物彷彿變成了食人魔,阿德帶著無比的氣勢,運足全力劈出了威風凜凜的一劍——一瞬間,彷彿只有十分之一秒,劍身上的字發光了,pluck!劍鋒閃爍起紅芒,一股強大的劍風猶如風暴一般席捲了前方,摧枯拉朽地貫穿著,所有的一切被劍風掃中處都像被火焚過一樣嗶嗶的燒起來……

        只有一瞬間,卻又彷彿是很久,阿德的意識被扯入了一片虛無的空間,一個聲音對他說:「我是勇者布拉霍的靈魂,現在即劍之魂,承認你為勇者!」

        等阿德再次看清眼前的景象時,辛迪的鐵匠鋪一半已經不見了,牆上破了大洞,辛迪拿著兩把小錘子傻傻地站在那裡,詹姆斯也停止了淚水漣,正呆呆地望著他。

        阿德:「嗯,這把劍好像不需要開鋒耶……」

        辛迪已經瘋了一樣撲上來,抱住阿德滾倒在地上,直盯著他的眼睛,惡狠狠:「你會帶我走的,對吧?」

        阿德真不知道該怎麼拒絕一個這樣的女人,更何況此刻她的胸部緊緊壓著阿德,從領口悄悄看一下……

        中午,七個勇士在雅各的城堡裡開會。

        「陛下,你和王子談得怎麼樣?」

        「啊,十份深刻!」威恩還沒說話,布爾曼已經搶先回答了,「他的住所昨晚同一時間遭到攻擊,親信全死了,屍體也被吃光,他決定一個人立刻離開這裡,再也不會給我們添麻煩了!」

        「喔!這倒讓人意外!」其他人紛紛議論,但都很開心,沒了討厭鬼,吃飯時會很香。

        阿德明明看見布爾曼擦著他的朴刀,偷偷笑得好陰險,難道他和威恩去把王子和親信們全都棄屍荒野了?

        威恩面無表情:「那麼沙魯,你以後就是王位繼承人了!要尊重父親的意見!」

        於是大家一邊吃午飯一邊分配任務。

        「阿德說得對,愚蠢的食人魔一定有一個十分聰明且有一點神通的精神支柱,大概是他們的母親一類吧。有傳說食人魔是母系氏族社會,說不定母的比較聰明。烏拉克,刺殺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烏拉克高興地答應了。

        史克威爾士說:「我認為火箭的效果會比較好,他們多毛又穿熊皮,晚上用火也對我們比較有利。」

        阿德突然想到了辛迪的礦石,大聲說:「這裡有礦石!把所有鐵匠鋪的硫磺礦石和硝石都集中起來!我會做炸藥!」

        大家都愣住了,威恩緩緩地說:「你是說比火藥更厲害的炸藥?東方的神秘技術炸藥?小子,你不要老是讓我驚奇!」

        史克威爾士對此非常感興趣,嚷著一定要學,跑出去收集礦石了。詹姆斯「鏘鏘」地拍著胸脯,興奮地說:「引燃炸藥這麼危險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威恩很高興:「我們的勝算又增加了。今後幾天我們很可能沒法休息,現在抓緊時間睡覺吧!」

        黃昏時分,遠處的山谷裡傳來了一陣奇異的鼓聲,伴隨著鼓聲,一片黑壓壓的隊伍來到了村子前面的山坡上,大概有一千隻左右,都騎著馬,手提狼牙棒,等待著攻擊的命令。他們的首領戴著一個熊頭的頭飾,看上去稍微魁梧了一些。等到隊形排好之後,隨著首領的一聲大吼,食人魔們發出了撕心裂腑的嗥叫,帶著一股恐怖的氣勢衝了過來。一瞬間,馬蹄揚處塵沙滾滾,大地也為之晃動,然而,村子彷彿突然從夢中醒來一般,幾百個火把一起點明,無數的火箭從頭頂毫無目的地飛過,落進了食人魔衝鋒的馬隊,照亮了天空。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焦臭的氣味,食人魔的隊形混亂了一下,但是沒有停止前進,依然帶著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村子的圍牆衝了過來。然而,地上突然立起一排排的拒馬欄,尖尖的樹樁斜斜地插進了第一批食人魔騎手的馬身上,登時人仰馬翻,前面的一倒,後面的便沖不動了,擠成了一團糟。

        突然,「轟」的一聲巨響從擁擠的食人魔腳下爆開,無數銳利的鐵片混在砂石中飛了出來,地上出現一個一丈見方的大坑,周圍食人魔倒了一片。從食人魔的屍體堆中爬出一個穿著盔甲的傢伙,沒命的往回跑——正是去點火藥的詹姆斯。「我還活著!我還活著!快來救我!」

        食人魔雖然損失慘重,但很快就恢復了攻擊隊形,也許是天生嗜血的關係,同伴的死對他們毫無影響,在詹姆斯的身後緊緊追趕,詹姆斯沒有馬匹,被幾百食人魔飢餓地追趕,身上的盔甲偏偏又重的要命,狼狽不堪——話說回來,如果沒有這麼堅固的鎧甲,去點那麼可怕的炸藥早死翹翹了。阿德他們打開大門帶著馬前來接應,幾百名手持長矛的士兵也從拒馬欄後的壕溝裡一躍而起,向食人魔和他們的馬匹發起猛烈的攻擊。詹姆斯終於跑到了自己的陣營,阿德把馬匹交給他,詹姆斯騎上馬背,暫時比較安全,不斷的喘氣,臉上滿是興奮的表情:「我還活著!大家今後請叫我不死之身的詹姆斯!」

        食人魔氣勢洶洶,根本不把一般的攻擊放在眼裡,只是不要命的攻擊。被他們砸中,登時便會飛起來或是腦漿迸裂,變成一攤爛泥,見到的人不由得會心生懼意。人類這邊雖然採用長槍,又有火箭不斷從圍牆後射出,佔了不少便宜,但防線仍然不斷後退。

        瓦姆高舉大斧,在敵人堆裡暴走,連人帶馬一起劈,銳不可當,挽回了不少局面。

        阿德手持普拉克之劍,氣勢高漲,劍光所到之處毫無阻隔。食人魔的恐怖使他瘋狂,為了生存而激起無比的鬥志,力量不斷湧出,平時有些沉重的普拉克之劍竟然在手中揮灑自如,每當拼盡全力發招時,就會劍光大盛,當者披靡。不一會兒,人和馬都是渾身鮮血。然而,食人魔悍不畏死,仍然一批批地湧了上來。

        「理查德!你看!」威恩從一邊殺了過來,衝著遠方指了一下。

        阿德隨著手指的方向極目遠眺,發現食人魔的首領站在山坡上,一個帶著奇怪頭飾的食人魔正在跟他交談,身材十分矮小,一支火箭從那邊飛過,照亮了山坡,阿德看見她胸口露著兩顆十分噁心的奶子,似乎是個老女人,食人魔的首領跟她說話時態度十分恭敬。

        阿德和威恩相視了一眼,心中雪亮,兩個人豁出性命殺進了敵群,策馬狂奔,直朝山坡上衝了過去。那山坡上的母食人魔立刻發現到了異常,大吼了幾聲,頓時一大群食人魔朝阿德和威恩圍過來。

        威恩的劍法大開大和,十分高超,再加上他獨特的王者氣質,殺起食人魔來和殺普通人竟然沒什麼兩樣。阿德十分佩服,自己手持神兵,可不能落了下風,使出渾身解數,和威恩一起不斷向山坡衝殺。食人魔將兩個人團團圍住,兩個人全憑戰馬的橫衝直撞躲避襲擊,竟然不斷地向山坡靠近了。然而,食人魔之母注意到了這一點,她伸出乾癟的雙手指向兩匹忠實的戰馬,口中唸唸有詞。阿德和威恩的戰馬突然受到了詛咒,它們發出痛苦的嘶鳴滾倒在地,使他們的主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阿德正打算揮出一記重擊,突然失去了重心,一下子栽進了一隻食人魔的懷裡,那只食人魔正打算從阿德後腦方向來一擊,這一下也掄了一空。阿德慌亂中抱住他的腰,把他也拖下馬來,扭成一團,但最終武裝到牙齒的食人魔佔了上風,一口向阿德的喉管咬來,阿德扭頭閃過——這敏捷的反應完全歸功於食人魔不肯刷牙產生的口臭——讓人怎能不扭頭啊!

        肩膀上傳來劇痛,如果不是穿了威恩給的鏈甲會更疼吧,但這還不是最糟的,附近的食人魔根本不顧同伴的死活,劈頭蓋臉的用狼牙棒砸了下來,阿德大叫一生,不知是哪來的力氣用肩膀向上迎了一下,側開了頭。那隻狼牙棒正砸在咬住阿德肩膀的那顆頭上,腦漿迸裂的同時又在阿德臉上劃過,在阿德左眼正中由臉頰到額頭留下了一道血痕,阿德強忍疼痛,手中的劍奮力插入了偷襲者的小腹。偷襲者怒吼著,一手死死攥住刺進腹部的長劍,另一手高舉狼牙棒想再次砸下來,但還是整個身體到了下來,壓在阿德身上。

        眼前的景色紅濛濛的,四處是食人魔晃動的身影,耳中全是敵人的怒吼聲。阿德被兩個食人魔的屍體壓住,身體再也沒有力氣動上一下,劍仍然插在死者的肚子裡,拔不出來。

        剛才用力過猛脫力了嗎?我就在這裡等著被砸爛成為食人魔的食物嗎?全完了嗎?祖穆爾德,你在看著我嗎?

        阿德躺在地上,兩眼直勾勾的望著天空,感覺就像昨晚在倉庫裡望著天花板一樣踏實。四周亂得要命,不過都已經無所謂了。

        祖穆爾德,我好想你呀,對不起,不能帶你回杭州老家了……

        眼前彷彿出現了祖穆爾德納美貌絕倫的面容,低頭向阿德微笑著,微笑著——漸漸變成了威恩鬍子拉碴的蓬頭垢面,把阿德的思維再度拉回了人間。

        「快起來!我們嬴了!」

        威恩將壓住阿德的屍體一一踢開,把他從地上扶了起來。四周都是倉皇逃竄的食人魔,瓦姆他們正從後面趕過來,一里地外就可以聽到他的怒罵聲。山坡上食人魔的首領抱著他們的精神領袖不斷地發出緊急撤退的吼叫,那隻母的仰倒在馬背上不住痙攣,一支箭兀自在她胸口不斷晃動!

        第八回信仰

        是烏拉克!

        在大家陷入混戰時,烏拉克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他像幽靈一樣悄無聲息地靠近,任何的危機都沒有引起他的心跳加速,就在目標的注意力全在阿德和威恩身上的時候,烏拉克拉起了弓!他挑了最毒的箭,箭帶著他積蓄已久的憤怒插進了目標的胸膛!

        食人魔帶著怨恨退入了山谷的濃霧中,威恩制止了大家的追擊,「他們並沒傷筋動骨!」

        凱旋的隊伍並沒有受到什麼慶祝,每個人都是死裡逃生,心有餘悸。他們要抓緊休息,準備抵禦最大規模的攻擊。

        阿德不情願的躺在辛迪懷中,這使他感覺像個小孩子,儘管辛迪的胸口真得很舒服,既柔軟,又有彈性。辛迪拿了不知名的東西往阿德臉上的傷口塗,傷口已經被她小心的洗過,沒有傷到眼睛簡直是萬幸。辛迪看著傷口一點也不手軟,阿德不禁疼得叫了幾聲。

        「哎呀呀,你真會像個女人般哀哀叫!」

        「你塗的是什麼!」阿德自尊心受傷,有點粗暴地推開了她,鏡子裡傷口被處理得很好,皮肉翻開的地方都被一種褐色的藥物塗平了,血不再流出來。

        「是馬糞!」

        「什麼?」阿德有點噁心,下意識地想要把臉上的東西抹掉。

        辛迪衝過來,一把將阿德推倒:「你這怕髒的懦夫!嫌髒就去洗!不想活下去了嗎?面子那麼重要嗎?你以為你受了傷我一點都不心疼嗎?以為我只是想讓你帶我離開這裡嗎?我是多麼的盼望你平安的回來,你知道嗎?知道嗎?」淚水止不住從辛迪的眼眶裡淌下來,滴滴灑在阿德的胸口上。

        阿德呆呆地坐到在牆角,任憑辛迪捶打他的胸口,望著插在地上的普拉克之劍。

        「讓女人哭了,我是壞男人嗎?」他仰起頭,對著天花板說:「祖穆爾德,現在別看我。」

        會議室裡,威恩仔細地聽著烏拉克的分析,考慮著接下來可能發生的戰鬥。

        烏拉克向來是個非常值得信賴的人,這是因為他向來很準確,不只是箭射得準,更重要的是他對每一個微小細節的分析都很準。

        「我的箭上塗了劇烈的蛇毒,又刺中了心窩,食人魔的生命再頑強也救不了她,絕對沒有草藥可解了!她會在八個小時內痛苦的死去!」

        「啊,那麼等到晚上他們一定會來報復!食人魔穴居慣了,不喜歡太陽,他們一定會等到對他們有利的黃昏!也許會傾巢而出,勝負就看這一戰了!我們還有一整天時間,可以好好準備!傷亡情況怎麼樣?」

        「大家都受了點輕傷,但是發揮八成以上的戰鬥力是不成問題的!」

        「威恩陛下!我有話說!」布爾曼從村裡回來了,「村裡人的傷亡很大,很多人對戰鬥感到了絕望。本來雅各全國的小伙子們都陸續趕來了,但是這種士氣只能降低我們的戰鬥力!」

        「他們還算是北歐人嗎?」威恩對內陸生活的定居者感到很失望:「是安定的生活讓他們軟弱了吧?我們需要一場完完全全的勝利來鞏固他們的信心!」

        總算史克威爾士帶來的是好消息:「來了!大批的硫磺和硝石!」

        「把每一家的鍋都拿來!我們做大炮!阿德會有辦法!快去!把他從溫柔鄉里拉出來!」

        阿德正躺在辛迪的腿上,沉沉的睡著了。他對黃昏的戰鬥感到羞恥。

        「我竟然那麼容易就放棄了!我還算是個勇者嗎?」儘管同伴們對他的英勇讚不絕口,但沒有誰能明白阿德此刻的心情。事實上,沒有什麼誇獎和安慰能像辛迪的大腿這麼管用,讓阿德很快的放鬆下來,進入夢鄉。他太累了,太需要休息了!

        在夢中,那是個虛無黑暗的地方,但是沒有重量,沒有壓力,是個安靜又放鬆的好地方,他的靈魂和劍魂布拉霍不停的交談著,訴說著彼此的失落和輝煌。

        「啊,我也有過好時候,也曾恐懼而發抖,而變得狂暴,最後無助的倒下,啊,真是懷念的好時光!」布拉霍的聲音清脆而悠長,讓人感覺不到它存在的年紀。

        「你把那叫做好時光?因為恐懼才有力量,因為無力而決絕望的倒下?」

        「是真的!那多真實呀!無拘無束的心靈!戰勝恐懼下次你會更強大!全憑自己,不輸給任何人的堅強都是這樣成長的!誰也不知你會多強!可是一旦你不再恐懼了,你的力量就到了盡頭!」

        「喔,你說得很有趣,可是,總會有極限的,當不能克服恐懼的時候怎麼辦?

        「那就……找幫手嘍!找尋自己的信仰,也許一個心靈的寄托可以幫助你!神的強大力量或是不朽的靈魂,總有一樣可以幫你。我建議你去尋找一個偉大的靈魂作為自己的信仰,因為神的力量不屬於你,總有一天會把你拋棄,但是偉大的靈魂作為不朽的思想而存在,它會帶著你的靈魂一起前進,終有一天,你也將成為神!」

        「好像很深奧。我怎麼知道該信誰?」

        「簡單,當遇到一位神明,它給你的不是力量,就是思想。給你力量,終有一天他會收回;給你思想,那就是你的了,神明永遠不會拋棄你,因為你和他一樣。」

        「那你當初是怎麼回事?很沒有說服力呀!」

        「混賬!我的運氣不好,可也是個不朽的存在!趴下來膜拜我,我也可以幫你一把的!」

        「少臭美,你那叫什麼不朽的存在!是被禁錮在劍裡而已!」

        「說真的,你需要的是正規的騎士訓練!但別什麼門都進去!騎士的信仰是他力量的關鍵!我倒可以告訴你個好地方,那裡不用在訓練前就決定自己的信仰,如果通過了,你可以更好的發揮力量,不只是我的力量,你可以得到很多新的力量,也許會找到自己的信仰。」

        阿德還想再聊下去,但是他醒了,因為辛迪的大腿好像變得很粗糙,阿德睜開眼,發現自己在瓦姆的懷裡,瓦姆抱著他正向城堡議事廳走去。

        「哎呀呀,你醒了,我還打算讓你多睡會兒的,本想到了再……」

        「再『砰』地把我喚醒對不對?」

        「不是,我會用我的烈焰紅唇『嗯——!』的把你喚醒,你那鐵匠小姑娘的大腿真讓人妒嫉!在家鄉是不是也認識不少美人兒啊?」

        「這麼說我醒得還真是及時!快放我下來!」

        在威恩的指揮下,大家徹夜忙碌起來,直到天明。

        炸藥已經配置完畢,大炮的模具已經造好,接下來就交給鐵匠們了,阿德帶著一身疲憊和夥伴們打算回去休息了。

        「今天的黎明還真長啊!你說是不是,親愛的布爾曼!」

        「見你的鬼!烏拉克!你第一次犯這種錯誤!我們都太累了!現在不是黎明,至少上午十點了!」

        「陰天?怎麼會這樣?」

        「而且快下雨了!該死!收好炸藥!那些大炮靠不住了!」

        「我們沒有時間了。」史克威爾士的聲音有一些顫抖:「他們已經來了!」

        奇異的鼓聲再度響起,所有的人都湧到圍牆邊登高望去。遠處的山谷不斷地冒出濃霧,遮蔽了天空,食人魔的黑壓壓的軍隊躲藏在濃霧中,慢慢地向這邊推進。濃霧可以遮蔽視線,食人魔的嗅覺可以幫他們找到敵人,一切都變得對他們有利了!食人魔在濃霧中肆無忌憚的吼叫,不時地有號角聲傳出,似乎在呼喚著風雨。終於,在食人魔奇異的召喚聲中,大雨從天而降,濺在地上,濺在灰頭土臉的每個人身上,把他們打成了泥人。

        每一個人都筋疲力盡了,巨大的恐懼襲擊著每一個的心靈,但是沒有人驚慌得叫喊,因為他們已經徹底絕望。

        威恩走過來了,他步履蹣跚,因為一夜不曾合眼而顯得面容憔悴。然而他的手中依然握著劍,巨大的劍,拖在地上,發出輕微的聲響,劃在地上,留下一條長長的痕跡。威恩的頭髮被雨水打得一條條沾在臉上,但他的臉依然散發著王者的威嚴。他走到大門口,站住了,筆直的站在那兒,手中的劍斜拖在地上,等待著被再次揚起的瞬間。遠處食人魔的軍隊彷彿只是微不足道的存在,只要有他存在,他會把它們都殺光!

        在威恩的身後,人們的臉不再蒼白了,紛紛拿起了自己的武器站到破爛不堪的圍牆邊,找尋對自己有利的位置。

        「我看見我的父親!」威恩大聲地說,「我看見我的兄長!」

        那是一首古老歌謠的詞,在威恩洪亮的聲音之後,平凡的句子變成了人們心底的呼聲,人們不約而同的和著……

        「我看見我的父親,我看見我的兄長!他們在呼喚我!戰神瓦爾基裡的神殿,是戰士永遠的聖堂!我將和他們歡聚,在瓦爾基裡的聖堂!」

        沉重的聲音從人們的肺腑中發出,念了一邊又是一遍,士氣隨著聲音漸漸變得高昂。

        阿德獨自一人走到廣場的中央,把鏈子甲脫了下來,整齊的疊好,鋪在積著雨水的地上。他把普拉克之劍平放在衣服上,面朝東方,恭敬地跪了下來。雨水沿著他的臉頰不斷地流了下來,他沒有去擦,反而仰起了頭。

        「北歐的神那!聽說你們住在天上!請你認真地聽我說!我不是一個虔誠的人,從來也沒有供奉過什麼,但是我還年輕,不想死,許多事還等著我去完成,我的戰友們也是一樣!所以,請你保佑我們旗開得勝吧!如果你不肯聽這聲音,那你見鬼去吧!」

        說完,阿德穿上鏈甲,提起普拉克,氣勢洶洶的走向戰場,他大聲地念著:「我看見我的父親,我看見我的兄長!……」

        巨大的聲音在村子的上空不斷迴盪,湮沒了食人魔的號角,招來了雷電。巨大的雷電劈散了濃霧,劈開了戰場上的一切障礙,瓦爾基裡聽見了人們的呼聲,沒有拋下忠於她的戰士們,她要祝福他們,為他們帶來完全的勝利!

        食人魔潮水般地湧來了,但是不再有濃霧,也失去了精神領袖的主宰,顯得有些混亂。他們的狼牙棒依然能高高的揮起,但是打不倒眼前的敵人。瓦爾基裡的勇士們全身散發著閃電般的光芒,他們動作敏捷,前所未有的力大無窮,狼牙棒打倒他們身上,只能將他們擊倒,他們打個滾又能爬起來戰鬥。他們用盾牌阻擋襲來的兵器,他們的敵人卻好像受到重擊一樣東倒西歪。閃電無情的落在食人魔的隊伍中,每一根高舉的狼牙棒都成了吸引雷電的工具。

        普拉克之劍彷彿沒有重量,火焰無視滂沱的大雨從劍鋒傾瀉出掃向敵群。威恩的劍彷彿變成斬馬刀,橫砍直劈,將敵人連人帶馬砍倒在地。阿德和威恩再次面對食人魔的王,而對方也立刻發現了他們。怒火在雙方的眼中燃燒,無需挑釁,雙方都發出了決一死戰的吶喊。

        食人魔的王揮動著巨大的狼牙棒,不住吼叫,戰馬帶著地獄的氣息飛奔而來。阿德和威恩相視一笑,彼此心意相通,吶喊著向敵人迎去。阿德彎下腰,用盡全身力氣橫掃向馬腿,狼牙棒從他頭頂呼嘯而過,食人魔不再有王了,他連人帶馬栽進泥裡,威恩不會再給他站起來的機會,巨大的重劍帶著呼嘯斬向他的頭顱……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不斷有食人魔倒在勇士們的劍下,雅各國王可以帶領臣民繼續種他們的地了,婦女和小孩著歡呼出來迎接他們凱旋的親人,年輕的姑娘肆無忌憚的親吻他們的英雄。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失去了王的食人魔也失去了鬥志,詹姆斯可以帶著騎兵們去驅逐他們了,烏拉克帶著隊伍直追到山谷深處,什麼也逃不過他的眼睛,他們找到了食人魔的山洞並一把火燒了所有的罪惡。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阿德和威恩可以睡個好覺了,威恩回到了雅各的城堡而阿德回到了辛迪的大腿旁,辛迪脫掉她的鐵匠圍裙,現在只是一個漂亮女人了,她知道怎麼讓阿德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覺,如果阿德醒來的時候四周沒人,她還知道怎麼能讓他更滿意,這樣,他就不得不帶她一起走了。

        半夜裡,辛迪破破爛爛的鐵匠鋪裡傳出了動人的聲音,「嗯,啊——!啊……」辛迪不停地叫著,阿德恍如在天堂,但是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迫使他大動干戈換了個姿勢,好把嘴從辛迪的乳溝挪到她的耳邊去:「女人是不是就這樣哀哀叫的?」

        一周後,凱旋的勇士們回到了久別的家園,受到了人們的熱烈歡迎。北歐人崇拜勇士,被北歐戰神肯定的勇者更是大家崇拜的焦點。威恩剛剛登基沒有多久,政權由此穩固下來,國內大多數的武裝力量陸續前來宣誓效忠,是他最想見到的景象。能這樣順利地取得勝利,除了瓦爾基裡的恩典外,阿德功不可沒,威恩待阿德猶如自己的兄弟,他當眾把自己的金鏈子摘下來,掛在阿德的脖子上,作為對昔日沒收財物的補償。阿德所到之處,是人們尊敬的目光,他從北歐人粗俗的生活習慣中學到了高尚的東西,而這些將不可否認地影響他的一生。他變得豪放,和兄弟們用同一個臉盆洗臉,一起去森林打野豬和山羊然後分享同一隻後腿的味道。讓阿德驚異的是,他們雖然不尊重泰力克,卻很喜歡他的手藝。泰力克不但很會烤肉,還帶來了孜然和五香粉等珍貴的調味品,當白煙帶著異香從烤肉上升起的時候,他的地位一樣提高了,而幾品脫麥酒的效用使穆斯林和野蠻人變得一樣快活,瓦姆喜歡泰力克勝過他的女人們:「呃!下次見到商船,要他們交出,呃!所有的調味品來!」

        泰力克還保持著一點清醒:「不,我們簽了和約,你不能搶穆斯林,呃!你給我麥酒,我給你所有的好東西!」

        分別的日子到了,所有的人都難分難捨。威恩賜給了阿德大把的金錢,撥出海軍護送他們到「任何想去的地方」。泰力克把船上裝滿了麥酒,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它們在市場上蹦出的可愛價格。他和瓦姆有個開烤肉酒館的大計劃,瓦姆已經挑好了地盤,等他送香料和阿拉伯跳舞女郎來。

        「再見——!再見——!」

        生死與共的朋友們在岸上拚命揮手,和風中,巨大的北海三桅船駛出了港口。當人影漸漸模糊的時候,岸上突然亮起一條長長的光龍,阿德知道是朋友們拔出的寶劍在閃光,他立刻拔出普拉克高高舉起,遠方的光龍微微地擺動著,彷彿在回答:「收到!」

        辛迪站在旁邊,轉過身對告別發表了意見:「婆婆媽媽的!」

        阿德明明看見她的眼中似乎有一點淚光閃動。

        「你和泰力克先到英國去,還是跟著我?」

        「廢話!我不給你打盔甲,你想做光著的騎士嗎?」

        「有意思!」阿德向船長下了令:「先送我去旋風騎士島!」

        「親愛的祖穆爾德,每一天都在思念你!」阿德讓泰力克寫了家書,「但我必須成為騎士去見我的父親,這樣,在他面前才不至於像一個小孩子。我的朋友布拉霍告訴我能成為騎士的最佳地點……愛你的阿德」

        於是,艦隊分出一艘載著阿德和辛迪向西進入了北海的深處,前往法羅群島尋找傳說中的旋風騎士島,泰力克帶著威恩的友好書信和阿德的囑托順風南下——這一次真的是威風八面,誰也不敢和挪威海軍作對,想怎麼走,就怎麼走。

        幾天後,船駛入了一片濃霧中,經驗告訴船長已經靠近陸地了,他命令放慢船速,小心地前進。遠方傳來奇妙的歌聲,船長告訴阿德,那是海神的女兒們在誘惑來往的船隻,船隻如果循著歌聲前進,就會觸礁,使水手們成為鯊魚的美餐。作為回答,辛迪拿著她的兩把錘子當當地敲著船幫,說:「我的音樂也不比她們差!」

        船長對困境毫不在意,他拿著弓,點了一支火箭,站在船頭,大聲地喊著:「奧丁——!」然後把箭射入了漫天的濃霧中。箭劃過天空,在濃霧中切開一條路,是他們能在一瞬間看清這段海洋的狀況。船小心地在滿是礁石的海域裡前進,終於,在船長射出第十支箭後,瞭望手喊了起來:「陸地——!」

        佈滿濃霧的島並不是很荒涼,因為船一靠岸就有人來迎接他們了。「感謝偉大的奧丁的指引,你們很安全。讓我們來看看客人是誰。」濃霧中出現的身影屬於一個白袍老者,漸漸可以看見他手拿木杖,另一隻手捻著長長的鬍子,不戴帽子但不表示他不會是一個法師,他的眼睛象星辰一樣明亮,穿過濃霧打量著遠道而來的客人:「啊,失禮,竟然是挪威的勇士們,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北風使勇者變成海盜,你們在這裡可得不到什麼,搞不好還會賠上性命!」

        「閉嘴!老頭兒!我們奉命護送諾曼殿下到這裡,如果他不高興,我們會叫你見識一下海盜的手段!」

        寒冷的北風造就了強悍的維京海盜,在整整幾百年裡,整個兒歐洲海岸的人們為維京海盜的名子而瑟瑟發抖,祈求上蒼保佑他們不受北歐人狂暴的侵害。阿德知道,即使是遠在穆斯林世界,這支隊伍的威懾力也是無以倫比的。

        然而老者卻不以為然,他拎出一盞油燈,而油燈立刻自己亮了起來:「我來為你們帶路,帶你們的諾曼殿下到我的旅館,這是唯一你們能找到的休息地點!不管殿下滿不滿意,你們都得付錢!」

        「帶路吧!老傢伙!瓦爾基裡的戰士不怕任何魔法,如果諾曼殿下不滿意,我們付給你斧子!重重地付給你!」

        一隊精銳士兵陪著阿德和辛迪,跟隨老者來到了一個旅店,這可真是個奇跡,旅店的規模大得驚人,起碼有上百間客房,一樓的酒吧裡還有歌舞女郎在表演。只是——歌舞女郎們隨手甩出助興的道具不是手帕或是花瓣,而是火焰或是雷電,她們的大腿上顯然還有匕首,誰未經許可想佔她們的便宜都得付出代價。四周的客人很多,但是沒有一個普通人,全是戰士,清一色的戰士,有高有矮,但看上去全都力大無窮,有的在喝酒,有的湊在一起高談闊論,也有的全身披著黑斗篷一動不動的蒙著臉坐在牆角。

        「喔,這地方不錯!」船長名叫肯,此刻注意力正集中在難得一見的跳舞女郎身上,「我們在這兒住下!」

        阿德掏出一袋金幣,扔給了老者:「十間上房,先付半年!」然後扭頭對肯說:「把弟兄們叫來喝一點吧!」

        肯點了點頭,帶了一半人回去安排了。

        老者向櫃台大聲喊著:「諾曼殿下上房十間!準備晚餐!」

        「喔,現在是晚上嗎?」阿德對這裡很感興趣,因為每個人看起來都有一點兒不同尋常,尤其是那個老者店主,在這孤島上大發橫財,還蓋了這麼一間大客棧,沒有點本事是不行的!

        由於店主的大聲介紹,幾乎所有的人都注意到阿德了。一個彪形大漢從桌子旁站了起來,對阿德不懷好意的上下打量:「啊,失敬了,諾曼殿下,您是來玩的嗎?」周圍四五桌的人都笑起來,看來是一夥兒。阿德的體型和他們相比並不高大,此刻只有五個衛兵跟在阿德身邊,阿德出手闊綽,引起了他們的歹意。

        「我們這兒的規矩是新來的請客,您的傷疤可真帥呀,對我們的小小要求不會拒絕吧?哈哈哈!喔!您還帶著鐵匠,能不能也借給我用一用?我只要晚上用就行了!」

        周圍的人更是一陣狂笑。

        阿德面無表情,辛迪和幾個衛兵沒發火,因為大家都知道接下來會怎麼樣。普拉克連著劍鞘橫劈在無禮者的頭上,剛剛還在笑的彪形大漢像皮球一樣拍到在地上,又從地上彈起,後面的桌椅連人一起像打九柱球一樣被撞得東倒西歪。大漢滾到牆邊停下來的時候,已經血肉模糊,不成人樣了。

        阿德冷冷地說:「鐵匠晚上我也要用!」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只有老者仍然不以為然:「啊,好久沒有這種場面了!桌椅三套,外加運屍費,五十金幣!」說著一揚手,死者的屍體飄起來,詭異地不見了,一個金環噹的一聲落在地板上——是死者原先帶在胳膊上的。

        老者這一手是阿德十分吃驚,這一定是高級的時空魔法,不知他和帕西相比,誰更強大,但毫無疑問他不是個一般人,更不是個好對付的人。

        老者緩緩招手,地上的金環飛到了他的手裡,他朝阿德走了過來,作了自我介紹:「我是塞德裡克,只是個可憐的開店人,希望你們不要老是毀壞我的這點可憐財產,這裡有的是鐵匠,但是沒幾個好木匠!」他拿著金環卡嚓一下套在了阿德的胳膊上:「是你的了!」

        「這是什麼?」阿德皺起了眉頭,金環的做工原理和手銬相似,戴上後竟然取不下來了。

        「呀!怎麼你不是來參加七十七輝輪的試練的?」塞德裡克說話間又施了一個魔法,所有的桌椅又恢復了原狀,明明是干賺嘛!說得那麼可憐吧吧!

        「什麼七十七輝輪?」

        原來,這個小島有幾百年歷史了,很早以前就是武藝修行者的天堂,如今戰火四起,熱門得已經從天堂變成了地獄。不知何時,一個令硬漢也會掉淚的修煉方式形成了,就是七十七輝輪。所謂七十七輝輪,是指七十七個金環,如果打敗對手,就能取得他的金環。戰鬥必須公開並且堂堂正正,金環的鑰匙在幾個有資格的監視人手裡,取得後必須帶在身上。難處在於,一個環沒什麼,但是七十七個加在一起,就是近兩百斤的重量了。很多人過於著急,身上帶了幾十個環後,行動吃力,被身上只有一個環或沒有的人殺死。常有人降低資格把帶不動的金環高價賣掉,畢竟保命最要緊。近百年來,收集齊七十七輝輪的人屈指可數,將被冠以七十七輝輪騎士的稱號。這島上的最主要建築,是一座奧丁的神廟,聖女西路達是終身侍奉奧丁的人,也是騎士授勳的最終決定人。神廟在島上最高的山峰頂,很多擁有神力的戰士守衛著那裡,凡人幾乎沒有可能進入。近幾十年來,沒有人能通過試練,所以也近幾十年沒有人見過西路達了。

        「有意思,但是這並不是什麼很有挑戰性的試練,至少不像是布拉霍推崇的那麼有意義。」

        「喔,難道你認為並不是很難?」

        「這點重量對我而言構不成束縛!」阿德很清楚,因為普拉克就有三百多斤。

        「明天我在什麼地方可以找到其他持有者?」

        「啊,他們會來找你!」

        於是,阿德在這個奇異的小島上開始了他的騎士修煉生涯。

        第九回榮耀

        旋風騎士島真是一個奇異的地方,在這裡呆得越久,就越感到它的不可思議。強壯的人們追尋著七十七輝輪的榮耀來到這裡,卻在這裡感受死亡的恐懼。因為大多數人沒有信仰,此處又沒有法律約束,力量變成了一切。人們強取豪奪,生命變得比草還賤,一夥人相互探討完殺人技巧,就把技巧用在另一夥人身上作為練習。這裡沒有生產,資金來源不是帶來的就是搶來的。然而這裡的鐵匠鋪和旅館的生意卻從來也沒有蕭條過,還有商人專門往這裡運送物資。大多數的人居住在沿海的小塊平原上,奧丁的神山是這裡唯一的高峰,除此之外的地方全被茂盛的嚴森所覆蓋,森林裡住著很多傳說中的怪物,而且很容易迷路,所以不是打獵的好地方,只要進去就是一次關係到生命的冒險。

        一個月來,阿德每天都打倒兩位前來挑釁的人,上午一位,下午一位。這麼有規律,要歸功於挪威戰士忠誠的守候,沒有人敢私自襲擊阿德,只能按規矩約阿德選擇一種方式進行公開競技。競技的方式在這裡可謂五花八門,各式各樣的競技廳就像是拷問犯人的用刑室,生龍活虎的人進去,出來時頂多有一個站著。最具特色的是雙頭龍之廳,決鬥雙方的脖子都被套在一根鐵鏈的兩端,而鐵鏈的中部從屋頂穿過,所以一個人用力的話,就可以把另一個人吊起勒死。人們既要相互搏鬥,又得當心自己的脖子不被人勒,死亡的係數非常高。曾經有一個很重的傢伙希望用體重來彌補與阿德的力量差距,因為阿德的身體並不重,如果吊在空中的話再大的力氣也沒有用。不幸的是,阿德身上的金環已經有一百多斤重,導致了他的重大判斷失誤,反而被阿德勒得半死,乖乖交出了兩枚金環。

        阿德也曾遇到不少的高手,但是和挪威勇士相比,他們的技巧不算高超。威恩和詹姆斯都曾和阿德一起修煉,瓦姆也有他的一套,布爾曼的朴刀雖輕但詭計多端,勇士們個個人擋殺人,佛擋殺佛,在島上很難找到和他們匹敵的對手,阿德感到很失望。

        「肯,明天辦個拍賣會,我要賣掉所有的金環,然後我們去英國!」

        「就這樣走了?」這位船長剛剛贏得了一位舞孃的芳心,還不想從溫柔鄉中脫身:「殿下,您已經收集了五十七款金環,還差整二十款就成了,何必半途而廢呢?」

        「這種修煉毫無意義,能得到的只有虛榮而不是榮譽。為了虛榮心而死不是我想要的信仰。而且我只能找到這麼多了。剩下的不知流落何方,我可不想費時費力把它們從收藏者手中找出來。我會找到更適合我的修煉。」

        肯不敢違背阿德的意願,著手去準備了。於是,第二天,這個消息震驚了小島。人們帶著奇怪的心情,陸續扔下了不等的金錢,然後許多人聚在一起打算帶著金環和屈辱的回憶乘船悄悄離開小島。他們不能在阿德的蔑視下繼續爭奪,那樣的金環不再具有榮耀,他們只想把金環作為作為紀念帶走,讓七十七輝輪永遠成為傳說。

        「你們不能把金環帶走!」店主塞德裡克出現在港口,他的袍子鼓滿了風,長髮在風中飛舞:「如果你們把金環帶走,這裡就完了!不會再有人來這裡了!如果你們一定要走,我就召喚風暴把你們埋葬在海底!」

        「你算什麼東西!殺死他!」想要離去的人們紛紛拔出了兵器。

        「都怪你!是你毀了這裡的繁榮!」塞德裡克惡狠狠的望著阿德,想要發出最強大的咒文把阿德置於死地,烏雲在他的頭頂凝聚,阿德也毫不猶豫拔出了普拉克之劍。

        「住手!不是他毀了這裡的繁榮!」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但是很有威懾力,人群紛紛讓開,一個全身罩在黑色斗篷中的女子走了過來,阿德知道她是這裡唯一的醫生,非常神秘的女人。不知從何時起,她就在這裡行醫了,少說也有近百年了,沒人見過她的面貌,也不知她到底有多大年紀,儘管她的聲音很年輕。每到有人被抬到她的門外,她就會出現,收取低廉的費用把半死的人轉眼間治好,醫療法術之高讓人嗔目結舌,然後就不見,從來沒有人見過她走出屋子,也不知她的名字,所以都稱她為醫生。這是她頭一回走出屋子在公開場合出現,出於對她的尊敬和此舉的詫異,所有的人都停了下來。

        醫生走到阿德的面前,仔細的打量了一番,這樣的舉動讓辛迪很緊張,完全忘記了對方是個老太婆,不由自主地擋在了阿德身前。「幹什麼?」

        醫生無視辛迪的存在,緩緩地對阿德道出了她的疑慮:「一個月以來,我每天準時收到你兩名傷員,卻從沒見過你出現。托你的福,我幾乎沒遇見其他的傷者。似乎你成了這裡唯一的傷亡來源。但是,我想問問你,為什麼要放棄到手的金環和榮譽呢?你很可能成為幾十年來的唯一一位七十七輝輪勇士。」

        阿德本不想解釋,但出於對醫生的尊敬,勉強開了口:「你們分不清榮譽和虛榮的區別嗎?靠搶奪得到的東西對我毫無意義,真正的騎士,榮譽就是他生命本身的存在,不是看他殺人獲勝的數量。七十七輝輪只是點綴品罷了,榮譽即吾命!」阿德又轉身對塞德裡克說:「我不會毀滅小島的繁榮,今後,願意仍然前來的人都是為了自身的純潔榮譽而來,不是為了追求虛榮而來!」

        說完,阿德轉身,打算踏上船板離去。然而,醫生卻再次攔住了他:「你還未真正瞭解這個小島,有完全不同的挑戰在這裡,會使你受益匪淺,你不想試一試嗎?」她轉身向人群喊去:「你們就這樣帶著一顆不堅定的心離去嗎?還是願意為了純潔的榮譽留下來?沒有了七十七輝輪,也一樣可以有榮譽!我保證!」

        人群喧嘩了,聖潔的光輝再次在他們心底閃爍。他們再次選擇了騎士之路,但是這一次,可以完全不一樣。

        「留下來!你這懦夫!打贏了我們就逃走嗎?我們會打倒你的!」

        面對奇怪的挑釁聲,阿德的內心感到一絲異樣,普拉克在他的手中輕輕地顫動,彷彿告訴他,這一次的選擇是對的。

        阿德獨自在奧丁森林中漫步,去完成新的試練。這小島正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阿德感到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刻也將來到。

        醫生似乎和神殿有著關係,她把一切報告給神殿,並從神殿拿來了新的試練條件卷宗,如果完成條件中所列的四項任務,就可以一樣得到西路達的親自賜封,成為騎士。與阿德不同,其他的人們竟然自發在島上成立了騎士行會,本著新擬定的行規進行訓練,相互學習切磋。他們還在各處打出大標語:「打倒理查德?諾曼,把他拉下馬!」他們竟然在兩天之內成立了一個兩百人的組織!還有人維持治安!西路達對此表示讚賞,專門派了信使,同意每年年終舉辦比武大會,最優秀的十名戰士為騎士。

        島上一片欣欣向榮的樣子,原先的暴虐氣息似乎不見了,連早晚的濃霧都似乎沒那麼濃了。塞德裡克對這樣的結果表示驚奇,他向阿德道了歉,阿德接受了。他打開卷宗後,羊皮卷宗上浮現出了第一個任務:降伏最後一隻獨角馬。據悉,在西元700年穆斯林北伐的澤克勒斯戰役中,獨角馬為了幫助它們信任的西哥特國王,作為對抗雷鳥的主力在比利牛斯山集結,但是穆斯林將軍泰裡克打開了地獄的大門,召喚出獨角馬的天敵紅牛,紅牛們渾身帶著地獄的火焰,一直驅趕著獨角馬群消失在世界的盡頭。但是,有一隻掉隊的獨角馬找不到夥伴,就這樣一直留在了奧丁森林。它人畜無傷,在森林裡孤獨悠閒地生活,但是我們的下一個任務需要它的幫助,所以非降伏它不可。

        這任務讓人莫名其妙,但是似乎很有趣,如果騎著獨角馬去打仗,腳力會很好吧!阿德一直擔心穿上盔甲後負荷太重,沒有合適的馬。聽說獨角馬可以抗雷擊,更有很多不可多得的妙處。

        「好吧!」阿德帶上普拉克,做了一個套馬索,背著水和乾糧進了森林。臨走前,辛迪買下了一座鐵匠鋪,打算為阿德設計一副騎士鎧甲。阿德對她認真囑咐:「不必擔心盔甲的重量,只要做到最好就行了,我會帶著新馬回來。」

        就當阿德獨自走近了奧丁森林的時候,小島的居民開始著手修建一座燈塔,辛迪也開始設計盔甲的花紋,而他們想不到的是,世界的格局正發生劇變,其影響之劇烈,是前所未有的。

        西元1095年,教皇烏爾班二世看到了歐洲邊境的吃緊狀況,大批的傷兵從前線退下來,他們遭到了穆斯林大批軍隊的襲擊,越來越多的怪獸和巨人出現在那裡,更糟的是,他們描述了聖地被異教徒蹂躪的駭人聽聞的景象。當時原始農業在歐洲無法養活足夠的人,失業和饑荒必然引起動亂,而與穆斯林的版圖之爭卻無法避免,失去西亞殖民地後,明顯田地和糧食成了無法解決的問題。於是,在法國克萊蒙會議上,教皇拍岸而起,描述了聖地昔日在摩西時代遍淌牛奶如詩如畫的風景,呼籲騎士和人民去將巴勒斯坦從土耳其人手中拯救出來。

        一時間,整個兒歐洲大陸的人們憤怒了,男人們扔下鎯頭,走出店門,到通向東方最近的路上去殺土耳其人,兒童們也棄家出走「前往巴勒斯坦」。

        而這一切,對於法羅群島的一個偏遠而神秘的小島來說,是很久以後才關心得到的事情了。

        阿德在森林裡已經行進了一天,他向所有的動物打聽獨角馬的下落,但是更多的回答是和他袋子裡的麵包有關。

        「該死!要是那傢伙和我捉迷藏怎麼辦?我應該先打聽一下,獨角馬喜歡吃什麼,然後支起笸籮在一邊等!喔,不對,是藏在一邊用繩套套住它,然後……啊,馬糞!大發現!」

        阿德興高采烈地看著馬糞,幾乎想把馬糞捧在手裡,但是他發現了更多——一隻小野馬當著阿德的面拉出了令人驚歎的數量,然後得意地揚長而去。「可惡!」阿德立刻放棄了那堆至寶,尋找其他的線索。

        終於,在犧牲了一些麵包渣之後,阿德從一些雲雀嘴裡得到了有用的信息:這附近只有一個淡水湖,所有的大型動物都會去飲水。

        「有了!我就埋伏在這湖邊!等待它的出現!這一招大有名堂,孫子兵法之守株待兔!」

        阿德滿心歡喜地來到湖邊,卻發現不太容易,因為湖著實不小,很多動物都在這裡嬉戲。阿德耐心觀察了一下,發覺裡面沒有獨角馬,但是有一塊地方似乎有水蒸氣冒出,引起了阿德的注意。阿德走過去,發現是個溫泉。

        「沒發現目標,發現溫泉也不錯!」阿德脫掉衣服,大叫一聲,跳了進去,濺起無數水花,引起了其它洗澡者的抱怨。

        老狼:「真沒禮貌!」

        兔八哥:「就是!」

        醜小鴨:「笨蛋!笨蛋!」

        豬小弟:「看我的泳姿!」

        阿德:「……」

        老狼:「怎麼不說話?」

        兔八哥:「他不會的,只有我們才會!」

        醜小鴨:「可是他喊了一聲……」

        豬小弟:「你是豬啊?連英文都不會!」

        阿德:「……你們都說了,我還說什麼?」

        阿德感到十分驚異,這可不是心靈術的結果,這裡的動物們真的在講英文,遠一點兒還有一頭驢子一邊洗澡一邊唱歌:「Yesterday once more……」

        「請問你們天生會講英文嗎?」

        「當然不是,只有在這個溫泉裡才能。」

        「是這樣,」阿德明白了,有人在溫泉裡下了奇怪的結界,「那麼,你們有沒有見過獨角馬?」

        「什麼獨角馬?沒見過,沒見過!」

        阿德問老狼:「你為什麼不抓兔子?」

        「我在等我的女神!她討厭暴力,我吃素就可以了。」

        「怪不得你這麼瘦!那兔子,你為什麼在這兒?」

        「我們都在等待我們的女神!我們要推選我們的碧姬小姐做森林之王!」

        「碧,碧姬小姐?是一隻豬嗎?」

        「當然是世界上最漂亮的豬!」豬小弟大叫起來。

        「胡說八道!是最完美的兔子!」

        「是狼是狼!」「鴨子鴨子!」「驢子驢子……」

        頓時吵成一片,遠處的驢子也跑過來湊熱鬧。阿德的頭好疼,他決定離開這幫離譜的傢伙,於是撿起衣服挪到一個比較安靜的地方。

        「這樣好多了!」阿德從新泡在了溫泉裡,四週一片寂靜,只有霧氣蒸騰。

        「咦?誰在那兒?」隱隱有水聲傳來,霧氣中一個影子緩緩朝阿德走來,漸漸看清了——是一個金髮碧眼的姑娘,正饒有興趣的打量阿德。

        「啊——!對不起!」阿德已經昏了頭,不知為什麼自己要道歉,飛快爬上了岸,忙不迭失地穿著褲子。

        「嘻……」身後傳來姑娘的笑聲,傳到阿德耳中,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十分悅耳,但是又似乎十分特別,阿德不禁開始想起春梅的笑聲,息坦的笑聲,祖穆爾德的笑聲,辛迪的笑聲,但似乎都不曾有現在這種感覺,彷彿這根本是兩種聲音,仔細聽起來確實是女人的笑聲,但又好像沒有女人笑得出來這樣的聲音。阿德一時間聽得入了神,赤著上身,提著褲子,站在原地愣住了。

        那姑娘一點也不害羞,不但沒有大叫特叫,還一邊笑一遍游起泳來。阿德被戲水聲吸引,回過頭來,頓時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住了——姑娘正從水裡探出頭來,一頭金髮散在柔滑白皙的肩頭,一半兒飄散在水中,宛如一朵出水芙蓉。讓阿德在意的是,那是一雙真正的碧眼,翠綠色的瞳孔好奇的打量著阿德,眼神說不出的清澈,嵌在那張略顯清瘦瓜子臉上,顯得非常大,而那精緻的臉竟晶瑩得有一種無骨的感覺,線條說不出的柔和。

        姑娘看夠了阿德,注意力轉移到了別的地方,突然向後仰起身來改成仰泳,自顧自地游弋,頓時露出一對小巧堅挺的玉乳,兩顆粉紅的櫻桃說不出的誘人。一瞬間,失去了姑娘的目光,阿德竟有強烈的失落感,但隨即注意到姑娘的身體線條十分柔和,身材有些纖弱,但很結實,腿竟然佔了身長的快三分之二,說不出的美麗,彷彿是畫中才該有的人兒——一般人應該長不出這種比例。阿德漸漸看得醉了,逐漸融入了風景當中,把找獨角馬的事忘得一乾二淨,坐了下來,舒舒服服靠在湖邊的大樹上,掏出一塊麵包啃了起來。姑娘在湖裡暢泳,異常自然,在水裡浮浮沉沉,就像是湖中的仙子,時而露出一點芳草茵茵,被阿德看在眼裡,頓時胯下硬起一大塊。

        阿德不禁停止了咀嚼,用嘴叼著半截麵包,雙手抱在腦後,瞇著眼睛仔細觀賞,說不出的愜意。姑娘似乎注意到色色的目光,突然改變了方向,筆直的朝這邊游了過來。到目前為止,姑娘還沒說過一句話,阿德沉醉於這種和諧的氣氛,對此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不一會兒,姑娘到達了岸邊,她爬上岸,但沒有站起來,四肢著地趴在那裡,兩眼注視著阿德的臉,任憑水珠順她的髮梢和修長白皙的脖頸彙集到乳尖上,淅淅瀝瀝的流下來,姿勢說不出的誘人。她似乎有一點害怕,但終於還是鼓起勇氣輕輕地爬了過來,那姿勢帶著一種野性的誘惑,阿德驚呆了,一時間無所適從。姑娘一直爬到阿德身上,輕輕撲在阿德懷裡,突然張開櫻嘴吃阿德刁在嘴裡麵包。阿德完全傻掉了,任憑姑娘騎在身上為所欲為,生怕一動就會驚擾到她。姑娘吃完嘴外的麵包,開始添阿德的嘴唇,並且發出一兩聲「嗚嗚」的喉音,似乎對麵包無限的期待。阿德稍一張嘴,姑娘的舌頭就迫切地伸了進來,仔細地舔每個可能的地方,甜甜的唾液不斷從舌尖泌出,逐漸和阿德的唾液混和在一起。阿德再也忍不住了,慢慢的用舌頭挑逗起來,姑娘的舌頭被誘得漸漸深入,逐漸變成了喘不過氣得熱吻。當姑娘發現麵包確實沒有了,而自己不知何時被阿德緊緊抱住時,緊張起來,想要逃走,但是頭被緊緊地摟住,嘴也被緊緊吸住,變成阿德的舌頭不斷在她口中和她的舌頭糾纏著,同時胯下頂起一個硬物不斷磨擦著兩腿之間。阿德絲毫不給姑娘反抗的機會,將她緊緊摟住,瘋狂地吻著。姑娘焦急的掙扎,被堵住的嘴發出「嗚嗚」聲,身軀不斷在阿德赤裸的胸膛上摩擦,由於被緊緊摟住,乳房異乎尋常的彈性不斷從阿德胸口傳來,給了阿德無以復加的刺激。終於,溪谷逐漸變得潤滑,阿德用力抱住姑娘雪白的臀部,猛地插了進去,姑娘的嘴終於獲得了自由,不斷地甩著一頭金髮,發出奇怪的呻吟聲。

        「好緊!好舒服!」阿德已經注意不到姑娘的叫聲如何與眾不同了,這姑娘從頭到腳都與眾不同。上百下過後,姑娘漸漸屈服了,開始合作起來。她的腿異乎尋常的修長,使阿德非常受用。阿德換了個姿勢,改為騎乘式,讓姑娘把臀部盡量翹起來,拚命地衝殺。姑娘高潮迭起,不住哀叫。阿德意猶未盡,從身後緊緊扯住姑娘的金髮,不讓姑娘掙脫,下半身更加加強了攻勢。姑娘陷入瘋狂,身體不住抖動,發出歇斯底里的叫聲,阿德也到了高潮,整個人爽得彷彿飄起來,四周的景物開始旋轉,並且開始飛快的倒退。

        阿德感到懷裡抱的東西在不斷膨脹,大地彷彿在劇烈地顫抖,一根樹枝掃到阿德臉上,把他從不曾有過的高潮中打得清醒了許多。

        「我莫不是在騎馬?啊——!」

        阿德也發出了歇斯底里的狂叫聲——懷裡的美女不知何時變成了暴走的獨角馬,正風馳電掣地穿過大片森林,岩石和小溪。阿德死死抱住脖子不放,耳邊生風,若是掉下去可不是鬧著玩的。幸好獨角馬並沒有刻意地想把他甩下去,只是一味狂奔,饒是如此,阿德也干感到一陣陣的眩暈。獨角馬不時躍起,巨大的天塹在獨角馬的乘風的蹄下只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小障礙。阿德穩穩趴在馬背上,心卻直跌到谷底——「這麼說我剛才幹的是一匹馬?」

        因貪吃而遭受了巨大痛苦的獨角馬一直狂奔了好久才筋疲力盡地停下來,慢慢臥倒在地上。阿德站起身來,終於有機會仔細的欣賞這位愛之侶的真面目。全身雪白沒有一根雜毛的獨角馬,此刻正靜靜地躺倒在地上,喘息著,用碧綠的眼睛瞅著他,尺許長的犄角長在頭頂,陽光從樹冠的縫隙間穿過來,照在金黃色的鬃毛上,發出閃亮的光輝。

        阿德幾乎是立刻就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他像辛迪撫慰他一般,走上前去,跪坐下來,用手抬起獨角馬的頭,輕輕地放在自己的膝頭,不斷地用手愛憐地撫摸它的鬃毛。獨角馬漸漸平靜下來,就這樣沉沉睡著了。

        「一定得保守這個秘密,不然祖穆爾德會受不了的。」阿德的心理亂七八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兒。

        時間在這樣的心情下消逝的很快,日落西山的時候,獨角馬醒來了,它輕輕抖動著鬃毛,一片白光亮起,逐漸地變成了姑娘,依舊趴在阿德腿上,似乎十分留戀。

        「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主人了,同意嗎?」獨角馬用綠色的大眼睛似懂非懂的看著阿德,突然爬起來用鼻子輕輕頂了一下阿德的鼻子尖,算是做了答覆。

        「你不會說話嗎?」阿德運起心靈術,「只要在心裡認真想就行了。你叫什麼?」「碧姬。」

        阿德有點明白了:「那溫泉裡的結界是你做的?」

        碧姬承認了。原來,碧姬幾百年找不到同伴了,十分孤獨,她變成各種動物和他們交談,但是覺得很不方便,於是在溫泉做了奇怪的結界,讓進來的所有動物都能講古英語。她習慣見到什麼動物就變成什麼,所以發現阿德後,就變成了人,但沒想到貪吃麵包的後果會這樣。

        「那麼她的一切奇怪行為都是天性使然。」阿德望著碧姬不禁有點歎息,而碧姬突然擺了個高難度的姿勢,低下頭,用舌頭去舔自己的雙腿之間。

        「碧姬,我和你說話你要認真聽,想做人類就得學會集中精力。你把結界做成英文,說明你想按人類的方式生活。而人類的精華,是非要互相幫助不可。像這件事,應該是這樣的……」

        阿德制止了碧姬的奇異動作,俯下身軀,耐心地幫她清潔,而碧姬也很快學會了,反過來幫阿德清潔了一番。

        「但是碧姬,讓老狼吃素是不對的……」

        「嗯?」碧姬的嘴還沒結束工作,阿德逐漸爽起來,下邊的話說不下去了……

        「碧姬,這是我們的秘密,決不能讓別人看見你變身,你要牢牢記住。」阿德騎在碧姬腰上,輕輕拍了拍她的臀部,「現在,我們回溫泉去。」

        碧姬瞬間變回了馬身,把阿德馱了起來,左右看了看,然後說出一句令阿德跌落馬下的話:「我們在哪兒?」

        幾經周折後,阿德騎著他的小馬回到了溫泉。「這樣第一個任務算是完成了吧!下一個會是什麼呢?」

        阿德的想像力十分有限,因為地上的皮包,扔得滿地的衣服和三百六十斤的普拉克之劍都不見了。

        「不是吧?」阿德才發覺自己一絲不掛的局面十分不妙,「是誰?會是誰?豬?老狼?三百六十斤誒!」

        附近竟然沒有任何腳印,但是所有的東西都不翼而飛了。能取走沉重的物品而不留痕跡,阿德幾乎已經可以肯定作案者是一種鷹之類的大型飛禽。

        「碧姬!下次不許跑這麼遠!都怪你!」碧姬感到有些委屈,愛跑是獨角馬的天性,何況自己遭受了重大刺激。「唉,人類真複雜!」誰騎在上面誰是老大,只好認了。

        碧姬努力地嗅著風中的氣味,試圖找到賊的蹤跡。風中殘留的花粉香引起了她的注意。「有了!」碧姬開始順著氣味追蹤。

        很快,第一批賊出現了——它們搬著普拉克,十分吃力,沒有走多遠。阿德感到很意外,因為賊人不是體形巨大的猛禽,而是一大群只有巴掌大的小妖精。阿德頭一次看到森林妖精,這些小東西人模人樣,長著類似蝴蝶的翅膀,此刻忙忙碌碌的——「用些力呀!這個一定很值錢!」「不行了!不行了!歇一下吧……」「別鬆手呀!後面再來幾個……」「老龍最喜歡寶石了,這麼好的寶石鑲在上面,一定能賣好價錢!」

        阿德再也聽不下去了:「你們這群賊!給我站住!」

        第十回迷路

        碧姬馱著阿德從樹叢後面一躍而出,擋住了妖精們的運輸路線。

        妖精們的態度相當強硬:「小子!憑什麼說是你的?明明是我們的!你的個頭比我們大不了多少!兄弟們,大家一齊上!」

        碧姬直衝進前,阿德一把將普拉克抄起,大吼一聲,向側面揮出一劍,頓時一道劍風夾雜著火焰掃過,幾米外的一棵小樹應聲而斷,還畢畢剝剝的燒起來。

        妖精們登時態度大轉:「哇!好劍法!我們正打算物歸原主,您就找來了。」見阿德似有不信之意,連忙改變話題:「今天的天氣可真好呀!啊——!那是什麼?」

        阿德一回頭的功夫,一大群已經走的一個不剩了。

        「可惡!」阿德被耍了一回,但是最重要的普拉克已經找回來了。阿德輕輕拍了兩下碧姬的脖子,表示誇獎:「你幹得不錯!我們去找另外的東西!」

        碧姬沿著路繼續追,過了一會兒,阿德的皮包出現在路邊,但是空了。「我們得找到羊皮卷軸,不然就不知道接下來的任務了!」

        碧姬感到了阿德的焦急,加緊追蹤速度。很快,眼前出現兩個麵包行走在路上,還唱著歌:「麵包麵包我喜歡吃!……」碧姬從它們旁邊掠過,阿德用普拉克刺了兩下子,把麵包叉在劍上,立刻有兩個小妖精大叫著從麵包下飛出來逃走了。阿德把劍伸到碧姬嘴邊,碧姬叼了一個,阿德自己吃了一個,不停蹄的往前趕。小妖精們在後面大叫著:「強盜!強盜!」

        接下來,阿德的上衣一塊塊出現在路邊,阿德心疼得不得了,因為鏈甲是威恩送的禮物,現在被肢解成這樣子,一個環一個片的,隨著裡面布衣的碎布片丟得到處都是,更讓阿德抓狂的是,很快褲子的碎片也出現了。阿德怒火中燒,這下得光著回去了。

        終於,罪魁禍首出現了——一個單獨的雌性小妖精出現在眼前,仍有半條褲子拖在她手裡,用和麵包之歌相同的音調唱著:「褲子褲子我喜歡撕……」

        阿德氣得夠嗆:「給我站住!」

        那小妖精回頭瞧見阿德氣勢洶洶的衝了過來,竟然還理直氣壯的饒了兩句:「我撕我的東西,管你什麼事!」隨即發現阿德光著坐在獨角馬背上,立刻意識到不妥:「是你的嗎?」

        阿德點點頭。

        小妖精:「你看那邊……」

        阿德:「老套啦!」

        小妖精:「雷擊!」

        立刻有一個不小的雷劈下來,但是碧姬的抗雷性發揮了作用,雷電全被頭上的犄角吸走,阿德端端正正坐在馬背上,只是下了一跳。

        小妖精又拿了一根小樹枝飛到阿德頭上:「死吧!必殺!」

        阿德實在搞不懂這小妖精,大概是缺根筋吧!褲子被扔在地上,確切地說,只是一個褲頭了。阿德用劍把褲頭挑起來,不慌不忙地把褲腿繫上,像捕蟲網一樣一下把小妖精兜了進去。

        「放我出去!」小妖精在裡面拚命掙扎:「我有黑暗恐懼症!救命啊!」

        「吵死了!」阿德把普拉克穿進去,劍身的紅寶石發出一點微光,讓小妖精安靜了一下,但是小妖精又說:「放我出去!我餓死了!需要吃的!」阿德塞了一小塊麵包進去,使小妖精安靜了一下,但是小妖精再次大喊起來:「這麼臭怎麼吃呀!空氣實在不好,我要方便一下!」

        阿德:「我有辦法解決!」將普拉克連包袱在樹上輕輕拍了一下,頓時安靜了。

        「碧姬,我們回鎮上怎麼樣?我們需要衣服和食物,有很多比麵包還好吃的東西呢!」

        碧姬應了一聲,開始向鎮上奔去:「丟了任務卷軸不要緊嗎?」

        「沒關係,我們有人質。實在不行找醫生再去向西路達問一聲。」

        阿德把暈掉的小妖精拿出來看了看,發覺這一隻和其它的不太一樣,因為別的都是一對蝴蝶翅膀,而這一隻是透明的四片蜻蜓翅膀,長的相當好看,黑頭髮,還帶著一點兒頭飾。阿德把它包回褲頭,用劍挑著,像扛著包袱一樣回到了鎮裡。

        阿德的歸來在鎮上引起了大轟動,人們爭先恐後來觀賞獨角馬,使碧姬感到很害羞。獨角馬原本就是內向的動物,碧姬躲在阿德身後不肯讓人碰到。

        「哈!諾曼殿下,您今天的穿著是最時髦的一件了!」賽德裡克笑瞇瞇的盯著阿德。肯立刻取來一套乾淨的衣服給阿德:「閉嘴,死老頭,皮癢了吧!」

        賽德裡克對肯的蠻橫早習以為常,阿德帶回的小妖精倒使他大吃了一驚:「這,黑髮歐拉博得!你怎麼弄到的?還沒簽約,快簽約!」

        「老闆,你知道她的來歷?」

        「歐拉博得是森林妖精的王族,擁有雷系魔法和強大的探測力,能發現各種隱藏的陷阱和寶藏,許多高級騎士都希望得到一隻,用來在探險時躲避陷阱,猶太商人則用她來尋寶,總之,這是好東西,黑髮更是難得一見,又傳說,救世主總是隨著黑髮歐拉博得出現。趕快簽約!」

        「有沒有這麼離譜啊!救世主?簽了約不但得日夜被她吵,還要拚命去救世,划不來啊!」

        「喔,她很吵嗎?那確實,划不來,」賽德裡克出奇地理解:「我就是因為我老婆太吵,才來這裡發大財……總之,先關起來吧!」賽德裡克找了一個金籠子,竟然很合適:「以前是裝蟈蟈兒的,應該很合適,夠重夠結實,反正都是很吵的東西……」

        阿德謝了賽德裡克,把歐拉博得關好,拎著去找辛迪。

        「辛迪!我帶新馬子回來了!」

        「親愛的……這馬為什麼咬我?」

        「呃,簡單的說,碧姬是一匹母馬。」

        「哇,真漂亮,真的是獨角馬!和名字一樣美呢!真可愛!還會妒嫉!吃胡蘿蔔吧!」

        「不,要喂高級麵包。」

        「喔,果醬麵包,再加上葡萄酒怎麼樣?」

        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碧姬是很單純的,在誇獎和美食的誘惑下,登時對辛迪大為友善。

        「親愛的,看看這個……」辛迪拿出一副盔甲的樣品,「這是樣品,怎麼樣?我們的冶鐵技術比別家高超很多,再加上你所說的風箱技術,可以煉出非常結實的鋼鐵,不用那麼臃腫就可以很結實。花紋是這樣的……」

        「謝謝,甜心,不過一定的重量還是要的,不然武器太重不方便站穩。此外,盡量讓關節靈活,適當用些皮甲材料……喔,對了,」阿德取出家徽,「我要一個大盾,花紋按這個……」

        「這……金雀花王朝,你真的是王子?」

        「別問了,王子娶不了鐵匠,你不會希望的。」

        「別逗了,如果你真的當了國王,我就改行放羊不就行了!國王要娶牧羊姑娘,誰也管不著!」

        「唉!不是那麼方便的!」阿德簡單說了以前不曾告訴辛迪的部分,「我不能像個流浪漢去質問我的父親,所以我一定要成為騎士!」

        辛迪和碧姬靜靜地聽著,籠子裡的黑髮歐拉博得不知何時醒了,聽了一會兒故事,發表了意見:「後來呢?對了,可不可以也給我一份兒麵包和葡萄酒?」

        阿德笑吟吟:「不行!」

        「哇!為什麼!差別待遇!」

        「你是囚犯吶!還沒有賠我衣服呢!」阿德對妖精們的厚臉皮感到好笑,但黑髮歐拉博得給她的感覺又很可愛,傻乎乎的。

        「你也把我打暈啊!我只是撕了你的褲子而已,應該扯平了!那種聲音真的很好聽!我忍不住啊。」歐拉博得認為不公平,據理力爭。

        「喔,可是我光著回到鎮上,你也脫光公平一下如何?」阿德被勾起了童心,決定逗一逗她。

        「等一等!」歐拉博得慌了,「我給你幹活兒還債……」

        「撕褲子的聲音真的那麼好聽嗎?」

        「當然……不,我的衣服撕不出那麼好聽,啊,啊,我給你唱歌吧?我是一隻小鴨子,咿呀咿呀唷……」

        「親愛的,你嚇著她了。」辛迪有點兒心軟。

        阿德卻似乎有所發現,沉思不語。

        「是被我的歌聲感化嗎?該放我回去吧?」

        「還不行,等一下。」阿德找了一條辛迪的花裙子,蓋在籠子上,拎起來獨自走了出去,「你們先歇一會兒,我就回來。」

        歐拉博得覺得光線柔和起來,沒有人注視,也不再害怕了。過了一會兒,阿德似乎把籠子掛在了樹枝上,四周有花香傳來,但是也有一點兒陰森森的寒氣襲來,使她感覺有一點兒不舒暢。

        「再唱一次吧,認真一點兒。」

        「我是一隻小鴨子……」

        「換一首,要音調柔和的,拜託了,事後我給你自由,還請你大吃一頓。」

        「可是我唱那一首最拿手的……」

        「好好想想,拜託了。」

        歐拉博得對阿德的態度感到驚奇,她想了一會兒,選了一首,認真地唱了起來。真正優美的聲音從籠子裡傳了出來,歐拉博得的聲音很大,和她的身體尺寸很不相符。這是一首描寫月亮和純潔愛情的歌,是精靈族的歌曲,曾經廣為流傳。歌聲婉轉悠揚,像琴弦彈在人的靈魂深處,四周的一切似乎都靜了下來,都在聆聽這次難得的佳音。

        「真美!除了息坦唱的,還沒聽到過這樣的歌,除了息坦誰也跳不了合適的舞蹈!好久沒聽到這樣的歌了!真想念她呀!還有春梅,祖穆爾德,我一定得快一點兒,早日和她們團聚!」歌聲喚起了阿德大量的回憶,讓他如醉如癡。

        歐拉博得的歌唱了很久,唱到盡情的時候,寒氣漸漸消散了。當歌聲停下來的時候,阿德一把扯下了照在籠子上的裙紗,強烈的陽光使她暫時睜不開眼睛。「啊——!」當她看清眼前的景色時,不禁吃了一驚——整個兒山丘碑林叢立,都是簡陋的墳墓,一眼望不到邊,十字架和荊棘是這裡僅有的景色。

        「你看,只要認真,你可以唱得非常好。」阿德打開了籠子門,「他們也很滿意呢!」

        「躺在這裡的勇士們哪,不管你們是為什麼到下,都安息吧!這是我這個過客唯一能為你們做的了……」隨著阿德得告慰聲,薔薇花無聲地開放了,荊棘散開,陽光照射在每一塊兒墓碑上,聚集在墳場的陰寒之氣一掃而空,只剩下薔薇花的香氣充滿了整個山頭。

        「這是我做的?」獲得了自由的歐拉博得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這真的是我做的?」

        「是啊!你的歌聲帶有聖潔的力量。」阿德點了點頭:「了不起的小傢伙……回去吧,不要忘記今天唱歌的感覺,祝你永遠是個快樂的小妖精!」

        「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

        「我怕忘記這種感覺……」

        「別擔心,種子一經播下,就會像這薔薇花一般堅強的生長。今後就讓山林裡佈滿你的歌聲吧——這比撕褲子好聽多了!」

        「可是,可是,……」

        「又怎麼啦?」

        「你,你還沒給我答應的麵包和葡萄酒!」

        「好吧!」阿德笑了,「如果你還不想走,就和我一起來吧,只是,吃了我這碗飯之後,也許會很辛苦……」

        歐拉博得高興地跟著阿德走了。

        「我叫伯蓮娜塔下麗路嗚格米露露。」

        「……很好聽,叫我德」

        「叫我露露!」

        「好多了!」

        望著兩人遠去的背影,全身罩著黑紗的醫生從薔薇花從後面緩緩走了出來,輕輕地說著:「謝謝,謝謝了……」聲音竟有些哽咽。

        「真好吃!真好吃!」

        旅館裡,露露和碧姬大吃大喝,吃相很不雅,人們不由得議論紛紛。阿德,辛迪和肯面面相覷,賽德裡克卻相當高興:「多吃點兒,再加點酒吧?」

        「賽德裡克,結賬吧!」阿德苦笑了一陣,露露吃得再多也有限,碧姬可是喝了一整桶葡萄酒,此刻兩個都肚滾溜圓,醉成爛泥。

        「好!今天為不俗的客人讓路!歐拉博得和獨角馬兩位,全餐半價,附送馬房一間!」塞德裡克大聲宣佈。

        「嗯,謝了,不過馬房就不必了。」阿德把露露放進口袋裡,大喝一聲,把碧姬整個兒扛在肩上,往樓上走去:「她們睡客房,喝酒的客人怎麼能睡馬房,有損聲譽喲,塞德裡克。」

        「喔,有道理!」塞德裡克爽朗地哈哈大笑。

        「小心點呀!」辛迪微笑著向他們揮手。

        兩天後,阿德告別了辛迪,再次進入了森林。

        「嗚……頭好疼!」露露終於還是醒了,碧姬跑起來有一點兒搖晃。

        「你們兩個,知道厲害,下次就收斂一點兒!」

        「知道知道!」露露飛到阿德肩膀上:「不過你和辛迪整晚在幹什麼?很吵的!」

        「哇,你不是醉的嗎?」

        「我是歐拉博得啊!睡著也聽得到聲音的!」

        「……我們在……練腹肌,對,練腹肌。下次給你開單間好了。現在帶我去找我的東西!精神點兒!」

        「去哪找?」

        「當然是你家!你家!我的東西都被你們搬走了!」

        「放心!」露露飛到碧姬頭上:「我來帶路……只是你的東西為什麼扔在地上?」

        「呃,那也是為了腹肌……」

        兩小時後——「現在應該……(偷偷看一下地圖)對了,像是往東,往東……」

        「你真的是歐拉博得嗎?」

        「當然!只不過我的身份尊貴,很少自己外出而已!你給我點信心好嗎?」

        晚上——「我們到底在哪裡?」

        「呃,太黑了,地圖看不清……哇!你們不能丟下我!」

        「大笨蛋!」

        「別吵了,我知道在哪!」碧姬突然發話了,「先去我家吧!快到了!」

        碧姬的家是一個不錯的山洞,只是此刻似乎有人在——「哇,這個山洞怎麼會有這麼多好東西,快搬,搬……」「公主的下落怎麼辦?」「別擔心,大王看見這些就會諒解的……再說公主也不一定就是被抓走了,她是個天生的路癡……」

        露露的臉色變成豬肝色:「雷擊!雷擊!必殺!雷擊!」

        「哇!對不起……」不斷有小妖精被雷擊倒,餘下的倉惶逃竄。

        「哇!厲害!」阿德跳下馬背,欣賞被小妖精們相中的碧姬的財產——一根很大的蘿蔔,散了一地的蘋果,還有一隻筐子,裡面裝了一些蘑菇。「你們是搬倉鼠嗎?」

        「真丟臉,他們是些鄉下人,根本找不到值錢的東西!」

        「問題不是這個吧!露露!」

        說話間,碧姬已經緊張地衝進洞裡,在一堆乾草下刨起來,直到一顆藍寶石破土而出,才鬆了一口氣。她把藍寶石叼了過來,交到阿德手裡。

        「瞧,我都說了,它們根本找不到值錢的東西!」

        「問題不在這裡!」阿德對露露在妖精那兒所受的教育擔憂,「這是什麼?」

        「藍寶石,避雷屬性加百分之百!」碧姬又解釋了一下:「是我腹內的分泌物煉化的,你可以鑲在鎧甲上。」

        「謝謝,碧姬,變成人吧!我想親你一下!」

        露露呆呆地看著阿德親了變成人的碧姬,突然大聲說:「有什麼稀奇!我也有這樣的寶石!避風百分之百!」

        「不是撿來的吧?過來吃東西吧!」

        碧姬的收藏多半是干鮮果品,阿德有些難過,到外面殺了一隻野豬烤起來,想不到三個人都很愛吃。阿德再次證明了獨角馬是雜食動物,心裡很感慨:「以前是因為生的吃不了吧!別把腸胃搞壞才好。」露露更是誇張:「再來一塊兒!早就想咬大傢伙了!」

        「你們不是吃花粉嗎?」阿德覺得很不可思議。

        「吃花粉長得了這麼可愛嗎?不是像蝴蝶那麼瘦就是變成蜜蜂那樣的桶形。」露露只顧吃,用形象解釋得很有說服力。

        阿德顧不上理她:「碧姬,端莊……」

        第二天,在其他小妖精(前一天晚上被露露劈暈的)的帶領下,阿德順利地找到了妖精王國的棲息地——森林裡最大的橡樹林,無數的森林妖精在這裡飛翔。

        「那是王宮,也就是我家,那棵橡樹是伯克鎮,那是華省……」露露忙著介紹自己的國家,而每一棵樹不是「鎮」就是「省」,「現在不是收穫的季節,不然就請你們吃橡樹果。啊,夏克伯伯……」

        「公主,你這次迷路很久啊,用了三天……」

        「我不是迷路……」露露大叫起來。

        「客人們,謝謝你們把迷路的公主殿下送回來,我代表皇后像你們先行致意……」

        「我不是迷路,我都說了,不是迷路……」

        「那麼,請跟我來,我會向皇后殿下稟明,真不好意思,公主老是麻煩別人,下次公主再迷路的時候還請……」

        「雷電——!」

        阿德和碧姬跟著怒氣沖沖的露露向首都橡樹走去,可憐的夏克老伯轉著圈從空中落下……

        「媽媽,我回來了!我帶了朋友。」

        隨著叫聲,一隊微型儀仗隊擁簇著打扮妥當的女王出現在阿德眼前,依稀可以辨認頭上帶著王冠。兩隻小妖精拎著一隻籃子從頭頂飛過,把碎花瓣拋了一些下來。

        「遠方的客人,真抱歉露露給你們添麻煩了,這孩子老是迷路,真是的,還要人送她回來……」

        「我不是迷路——!」露露大叫著飛上了樹梢……

        「嗯,看來她在自己家確實不迷路……」阿德正和碧姬竊竊私語,王后有禮貌的言談舉止使阿德連忙跳下了馬背,敬了個禮:「尊貴的王后陛下,這只是舉手之勞。我希望能歸還我的一塊羊皮卷軸,它在我洗澡的時候被王國的居民們當作無主的物品撿走了,也許此刻正在急著尋找失主,所以我冒昧前來了,希望您能原諒我的冒昧行為……」

        王后對阿德委婉的禮貌表示讚賞,吩咐了幾聲,立刻就有幾隻小妖精向遠處的一棵橡樹飛去,遠遠地有爭吵聲傳來:「你們幹嗎拿我的新地毯?住手!我的午餐!」「混帳,是女王的命令!」

        不一會兒,侍衛們抬著一卷東西回來了,正是阿德的羊皮卷軸,只是上面沾了點蜂蜜之類的東西,有點兒粘粘的,想必是侍衛們搶奪的時候打翻了餐桌。

        「萬分感激,女王陛下!」阿德正向女王行禮,樹梢上傳來吵鬧聲:「公主,你剛迷路回來就搬餐桌幹嗎?」

        「我不是迷了路!雷擊!」

        「啊——!」隨著慘叫聲,一顆很大的鑽石從樹梢頂上砸了下來,幸虧阿德正往上看,一把接住,沒有直接鑲在頭上。

        「露露,你幹嗎把飯桌砸下來?」女王對女兒的行為很不解。

        露露喘著粗氣從樹梢上飛下來,對阿德說:「沒騙你,防風屬性加百分之百,就當是陪你褲子。我們兩清了!」

        「其實你已經不欠我什麼了,收回去吧!」

        「嗯,客人,」女王說:「還沒謝謝你們把迷路的小女送回來,請作為謝禮收下吧!」

        「我不是迷路……」露露欲哭無淚……

        「如此就卻之不恭了!非常感謝!我們告辭了,女王陛下!」阿德考慮到女王的倉庫不可能請得起他們吃午餐,所以主動告辭了。

        「歡迎你們再來!」女王微笑著送走了阿德,將臉色發青的露露帶回了宮殿。

        阿德和碧姬走在路上,打開了羊皮卷軸,一陣金光閃過,卷軸上的字變了:恭喜你完成第一個任務,現在你要降伏一隻歐拉博得,獨角馬的抗雷性能會幫助你順利完成任務。歐拉博得是森林妖精的王族,擅長雷電系魔法,本身屬性為風系,她對下一個任務至關重要,請務必達成。

        「什麼!我們在幹什麼!」阿德和碧姬都愣住了,「我們還得回去嗎?如何開口呢?早知道強行簽約就是了!現在怎麼辦?」

        妖精王國橡樹洞做成的王宮裡——「公主,您受驚了,迷路歸來很辛苦吧?請吃點東西壓壓驚!」

        露露已經沒有力氣「雷電」了,她趴在媽媽腿上,而女王正為失去了飯桌而煩惱:「先端過來吧!是什麼?」

        「新菜餚!蜂蜜裹金龜子!還有蜂蜜螞蟻,蜂蜜蚯蚓!」

        「看起來不錯!」

        「什麼!」露露掙扎著爬了起來,突然歇斯底里的叫了一聲,把女王和所有的侍女都嚇了一跳。

        「沒有麵包和葡萄酒的日子我過不了!再見了媽媽!我要去追尋我的幸福了!德——!你們等等我!」

        露露一陣風地不見了,只剩下女王和侍女們在原地發呆。

        「女王陛下,公主這次迷路好像受到了不小的刺激啊……」

        「是啊……她別又迷路才好……」

        第十一回幸福的涵義

        這一次,露露沒有迷路,因為阿德和碧姬正在林子外面徘徊,露露一出來就碰倒了他們。

        「你們在等我嗎?」露露好感動,在阿德和碧姬臉上親個不停,口中唸唸有詞:「我來了,我的麵包,我的葡萄酒,我的美味佳餚……」

        阿德和碧姬本對露露的歸來大喜過望,此刻卻不免有點擔憂:「她怎麼像是要對誰都好似的?」「不是病了吧?」「抓住她!」

        「你們這兩個忘恩負義的傢伙!真不能對你們好!」露露被塞進阿德的上衣兜裡。

        「這樣該行了吧?」阿德再次打開了卷軸,上面金光閃動,轉眼間字跡又變了:恭喜!第二個任務也完成了,接下來的任務就沒這麼容易了。歐拉博得可以帶你穿過危險的沼澤,沒有她沼澤簡直是無法克服的天險!在沼澤的另一邊,有一隻巨大的黑龍,它的脾氣非常不好,本是奧丁的鎮山之聖獸,但是漫長的歲月讓它失去了善良的心。馴服它!之後最終的試練之門將在龍窟的盡頭打開。

        「來真格的了!巨龍,這次可不好對付!我們先回鎮裡去!」阿德面對強敵,突然有一種興奮感,碧姬撒開四蹄往鎮裡跑去。

        「辛迪,盔甲怎麼樣了?」阿德直奔鐵匠鋪。

        「親愛的,你們回來了?」辛迪的生意好得不得了,「哪有這麼快的!」

        「快點吧!這次的對手是巨龍!」

        旅館的小房間裡,肯,辛迪,阿德和露露坐成一圈。

        經驗豐富的船長首先發言:「黑龍不是好對付的,一個人對付它,那是不可能的!龍的唯一弱點是它們的的心臟!此外的一切地方它們都無所謂,它們法力強大,不老不死,不畏任何魔法,我們整個兒軍團去差不多,交給我吧!瓦爾基裡的戰士會把它垛成肉醬!」

        「別鬧了!」阿德說,「我可不想用你們的生命冒險,再說要我一個人完成才有意義。」

        「那怎麼辦?」辛迪說:「我們做屠龍槍引它來個一擊必殺?」

        「哪那麼容易!它不會來的!就算我們引著它跑一天,到這裡一擊不中,鎮子就完了!露露,那只黑龍是怎樣的?」

        「嗯,它精力旺盛,龍是越老越有魔力的,而且這一隻有點不同,它曾是奧丁的心愛之物,護山聖獸,擁有無比旺盛的生命,聽說它就算受了致命傷,只要靈魂仍在就可以復活,根本是殺不死的!我看它正年輕!你不會要我也參加吧?」

        「不會!你帶我過沼澤就行了!還有什麼嗎?」

        「嗯,它很貪婪,喜歡發亮的東西。經常有騎士因為盔甲上的寶石而丟了性命,它常常飛到很遠的地方尋找寶物,我們也經常用寶石和它交換一些喜歡的東西,它的洞窟寶物不計其數,金幣鋪滿了地面。然而在金幣的外面,骷髏和骨頭架子也是一樣……」

        「夠了!辛迪,全力打造鎧甲,把這兩顆寶石用上!我要去會會它!」

        「阿德……」

        「別再說了!試練是西路達發下的,其實就是奧丁的意思!如果我輸了,奧丁自己會處理。但是我不打算輸!我要看看這傢伙到底有多強!」阿德抽出普拉克,拈著劍鋒,輕輕彈了一下。普拉克厚實的劍身沒有任何顫抖,但是仍然「噹」的響了一聲。

        三天後,阿德見到了新鎧甲。

        「試試看!」辛迪耐心地介紹自己的作品:「比普通鎧甲要貼身,顯得有點瘦,但實際上重量不減,非常結實!為了活動的方便取消了右肩甲,左臂加大型塔盾,頭盔佩鎖喉甲,十字形面窗,便於呼吸和左右視野。胸甲板放短一塊,腹部用部分皮甲代替,突出運動的便利。三角流線型胸愷,絕對抗撞!你還是試試吧!花紋可來不及了。」

        阿德試了一下,感覺非常合適,轉身靈活,頭盔貼得很緊,視野基本不受影響。左手的塔盾可以直接掛在小臂上,非常方便。阿德想起詹姆斯初亮相時的樣子,也學著大吼一聲,向前劈出一劍,然後單膝點地,仗劍倚盾,凝視前方,頓感豪情萬丈。

        「光靠劍可不行!」辛迪又取出一支騎士槍:「你最好趕緊和碧姬練習騎士槍!用劍太短了,是沒法打敗那麼巨大的傢伙的!」

        「言之有理!」阿德和鎮上的騎士公會聯繫,得到了標準的訓練場地。人們熱情地給他各種建議,告訴他騎士攻擊的技巧,還有人給他講述了不少和龍作戰的故事:「你要盡量正面和它對抗,因為它的心臟只有這時才看得見……用盾防禦它噴出的火焰,在盾和胳膊之間墊些布,防止燙傷,然後用槍刺它的心藏……」

        「你殺過龍?」

        「不,但是我曾有幾個朋友是屠龍者……不過他們都死在龍的手裡……」

        「……你教我的真的管用嗎?」

        事實證明,所用的一切屠龍技巧在這裡都不管用。當巨大的黑龍從天而降的時候,阿德發現自己犯了個非常大的錯誤——盔甲很重,跑不動……

        露露憑著天生的本能,安全地把阿德和碧姬帶到了沼澤的對岸,但是不敢再往前走了:「如果和黑龍作對,也許會危及我們一族的安全。我們還是回去吧!你這是找死!」

        「露露說得對!啊!」黑龍從天空直衝下來,從背後襲擊他們,第一回合就把阿德逼落馬下。

        「能正面殺死的那一種一定是未成年的!」眼前的傢伙像一座小山,就算騎士槍能刺進去,只怕傷害也極有限。黑龍在天空不斷盤旋,總是盡量從背後攻擊,想借用馬匹的衝擊力給它正面傷害根本是沒有機會的。

        「趕緊回到樹林裡!」

        但是黑龍瞅準機會,攔住去路,尾巴橫掃,登時把阿德連人帶馬兜得飛了起來。阿德撞斷了幾棵小樹,憑著盔甲堅固沒有受傷。碧姬站起來的時候已經有一點兒一瘸一拐,但是本能的獸性使她狂暴起來。碧姬仰天嘶叫,立刻有風暴席捲大地,黑龍被強烈的氣壓壓得暫時抬不起頭,等它緩過勁來,碧姬已經挾著風雷撞了過來,黑龍大吃一驚,想向上飛,但是風暴從上空壓下來,無法自由活動,碧姬正撞在黑龍側腹部,角部閃起雷光,竟把小山一樣的黑龍撞得飛起來。

        「嗷——!」黑龍狂叫起來,碧姬得理不饒人,運足力量再次撞去。然而黑龍低吟幾聲,風暴立刻停了,黑龍飛起來,碧姬撞了一空,阿德注意到黑龍的腹部傷口已經癒合了,但黑龍確實下意識地用爪子護著心房。黑龍咆哮著將碧姬掃到在地,上半身直立,揚起爪子向碧姬的脖子抓去。

        「機會!」阿德一直在等待,騎士槍脫手向黑龍的心房飛去,黑龍大叫一聲扶著槍身仰天栽倒。「成了!」阿德興奮地跑過去想扶起碧姬,卻看到碧姬驚慌的眼神,「什麼?」阿德還沒搞懂碧姬的意思,黑龍已經一躍而起,一柄騎士槍橫掃在阿德腰上,阿德直飛出去,翻滾著隱約看見黑龍舍下碧姬直追過來,心臟根本沒受傷。

        「愚蠢的人類,略施小計而已,納命來!」騎士槍像麻稈兒一樣在黑龍手裡變成一塊兒廢鐵。

        阿德的腹甲比較薄,要不是反應快,只怕已經腰斬了。阿德強忍疼痛,在地上翻滾,躲避黑龍的攻擊。樹林給了阿德躲閃的餘地,黑龍一時竟然打不著他。

        「可惡!」黑龍尾巴一搖,末端的骨刺竟然變成了斧狀,一擊橫掃千軍,大片樹木紛紛倒下,只剩短短的樹樁在地上。阿德平躺在地上,巨斧擦著鼻尖掃過,出了一身冷汗。黑龍清完場,攻勢不停,尾巴幾下直揮,阿德賴以藏身的大樹幹變成了幾節,木屑亂飛。阿德險險躲過,拔出普拉克在黑龍尾部斬了一劍。黑龍沒有受傷,但也疼得大叫。

        「該死的人類!化為灰燼吧!」黑龍一張嘴,阿德就知道不好,立刻把普拉克橫擋在眼前。烈焰撲面而來,幸虧普拉克上的紅寶石能吸取熱量,阿德覺得酷熱難當,但沒有受傷。

        「有意思,再看看這個!」黑龍冷笑著,突然噴出冷氣來,一瞬間雪花,冰雹一起打在阿德盔甲上。阿德的身上並沒有抗寒性能的寶物,鎧甲和盾牌都還是熱的,經冷氣一打,頓時裂成碎片四下掉落,頭盔也完蛋了。

        「啊——!」阿德身上負擔大減,立刻強忍疼痛四下跳躍,躲避攻擊。黑龍沒料到阿德突然變得如此靈活,怔了一怔,隨即加強攻勢。「阿德,冷靜!」布拉霍的聲音從劍上傳來,使阿德頭腦靈活起來,他一面躲避攻擊,一面思考對策。黑龍連番猛攻,已經有些累了。阿德看出這一點,故意激怒黑龍:「呃,黑龍,你用什麼牙膏?一會兒噴火,一會兒吐冰,沒關係嗎?」

        「冷酸靈,你管得著嗎?」黑龍本已吐著粗氣,受不了譏諷,不斷飛騰到空中,張開大口,不顧一切地噴起火來,四周的樹木均被烈焰所吞沒。阿德沉著地用劍保護著自己。不一會兒,整片森林都陷在火海之中,黑龍卻失去了阿德的蹤跡。

        「到哪兒去了?」黑龍站在一片火海中,火焰和濃煙影響了它的視線,黑龍很疲勞,熱空氣使它呼吸有一點兒不流暢,夾雜著硫磺味的濃煙依然從它的鼻孔裡冒出來。黑龍消耗過大,暫時吐不出火焰了。意識到這一點,黑龍隱隱感到有些不妙,謹慎地往回爬行。

        突然,地上大片灰塵揚起,一柄利劍從灰燼中出現,直插入它的心房,鮮血像噴泉一般湧出來。黑龍緩緩低下頭,看到阿德從灰燼中爬了起來,頭髮和衣服都被燒焦了,身上還帶著火星,雙手緊緊攥著劍柄,長長的劍直插到沒柄,血液順著劍上的血槽正飛速狂噴,將阿德整個兒染成了一個血人。黑龍狂叫一聲,一爪將阿德打飛,阿德沒有鎧甲,肋骨斷了兩根,嘴角流血,一時站不起來了。黑龍不顧胸口狂噴的鮮學,猙獰地向阿德爬去。阿德漸漸嗅到黑龍口中濃重的硫磺味,看到黑龍越來越清晰的大牙,黑龍已經張開大口向阿德咬來。

        「完了。」阿德閉上了眼,然而死亡遲遲沒有到來。阿德睜開眼,看到碧姬不知何時爬了起來,用嘴死死咬著黑龍的尾巴往後拖,嘴裡鮮血直溢,不知是黑龍的還是她的。

        「嗷——!」黑龍竟然還有力氣,尾巴一甩,碧姬飛起來,撞倒燃著火的樹幹上,昏了過去。黑龍直起身,咆哮著,將普拉克從胸口拔了出來,扔在地上,惡狠狠地盯著阿德,繼續走來。「碧姬!」阿德發出痛苦的叫聲,掙扎著,在火焰裡爬行,希望拉開和黑龍的距離,但是黑龍巨大的身體佔了上風,離阿德越來越近。阿德仰天望著黑龍的頭,那目光中流露出的仇恨讓他不寒而慄,危急萬分的時刻,一片烏雲出現在黑龍的頭頂。

        「那是什麼……」阿德的心中升起一絲希望。

        「在這裡!」露露的聲音從上空傳來,不計其數的森林妖精組成了一大片烏雲,越過火海而來,遮蔽了天空。

        「快跑!」阿德無力地向露露大喊,「別管我,你們不是對手!快跑……」阿德很清楚,劍的長度太短了,沒能給黑龍足夠的傷害,黑龍只要休息片刻,法力恢復,就能慢慢好轉。

        但是露露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大喊一聲:「攻擊!」小妖精們立刻前仆後繼地衝上來。黑龍大聲狂叫:「想不到還有你們的份!都死吧!」想噴火,但是什麼也沒噴出來,剛才的消耗確實太大了,一瞬間,黑龍的整個兒頭部已經被小妖精們完全圍住。

        幾百隻小妖精把阿德搬了起來,往稍遠的地方挪了挪。「你沒事吧?」露露關心地問。

        「我沒事兒!它不怕你們的魔法!你們還是快走吧!」阿德有些急了。

        「你還是乖乖地看著吧!不能噴火的龍對我們來說和一隻蛆沒什麼區別!」

        「什麼?」阿德抬頭望去,只見數以萬計的小妖精抓住黑龍的翅膀不放,讓黑龍不能猛烈地拍打翅膀,其餘的在黑龍的頭附近一面躲閃,一面拚命拍打翅膀,阿德可以感到空氣中起了微妙的變化,四周的火焰竟有熄滅的趨勢。

        「你們在幹什麼?」阿德驚訝得張大了嘴。妖精們什麼也沒做,但是黑龍掙扎的速度越來越慢,像哮喘一樣拚命喘著粗氣,陽光在黑龍的頭部竟然漸漸產生了一團黑洞,包住了黑龍的頭。

        「這叫真空攻擊!可不是魔法!」露露驕傲地說。

        阿德明白了,妖精們將空氣從裡向外不斷驅趕,使空氣飛速流動,由於對流壓力和空氣粘滯力產生了真空,曾聽說蜜蜂可以用這種技術殺死老鼠,想不到不可一世的黑龍現在也將倒在巴掌大的小妖精面前。

        黑龍只支持了一頓飯的功夫,就轟然倒下了,妖精們散開的時候,阿德看到黑龍的頭部因為真空產生的寒冷整個兒蒙了一層白霜,黑龍還活著,身軀不停抽搐,只剩一口氣了。

        阿德緩緩對黑龍說:「投降吧,只要你臣服於我,就可以活命!」

        「你做夢!」黑龍怨毒地望著阿德,突然身上冒出了火焰,整個兒身軀劇烈地燃燒了起來,發出青色的火焰。所有的小妖精都嚇了一跳,飛速向四周散開。

        「寧願死嗎?」阿德非常惋惜:「奧丁——!這樣驕傲的生物,你怎麼能讓我降伏呢?」

        小妖精們紛紛吵鬧起來:「真是的,完了沒有呀……」

        「好了好了……」露露大聲說:「它的東西歸我們了,大家盡量搬……」

        阿德正在為巨龍哀悼,聞言愣住了:「你們是為這個才來的?」

        「那你以為我用什麼說服這麼多兵馬來和黑龍作對?正義嗎?白癡——!」

        妖精們已經歡呼著向黑龍的傢俬湧去,阿德笑了,又是死裡逃生,他問露露:「你怎麼不去?」

        「我走了誰管你呀!別老問幼稚的問題!」

        「謝謝!」阿德凝望著這位只有巴掌大的夥伴,覺得她說不出的可愛,以往只知道她貪吃,嬌慣,迷迷糊糊,然而現在事實證明她是可以信任的夥伴,也許她一直都有優點,只是由於太過小看不曾發現罷了。

        「你怎麼又客氣起來了……」露露有點兒不好意思。

        「很少見你臉紅誒……」

        「你想死啊!」

        正說笑著,空氣中突然傳來一絲寒氣,阿德和所有的小妖精都發覺了異常,紛紛回頭望去,恐怖的景象使他們說不出話來——黑龍身上的火焰已經熄滅了,一副巨大的骨架中從那裡站起來,強烈的寒氣不斷散發出來,整片森林籠罩在寒氣中,火焰紛紛熄滅,繼而被霜雪覆蓋。剛剛的熱空氣受冷,突然變成了冰雹,隨著大雨砸下來,而大雨很快變成了暴雪,一雙陰森森的眼睛在風雪中盯著阿德,阿德很熟悉這怨毒的眼神……

        一根骨刺從黑龍身上飛出,直插進阿德腹中,阿德的慘叫聲劃破了被恐懼禁錮的寂靜。骨刺又從阿德身上飛出,回到了黑龍身上原來的位置,只剩下一個大洞在阿德的腹部,但是沒有血流出,傷口的血竟然被凍成了冰。阿德已經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識。

        「愚蠢!我是奧丁的聖獸!只要奧丁神殿不倒,我的靈魂就不會消散!我是永生不死的!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重造我的身軀,當然,代價是生者的血肉!現在,你們統統死吧!」

        在黑龍的咆哮聲中,妖精們不斷被凍僵,紛紛落下。露露焦急地趴在阿德臉上,也已經快不行了。

        「小姑娘!小姑娘!」

        「誰在叫我?」

        「在這裡!地上!我是普拉克之劍!他快死了!」

        「我知道,我感到了生命的流逝。」

        「快幫幫他!」

        「我沒辦法……我也快不行了……」

        「我有辦法!把我搬到他的手中!」

        「開玩笑,你有三百六十斤……」

        「想想辦法……」

        「好吧!」露露拚命思索,但是寒冷讓她的腦子僵硬。「你肯定可以救他嗎?」

        「是的,還可以打敗那傢伙!」

        「賭一把,接下來就全靠你了!」露露趴在阿德臉上,大聲說:「以最愛美的女神之名,簽訂契約吧!」說完,向阿德得嘴唇上吻了下去,「完全奉獻我的生命,我的靈魂,合二為一……」

        淡淡的金光在阿德和露露身上籠罩,阿德逐漸消失了,只剩下露露跌跌撞撞地朝普拉克飛去,鮮血竟然從露露的腹部流下來,一滴滴灑在潔白的雪地裡,猶如紅莓花兒在盛開。短短的十幾米,現在卻好像非常遙遠。

        「你在幹什麼!」黑龍發現了異常,咆哮著趕過來。

        露露終於到達了目標,普拉克之劍就在眼前。露露跌落在旁邊,掙扎著,扶到了劍柄:「召喚,我的主人,德!」

        阿德從新出現在雪地裡,普拉克之劍就在他的手下,露露趴在他的胸口,血不斷流出來,染紅了阿德的胸襟。「劍魂!你要是說大話,我可不饒你!」露露微笑著,昏死過去。

        阿德又回到了那個熟悉的地方,在這漆黑的寧靜之地,他曾不止一次快樂地和布拉霍交談。

        「布拉霍,是你嗎?我不行了,這次你出的是個餿主意呢。」

        「振作一點!阿德!還不到絕望的時候!你還沒有發揮你的力量,不能就這樣死去!勇氣!記得嗎?勇氣!你做的很好,保住了勇氣。現在,使我該實現諾言,幫你一把的時候了……拿去吧!我的力量,我的經驗,我的靈魂之力將同你合而為一……」

        「不,布拉霍……布拉霍——!」

        力量源源不斷地湧入阿德的軀體,在身體裡狂暴地激盪著。布拉霍傳奇的一生在阿德腦中不斷閃過,一瞬間,又彷彿是過了百年。黑龍吃驚地看到阿德的身體被紅蓮的火焰所包圍,傷口已不復存在,正是所謂的浴火重生。

        「永別了,阿德,我幾百年來唯一的朋友,不要難過,要把這當作一種幸福,雖然擁有是幸福的,但是,如果是因為愛,失去的話也不錯……」

        「你這個傻瓜!」阿德緩緩坐了起來,一滴淚珠順著臉頰滑落,但是他不願意擦,「這算哪門子幸福啊!」阿德將露露捧起來,小心地放進上衣袋裡,提著劍緩緩站了起來。

        「如果你現在臣服的話,趕緊解除冰凍,我還可以原諒你!」

        黑龍用咆哮作為回答,雷霆般撲了過來。

        阿德宛如雕像,彷彿思想在遙遠的地方。「結束了!」黑龍感到自己的牙齒已經碰觸到對手的身軀,卻隱隱地聽到一個聲音:「聖炎屠龍斬!」

        「咕嗷——!」黑龍發現自己的視野不斷旋轉,它驚異地看見自己的身軀在阿德面前土崩瓦解,變成一根根帶著火焰的碎塊,許多細小的部分還未落地就化為了灰燼。當它明白自己的頭已經飛離軀幹的時候,它想悲鳴,但是發不出聲音。

        露露在阿德的口袋裡醒來:「我,我還活著……啊——!這是什麼?」

        黑龍巨大的身軀已經不復存在,實體部分全消,只剩下團黑色的幽體在旁邊不甘遊走,偶而有兩點幽光從黑霧中閃爍一番,想要再次給阿德傷害,卻已無能為力。

        「立刻解除冰凍!」

        黑龍的幽體不斷遊走,卻不肯聽從命令,除了露露之外的森林妖精已經全部被凍僵在雪地裡。

        「那麼不要怪我了,魂飛魄散吧……」阿德高舉普拉克長劍,一個劍訣的名字在他心中閃過,而手中的劍,昔日那種靈性相通的感覺已經完全感覺不倒了……「布拉霍,到最後你也只能給我留下力量而已……可我需要的是你啊……」

        「住手——!」全身黑紗的醫生出現在阿德和黑龍中間,「已經足夠了!」

        「醫生!危險!」阿德不知醫生怎麼能穿過危險的沼澤來到這裡,十分詫異,但此刻勝負未決,黑龍莫測高深,隨時有可能再次發威。

        「沒關係的,以後也不用再叫我醫生了……乖!是我……」醫生不理阿德,竟然和黑龍的幽體攀談起來,而黑龍竟然像小孩子受了委屈般「嗚嗚」地哭……

        「你到底是……」一個念頭從阿德腦海中升起,而醫生的行動完全證實了他的想法——「我就是聖女西路達!」素手揚處,黑紗退去,潔白的聖袍出現在阿德眼前,迎向陽光的是蒼白的美麗容顏,而人們除了為美麗傾倒之外,只怕都會想到這樣的問題:這樣一張絕世的容顏,已經有多久不曾見過陽光……

        西路達似乎能看透阿德的心理,悠悠的說:「快一千年了……自從我蒙上黑紗,不見天日,已經快一千年了……」她對黑龍說:「我為你找了個好地方,你同意嗎?」黑龍嗚嗚地點著頭。

        西路達對阿德說:「把你的劍給我!」阿德覺得她的話有一種讓人甘願服從的感覺,乖乖地交出了普拉克之劍。沉重的普拉克在西路達手中彷彿沒有重量,西路達一手持劍,一手由黑龍向劍身揮動,口中唱起奇異的咒文,黑龍巨大的身軀化作一縷細湮沒入劍身不見了。

        「當劍身插入一千個敵人的身軀,你就可以復活!在此之前,好好反省,效忠你的主人吧!」

        阿德從西路達手中接回長劍,紅寶石的前端靠劍鋒的部分竟然出現了龍紋,阿德哭笑不得:「西路達,您是要把我推入修羅場呀!一千個敵人的鮮血……」

        「沒那麼誇張,現在,去最後一個試練吧!」

        「我快沒命了!還練!」

        「這次沒有那麼恐怖,不會有生命危險。」

        阿德打開卷軸:最後試練,進入龍窟內傳送門的空間,取得老婆婆的認可,就可以成為騎士。

        「不是吧!先是獨角馬,然後是歐拉博得和黑龍,現在連老婆婆也要降伏?你先把我的朋友們全都救活再說!」

        「注意你的語氣!你的朋友們的生命全都掌握在婆婆手中!」西路達有一點兒發火,突然一閃不見了。

        「喂!」阿德急了,碧姬身受重傷還倒在地上,小妖精散得一地都是,「見死不救啊!」

        「德!」露露推著阿德的臉:「看那邊!」不知何時,四周的環境已經微微地起了變化。

        第十二回聖地塞倫斯

        「我還活著嗎?」碧姬有些睜不開眼,一陣陣眩暈的感覺襲來,讓她感覺不到身體的狀況。「對了,我好像在咬黑龍的尾巴,牙床出血了……阿德,阿德怎麼樣了……」一想到這裡,碧姬努力地想站起來,但是身體不聽使喚。

        「別著急,孩子,我會幫助你……」一個慈祥的聲音傳了過來,彷彿是母親的聲音,讓碧姬感到說不出的依賴,同時一股力量從地面緩緩地,柔和地傳了進來,就像水流進海棉一般自然。

        「好舒服!這就是生命的感覺嗎?」身上的傷口漸漸不疼了,碧姬清楚地感覺到被火燒焦的毛髮正不斷生出新的來,這樣奇妙的感覺畢生還是第一次。眼前漸漸亮起來了,奇異的景象讓碧姬忘記了一切——一位慈祥的老婆婆端坐著,她的頭髮不是白色也不是黑色,是彩虹的顏色。老婆婆輕輕地哼著不知名的歌,隨著歌聲她的頭微微晃動,生命的能源散發著七彩的光輝,順著髮梢如同幾股清泉不斷注入地下。冰雪融化了,化成小溪滋潤著燒焦的植物,而植物在一瞬間重生了,地上長出草,樹枝上長出鬱鬱蔥蔥的葉子來。整個被大火吞沒的森林正逐漸恢復著生機。不時地有小妖精從地上飛起來,活躍在草叢和枝葉之間。

        「碧姬!」碧姬一扭頭,就看見阿德和露露欣喜若狂的樣子。阿德的歡喜的淚水順著臉頰毫不吝嗇地淌下來,一滴滴落到她的臉上,讓她覺得一切地努力都是值得。「謝謝,謝謝……」阿德嗚咽著,緊緊抱住碧姬的脖子,有一點兒語無倫次,而碧姬則輕輕地用舌頭舔著阿德臉上的眼淚。

        「老婆婆,真不知該怎麼感謝您!」當老婆婆睜開眼睛的時候,阿德試圖用最恭敬的語氣說話。

        老婆婆的頭髮不再閃光了,亂糟糟的一頭白髮和普通的老太婆沒有什麼不同,臉上的皺紋給人的感覺非常慈祥。「你非常勇敢!我的孩子!」老婆婆微笑的時候,臉上的皺紋更多了,但對阿德而言,這慈祥的皺紋只能增加他的恭敬之情。

        「婆婆,我叫阿德!您是神靈嗎?」

        「呵呵……這世界上哪有神靈啊!我有一個不錯的孩子,他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神仙也是人變的,你明白嗎?」

        「可是,說這話的不是佛陀釋迦牟尼嗎?您是……」

        「啊,在東方,人們叫我西王母,在西方,人們叫我地母該亞,我是一個真正的老傢伙……」

        「您就是眾神之母該亞?」阿德驚訝得有一種衝動想要趴在地上膜拜。

        「我不是說了!沒有什麼神!只是我的孩子們有一些特別強而已。你也可以和他們一樣強的!不提這個,你還打算繼續你的試練嗎?」

        「您是說……您對我認可嗎?」

        「我的認可無關緊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的認可。你認可自己嗎?」

        「……不清楚。是布拉霍引導我來到這裡。他認可我,我想我應該認可我自己。現在,我也希望您能認可我。」

        「布拉霍嗎……他是個好孩子,但是運氣不好……好吧!如果你想得到我的承認,就來龍窟的傳送門吧!我在我的世界裡等你!也許要挺長的時間,你願意嗎?」

        「能得到您的指點求之不得!」

        「說什麼傻話!你也是我的孩子呀!」該亞說著不見了。

        阿德興奮地望著四周,小妖精們正浩浩蕩蕩地飛進黑龍的洞窟。「我們也過去看看吧!」阿德帶著碧姬和露露向洞窟走去。

        洞窟裡的景像當真十分驚人。阿德沿著山壁走了很遠,每隔一段都有天窗透氣或提供光線,黑龍把這裡加工得非常舒適,又乾燥又平整。當他們來到洞窟的深處,金黃的光芒甚至有一點兒晃眼。數不清的金幣和寶物堆成了山,可以看出黑龍平時是把這裡當作床鋪的。森林妖精正忙著在各個地方找自己喜歡的東西。

        「露露,你怎麼可以騙我們!」幾隻先進來的小妖精怒氣沖沖:「這裡根本沒有什麼好東西!有許多根本是我們給老龍的!沒有麵包!沒有葡萄酒!老龍根本是個窮光蛋!」

        「等一下!」阿德很感興趣:「你們以前和老龍換什麼?」

        「嗯,老龍很喜歡閃光的東西,所以我們收集了許多,有時老龍會拿一些奇怪的東西來和我們交換,像是餅乾,葡萄乾,柿餅什麼的,露露跟我們說這裡一定有大量麵包和葡萄酒,我們才來的!騙人!什麼也沒有!」

        「你們根本是土老冒!」露露也毫不客氣,頓時爭吵起來。

        「這些就是寶物……」

        「什麼寶物!不能用也不能吃……」

        「……」

        阿德糊塗了,黑龍會做糕點?曬柿餅和葡萄乾?

        「黑龍,你會做柿餅嗎?」

        「廢話!我只會做肉餅!當然是順便搶來的!」黑龍的聲音從劍裡傳來。

        「澳,真簡單。」阿德豁然開朗:「你們別吵了!我保證你們可以按期得到麵包和葡萄酒!」

        「你騙人!」

        「不騙你們!我來安排,聽我說!每次你們拿一枚!可以和人類交換一百塊麵包或是半桶葡萄酒!」

        「啊,這麼多……」妖精們紛紛交頭接耳。

        「我會安排可靠的人類和你們接觸!你們可以放心!」

        「那我們就相信你!」一位妖精頭領出面作了表示。

        「根本是一群土老冒!」露露撅著嘴,相當看不起他們的樣子。

        「你們先回去吧,我保證明天開始你們會有很多好吃的東西!可是,你們有沒有誰見到傳送門?」

        「什麼傳送門?沒見過!」妖精們交流了一番,得出了結論:「這裡除了破銅爛鐵就是骨頭,沒有任何和傳送門相似的東西。」

        阿德很失望,這時候,金幣堆裡有一件物事引起了他的注意:「這是什麼?怎麼會有一枚七十七輝輪?」確認了手裡的東西,阿德很詫異,七十七輝輪實際上是西路達的東西,黑龍不會不知道,難道它貪心到殺死人類搶奪金環?

        「大家幫幫忙!幫我把金子挪一挪!發現這個就撿出來!拜託了!」

        妖精們很不情願地:「好吧,看在麵包份上……」

        露露已經受不了了:「當我死了嗎?雷擊——!雷擊——!快給我幹——!」

        「公主!你怎麼可以吃裡爬外……哇——!」幾萬隻森林妖精立刻忙碌起來,一會兒,金幣就被挪到了一邊,剩下許多非金幣的寶物散置在地上。

        「十七,十八,十九……二十!」阿德驚異地發現,正好是失蹤的二十枚!

        「黑龍,是你殺死了這些金環的主人嗎?」

        「這些……不是!是西路達送給我的!」

        「你敢發誓?」

        「當然,我殺的人多了,沒必要為這一點撒謊。」

        阿德認為黑龍說的有理,但是這樣一來,就很費解了,西路達為什麼要這樣做呢?故意讓人們收集不齊嗎?無法產生旋風騎士對她有什麼好處呢?當初不是她定下這規矩的嗎?阿德想不通。

        「啊,魔法陣!找到了!」露露的驚叫聲把阿德從沉思中拉了回來。

        「咦,真的!」金幣被挪開的地方,彷彿是感應到了生者的氣息,一個圓形的圖案漸漸浮現出來了。「這,金幣是故意放在這兒的吧!黑龍,你的任務是守護這裡嗎?」

        「是的!幾千年了!」

        「幹嗎不早說!」

        「你有問過嗎?隨便處理我的財產!我幹嗎對殺死我的傢伙那麼熱心!」

        「你打算一萬年後再復活嗎?再不悔過我把你埋起來!怎麼用?」

        「站上去就好!」

        阿德點點頭,對露露和碧姬說:「你們回鎮上去,和辛迪說一聲,讓她安排給森林妖精一族購買食品。你們就在那兒等我!我可能需要很久,讓肯先回國吧!可以捎一些金幣回去給威恩,他會很需要。」

        「威恩是誰?」

        「可靠的朋友!金幣在這裡很安全,不要拿到城裡,需要多少運多少,注意保密。反正只有你們能越過沼澤。」

        於是,簡短但是依依不捨的告別之後,阿德獨自踏入了試練之門。魔法陣發出光芒,阿德感到身體似乎被不斷地穿透,眼前的景物一陣模糊,瞬間來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說奇怪,是因為這裡什麼也沒有,除了空曠,還是空曠,此外沒有一個詞好形容。一望無際,有的只是岩石。沒有太陽,但是很明亮,是晴朗的白天,微風輕輕吹著,一條小溪緩緩流過,也是上不見頭,下不見尾,不知有多長。地上沒有任何植物,連一株草都沒有,當然更不可能有動物。阿德跑到小溪那裡,水清澈得要命,所謂地至穢則生物,水至清則無魚,果然是至理名言,裡面沒有水草,沒有一塊兒苔蘚,當然也就沒有魚蝦了。阿德謹慎地嘗了一口,水很好喝,沒有任何異常。這樣一塊氣候宜人的好地方,竟然沒有任何的生氣,完全是死地,阿德心中隱隱感到了一些不安,人畢竟是群體動物啊!

        「你來了!」地母該亞突然出現在身後,阿德嚇了一跳,「您怎麼神出鬼沒啊!」

        「喔,你找到這些金環了!」

        「怎麼,您知道七十七輝輪?婆婆,把您知道的告訴我吧!」

        「說起來,話就長了,這關係到西路達的小秘密,我可不能隨便告訴別人,你打算把這二十枚怎麼辦?」

        「不知道,現在可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了,帶回鎮上說不定不好,而且竟然是西路達把它們丟在龍窟裡,我想西路達有她自己的想法,所以不敢貿然決定。婆婆,您告訴我好不好?」

        「這樣啊,那你保證直接把它們還給西路達!」

        「我保證!」

        「那我就告訴你……這是挺久的事了,大約一千幾百年前,西路達出生在冰島的一個村子裡,六歲就被選出來侍奉奧丁,她美貌異常,聰明伶俐,十二歲就成了聖女。由於上一任聖女生活得不快樂,又死於聖戰,奧丁很內疚,在西路達侍奉了他十年後,奧丁就希望她嫁人,過幸福的生活。這本沒有什麼不好,但消息傳出,竟然有七十七位在聖戰中立下大功的勇士一起來奧丁神殿求婚,他們當中有國王,有王子,個個是儀表堂堂的勇者,年齡也都很適合。奧丁很為難,叫西路達自己決定。可是西路達並不想離開奧丁,因為奧丁並沒有安排下一位接班人,今後也許永遠也不會有人直接侍奉他了。西路達出了一個主意,叫人鑄了七十七個金環,稱作七十七輝輪,分給每一個想向她求婚的人,表示嫁給他們當中最英勇的人,這個人必須擊敗其他對手,取得所有金環,想讓他們知難而退,無果而終。誰知,還不到一天,慘劇就發生了,一夜之間,奧丁神殿血流成河,七十七人互不相讓,當西路達發現的時候,最後一個人死在她懷裡,也只收集了二十枚金環。」

        「就是這二十枚?」

        「那倒不是,只是數量上的巧合。西路達傷心欲絕,想要去死,奧丁制止了她,就這樣,西路達繼續留在奧丁身邊,而七十七輝輪被她隨著死者埋在了山下。誰知,金環被盜墓,而爭鬥也沒有停止,不知是從哪兒傳出七十七武士為西路達決鬥的事,人們爭先恐後地為金環而戰,不知死了多少人,性質已經完全變了。幾百年過去了,西路達沒辦法阻止狂熱的求婚者喪命。當騎士運動興起的時候,西路達想改變這種狀況,就對外宣稱獲勝者不是可以向她求婚,而是可以賜封為騎士,同時不再公開露面,她想,沒有人見到她的容貌會好一些,希望隨著騎士運動的淡漠將風波平息,誰知騎士運動一開展就如火如荼,幾百年來始終不曾淡漠,一個騎士成名了,更多的人死去。西路達內心受到了劇烈的傷害,深深悔恨。她全身蒙上黑紗,很少說話,到鎮上為受傷者醫治,希望可以減少傷亡,但是始終沒有辦法讓此事停止。後來,她想了個笨辦法,偷偷收集了二十枚金環,扔到了黑龍的洞裡,這樣,誰也沒法拿到全部金環,自然就會漸漸平息。可是,四百年過去了,旋風騎士成了傳說,前來一試身手的人卻絲毫不減。西路達贖罪一樣折磨自己,竟然將近一千年沒有見過陽光。她的頭髮變成了銀白色,面孔沒有一點兒血色,奧丁很著急,但沒有辦法。現在,你的到來終於讓她熬出頭了。對於你的產生,奧丁花了點心思,你的到來早在他意料之中,算是為侍奉自己的西路達盡到了愛護的責任。但是,你的身世絕非如此簡單,如果你能通過這次考驗,你將有機會面對面地向奧丁問個明白。如果不想知道,其實也沒什麼,一樣可以生活得很快樂。」

        阿德一直全神貫注地聽著,想不到七十七輝輪的光輝背後是西路達血淚的悲哀。當他發覺話題漸漸扯到自己身上的時候,突然想起佛陀的話,而此刻,自己正是站在世界的西北角。感覺到關鍵時刻的來臨,阿德的手因為興奮而微微顫抖。「我想知道!婆婆,您出題吧!」

        「好啊!不過你這全副武裝的樣子是不太方便的!」

        「不用打仗嗎?」阿德把二十枚金環套在普拉克劍身上,又把劍插在地上。「現在好了吧?」

        「嗯,」該亞點了點頭,「你看,那邊……」

        阿德順著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見在很遠的地方,地平線上,依稀有一個小黑點兒。「看見了吧?那兒是我的家,我在那裡等你。但是,你必須蒙上眼睛,用這個……」該亞遞給阿德一根挺長的黑布條,「如果你摘下布條,就算輸了,你明白嗎?」

        「這麼簡單?」阿德很奇怪,那屋子看不清有多大,但在這光禿禿的奇怪地方,那屋子是地平線上唯一的凸起,就算再遠,似乎一天的功夫也可以走得到。阿德暗自盤算,如果找不到方向,就順著小溪走,再沿著河岸往過找,而屋子離小溪不遠,應該不難找到。

        該亞似乎看出了阿德的心思:「別以為太簡單了!我不會給你任何幫助!拿著,以後就靠自己了!」該亞又交給阿德一隻小袋子和一把小鏟子,「袋子永遠也不會空,想怎麼用全看你自己了!」

        該亞化作一到金光不見了,只留下阿德稀裡糊塗地站在那兒。

        「這是什麼啊?」阿德打開小袋子,發現裡面是一些奇怪的種子,有的挺大,像是豆類,似乎能吃,有的很小,像是花子兒,這老婆婆,是想讓自己順道兒種點什麼吧?這地方確實有點兒太荒蕪了。「也好,我就隔上一段種點兒,刨個坑還能當記號。」

        阿德看準了方向,把黑布緊緊蒙上,大喊了一聲:「婆婆,我開始了!」

        鎮子上,辛迪大發雷霆:「這黑心短命鬼!這一下不知要多久!我還得販賣食品給森林妖精!」肯則對著一大箱寶物和金幣不知所措:「嗯,還是趕快運回去吧,如果丟了威恩陛下會殺死我,我的妹妹說不定會被送給瓦姆那混蛋當傭人,可不是鬧著玩的,但是怎麼能不讓人知道裡面是金幣呢?啊!頭疼,頭疼!」露露和碧姬倒沒有什麼牢騷,有葡萄酒天天都是好世界。

        阿德在小溪邊艱難地走著,每隔十幾米就刨個坑,撒幾粒種子進去。沒有太陽又被蒙住雙眼,阿德感覺不到自己的方向,只能依靠小溪的聲音。「我到底走了多久?」阿德憑著自身的慣性猜測,「該差不多了吧?有一天的時間了。」阿德離開小溪向一邊摸索,但是在估計的地方沒有建築物。「一定在附近!」阿德憑著自己的猜測不斷摸索,但是什麼也找不到。

        「不好了!」阿德餓著肚子摸索了大約幾天的時間,漸漸陷入了恐慌,體力和意志力都在不斷地下降,阿德很清楚,再這樣下去,他撐不了多久。他已經第十三次回到了小溪邊,幾乎是爬進小溪去喝水。「該死,我為什麼不帶些乾糧!」阿德想起了該亞的話,「袋子永遠也不會空」,阿德毫不猶豫地撿出幾顆像豆子的種子,放進嘴裡嚼起來,如果習慣了苦澀的味道,其實還可以,跟普通的豆子沒有太大區別。阿德解決了飢餓,再次冷靜下來。

        「我在沙漠裡也不曾死去,現在被困在氣候宜人的地方,竟然也會想到死,真是天大的笑話!」想到沙漠,就不由自主會想起祖穆爾德,心裡不由得感到一陣甜蜜,「如果是你,會怎麼辦?」想起聰明如同祖穆爾德,著起急來也只有選擇笨辦法,阿德笑了,笨辦法大概才是最保險的辦法吧?他一躍而起,「該亞婆婆早就猜到我得這樣做,才說需要很長時間的吧?沒關係,讓您看看什麼叫耐心。」

        於是,阿德開始了鼴鼠的生活,沒有光明,只是不停地刨坑。每隔幾步,他就刨個坑,種一枚種子。他用這種方式織成網,在廣闊的土地上逐漸確定自己的位置。也不知過了多久,挖過的地方由直線圈成方塊,然後變成「田」字,一個「田」字之後又是一個「田」字,如果有太陽升升落落的話,日子早已一天天過去了,阿德做夢都想碰到那不知是什麼樣子的建築物,然而始終也摸不到盡頭。他不敢計算自己到底挖了多久的坑,挖了多少的坑,這會讓他失去耐心。多少次,他想把蒙著眼睛的黑布摘下來,卻只有一次一次把布綁的更緊。漸漸地,種花刨坑成了他唯一的思考和行動,土壤變得親切,生活單調但不是厭煩。當鏟子壞了的時候,阿德就用手刨,而土壤從來也不曾讓他吃力或是傷到他的指甲。日子單調起來,過得也就快了。光陰的故事在阿德來說,有另一種解釋。

        「如果有一天我解放了,摘下布條,八成是熊貓,眼睛上一圈白,其餘的部分像黑炭,姑娘們長得像春梅就指著我笑,像息坦就不停祈禱,像祖穆爾德就給我竹子,像辛迪會把我關起來,碧姬大概會變成和我一樣,露露就說不好,會和我搶這僅有的一點點吃的……」阿德自我解嘲地苦笑,手卻摸到了一樣東西,是草,軟軟的,阿德聞到淡淡的植物的清新氣味,還夾雜著花香。

        「不會吧!」無數個念頭在阿德心中閃過,讓他不知所措。

        「你終於還是到了……」該亞的聲音在身邊響起,阿德對此毫無反應,因為這太不像是真的。蒙在眼上的布條自己打開了,滑落的瞬間,光芒使阿德大腦裡一片空白——眼前不是昔日空曠的死地,而是生機勃勃的樂園。奇花異草在這裡茂盛的生長,牽牛花糾纏著矮矮的灌木叢,不知名的籐蔓上結著水果,綠色的,紅色的,五彩斑斕的世界化作生命的感覺強烈地衝擊著阿德的心房,使他不得不熱淚盈眶。

        如果人不能沒有信仰而活,那麼,阿德在這片不知名的土地上找到了屬於自己的信仰。

        「這片土地是屬於你的!這裡的一草一木,每一把土壤,都承認你是這裡的主人!仔細地感受一下吧!這裡將是你的力量之源。」該亞一面微笑一面望著阿德。

        「這都是我種的?」阿德至今不能相信。「那小屋子呢?就是我們說定要我到達的地方?到哪去了?怎麼還是找不著?」

        「一開始就在你心裡呀!你看到的,只是你想要到達的地方。」

        「……您把房子給拆了吧?」

        「喔,你的悟性真得很高!」

        阿德哭笑不得:「那我到底通過沒有?」

        「現在的你認可自己嗎?」

        阿德怔了怔,堅決無比地說:「當然!」他捻起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回答道:「這就是我!」花朵立刻在他的手中盛開。

        該亞的身上發出強烈的光芒,光芒散去的時候,她看上去就是一個美貌幸福的年輕母親,她向阿德張開雙臂:「歡迎你,我的孩子,我迫不及待地認可你!」當她擁抱阿德的時候,強大的力量注入了阿德的體內,阿德感到外界的一切都在和自己共鳴,彷彿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一瞬間,天地的奧秘盡在自己掌握之中。

        「如果你累了,就在大地上躺下來,只要有土壤的地方,我就會給你力量!」該亞賜予阿德新的力量,語氣就像對待自己的小兒子。

        「這片土地有名字嗎?」阿德對這片讓自己脫胎換骨的土地有不可割捨的眷戀。

        「這裡完全聽命於你,全看你的!」

        「那麼我給它起新名字,就叫塞倫斯。」

        「寂靜之地,你想在這裡埋骨嗎?是個好地方!我可不可以有一天也埋在這裡?」

        「開玩笑,不過這片土地歡迎好園丁!真的謝謝你呢!婆婆!」

        「一起去見奧丁吧!你一定迫不及待了吧?」

        「是啊!」阿德向遠處揮手,普拉克立刻呼嘯著破空而來,自動繫在背上,二十枚金環也一枚不少地飛入手中。時空門在該亞的面前自動打開,阿德跟著該亞,來到了一個殿宇林立的空間。

        「這裡是……?」

        「是北歐諸位開闢的世界,奧丁和他的信徒們在這裡歡聚。現如今,這裡是喜愛武勇的神和英雄們都愛來的公共場所,他們在這裡分享彼此的歡欣,奧林匹斯諸神也是這裡的常客。我不過去了,你自己進去吧!」該亞消失了,大概去走訪自己的朋友了。

        阿德欣賞著這裡的風景,不時有人向他打招呼。「嗨!你來了!瓦爾基裡剛才還談過你,當初和食人魔打仗我也有看,你是死了嗎?恭喜你……」

        「如果死了可以被人恭喜,是很好的感覺吧?」阿德帶著奇怪的感覺走到了最高的地方,進入了奧丁的神殿。西路達正在那裡等他,手中捧著一束白色的百合花,大概是別人送的吧。西路達面無表情,看不出她的情緒。「你來了!跟我來吧。」西路達把花隨手插在花瓶裡,帶著阿德來到一個大廳外,「在裡面!大人和客人們都在等你!」

        「還有別人?」阿德帶著好奇的心情進入了大廳。

        「你來了!」說話的是一個高大而髮鬚皆白的強壯者,他的聲音如同洪鐘在廳堂裡迴盪:「瞧,我說過行得通,你的擔心是多餘的!天尊!」

        「天尊?」阿德發現個人很眼熟,赫然是道觀裡常常會看到的原始天尊。阿德感到自己陷入了一個大陰謀,東西方兩位重要神邸竟然在一個屋裡開會,而討論的對象是自己。

        「我是……」

        「我們知道你是誰,但你恐怕自己還不清楚。坐吧!在這眾神的會堂裡,有你的一席之地呢!」

        第十三回紫色的牽牛花

        當阿德帶著奇怪的心情忐忑不安地坐下,奧丁就開始娓娓道來:「從十幾年前我們就在盼望你的出現,你讓我們好著急。知道自己的身世嗎?」

        阿德搖了搖頭,雖然自己一直對父母缺乏常識的結合表示懷疑,但還沒考慮過被人操縱,這感覺非常不好,但是阿德盡量保持鎮定。

        「實際上,事情從幾百年前就開始了……」

        自從希伯來人在摩西帶領下建立耶路撒冷,宗教戰爭就開始了。作為所謂的神,有信徒供奉是好的。當羅馬帝國沒落的時候,奧林匹克諸神的神殿也遭到了冷落,耶穌的信徒在那裡宣傳「四海之內皆兄弟」,並得到了正式承認,本來沒有什麼可奇怪的,神和凡人各有自己的自由嘛,而且基督徒不過百分之五六。到了西元590年,羅馬教皇已經成了基督教的統一領袖,而奧林匹克諸神已經很少有信徒供奉,各位神明也不再頻繁出現在凡世,他們有更大的麻煩,因為耶和華的力量過於強大,直接威脅到他們的存在。不過問題不難解決,因為在人界之外,各次元的土地無限寬廣,總會有容身之地。眾神多半憑著神通建立有自己的世界,擁有屬於自己的次元空間,和自己的徒眾在其中生活。唯一的問題在於共有的那一塊稱為靈界的空間,是人界外最基層的空間,許多物種諸如亞人類,魔界生物都在其中生活,而且是到人界的必經之路。正當眾神為這塊重要通路大打出手的時候,伊斯蘭教又興起了,安拉,耶和華和其他神明的力量達到了平衡,為了各自的發展,只得商定靈界為公立空間,任何人不得私自佔有。

        「那麼我的塞倫斯……」

        「沒錯兒,是公立空間中一塊很小的部分,又貧瘠,一直不被耶和華和安拉所重視,但實際上是一塊挺中心的位置。」奧丁接著解釋:「你看……」

        阿德面前浮現出圖像,無數的奇怪種族正在聚集,從這個角度望去,強大的軍隊一眼望不到邊。「自從兩教的對立加強,人界的死傷逐漸增多,如果讓人們自由選擇信仰,應該是沒有太大問題的,但是隨著對抗加劇,安拉和耶和華都需要更多的信徒增強自己的力量,信仰是他們的主要力量來源。照現在狀況,以龍族為首的許多種族已經在基督教大天使米加勒帶領下向西方聚集,而以泰坦巨人為首的系列種族也開始在伊斯蘭教大天使迦伯列的帶領下向東方聚集,而且已經有一部分已經進入人界,大規模全線戰爭一觸即發。如果任由雙方火拚,結果你也想得到,人界什麼也剩不下。」

        「那麼,這些和我有什麼關係呢?」阿德頭上漸漸冒出汗來。

        「幾百年前,曾有一次秘密的會晤,幾乎除了兩教外所有的神都參加了,大家認為需要一個中立力量來維持秩序,不能偏向任何種族,將諸神在人界的活動加以限制,就像管理魚塘打撈一樣合理化,否則很快就會將人界徹底毀滅。於是,大家不斷考慮方法,母神該亞提出了建議,我們打算借助她的能力,將所有的非人界力量趕回靈界,然後將所有的次元縫隙關閉。由於所有土地都是該亞的力量成分,這完全可以做到。因此,中立力量的選取成了主要問題。」

        「我的父母結合是你們設計的?」

        「你是關心製造的過程還是結果?」

        阿德歎氣:「說結果吧!」

        「實際上諾曼一族是我的後代,而李家是天尊的弟子後代。我們將隔代遺傳因子全部轉移到了你身上,所以你雖是神族,卻不完全屬於東方或是西方,現在該亞滿意了,其他人也不會有什麼問題。你明白了嗎?」

        「我難道有選擇嗎?」阿德十分不滿。

        出乎意料,一直沉默的原始天尊發了言:「有!」那聲音在阿德耳中竟然似曾相識,「你是?」阿德感到好熟悉,他拚命搜索著自己的記憶,企圖找到答案,而一張面孔迅速浮現在腦海——「師傅?」

        「不錯!」原始天尊搖身一變,赫然是童年時期與阿德朝夕相處的老算命仙。「你竟然懷疑我教你的東西是騙人的!玉不琢不成器,沒有磨難,哪有那麼容易學會!現在怎麼樣了?」

        阿德頓時怒氣全消,恭恭敬敬地回答:「回稟師傅,剛剛有些開竅了。」

        「過來!」原始天尊把手放在阿德頭上,摸了一陣,阿德感到熱力不斷傳下來,突然腦細胞興奮起來,許多平時認為不可能的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釋,眉心一陣酸痛,竟然有了可以控制的感覺,難道……原始天尊一面繼續醍醐灌頂之法,一面慢慢吟誦:「人生如朝露易逝,百年不過如夢一場,是非功過,唯憑一心以為之。天眼既開,今後好自為之了……」

        阿德抬起頭的時候,原始天尊化作金光,不告而別了。「等等啊,師傅……」阿德心中一片混亂,不知該從何處入手為好。

        「這個性急!」奧丁也不習慣這種說走就走的作風,「他以前也老這樣!擺什麼玄虛!東方的奇怪習慣!」奧丁發著牢騷,阿德卻已經把注意力轉了過來:「我應該怎麼辦呢?您也知道,雙方都有我難以對立的因素存在,我沒有同時和兩教對抗的實力,如果加入任何一方對另一方都會有人傷心。祖穆爾德和我父親都是不可能讓步的!」

        「喔!這樣啊!」奧丁頓時明白不辭而別的好處了,暗罵原始天尊狡猾,「呃,你把妻子們都集中藏起來,別讓她們介入戰爭,等事態穩定下來……你看怎麼樣?」

        「集中起來不會發生戰爭嗎?」阿德知道奧丁算是自己的祖先,說起話來也不必顧忌。

        「應該不會吧?」

        「什麼叫應該!你不是偉大的奧丁嗎?想想辦法!」

        「這個……」奧丁抓耳撓腮,「你看那邊……」

        「老套啦!」阿德懷疑妖精一族是跟奧丁學的。然而這時,門開了,西路達面無表情地走了進來:「大人,儀式準備好了!」

        「喔!」奧丁得救了,「先去儀式吧!西路達得將你賜封為騎士,然後把文書送到各國公會。東方有句話,叫什麼來著,車到山前必有路,對,車到山前必有路,別想了,快去!快去!」

        阿德幾乎是被奧丁推著出了神殿。在神殿外的平台上,聚集了上千名形形色色的人,大多是戰士,有死的有活的,爭相議論著,猶如看戲一般:「西路達幹什麼?」「不知道,好像要賜封一個騎士稱號。」「騎士?沒搞頭,為什麼在這個地方?」「別瞎猜了,說不定有什麼特別……」

        阿德心情很怪異,先前費盡力氣想要成為騎士,現在最高的賜封儀式在神的領域舉行了,卻好像在耍猴戲,被人指指點點。西路達在人面前總是面無表情,她舉起阿德的長劍,命令阿德單膝跪下,用高昂的聲音宣佈:「奧丁神賦予我權利,而我現在使用它,賜封勇者德為旋風騎士!」說著用劍尖在阿德的兩肩各點了一下,將劍交回阿德。人們議論紛紛:「這就完了?沒看頭!我們乾脆舉行比武表演吧?」「噓!一定還有下文!啊!開始了!開始了!」人群頓時興奮起來,因為阿德半蹲在地上,伸出的手不是去接長劍,而是緊緊拉住了西路達的素手。

        「你給錯了!我想要的是最初的獎品!」阿德的手鬆開的時候,一枚刻著「七十七」的金環套在了西路達的手腕上,「把最初的獎品給我吧!西路達!」阿德抬起頭,眼睛直視著西路達,而西路達已經完全驚呆了。阿德手一用力,西路達就栽進了他的懷中,「喔!要做了!」四周傳來各種喧嘩聲,使西路達想掙扎,然而當阿德深深地吻到她的唇邊,西路達放棄了,她不想讓阿德難以下台,畢竟,在心底,她還是很感激阿德的。阿德緊緊摟著西路達纖細的腰,盡情地享受西路達的雙唇,西路達不反抗也並不合作的態度使他驚覺,當他鬆開手的時候,人群對他的勇氣報以熱烈的掌聲,口哨聲和怪叫不時響起,就像在菜市裡有人表演雜耍。

        「你會後悔的!」西路達推開阿德,向神殿走去。

        「不,西路達,你的痛苦應該結束了!我需要你!西路達!跟我走吧!」阿德毫不在乎上千名觀眾的彩聲,大聲喊著:「我在塞倫斯等你!如果你不來,我就一直等下去!」

        西路達漸漸消失在神殿裡,而阿德被興奮的人群所湮沒。

        西路達從裡面悄悄向外望著,阿德被人們擁簇著,在「喝酒」「慶祝」之類的喧嘩中遠去了。「為什麼不跟他去?」奧丁在西路達背後出現了:「害怕嗎?你去吧。我這裡不用擔心,你向照顧小孩子一樣照顧我已經很久了。」

        西路達撲進奧丁的懷裡大聲的哭泣:「我不知該怎麼辦!我沒有感覺!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淚水打濕了奧丁的胸襟,使他意識到一千幾百歲的西路達仍然只不過是個小孩子,「是我的錯嗎?」奧丁也一樣不知所措,也許,應該勇敢地把西路達推出去?

        阿德回到了塞倫斯,他感到土地的興奮,這裡的一切都迫不及待地表示對他的歡迎,昔日的死地,如今是一眼望不到邊的花園,果實纍纍的樂土。要在這裡建立家園!這樣的想法一產生就難以控制。他興奮地看著屬於自己的土地,想要找到一塊最適合蓋房子的地方。此刻對他而言,距離只是一個小問題,他想在這裡蓋一棟大屋,把妻子們都接來,有一天可以愉快地在這裡一起生活。從這裡,他可以建立到達人界各地的通道,除了這裡,所有的其它通道都將被地母該亞封閉。當他經過一從薔薇的時候,他發現有人在那兒——西路達就那樣呆呆地坐在地上,不知想些什麼,見到阿德只是瞅了一眼,沒有說話。

        阿德默默地看著她,一種男性的衝動使他用手輕輕抬起了西路達的下巴,端詳著無疑已經屬於他的戰利品。「真美!」阿德由衷地讚歎,難怪死了那麼多人,在神力的庇護下,西路達就和十八歲的姑娘一樣,怎麼看也沒有什麼地方能讓人想到她已經活了千年的悠長歲月,與眾不同的銀色長髮發著淡淡的光澤,更襯出雪白的肌膚。西路達靜靜地,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阿德,突然閉了起來。

        得到了默許,阿德將她一把抱了起來,向溪邊的開闊地帶走去,今後不會再有人為了她而喪命了,因為我必須現在佔有她!阿德把西路達輕輕放在了柔軟的地方,輕輕解開了她的衣衫。西路達緊閉著雙眼,睫毛微微顫動著,阿德的手在她身上不斷遊走,時而撫摸雙峰,時而揉搓臀部,雪白的軀體在光芒下就像獅子口下待宰的羔羊。四周地植物靜靜地長起來,彷彿在偷看,又彷彿要為兩個人防風遮掩。

        「不可能!」阿德大叫起來,他已經努力了兩個小時,西路達依然和剛開始的時候一樣,沒有任何興奮的跡象。此刻,西路達被他的喊聲嚇到,睜開眼靜靜地看著他,不知發生了什麼。阿德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西路達很合作,接吻就張嘴,不管自己怎麼做都不阻止,如果換成別人早就哀叫連連,興奮不已,西路達卻很鎮定,不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連溪谷中都一點兒沒有反應,汗都不曾出過一滴。

        「在戲弄我嗎?」阿德望著西路達不知所措的大眼睛,推翻了這種想法,難道自己是個沒用的男人?受不了了!「你忍著點兒,我要進去了!」西路達點了點頭,阿德緊緊壓住她的雙腿,擺穩姿勢,強行插了進去。西路達疼得渾身冒出細細的虛汗,卻仍然咬緊嘴唇,不吭一聲。阿德突破關卡,勉強運動了幾下,立刻有很多血漬隨著流了出來。西路達明明是貞節的處女,身體卻沒有任何反應,阿德感到巨大的阻力,簡直像是在走旱道,再奮力插上幾下,西路達的嘴唇已經咬出血來。阿德再也做不下去了,他捧起西路達的臉,用略帶哭腔的聲音問:「西路達,你不愛我嗎?不愛我嗎?」

        西路達沒有回答,已經昏了過去。

        「西路達!天哪!誰能幫幫我!」阿德受不了了,仰天大叫起來。

        「怎麼啦?德,我來幫你!」隨著叫喊,露露出現在身邊。

        「哇!沒什麼!只是隨便喊喊!你怎麼來了?」阿德沒想到一下把露露喊了出來,忙不迭失地收拾殘局。

        「又在練腹肌嗎?這個不是西路達?她怎麼了?」

        「嗯,腹肌不好就會這樣。你怎麼到這來的?」阿德對露露的出現感到十分意外。

        「我們簽的契約是比較特別的,你的感覺和我是一體的,但你是主體,對我的影響會很強,今後要注意了!你疼我也會,你死了我也沒命!我是靠靈魂的牽引過來的。哇,這是哪兒?好漂亮!」露露被各種奇異的果實吸引,快樂地到處飛。

        「是屬於我的土地塞倫斯!怎麼樣?以後住這裡吧?」阿德十分自豪。

        「喔,好吃!好吃!」露露根本沒聽見,東一句西一句的,「你剛才好像非常鬱悶?」

        阿德頓時消沉起來:「別吃了,我們先回去吧!我的修煉已經通過了!」

        在旋風騎士島的旅店裡,辛迪已經笑得直不起腰,眼淚都出來了。

        當阿德把西路達抱回來的時候,辛迪是很妒嫉的。但是露露的嘴很不嚴,辛迪立刻明白阿德是怎麼了,她在阿德懷裡撒嬌,一面毫不留情地嘲弄他:「你這算什麼啊!竟然娶回一個性冷淡!和聖女的身份倒很吻合。」

        阿德被她笑得面紅耳赤:「好了,她不是很可憐嗎?別做傷害別人的事。」

        「可憐的是你!有什麼大不了!交給我吧!」

        「什麼?」阿德吃了一驚,他飽讀醫書,也不知該怎麼辦,辛迪卻好像胸有成竹。

        「把這個今天晚上塗在她身上,還有這個,是吃的……」

        「你怎麼會有這麼多春藥?」阿德的嘴已經驚訝得快要咧到耳朵上。

        「肯從各處沒收的!臨走前托我賣給妖精族,我還沒賣過。聽說這一瓶足夠十個女人發狂!賣給妖精族?不知會怎樣?」

        「千萬別!」阿德出了一身汗,小心地收起了各種法寶。

        當晚……阿德全身疲憊地走進了辛迪的房間:「失敗了!沒有用!」

        「哇!一整瓶!」辛迪大吃了一驚,「就剩這麼點兒了?」

        「對!我寧願用在你身上!」阿德飢渴難耐,撲了上來……

        第二夜——「要現身說法,引起她的興趣!」

        阿德和辛迪帶著西路達三人行,辛迪欲仙欲死,西路達就明明是慘叫……

        第三夜——「SM大作戰!」

        「不對!你應該乖乖被我打……啊!啊!」傳來辛迪單方面的慘叫聲。

        「辛迪,聖女是很強大的……」阿德真不忍心看。

        一周後,辛迪徹底放棄了。

        「對不起!我不能在這方面讓你滿意。我會盡力去配合,你不要介意……」西路達很擔心被拋棄。

        「不,是我不好,西路達,這麼久了,我們都還沒好好地去散散步,光為這種無所謂的事情煩惱,是我不好!」當阿德挽著西路達,在鎮上漫步的時候,每一個人都為西路達的出現驚異:「這位美麗的小姐是誰?」「我的未婚妻!就是你們常見的醫生啊!名字嘛,保密!」阿德不吝惜和人們交談,但絕不揭露西路達的身份。

        「說起來,還有幾天比武大會就要召開了,嫁人的聖女怎麼去頒獎啊?」

        「你想辦法吧!這可不是我的錯!」

        「有了!安排神殿的人準備儀式吧!美麗的陌生女神,我有很好的替身人選……」阿德和西路達耳語著,西路達輕輕地笑起來。

        「喔……很少見你有表情,現在好多了。看來辛迪也不算白忙……」

        「你好討厭……」西路達打了阿德一拳,阿德笑嘻嘻的,從邊上摘下一大捧紫色的牽牛花,在西路達的頭髮上插了一圈,「別動!別動……當當!超級美女登場!」阿德用劍當鏡子照給西路達看。「哇,真的很好看!」西路達非常喜歡,用手輕輕地摸著,顯得非常愉快。

        「西路達……一千年來從來也沒有為自己打扮過!」阿德望著西路達,感到十分惹人憐惜,好想永遠讓她這樣快樂。「西路達,閉上眼睛,我要送你一個禮物。」阿德輕輕念動咒語,牽牛花漸漸變成了白色,落在了地上,而西路達的頭髮由髮根到髮梢從銀色逐漸變成紫色,顏色過渡得十分均勻自然,就像冰川突然有了色彩,是十分讓人感動的顏色。看到的人們紛紛讚歎不已:「真漂亮,就像紫色的彩虹!」

        「這是我的頭髮……」房間裡,西路達望著鏡中的自己,久久說不出話來。阿德抱著西路達的腰,輕輕的在耳邊問:「喜歡嗎?」

        「嗯,喜歡!」

        「對不起!一直以來,我都沒仔細關心過你的想法。今後我會對你多注意一些。」

        「德!」西路達的肩膀顫抖著,她轉過身來,眼睛裡噙滿了淚水,「其實我很容易被感動的,只是為什麼,以前都沒有人這樣做過?一千年,為什麼都沒人這樣做過?」她趴在阿德懷裡大哭,彷彿千年的重擔在此一刻卸了下來。阿德用舌頭輕輕地舔去她淚珠,不經意地在西路達耳邊吹了一口氣,西路達立刻滿臉緋紅。

        阿德到此刻已經全明白了,千年來,西路達從未感受過正常的情愛,只有痛苦讓她喘不過氣來。她跟隨自己也許是因為感激,也許是出於對諾言和死者的尊重,但絕不是愛,她把真心藏在黑暗的地方,也許一句溫柔的輕聲細語就足以讓她把真心掏出來,但是偏偏沒人做,自己之前也不曾做過,只是一味地強取豪奪,徒然加重她的悲哀。

        阿德深深地感到慚愧,他悄悄地吻上西路達的櫻唇,西路達的舌頭潤滑而甜美;他溫柔地撫摸著西路達的乳房,雙峰立刻變得堅挺;他將手探進雙腿之間,溪谷立刻如同潮湧……千年的激情在這一刻迸發,他奮力挺進,一下又是一下,運作起來毫不費力,西路達不斷夾緊,興奮地尖叫著,漸漸陷入瘋狂。阿德換了一種姿勢又一種姿勢,多日的夙願終於得償。

        辛迪和露露在門外偷聽。「哇!好激烈!」辛迪悄悄地說,「這個花心鬼,早晚會死在上面!」「可是我感到他好像很開心!還有,為什麼是死在上面而不是下面或是邊上?」露露感到非常不解。「別分析字面!」辛迪幾乎喊了起來。

        半夜裡,辛迪悄悄地走進了阿德的臥室。阿德和西路達疲倦地摟在一起,下半身還連在一起,沒有拔出來就睡著了,床上一片狼藉。辛迪舉著油燈,為兩個人拉上了被子,愛憐地看著自己的男人,歎了口氣,離開了。「我算是什麼?怎麼會跟他攪在一起?這個黑心鬼拿我當傭人嗎?我還夢想當皇后,他也不知道有多少女人……不過已經沒有關係了……」辛迪輕輕撫摸著自己的小腹,她有一種感覺,這個月的月經,也許來不了了……

        幾天後,年度大賽開始了,每天有超過五十場的精彩格鬥。騎士工會的工作很成功,他們用木製武器避免了許多危險,使初賽的傷害降為最低,而決賽規定必須穿甲,槍尖包起來,更加突出武技的較量。大賽一連進行了十天,前十名的強者每人都擊敗了五十名以上的對手,阿德在觀看時感到他們銳不可擋的氣勢,與一年前不可同日而語。由於共同切磋的關係,每個人都有非常大的提高,「如果是一年前的我,一定會輸的。」阿德這樣想著,場中歡聲雷動,決賽已經分出勝負,一位叫湯姆的年輕勇士取得了勝利,人們一次次把他拋起來,美酒像泉水一樣流進杯子裡。阿德記得湯姆因為身材高大,被人們稱作「大湯姆」,其實他很年輕,一年前,他剛到島上就向阿德挑戰,生澀的技巧是阿德所不入目的,阿德一個照面就把他拍暈,然後整個兒舉起來扔到了房頂上。有這種進步,當真令阿德刮目相看。

        大湯姆舉著酒杯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後九名勇士就跟在他後面。「尊敬的諾曼閣下,我們本想想您挑戰,但我們知道,此刻的自己還遠遠不是您的對手,所以,我們希望跟隨您前往陸地,如果能活到自己有信心和您交手的時候,我們將可以隨時向您挑戰!」

        阿德望著眼前的酒杯,猶豫了,「我能將他們的生命用在正確的地方嗎?」大湯姆感到了阿德的猶豫,他迅速將站姿改為單膝跪倒,手中的酒杯仍然堅定地向著阿德,其餘的九個人也立刻跪倒了一片,所有的人都靜下來看著這一幕。西路達在阿德身邊悄悄地耳語:「德,我們需要戰士!收下他們吧!」阿德取過酒杯一飲而盡,場中立刻熱鬧起來。十個人如釋重負地站了起來,大湯姆一一介紹:「這是馬特,這是蘭斯洛特……我們組成一個騎士團,您認為怎麼樣?」

        「喔,好主意。一會兒授勳儀式後,你們就是騎士了。讓我想一下……就叫『風雷』怎麼樣?」

        「好名字!」幾個人正在為「風雷騎士團」策劃大計的時候,奧丁神殿的使者們來了,人群紛紛讓路,碧姬在神官們的擁簇下走上台來。這是阿德得提議,西路達的安排,誰也不知道碧姬的秘密,讓她來代替西路達頒獎確實很合適。這種場合是難得的機會,碧姬非常想感受一下人類群體的氣氛,愉快地答應了。

        「合格的十名騎士人選已經產生!以下人選,走上前來……」碧姬做的非常稱職,被她奇異的美麗所吸引,所有的人都秉住了呼吸。大湯姆癡癡地望著碧姬,好像已經魂飛天外,直到劍尖點到他身上才醒過來,接過神賜的寶劍時一副手忙腳亂的樣子,有了他的前車之鑒,其餘九個人才沒有出醜。直到碧姬消失在遠方,大湯姆才恢復正常:「真是女神!我的女神!為她死了也願意!」

        阿德:「喂!風雷騎士的理想呢?」

        「理想是理想!如果能死在她懷裡就好了!一定不會有遺憾!所以,如果我死了,請幫忙……」

        「把你運回來都臭了!你乾脆留在這裡算了!」

        「算我沒說!算我沒說!」大湯姆也感到了自己的失常,靦腆地笑了。這時,人群混亂起來,「戰爭!大戰爭!」喊叫聲帶著興奮,在人群裡迅速綿延。

        當人群分開的時候,阿德看到了消息的來源。「詹姆斯?烏拉克?為什麼是你們兩個?」

        「書信!」擁抱過後,詹姆斯的回答很簡短。

        阿德匆匆打開了威恩給他的信件:見信好!相信閣下武勇依舊。黑龍寶藏之金幣安全送達,對奠定國庫甚為重要,吾致力於國事,分身乏術,望早日再聚。剛剛獲悉,十字軍東征失敗,與戰者全部慘死匈牙利,教皇震怒,第二次東征由你父親羅伯特帶領,二十萬大軍不日將出發,望君早做定奪。

        你的兄弟威恩上又及,不甘寂寞者隨詹姆斯和烏拉克一同前往,助君一臂之力。

        阿德知道威恩不識字,想必是找人代筆,對他來說已經是難能可貴,阿德很感動。

        「我們有多少人?」

        「一百五十人,帶著維京斯號戰艦,肯也來了。」

        「好!」阿德大聲向場內宣佈:「騎士的時代已經來臨了!」

        第十四會小飛象的邂逅

        當肯忙著補充航海物資時,風雷騎士團的雛形在塞德裡克的酒館裡產生了。連阿德在內十一名騎士,詹姆斯和烏拉克,加上西路達和塞德裡克,一共是十五個組成人員。塞德裡克的加入是個突如其來的意外,當他提出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但是他的解釋非常合理:「你們走後,將有很長一段淡季,我的旅店會很蕭條。我很想和你們去大幹一番,你們缺少魔法師,而且,我很想回家一趟——看看我老婆死了沒有……」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為最後一條不能被推翻,於是白鬍子的塞德裡克成了快樂的一員。

        「我必須先聲明!」阿德非常嚴肅:「跟著我必須嚴格服從命令,我們是不屬於基督教信仰的中立力量,這一點必須牢記在心。如果違反了,就不能再留在風雷騎士團!理由日後你們會明白。我們的目標暫時是加入十字軍,一起去巴勒斯坦。在到達英國大本營前,我們要成為相當有名的騎士團,這樣才會被教皇承認。擁有虔誠信仰的教會騎士擁有我們所沒有得強大力量,今後會逐漸見識到,但我們會比他們更強!我們的座右銘——必殺的慈悲!擋路的就叫他早日進天堂!記住了沒有?」

        「記住了!」其他的人一起大聲回答,並宣了誓,雖然有的人心裡感到奇怪,但阿德領導人的地位不容置疑,每個人都深信跟著他是對的,也就用不著多問。

        幾天後,維京斯號戰艦載著所有想離島的人開往英格蘭。除了辛迪和露露外,其他人都被告知西路達的名字是克瑞斯蒂娜,之後,每個人都習慣用克瑞斯相稱,因為歐洲人尊重個人隱私,所以對於她的來歷沒有人問津,省去了阿德得不少麻煩。

        「克瑞斯,你跟我去個地方。塞德裡克,麻煩你注意風向,和肯保持航向,我一天內回來。」阿德拉著克瑞斯打開一個傳送門,走進去不見了。

        「我們去哪?」克瑞斯對阿德得突然行為表示不解。

        「去巴格達!以前我也試過,但是我對這種法術不熟,竟然過不去!所以叫你一起來!」在時空的縫隙中,阿德向克瑞斯提出了自己的困惑。

        「這確實不容易!伊斯蘭教的領地有許多時空屏障防止異教徒進入,一般是會將你彈出或困住。實際上你想從巴格達返回時更難,因為基督教防範更嚴,所有異種能量都會被探出,會有天使趕來趕盡殺絕的。」

        「一定有辦法!我的叔叔帕西就曾經前往杭州我家,雖然他是基督徒,但也穿過了伊斯蘭教領地!」

        「喔,那你的叔叔算很強了,離開歐洲那麼遠還有能量返回,他一定不是普通的牧師,說不定是十二聖徒之一,不過,即便如此,他在你家也沒呆多久吧?」

        「沒錯,和我相處不到一個時辰!」

        「嘖!相當厲害了。跟我來吧!給你露一手!」克瑞斯突然使出法力,雙手手掌比出一個三角形手勢,口中念著:「光之三角,暗之三角,力之三角!」說話間,竟然在空間夾縫裡又打開一個夾縫,「快點兒!慢了會走丟喲!」

        阿德緊緊跟著,「現在我們在哪兒?」「已經過了設防的空間範圍,現在你可以尋找往巴格達的空間出口了!應該是往那一邊!」克瑞斯果然不簡單,在混亂的空間裡絲毫不轉向。「果然,和某人不同。」阿德已經找到了自己的最佳路徑,毫不猶豫地打開了出口。

        北海的船艙裡,露露大打噴嚏,背地裡說閒話的威力竟然安拉和耶和華的雙重結界都擋不住。「小可憐兒!這是怎麼了?」辛迪給了她一大塊手帕。「不知道,德好像到很遠的地方去了。」露露總是和辛迪,碧姬在一起。

        阿德走出來的地方,是祖穆爾德的臥室,自從阿德離開後,祖穆爾德應該一直和蘇丹在一起。但是,阿德沒有見到妻子的蹤影,屋子裡的玫瑰花都枯死了,正是晚上,屋裡沒有點燈,一團漆黑。

        「怎麼回事?」阿德很奇怪,「這種時候,去找艾布!」阿德迅速作了決定,克瑞斯緊緊跟他。

        「這是怎麼回事!」空空如也的宮殿裡,阿德忍不住大喊起來,「人呢!來人哪!」

        「阿德,你冷靜一點。」克瑞斯輕輕扯了阿德一下,「那邊好像有人……」

        「是……艾哈邁德大人?真的是大人!」一個女人從黑暗的角落站了起來,是艾布的妻子。見到阿德,女人感到有了依靠,哇地哭出聲來。

        原來,第一批十字軍的到來使主戰派實力大增,老蘇丹失去了絕大多數的支持者,遭到了軟禁,而祖穆爾德當天夜裡神秘地失蹤了,艾布莫名其妙地被抓了起來,現在是大馬士革直轄巴格達,當權者是老蘇丹的弟弟奧瑪爾,也就是被祖穆爾德退婚的表哥的父親。

        「那泰力克哪兒去了?」阿德真得著急了,他對祖穆爾德的偏愛無疑是遠超過其他的妻子的,此刻阿德彷彿丟了魂,幾乎失去了理智。

        「泰力克回來過,他變賣家產想救出艾布,但是失敗了,差一點兒被抓到,幸虧正好有挪威人幫他,他們搶劫了香料市場後跑掉了,我不肯走,因為艾布還關在監獄,如果我走了,艾布的嫌疑會更重。泰力克到北歐去找你了,艾哈邁德,你想想辦法!」艾布的妻子眼淚汪汪,受了不少委屈。多虧她的父親是市長才沒受牽連,但想必受了不少驚嚇,感覺非常憔悴。

        阿德一言不發,打開傳送門不見了,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帶著艾布和老蘇丹一起回來了,兩個人恍如在夢中,艾布見到妻子才醒過神來,抱著妻子嚎啕大哭:「他們竟然冤枉我!說我印黃書作教材毒害兒童!」老蘇丹還穿著睡衣:「感謝真主,一家團圓,是個好夢!」

        「陛下!醒醒!祖穆爾德到哪去了?」

        聽到女兒的名字,老蘇丹登時清醒了,「真主,這不是夢,艾哈邁德,我也不知道,我還以為你把她接走了。」

        阿德立刻眼前發黑,克瑞斯一把將他扶住,現在她是這裡唯一清醒的人了。「阿德,我們得離開,很快會有麻煩的!」

        「去杭州!往東警戒比較鬆懈,暫時住我家吧!」任何人缺乏安全感都會想回家,阿德也不例外。為了解決幾個人的交流問題,阿德在每個人的項鏈上施了法術,使每個人的心靈術可以達到初級。一行人走出傳送門時,正是早上,杭州郊外。現在是早春,杭州的風景十分美麗,山水看上去都帶著一絲酥潤的感覺,野山桃花的粉紅色佈滿了山頭。雖在初春,桃花卻猶如睡在秋霜裡,顯出一派冷艷。一石亭,一木橋,野樹峰巒盡化於水墨之中,除了阿德外,所有的人都感到如癡如醉。霧中依稀傳來樵子的歌聲:「淮水中分柳巷州,平沙綠野柳絲抽。春郊試馬憂游甚,難得浮生似白鷗……」漸漸地近了,樵子被幾個人奇怪的裝束吸引,停了下來。

        「老哥請了!」阿德見樵子年長,執後生禮,「我們可是在杭州城東?」

        「不錯!」樵子見阿德彬彬有禮,立刻放鬆了警惕,「你們要進城可得快點,還有一段路好走,今天雀園和觀魚都開放,遊人很多,進不去可惜。」

        「多謝老哥!」阿德不忍掃了克瑞斯的遊興,暫時忍耐焦急,一行人步行來到城門,高大巍峨的城牆讓蘇丹張大了嘴:「我還以為我家的牆是最高的……」突然大隊官兵湧了出來,幾個人還在陶醉的時候,上百桿紅纓槍已經架到了脖子上,一位將軍在城樓上大喊:「奸細!千年女妖!全部帶過來!」

        「怎麼同時把奸細和千年女妖並列啊,這將軍的想像力很豐富啊!」阿德瞇起了眼睛:「不是王家三哥嗎?我是李查德啊!你升任參將啦?」

        「咦?」王三站在上面伸長了脖子看,「真的是你!你跑到哪去了?這麼多年連個招呼都不打!趕緊讓他們進來!」王三鴻運當頭,精神很好,「最近聽說皇太子要來微服私訪,所以我們都格外緊張,這幾位是?」

        「我經商的朋友,這位是我的妻子。」

        「喔,見過三少夫人。」

        克瑞斯狠狠瞪了阿德一眼:「為什麼是三少夫人?」

        「就是……前面還有兩個……」阿德感到奧丁的建議有很大漏洞,搞不好戰爭立刻就會爆發,在自己家裡。

        「失言!失言!」王三發覺捅了婁子,笑著調停:「像李公子這樣的人物,昔日全城的媒婆和小姐們都眼巴巴地看著,三妻四妾原是平常,少夫人這般美麗,不用太過擔心了。對了,公子要回雀園嗎?」

        「雀什麼園!我要回家去見我媽!先行告辭了,改日再請兄台好好吃一頓酒!」阿德作了揖,匆匆離去了,留下王三原地發呆:「不是一樣嗎?哇,了不得,真是天仙一樣的美女,異域奇葩,不是一般人享得到的福。」轉頭發現許多阿兵哥在流口水,登時大怒:「鎮定一點!精神一點!像什麼話!」

        阿德站在大門前,硃砂大門依舊,只是上面的匾額換成了「雀園」,此刻人潮湧動,還有人在賣票。「這是怎麼回事!」阿德站在門口渾身發抖。一個家丁正在高喊:「排好隊,每個人限停留一個時辰,每一批限五十人,有礙觀瞻者禁入……咦?少爺?少爺回來了!少爺回來了!」一大群老傭人蜂擁而出,才讓阿德鬆了口氣。

        「少爺!你怎麼受傷了?好長的傷痕啊!」「少爺,又帶了新少夫人,真行!」在七嘴八舌的問候中,阿德好不容易理出一點頭緒:「好了!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阿德!」李鶯和春梅在李祿的帶領下跑了過來……

        在春梅的小房間裡,青梅竹馬的戀人互訴衷腸,分享著四年來的經歷。自從阿德走後,被他恐嚇的雲雀真的來「放豬」,而且很快發現這種生活十分愜意,結果半年後全城的雲雀都按時來吃飯,李家的整個花園變成了雲雀的樂園,只要有樹枝就有雀巢,成了杭州一景。春梅也成了全城聞名的美女偶像,經常有富家公子藉著看雲雀來大流口水,讓全家人感到很煩。當李祿帶回息坦的時候,李鶯不肯讓春梅受委屈,就宣稱她和阿德早已定親,只差拜堂,必須是大少夫人,這一來上門的公子突然少了,小姐們卻絡繹不絕,有的人想知道阿德的消息,有的人被鳥雀所吸引,李鶯乾脆把這裡改稱「雀園」,專供春梅居住,招待遊人,全家購置了另一處大園子居住。

        「我們過去吧!息坦還在那邊忙著,今天她可沒辦法脫身過來——真的很忙呢!」

        「都忙些什麼?」阿德和春梅談著出了門,克瑞斯正在和雲雀玩耍,看著她現在充滿色彩的表情,阿德感到很欣慰。「阿德,這些雲雀好有趣喲,它們說是來打工,說是在放豬……」「一定是文化差異!」阿德裝出一副於己無關的樣子,介紹了兩位姐妹互相認識,一起向新家走去——「為什麼還是公園?」阿德站在新家前,上面有大匾「觀魚」的字樣,「而且為什麼有這麼多和尚和尼姑?只是沒人賣票而已!」

        春梅笑得花枝亂顫:「誰讓我們的息坦妹妹懂梵文啊?」原來,息坦的中文很差,宋提倡的詩詞歌賦她一句話也不懂,為了讓她安心住下來,春梅帶她參觀了白馬寺,不想息坦用天竺話向佛祖許願,一時寺裡落英繽紛,佛光普照,當日前來參拜的人病痛全消。白馬寺方丈天天往李家跑去精研佛經,後來還有人從五台山,峨眉山來。李家漸漸變得佛光普照,到處是慈善的氣氛。有人送息坦一對金鯉魚,息坦就把魚養在湖裡,並在湖邊立了一塊「放生池」的碑。經常有高僧在李家借地說法,當地的官紳百姓都忙不迭地來聽,不時有人買下名貴的鯉魚放在湖裡,以求功德。

        「所以,我們過的還算充實,滿快樂的,以為我們每天望眼欲穿等你啊?早變孟姜女了!息坦妹妹在那邊……」

        息坦果然很忙,她入鄉隨俗,穿了織錦閣的綢衣,顯得很端莊,正在審閱譯文,一群尼姑眾星捧月般圍著她,有的還背著寶劍,大概是峨眉山的。一位高僧正在旁邊的亭子裡說法:「大珈楞經第三卷唐代曾有重大誤解……」一兩百人聽得入神,不時有人高呼:「好個和尚,講得精闢……」

        「我們還是到廳裡去吃東西吧!」阿德感到放心多了,略盡地主之誼,招待艾布一家和老蘇丹,當江南細點端上來的時候,息坦也進來了,自有一番恩愛。老蘇丹想起自己的女兒不知在何方,老淚縱橫,阿德更是心如刀絞。李鶯安排客人們在別院住下,大擺了宴席。

        「這些鯉魚該不會是……」

        「我們把鯉魚吃掉也是幫助它們積攢公德,讓它們早日圓滿。」息坦解釋著,毫不客氣地吃著鯉魚。

        「喔!符合我的座右銘。」阿德發覺自己的座右銘「必殺之慈悲」完全符合佛學觀念「大慈大悲」,思想境界又上了一層。現在,阿德只能用鯉魚安慰老蘇丹了:「我會把祖穆爾德帶回來,你們安心住下吧!」

        告別了家人,阿德和克瑞斯合力在院子裡做了魔法陣通到異次空間的塞倫斯,又從塞倫斯憑著和露露的精神聯繫回到了船上。這樣,塞倫斯的第一條固定通道就開通了,通過這種中轉站,方便地避開了兩教結界,使阿德可以方便地往返家中。「阿德,我們目前不能頻繁使用這裡,否則會牽連到你的家人,影響這裡的安全。」克瑞斯總是冷靜的,阿德認為說得很有道理。

        當他們帶著幾大盤西湖醋魚之類的東西回到船艙裡,露露立刻像蒼蠅一樣吊在胳膊上不放,碧姬也立刻變成美女拿出餐巾準備進餐,呆住的人是辛迪:「原來頒獎小姐是碧姬……所以不讓她睡馬棚而要睡客房……」「不吃會每份!還有,碧姬的秘密不可以讓其它人知道,記住沒有?」阿德遞過一塊千層糕,插進辛迪吃驚的嘴裡。

        「如果大湯姆知道他的女神天天被人騎著不知有何感想?」

        「所以才不能讓他們知道!小聲啊,我們在吃獨食……」

        塞德裡克的風系法術使維京斯號總是全速前進,幾天後,風雷騎士團在英格蘭北部登陸了。

        「從現在開始自由行動!全力提高我們的聲譽!保持聯繫,最後在倫敦匯合!」阿德決定分散行動,於是大家散成兩三人一組,而大部隊由肯帶領繼續順沿海路往倫敦行駛。

        阿德當然是和辛迪,碧姬,克瑞斯,和露露在一組。風和日麗的日子裡帶著美女,騎著小馬同行,阿德感到很愜意。「辛迪,你不是英國人嗎?我們在哪兒?」

        「阿伯丁郊外啊,我的王子。」辛迪裝出一副很淑女的樣子,所有的人都笑起來。「笑什麼!在這裡,氣質是女人的一切,甚至也是男人的一切!如果你不像一個紳士或淑女,就不能受到尊重。」

        「喔,紳士啊,首先得脫掉這身破爛兒,我們進城去,找件像樣的禮服給我,再找些漂亮的時髦衣服給我的姑娘們!」阿德突然覺得自己的衣服實在不倫不類,自從盔甲在黑龍之戰毀掉後,阿德一直穿著島上提供的粗布大褂,褲子還是挪威人的,內衣則一直是巴格達時祖穆爾德給他做的,因為那邊的布藝比較高超,穿起來比較舒適,快破掉了阿德都捨不得扔掉,一想到祖穆爾德,阿德的心又痛起來,「辛迪,你會不會縫內褲?」「用鑿子?」「算我沒問。」阿德很歎氣,克瑞斯是更不可能會縫內褲了,好在已經來到阿伯丁城牆下,希望城裡有比較好的服裝店。

        「小心呀!」

        阿德正想著內褲的問題,突然感到頭頂有個黑影——「喔,白色的……小飛象?」

        繡著小飛象的白色內褲已經連同它的主人一起壓在阿德臉上,同時一雙靴子靴子重重踩在阿德的肩膀上,使小飛象的主人不會很疼,但是阿德就很難過了,因為碧姬沒有上馬鞍的關係,阿德一下子從馬背上摔了下來。「幹什麼!」辛迪和克瑞斯都生氣地大叫起來,而小飛象的主人迅速從地上爬起來,飛快地跑掉了,「對不起呀——!」阿德只看見一個穿著絲絨上衣的背影,短小不成比例的裙子只遮到大腿中部,而筆直修長的大腿正帶著它的主人飛速移動,聲音傳來的時候已經跑得很遠了。

        「怎麼回事?!」完全是無妄之災,碧姬趕在辛迪和克瑞斯前面用嘴咬住領子把阿德從地上拉了起來,城牆上人頭攢動:「喂!下面的人不要緊吧?可惡,讓她逃走了!」

        「她幹了什麼?偷東西嗎?」

        「沒什麼,不關你們的事。」上面的人不願透漏,見阿德沒有受傷,就統統走掉了。

        「這算什麼!」辛迪憤憤地幫阿德撣去了身上的土。阿德揉著自己的鼻子,暗忖:「嗚,剛才一瞬間的感覺好像很不錯……」隨即發現克瑞斯在發呆,「克瑞斯,怎麼了?」

        「好像……很早以前在哪裡見過。」

        「開玩笑!那傢伙最多十六歲!難道和你一樣是千年女妖?」

        「不,是我的錯覺吧,她還在發育階段。」克瑞斯放棄了靠不住的感覺。

        露露:「別管這個了,我們先進城吧!我餓了!」

        阿伯丁是個很大的沿海城市,一進入這裡,阿德就感到了與北歐截然不同的文化氛圍,人們舉止極盡文雅,衣著等級分明,平民和貴族有天壤之別。阿德注意到剛才逃走少女的穿著在這裡很流行,是仿照波斯人的服飾,織著花紋的華貴絲絨上衣配短裙,在較上層的人家很常見。

        在城裡最大的服裝店,阿德大把撒出金幣,更換了全部衣物。脫下來的全被扔進火盆裡燒掉了,拿店主的話來說:「你們一定受了不少磨難,為了避免瘟疫,還是燒掉的好。」店主甚至為他們準備了沐浴,還叫造型師為他們設計了一番。「啊,真是人間極品……」造型師花了整整半天的時間來讚歎:「這道傷疤真是男人的勳章……我發誓小姐們會為它發狂的……上帝,您一定是天使,只有天使才有的美貌……這炫目的紫色頭髮是怎麼染的?……啊,您一定是主人最喜歡的鐵匠,但您的成熟氣質完全可以讓您變成皇后,那些小女孩兒會羞於接近您!……」

        露露:「那我呢?」

        造型師:「……(使用放大鏡)把翅膀剪成菱形如何?」

        「雷擊!」

        「哇!我想到了,真是令人羨慕的玲瓏身材,天鵝絨製作的布料又輕又薄,若隱若現……」

        「不要若隱若現!」

        「是是!完全貼身保您滿意!」

        當從店裡出來的時候,每個人都神清氣爽,精神煥發,看上去完全是貴族氣派。阿德剛剪了頭,非常精神:「現在去盔甲店!」

        但是盔甲店並不怎麼樣,從質量到樣式都不合阿德的意。「我就說嗎,我做的要好多了!」辛迪不拿錘子完全是個淑女,現在穿著做工考究的長裙,說出話來讓店主很是吃驚。

        「對不起,客人,如果你要名貴的盔甲,得去找猶太人,他們壟斷了所有的貨源。」

        「謝謝,我暫時不需要盔甲。那是什麼?」一套物事引起了阿德的注意。

        「那是馬用的盔甲……不,客人,說良心話,那套並不好,只是華麗舒適,而且仿獨角獸的面甲會加重馬的負擔,因為長角的造型並不實用,還會讓馬容易受傷。我是作為牆飾來增添美觀的!」店主是個老實人。

        「就要這套!給我全套最好的馬具!」

        店主很不解,但是在金幣面前他沒有更多的發言權。

        阿德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將馬面甲上的銀角生生鑿了下來,碧姬的真角放進去正合適。「這樣就沒人知道你是獨角馬了,對不起碧姬,我得給你上馬鞍,不然我使不上力……」

        他們在城裡盡情遊玩,黃昏的時候來到了一座大教堂前。基督教莊重森嚴的氣氛給了阿德很深印象。

        「尊敬的神父!我想跟您打聽一個人,您認識帕西教士嗎?他是不是住在倫敦?」阿德想先見到帕西,因為帕西認識他,引薦時會省去很多麻煩。

        「你說帕西諾曼?他也是個受人尊敬神父,我的孩子,他不在倫敦,他的教堂在神聖羅馬帝國維羅納,不過聽說他剛從教皇那裡回來,待在伯明翰什麼地方,你可以在那兒找到他。」

        「謝謝神父!其實我是個騎士,有沒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地方?」

        「喔,如果你要去伯明翰的話,會先經過愛丁堡,在從這裡到那裡的森林裡,有一頭大野豬,它對農作物造成了很大破壞,如果你殺死它並把牙帶到愛丁堡,那裡的約翰神父會很感激你,他會讓騎士公會給你很高的報酬,實際上他是帕西的師弟,向他打聽會更清楚。」

        「知道了,神父,野豬不能再破壞莊稼了!我保證!」

        「上帝保佑你!我的孩子!我會寫信給約翰,叫他幫你聯繫帕西的。」神父很高興。

        「上帝保佑就不用了。」阿德暗自想著,還是謝了神父,彬彬有禮地離開了。

        阿德租了一輛很不錯的馬車,「克瑞斯,你保護辛迪,從大路前往愛丁堡,我和碧姬去森林轉一下,在愛丁堡約翰神父那兒匯合。露露,你跟誰?」

        「我坐馬車。」露露很喜歡偷懶,「需要的話你召喚我。」

        「也是!」阿德給辛迪安排好路線,和碧姬上路了。辛迪舒舒服服地坐在馬車裡,伸展四肢,享受一下貴婦人的感覺,誰也想不到她的漂亮皮包裡是兩把錘子。

        阿德和碧姬在森林裡穿行,沒有見到很大的野豬。「看來我們得在林子裡過夜了!」阿德拿出麵包,生了一堆火,用樹枝烤野雞。當野雞漸漸發出香味的時候,遠處傳來劇烈的聲音,好像有人在樹林裡不顧一切地奔跑,踩到樹葉和小樹枝的斷裂聲不斷傳來。

        「不會是沖烤雞來的吧?」

        聲音漸漸近了,一個小姑娘倉惶地跑了過來,阿德認出是白天踩他的小姑娘,大喊了一聲:「嘿!小姐,你被豬追嗎?」

        「是啊!」小姑娘一陣風似的擦身而過。

        「什麼?」阿德還沒反應過來,一隻房子一樣大的豬已經到了跟前,腦門兒中間插著一隻箭,八成是那小姑娘惹的禍。一時間塵土飛揚,火堆被野豬趟得到處飛濺,阿德還沒站起來,被野豬踩了過去,幸虧樹林積了厚厚的樹葉,阿德修煉到家,野豬沒把阿德踩傷,但是新衣服上印了一個大豬蹄印。碧姬躲得快,沒被撞倒。

        阿德坐起來的時候,覺得自己像個傻瓜,竟然親了豬腳,烤雞在地上變成一張餅。「呸!呸!可惡!我們追!」阿德拔出普拉克之劍,騎上碧姬在後面猛追。

        第十五回名畫羅密歐

        阿德很快追上了野豬,但是小姑娘不知道去哪兒了,野豬哼哼地在那裡稍遠的地方細細尋找,沒有發現阿德的出現。阿德從馬背上跳下,「碧姬,你到那邊等我。」阿德提著劍直挺挺朝野豬走去,剛想大罵兩聲,樹後竄出一個人把他撲倒,正是那個冒冒失失的小姑娘。兩個人稀裡嘩啦地從小山坡滾了下去,小姑娘緊緊捂著阿德的嘴把他壓在地上:「你不要命啦!」

        阿德很窩心,一把將小姑娘的手拿開:「為什麼我非得躲起來不可?」

        「噓!小聲點兒,沒見我射了那麼多箭都擺不平它?」小姑娘緊張地看著野豬,身體依舊壓在阿德身上。阿德看了一眼野豬,果然野豬的屁股和脖子上都多了幾支箭,怪不得野豬不依不饒地尋找著放箭人的下落。

        「不好!它過來了!」小姑娘緊張地趴低身體,臉貼著臉壓在阿德身上,阿德可以感到她緊張的呼吸,熱氣吐在阿德的耳朵上,胸口起伏,心跳不斷傳過來。「唔,很有彈性的胸部。」一有邪念,阿德立刻發現小姑娘長得相當漂亮,金色的頭髮一半編成一根粗辮子,另一半編成許多根小辮子,十分別緻,阿德知道這是流行的波斯髮式。一幅精巧的弓箭背在身後,軟皮工藝,顯得很小巧。揪著阿德胸襟的小手很好看,手指很長,精巧而靈活。大腿由於穿短裙的關係,幾乎整條露在外面,十分修長筆直,和阿德的雙腿交叉著並在一起。阿德輕輕地用雙腿夾住她的一條腿摩擦了一下,立刻感受到十分結實的彈性傳過來,而且她的膝關節很細巧,大腿雖然結實,小腿依舊很纖細,線條十分流暢。小姑娘太過緊張,竟然沒發現阿德的動作。

        「好享受!」淡淡的幽香從懷裡傳來,阿德悄悄地用右手抱住了小姑娘的後腰,大概是抱得緊了一些,小姑娘輕輕扭動了一下,膝蓋正好頂在阿德兩腿之間。「受不了了。」阿德用左手悄悄探進小姑娘的裙子,突然在繡著小飛象的臀部上猛抓了一把。小姑娘立刻全身顫抖了一下,一聲驚叫到了嗓子眼兒又生生嚥了回去,抬起頭來瞪著阿德,阿德欣賞著小姑娘的樣子,彎彎的眉毛,雙眼皮,大眼睛,稚氣而活潑,只是此刻不敢出聲,眼裡有些怒意。阿德故意報仇,笑吟吟地看著她,右手緊緊攬著她的細腰,左手肆意捏個不停,小姑娘掙不開,身體不斷顫抖扭動,不時有一兩聲古怪的聲音湧到喉頭,眼中的神色漸漸由憤怒變成哀求。阿德十分過癮,乾脆把手插進小飛象內褲裡面,用力攥住柔軟而富有彈性的臀部半球,向旁邊分開,指尖深深陷進肉裡,立刻有液體從縫隙裡洶湧地分泌出來,小姑娘全身抽搐,再也控制不住,「哇」地哭出聲來:「你這壞人!恩將仇報!放開我……」

        野豬立刻聽見了,「哄哄」地叫著衝了過來,大地微微顫抖著,被蹭到的小樹立刻倒下。阿德哈哈大笑,托著小姑娘的屁股站起來,輕輕把她放在草地上,神色在瞬間變得凌厲,殺氣不斷湧出,普拉克應聲出鞘,阿德飛速迎向野豬——「聖炎屠龍斬!」

        野豬在慘叫聲中被帶著火焰的劍氣包圍,倒地的時候已經變成了烤豬。「不自量力!」阿德收劍入鞘,緩緩回過身來,小姑娘仍坐在地上抽泣,只是這場面太過震撼,小姑娘已經呆住了。

        「所以我說沒必要躲起來呀!沒事了,吃不吃豬肉?」小姑娘用力搖頭。阿德不理她,用力將野豬的牙砍下,收了起來。

        「剛才我很過分,向你道歉。接不接受?」小姑娘用力搖頭。

        「那我們昨天見過面,記不記得?」小姑娘用力搖頭。

        「還搖頭?你坐在我臉上!乾脆我把你交給那些想抓你的人怎麼樣?」小姑娘用力搖頭。

        「拜託你不要搖頭……」小姑娘用力搖頭。

        「那你搖頭吧,我走了。」阿德吹了一聲口哨兒,碧姬從遠處跑了過來。小姑娘從地上爬起來,拉住了阿德:「你,你不能就這樣走了……」

        「就是!開口說話多好嘛,我很抱歉,我這個人好色,定力又差,讓你打兩下洩憤好不好?」小姑娘用力搖頭。

        「又回去了……」阿德有一點兒無可奈何,但是自己有錯,必須承認。「你想怎樣?」

        「你……」小姑娘臉紅紅地,有點兒吞吞吐吐:「你可不可以教我?」

        「什麼?!」阿德有一點兒吃驚,「我很危險的!你不怕啊?」

        「你還不算很差勁啦,教給我好不好?」

        「我有很多危險的事情要做,你跟著我也許會沒命!」

        「我喜歡冒險!昨天不是也有兩個好漂亮的姐姐跟著你?」

        「她們都是我的未婚妻!而且都是有本領的人!」

        「我給你幹活兒,我會縫縫補補,洗衣服,刷盤子……我什麼都干!」阿德愣住了,會縫補是個好消息,但是小姑娘的家庭應該屬於中上階層,為什麼她不在家裡像普通女孩子享受人生,卻跑到外面來風餐露宿呢?阿德有很多疑問。見到阿德沉吟不語,小姑娘急了:「如果……如果你只佔一點便宜的話,我不會在乎的……」

        感到小姑娘非同一般的決心,阿德點頭了:「想占的便宜已經佔了。上馬吧!我帶你出森林!這件事必須經過你家裡人同意!」

        「謝謝!我家人會同意的。我家在伯明翰,我叫阿特魯托奈,我父親是撒克遜領主。」

        「阿特魯托奈?是希臘文啊!」阿德對撒克遜領主父親沒什麼反應,但對阿特魯托奈有一點兒在意,因為那是帕拉絲?雅典娜的希臘名字。

        「是我奶奶起的!她曾在雅典住過,希望我跟雅典娜一樣擁有智慧和力量,所以我的小名就叫娜娜。」阿特魯托奈解釋得很詳細。

        「明白了,我叫理查德?諾曼,叫我德就可以了。」

        「那叫我娜娜。」阿特魯托奈適應得很快,自在地坐在阿德懷裡。「你多大?」阿德想起一個重要問題。「十四歲!」「怪不得!」「什麼?」「沒什麼。」

        吃苦耐勞的碧姬背著兩個人飛快地穿過森林,朝愛丁堡跑去了。

        「對了娜娜,你在伯明翰認不認識一位帕西神父?」

        「不認識!是他的教名嗎?」

        「唔,不清楚,還是先找到約翰神父吧。」

        兩天後,他們來到了愛丁堡。阿德始終保守禮節,沒有再欺負阿特魯托奈,而阿特魯托奈在阿德懷裡坐了兩天,對阿德又有了新的認識。阿德淵博的學識和風趣的談吐給了她深刻的印象,而文雅卻又融合著豪放的成年男子氣度,加上臉上的小傷疤,對小姑娘的吸引力是致命的。阿特魯托奈經常暗暗偷看這個介於強盜和紳士之間的奇異男子,但是小女孩兒好奇冒險的心理居多,完全沒料到愛情都是像火腿夾在麵包裡一樣被一口一口吃進肚子裡。

        「老奶奶,請問您約翰神父的教堂在哪裡?」

        「喔,就在城那邊,很好找,最近可憐的約翰心情很不好,但仍是個稱職的主婚神父,也許你們可以以天主的名義讓他高興一下子……」

        「嗯?我們不結婚,不過我會讓他開心一下的,謝謝你!老奶奶!」阿德策馬向教堂奔去,老人看著兩個人消失在街的另一邊,「哎呀呀,現在的年輕人真大膽!」

        野豬牙讓約翰神父像乾貨泡進水裡一樣迅速膨脹,恢復了青春:「耶!就是它!幹得好!賞金歸你們了!」

        「神父,我們不為賞金,全憑良心辦事。如果可以可以的話,請您告訴我帕西神父的下落,我是他的侄子;如果願意,您也可以把您的煩惱告訴我——您的憂愁不會全為了一頭長得大了一點兒的豬吧?」

        「你是勞倫斯的侄子?」約翰神父大叫起來:「那你一定是上帝派來的!實際上,我的憂傷正源於此呢!」

        「勞倫斯是我叔叔的教名?」

        約翰神父點點頭:「實際上,我犯了個可怕的錯誤,讓我的師兄勞倫斯和天主一起背上了不義之名。」

        「我的師兄是個神通廣大的人,他在最前沿的地方維護朱的威嚴,在羅馬維羅納,他受人尊敬的程度甚至超過教皇。半年前,我去覲見教皇,順便在那裡落腳,那裡的蒙太古和凱普萊特家是不可化解的世仇。凱普萊特的女兒,美貌善良的朱麗葉是勞倫斯疼愛的教女,她愛上仇人之子羅密歐,陷入悲痛。一天,勞倫斯讓我送一封信給羅密歐,我臨走的時候,因為要找一個同門的師弟作我的同伴,他正在這城裡訪問病人,不料給本地巡邏的人看見了,疑心我們走進了一家染著瘟疫的人家,把門封鎖住了,不讓我們出來,所以耽誤了我的行程。結果,師兄好意安排的巧劇變成了悲劇,他讓朱麗葉喝下麻藥假死逃婚,而不知內情的羅密歐為她自殺,我們趕到的時候,醒來的朱麗葉也自殺了。師兄為此崩潰,他現在在伯明翰的酒館裡,而不是教堂裡。他沒臉去見信任他的教徒,終日酗酒度日。」

        「那麼,我會讓他醒過來!如果見到他的時候,他還是昏昏沉沉的話。你沒有錯,這都是天主的意願。」

        「聽你這麼說,我好多了。但願你能讓勞倫斯也振作起來。誰在外面?」

        「神父!」門外傳來辛迪的聲音,「我們在找同伴,他看來已經來了。」

        告別了約翰神父,阿德帶著大家找了家不錯的餐館,坐了下來。阿特魯托奈對變成美女的碧姬圍上餐巾坐在桌邊大嚼感到十分驚奇,露露也讓她喜愛,但露露不是寵物,所以拒絕讓她摸一摸。「你下手很快啊?」辛迪的表情和語氣都很曖昧。克瑞斯偷偷拽了一下辛迪,對著新人小妹妹冷冷的:「你叫阿特魯托奈?」

        「是啊?」

        「那你一千五百年前射死了我的侍衛長記不記得?」

        「開什麼玩笑!姐姐你是千年女妖嗎?我才十四歲。」阿特魯托奈對漂亮姐姐的無名怒火不甚理解。

        「別裝傻!」克瑞斯瞬間回復了聖女西路達的本質,拍案而起的時候,酒館裡風雪四起,葡萄酒在杯子裡變成了冰塊,酒館一陣大亂,所有的人包括老闆都奪門而出。

        阿德很頭疼,阿特魯托奈躲到他的背後不出來,露露跑進辛迪懷裡,而辛迪凍得嘴唇發紫:「快停下!」

        「西路達,西路達,你是高傲的聖女還是我的克瑞斯?」阿德的臉色很不好,阿特魯托奈在後面瑟瑟發抖。

        西路達立刻意識到自己犯了大錯誤,她停下風雪,跑過去跪下,緊緊抱住阿德的腿:「我是克瑞斯,親愛的,別拋棄我。」

        「克瑞斯,過去的,都忘掉吧,我們不能生活在痛苦和仇恨中。娜娜,沒有理由的話,可不可以請你說一回對不起?」

        「姐姐你不要生氣!」阿特魯托奈仍然在發抖,說話發著顫音:「對不起……不過,真的不關我的事……」

        「好了!好了!我們離開這兒!」阿德把克瑞斯從地上抱起來,「我們有的是事情要做,沒空為往事煩惱,但我還有時間親你一下……」

        阿特魯托奈看著克瑞斯在阿德懷裡幸福的樣子,突然說:「姐姐,剛才那一手可不可以教我?」

        克瑞斯楞楞地看著她,突然感到很好笑:「你和露露倒是一對,說話沒腦子……」

        「什麼啊!」露露很不滿:「全賴有我,你們才有如今的幸福生活!」

        「對對!我們走吧!」

        一個小時後,阿德帶著大家穿出了傳送門。

        「這是哪兒?還有你背上背的是什麼?」阿特魯托奈總是很好奇,「像是一塊兒大木板?」

        「跟著就好!」

        「難道……」阿特魯托奈的猜測對了,阿德已經在打聽羅密歐的墳地。

        「蒙太古家的墳地不給外人參觀,拜祭也不行,」被問到的人對陌生人很敏感,但還是回答了:「今天晚上,他們將和凱普萊特家解決上百年的恩怨,沒空招待你,你要找地方睡覺,最好換個借口。」

        「謝謝,這不勞您操心。」阿德得到了地址,往那裡去了。

        「喂喂,難道我們去盜屍?」阿特魯托奈感到緊張。

        「安靜跟著!」克瑞斯對阿德的行為向來沒有任何異議。

        「是!姐姐!」阿特魯托奈喊得越來越甜,克瑞斯實在生不起氣來。「姐姐,可不可以教我?」

        「……你很粘吶。」

        說話間,一行人來到了蒙太古家的墓園。「誰?」兩個看守拎著劍跳了出來,阿德一揮手,阿德看了他們一眼,兩個人立刻被心靈術所綁縛,全身麻痺,倒在地上。

        墓園裡帶著一股很深的怨氣,讓人不寒而慄。露露很敏感:「我們還是回去吧,埋在這裡的多半都是怨靈,我想他們不喜歡有人打攪。」阿德卻對著數不清的墓碑說:「打攪了。」「這麼說沒用!」露露撅起了嘴:「你不會又想讓我唱歌吧?」一股冰寒突然傳來,露露感到血液彷彿要凝固了,大叫一聲,躲到了克瑞斯懷裡,克瑞斯雙手向外推,立刻更強的寒氣狂暴地捲了回去,面前的墳頭全都凍了起來,結了厚厚的霜。這一下捅了馬蜂窩,四周不斷有磷火冒出,怨氣不斷聚集,怒號聲不斷從四周傳出來。

        「不去升天在這裡搗亂!都給我滾!」克瑞斯十分生氣,聖光在她眉心亮起,突然爆開,照亮了墓場,光芒中陰影晃動,怨靈們淒厲地叫著四散逃逸。「好耶!姐姐,可不可以教我?」阿特魯托奈激動得攥緊了拳。

        「住手!」一個沉悶的聲音從地底傳來,一個高大的鬼魂出現在眼前,竟然在聖光中屹然不動。克瑞斯吃了一驚,身上的衣物無風而動,右手光芒閃爍,一炳冰劍轉瞬間在手上形成,就要劈過去。

        「好了!」阿德一直看著,突然發了話:「停下吧,我是來找羅密歐,按教規,自殺者不得進入天堂,我相信他還在這裡。」

        「不行,這小子一心想去見凱普萊特家的姑娘,是我們家族的叛徒,你們回去吧!我們生前是虔誠的信徒,聖光不能奈何我們。除非凱普萊特家死光,否則我們不去天堂。」

        「執著於生前的罪,只會使你們犯下更大的錯。停止吧!任何仇恨都該有個期限。活著的人不能因為死去的人而繼續受苦。」

        「你是誰?是大天使嗎?」

        「我不是上帝的使者,他對悲劇視而不見,是他使悲劇繼續,但是我不會,我絕不玩弄人心,我要讓爭鬥結束。」

        「那麼你是凱普萊特家派來的,殺死他!」隨著大鬼的命令,上千怨靈突然從四面厲叫著撲了過來,克瑞斯的聖光竟然失去了作用。「這怎麼可能!」克瑞斯打算發動攻擊的時候,阿德擋在了她前面,「無知亡魂!既然如此,超度你們下地獄去吧!」左手在胸前劃出八卦劍印,右手長劍蓄勢待發,「八仙伏魔劍!」頓時八卦光芒大盛,撲來的厲鬼都被吸入劍印,隨著長劍放出的紅蓮之火灰飛煙滅。

        「嗷——!你到底是誰?」大鬼用手護在眼前,不斷退後。「我是誰無關緊要,識趣就趕快離開。」阿德面無表情。

        大鬼突然陰陰一笑,一個巨雷從天而降,這一下突如其來,就要劈到阿德身上,卻突然改了方向,被吸到了碧姬的角裡,碧姬長嘶一聲,上體直立,獨角雷光閃動,轟的一聲,竟然把雷還了回去,正打在大鬼身上,大鬼慘號著,在雷光中掙扎,突然一對翅膀伸了出來,身上灰燼掉落,一個強壯的天使出現在眼前。「與萬軍之主耶和華做對,你會後悔!」天使獰笑著,飛了起來。

        「過來!」阿德一把抓住阿特魯托奈,騎上碧姬,「追!」

        「為什麼帶著我?」阿特魯托奈不知所措。「傻了嗎?把它射下來!」阿德把弓箭從阿特魯托奈背上摘下來,塞在她手裡。「我不可能做得到……」阿特魯托奈雙手顫抖:「我射不了那麼遠……」

        一雙有力的手從後面環抱著她,輕輕地帶著她的手拉開弓箭,阿德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輕地響起:「大衛在成為以色列的王之前,同巨人哥利亞作戰。哥利亞頭戴銅盔,身穿鎧甲,腿上有銅護膝,兩肩之中背負銅戟,大衛僅憑勇敢與信念,從囊中掏出一塊兒石子,用投石機弦甩去,將哥利亞擊倒在地……」箭從阿特魯托奈手中鬆開,拖著長長的火光,向彗星一樣劃過天際,天使帶著慘叫從上面跌下來,粉身碎骨。

        「就是這樣!」阿德輕輕地摟著阿特魯托奈,碧姬放慢了腳步,開始往回走。「是我做的?」阿特魯托奈側坐在馬背上,雙臂環抱著阿德的脖子,將頭側貼在阿德胸口,怎麼叫也不起來。阿德只好繼續輕輕摟著她,「由她去吧!」

        很容易就找到羅密歐的埋身之處。在整齊的大理石堆砌下,瑟縮著一個靈魂。阿德的額頭有亮光閃爍,天眼睜開,很容易看清。一個英俊的青年像所有灰心喪氣的人一樣坐在那裡,「走開,你們從我這裡的不到什麼,讓我一個人靜靜地呆著……」

        「由於你的魯莽害死了朱麗葉,勞倫斯神父也因此成了罪人,而你還不醒悟嗎?」

        「那又能怎麼樣?我已經死了。我離不開這埋在土裡軀殼,也沒有臉去見朱麗葉。我們都是自殺的,進不了天國。活著的時候我沒能和朱麗葉在一起,現在死了,還能幹什麼?」

        「但你仍可以向她說聲抱歉,聽說你生前是個勇敢的青年,死後不會連這點兒勇氣都沒有吧?而且,也許朱麗葉並不想聽你道歉,她會有她的話講給你聽,你不想和她永遠在一起嗎?」

        聽到這話,羅密歐抬起頭來,蒼白的面孔中有了一絲喜悅:「您能帶我去見她?」

        阿德取出帶來的奇怪東西,打開之後,眾人看見是一塊鑲好的畫板,奇怪的是兩面都有畫,一面是有城堡背景的綠色山坡,一面是有鮮花開放的花園景色。「進來吧!雖然只是一塊兒畫布,但是只要心胸開闊,裡面也可以變得廣闊無垠。」阿德咬破中指,按原始天尊所授,在畫面底部畫上了仁聖天齊府東嶽大帝的印信,又分別寫下了「安魂」「定魄」兩個字,羅密歐立刻隱入畫面不見了,城堡畫面上出現了羅密歐手持長劍的英姿,活靈活現。

        「這就成了。嗷!」阿德剛回身,一根手指戳在額頭正中,「好痛!」阿德三隻眼一起閉了起來,蹲在地上揉個不停。「你越來越離譜啦!」辛迪大叫著:「什麼時候多出一隻眼睛!很好看嗎?」

        「可是,在我們那兒,三隻眼睛的都是大帥哥,像哪吒,楊戩……」阿德好容易才恢復,第三隻眼沒入額頭,漸漸消失了。「沒聽過!」辛迪見額頭上又平平的,鬆了口氣。「這畫像真的一樣!」一群人圍著看個不停。

        「本來就是真的……」

        「羅密歐真帥!」露露在畫上親了一下,畫面上的羅密歐立刻變成紅臉蛋。「真好玩兒!我也要試試……」

        「你們當我死了嗎?我們有的是事情要做!快走吧!」阿德受不了了。

        廣場上,蒙太古家和凱普萊特家所有的人都劍拔弩張,「今天好做個了斷!」「還我的女兒命來!」「老狗!」不知是誰先放出一箭,立刻幾百人打成一團。

        「住手!」隨著喝聲,阿德出現在人群外,強大的意念波放射出來,所有的人都感到全身發抖,紛紛停了下來。

        「你是誰?為什麼干涉我們的私怨?」蒙太古雖然感到恐懼,仍鼓起勇氣質問。

        「我是個流浪畫家,請你們賞畫。」阿德走到兩群人中間,舉起了畫板,當蓋著的布被揭開,所有的人都驚叫起來,「是羅密歐!」「是朱麗葉!」向著蒙太古家的一面是持劍的羅密歐,而向著凱普萊特家的一面是手持鮮花的朱麗葉,朱麗葉身穿粉紅色的裙子蹲在花叢中,用美麗震撼著每個凝視著畫面的人。

        「但是,這幅畫不是這樣看的!」隨著阿德的聲音,畫板慢慢地浮起來,開始自行旋轉,人們開始眼花繚亂,羅密歐不拿劍了,朱麗葉的手裡也不是鮮花,他們緊緊擁抱在一起,幸福的笑容在他們臉上洋溢。「爸爸們,兄弟們,別打了,我們現在很幸福!但是,要拋棄生命才能換來的幸福,代價不是很大嗎?停止吧!仇恨只會使我們兩家一起滅亡!去看看墓園,那裡已經沒有怨靈的哀號,我們本應是一家人,本來可以幸福地生活……」聲音漸漸遠去了,阿德和畫板都消失了。

        「不,我們知道你還在!求求你!讓我們再看一眼!」蒙太古和凱普萊特一起哀叫,然而阿德沒有再出現,只有聲音越來越遠:「清晨帶來了淒涼的和解,太陽也慘得在雲中躲閃。大家先回去發幾聲感慨,該恕的、該罰的再聽宣判。古往今來多少離合悲歡,誰曾見這樣的哀怨辛酸!」

        凱普萊特大哭起來:「啊,蒙太古大哥!把你的手給我;這就是你給我女兒的一份聘禮,我不能再作更大的要求了。」

        「但是我可以給你更多的;我要用純金替她鑄一座像,只要維洛那一天不改變它的名稱,任何塑像都不會比忠貞的朱麗葉那一座更為卓越。」蒙太古緊緊握住了親家的手,老淚縱橫。

        「羅密歐也要有一座同樣富麗的金像臥在他情人的身旁,這兩個在我們的仇恨下慘遭犧牲的可憐的人兒!」

        從那以後,維羅納的人們再也沒有見過兩家人為了仇恨而爭鬥,他們互敬互助,親如一家。

        遠處的大樹上,阿德躲得很辛苦:「喔,耍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幾百人怎麼還不走……」

        「喂!下來了!」阿特魯托奈在下面叫,「他們看不見的。」

        「喔!」阿德跳下來,「怎麼樣,我剛才是不是很帥?」

        「還不錯!」

        「什麼還不錯!簡直是驚天地,泣鬼神!這樣,他們兩個也該滿意了。」阿德打開罩在上面的布——羅密歐和朱麗葉正在接吻,趕緊又罩了起來。

        「哇,少女不宜,我們到伯明翰去。」

        伯明翰的酒館已經關門了,帕西被趕了出來。「勞倫斯神父,如果您一定想喝酒的話,還是回小教堂去,那裡醉倒比較方便,也不影響主的威嚴。」

        「別叫我神父!我拿起酒瓶子只是帕西!」帕西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跌跌撞撞,「上帝!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難道我沒有好好地侍奉您嗎?難道我的教女朱麗葉不是個好姑娘?你出來見我!我要我的朱麗葉像所有的善良人一樣進天堂!」

        「上帝沒來,但是我來了。」

        「朱麗葉?」帕西拚命揉著眼睛,朱麗葉的畫像在他眼前微笑,甜美的聲音從畫中傳出:「萬分感激您!親愛的教父……」

        「不會吧?」帕西懷疑自己在做夢,「我真的醉倒了?」

        畫後出現了阿德的臉:「您看起來像個真正的糟老頭呢,叔叔!」

        第十六回城堡裡的晚餐

        帕西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頭好疼,昨天似乎作了怪夢……」帕西掙扎著想要爬起來。

        「您醒了!叔叔,我叫辛迪,請用毛巾。」

        「我是克瑞斯,請喝水。」

        「……」帕西被兩大美女伺候著,恍如在夢中。擦過臉之後,帕西清醒了:「怎麼回事?阿德那混小子呢?」

        「您昏倒了,叔叔,最近您體力不好,多休息一下。阿德跟阿貝爾斯坦家的小姐回家看望父母,很快會回來。」

        「那他今天回不來了!」帕西清醒後立刻變得敏銳,這精練的表情多少和阿德相似,使姑娘們感覺到了諾曼家的優良血緣關係,帕西很驚訝,但是不在臉上表達,這是他比阿德老成之處。「他怎麼會認識高文娜?這位名門淑女完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高文娜?是阿特魯托奈的英文名字嗎?」

        「阿特魯托奈?我倒忘了。阿特魯托奈被帶回來了?阿貝爾斯坦會感激涕零,但是阿德仍然不可能回來,因為阿特魯托奈的姐姐高文娜才是真正的撒克遜公主,為了她的美貌,哪怕只是她的一個小小心願,英國和法國的騎士願意隨時倒地死去。我們家的出色男子不可能只看上一眼就匆匆跑回來,哪怕他已經佔有你們這樣的美女,他也不會因此滿足。」

        「您真是他的叔叔呢!對他很瞭解!」辛迪表示驚訝。

        「當然!收集美女是我們諾曼家的傳統!不過,現在不是高興的時候,把我的好袍子拿來!我得趕緊去見國王,他一定會參加阿什貝比武大賽,我得在笨小子惹出殺身之禍前帶些兵馬過來。」

        「這您不用擔心!連天使也不是他的對手。」

        「我擔心的就是這個!那裡,有你們想像不到的難纏角色。」

        「翻過這山就是我家了!快點兒!」阿特魯托奈很興奮,「我會介紹我的姐姐給你認識,大美女喲!向她求婚的人足以組成軍隊。但是你不許愛上她!」

        阿德沒有聽出阿特魯托奈話中的意思:「人多不是問題,我從來也不排隊。」

        「不,不是說這個……」阿特魯托奈不知怎麼表達好,只得瞪了他一眼:「大笨蛋!」

        「阿特魯托奈,不要著急,你長大了,一定比你的姐姐更美麗,向你求婚的人也許會排到國外喲!」

        「我只要你一個……」阿特魯托奈說出口來,臉紅得像茄子。

        「說什麼啊!你還是個小姑娘!」

        「你對我做過什麼!我告訴騎士公會,你的名譽就完了!你是不是想不承認?」

        「哇,這樣也行,真小看你啊!那就,小姑娘快快長大吧……」阿德沒當一回事,開始唱一首北歐民歌:「小姑娘快快長大吧!夢裡常笑醒,醒來難入眠,還沒有做好準備,明天會不會是害羞的薔薇……」

        「你……」阿特魯托奈自有打算,「哼哼,我已經把你打上我的獨門標記,如果你敢打姐姐的主意,要你好看……」

        到了山坡的另一邊,科寧堡雪白的圍牆就展現在眼前了,地勢險峻,建築雄偉,農莊和田地圍繞著,構成了一張美麗的畫卷,比羅密歐藏身的那張更真實,更令人感動。

        一隻豬叫著從面前跑過,忠實的牧羊犬在後面追逐,試圖把它趕回群裡,然而見到阿特魯托奈,使它放棄了對豬的追逐,而大叫著跟在碧姬後面。「讓我們看看方斯為什麼放棄了它一向熱愛的工作,喔,不得了,」放豬人扯著嗓子喊起來:「老八,你最好起來看一看!」「是什麼讓你如此緊張!難道高文娜的追求者長得實在離譜?」草叢裡站起一個奇裝異服的小丑,衣服是由五顏六色的布匹拼成,站在那裡像是光怪陸離的帷幕。此外,他的帽子上掛著許多小鈴鐺,當他轉動腦袋,它們便一起發出丁丁噹噹的響聲,由於老八總是不停地晃動他的腦袋,使鈴聲接連不斷地傳過來。

        「這位追求者在我看來不怎麼樣,但他帶來了好禮物,這禮物可以讓高文娜破涕為笑——您是在哪裡撿到這頭小鹿的?」

        「老八,你要是皮癢就站在那裡,否則招待他像個貴客。我要先回去換身衣服。」阿特魯托奈不由分說把阿德推下馬,和碧姬跑向城堡了。這親呢的行為落在小丑眼裡,放豬人也不是瞎子。

        「那麼,怎麼稱呼?」

        「和你們一樣得步行的窮苦兄弟!如果需要,叫我理查德!」

        小丑和放豬人對阿德的謙虛感到非常滿意,「那麼,我把豬趕回去,等我一下,我已經聞到晚上的盛宴了……」放豬人開始和他的狗一起企圖把跑得到處都是的豬趕攏,小丑和阿德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很快彼此都有了好感。

        然而,兩個不速之客的出現,打破了和諧,使放豬人的工作也不得不停了下來。他們的尊貴身份不難確定,除了衣著和馬匹極盡華貴,他們的隨從多達十幾人,從後面氣喘吁吁地跟過來。他們是一個教士和一個騎士。教士儀表堂堂,像個長者,就像一首歌裡說的,「他愛好打獵,騎在馬上威風凜凜又道貌岸然,有資格當一名修道院長。」放豬人認識這是當地的西多教會長老艾默,西多會是天主教隱修會中的一派,以教規嚴格著稱。他的同伴則身披大紅披風,右肩上用白色繡著一個形狀特殊的十字架,身穿鎖子甲,高大像一座山。他此刻騎著一匹專供長途跋涉的馬,而另有一匹牽在隨從手裡。那一匹全副武裝,頭上有馬面甲,鞍旁掛著戰斧,上面雕有大馬士革鋼的波形花紋。另有邑從高舉著主人的長矛,盾牌上蓋著紅布,遮住了花紋,但仍可說明主人的身份——聖殿騎士。

        「孩子們,我問你們,」長老提高嗓音,像老山羊在叫:「這附近有沒有善心的人,出於對上帝的愛,對神聖教會的虔誠,願意給它的最謙卑的兩個僕人和他們的隨從提供方便,讓他們得到一夜食宿?」

        「開玩笑!什麼最謙卑的兩個僕人和一夜食宿,現在才過中午!他們不是趕路的人,是衝著高文娜小姐來的無恥之徒!」放豬人和小丑見得多了,在心裡暗罵。

        「嗯,如果你們再往前幾英里,有一座很大的修道院,可以容納你們所有的人。」小丑故意裝傻。

        「難道你們沒聽過,教士不向教士收拾一稅,我們教士不會彼此要求款待,我們寧願叨擾俗人,讓他們得到為上帝效勞的機會。」

        「確實,」小丑回答,「我就像一頭蠢驢子,不過依在下看來,對教會和他的僕人的佈施,也應當向其它佈施一樣,先從自己人做起,比如讓我的放豬人兄弟擺脫他的破鞋子……」

        「不許放肆!窮鬼!」聖殿騎士揚起馬鞭,重重地抽在小丑面前的土地上,要不是小丑躲得快,這一下一定會抽在他身上。一旁的放豬人見好友挨了打,立刻抽出匕首,迎了過來。

        「好了!收起你的鞭子吉瓦爾,這裡不是巴基斯坦,我的島民不喜歡挨打,除非是神聖的教會對它所愛的人的懲罰。」艾默長老撒出一把銀幣,拉走了聖殿騎士吉瓦爾。這位騎士怒氣沖沖:「我們這樣的人不必要求他們,我們可以命令他們!就是他們在半夜睡著了,也得立刻爬起來招待我們!」

        阿德和兩個人鄙視地看著一行人遠去,他們的聲音還不斷傳過來。

        騎士:「要是那位小姐沒有你說的那麼美,你還記得我們的打賭吧?」

        長老:「當然,你的十桶酒和我的金鏈子!我好像已經看到那些就被我的僕人們鎖進酒窖……」

        騎士:「那可得由我來定,我承認沒見過這樣的美女,才算數。我看你的金鏈子已經危險了,我要帶著它參加阿什貝比武大會……」

        阿德對兩個人說:「指我的寶劍起誓,我親眼見到我的朋友受到侮辱,我要參加那個什麼比武大會,當眾把他打翻在地,讓他在地上滾足十個滾。」說著,抽出普拉克之劍,在兩個人眼前晃了一下。

        小丑和放豬人沒料到普通的舊劍鞘裡是這樣一把劍,圍上來觀看。「讓我試試!」放豬人想耍一下,但是立刻被劍的重量所震驚。「這……到底多重?」「三百六十斤。」

        「不用你兌現!我已經知道你是個好樣的,」小丑很高興,「你不是個莊稼漢,我們也不用為那種人掃興。」

        他們慢慢地走,一路上小丑招呼著來往的婦女,擺出各種奇異的行徑。阿德和放豬人邊走邊聊,磨蹭著時間,到城堡時已經過了兩個小時。城堡的主人阿貝爾斯坦正在大發雷霆:「快點!客人就要來了!阿特魯托奈!到哪去了!我這個父親還沒看夠你!」

        「除了我們還有客人嗎?」騎士吉瓦爾和長老艾默已經換了舒服的袍子,擺出一副客人的樣子。

        「沒錯兒!難道你以為我為了你們才殺豬宰羊?」阿貝爾斯坦相當不客氣,吉瓦爾想發作,被艾默攔住了,阿貝爾斯坦是北歐人打進來前的英國王室,阿爾弗萊德大王的後裔,在本土撒克遜人中的威望不容置疑,雖然如今沒有權利,但仍不宜得罪。

        當阿德出現的時候,阿貝爾斯坦向他表示了敬意,阿特魯托奈把阿德形容成自己的救命恩人,世上最偉大的戰士,然後就去洗澡換衣服,再也沒露面。阿德知道自己的家族對撒克遜人來說和暴君差不多,因此只報了名字,「叫我理查德。」

        「老八!去催催廚子,讓他們快一點兒!」阿貝爾斯坦今天特別高興,雖然高文娜讓他臉上有光,但阿特魯托奈也是心肝寶貝,只是不像他希望的那樣像一個懂禮節的名門小姐,不過,既然她已經歸來,阿貝爾斯坦的頭疼好了一半,另一半也會在一天以內煙消雲散。

        和上一次阿德參加的寒酸的大型宴會不同,這裡堪稱盛宴。宰了羊和豬,神氣活現的小公牛攤開四肢躺在大理石上,大塊的肉烤熟後在酒席上到處傳遞,透明的紅葡萄酒在斟得滿滿的酒杯裡閃著光。吉瓦爾在發現宴席的主客是阿德時就一直瞪著這邊。阿德不以為意,和小丑妙語如珠,使阿貝爾斯坦十分開心。

        膳食總管大聲說:「且慢動手!阿特魯托奈小姐駕到。」眾人眼前一亮,阿特魯托奈穿著盛裝,手拎裙擺走了出來,特意走到阿德旁邊坐下。她燙了頭,像是被人特意打扮過,還噴了香水,顯得十分可愛。阿貝爾斯坦見女兒沒有坐在自己身邊卻坐在阿德身邊,吃了一驚,但女兒溫順老實的形象前所未見,叫阿貝爾斯坦心花怒放,也就不計較了。吉瓦爾和艾默低聲私語:「這位小姐雖然美貌活潑,但根本還未成年,算不上傾城傾國,你的金鏈子歸我了。」「你聾了嗎?這是阿特魯托奈,不是高文娜,是她的妹妹!」

        阿特魯托奈臉上紅撲撲的,低著頭,靜靜的就好像換了一個人。阿德感到意外,正悄悄地打量著她,膳食總管又大聲說:「高文娜小姐駕到——!」彷彿特別賣力,寬闊的大廳裡不斷迴盪著「駕到駕到駕到」的聲音,阿貝爾斯坦站起來,把一位姑娘領到女主人的專座上,屋裡所有的人都起立來迎接她。

        高文娜體態優美,一切都恰到好處。她身材欣長,亭亭玉立,但不是高得過分。她皮膚細膩,高貴的臉型和容貌體現出她優越的地位和一貫受到尊敬的習慣。她濃密的頭髮介於棕色和金黃色之間,以各種動人的方式一綹綹地分散著,在寶石首飾的掩映下,長長地垂掛下來,使人們看到了一位名門出身又生來自由的少女。

        吉瓦爾張大了嘴,眼睛死死盯在高文娜身上,心醉神迷。「醒醒!我們的主人在看你了。這樣很沒禮貌!」艾默急急地搖醒了吉瓦爾,後者立刻俯身回答:「我不能帶你的金鏈子了,那些外國美酒已歸你所有。」眼睛立刻又回到高文娜身上。

        高文娜發覺聖殿騎士的眼睛露出炙熱的情慾,好像野獸躲在黑暗的山洞中向外窺視,立刻蒙上了面紗,警告他這種肆無忌憚的行為不受歡迎。小丑毫不客氣地說:「騎士閣下,我們薩克遜姑娘的臉皮沒有經過風吹日曬,是經不起十字軍武士的注視的!」

        「若我有冒犯之處,我道歉,但歉意只能到此為止。」吉瓦爾大聲說,「希望高文娜小姐在阿什貝比武大會上,對那些光彩奪目的武士們不至於這麼殘忍才好。」

        「我們還不一定去那兒!」阿貝爾斯坦對吉瓦爾沒什麼好感。正在這時,門房的小廝通報說有一個猶太人來借宿,這引起了眾人的騷動。「一支猶太狗!他難道不知自己在什麼地方!」吉瓦爾大叫起來。然而,高文娜發了話:「讓他進來,在這種夜晚,就是野獸也需要息身之地。上帝既然讓頑固不化,不信基督的猶太人生存了幾千年,我們也可以容納他在我們當中呆上幾個小時。」這樣,所有的人都安靜了。

        猶太人衣衫襤褸,走進了大廳,他本是個高大的老人,花白的鬍鬚,但長期卑躬屈膝使人們幾乎看不出他有多高了。「不信基督的狗!不許過來!」吉瓦爾怒氣沖沖,他的隨從們也在後面拔出了劍,生怕被邪氣玷污。阿德給猶太人騰出一席之地,但是猶太人很識趣,謝過了主人,撿了一碗食物後就獨自坐在牆角享用,這樣宴會的氣氛不致被破壞,人們漸漸又回到各自的話題上來。

        「我擔保,聖殿騎士不愛猶太人,只愛他們的財產。」小丑不失時機地譏諷吉瓦爾,吉瓦爾在高文娜面前,不敢發作,只得大肆吹噓聖殿騎士的功績。阿德想起碧姬還在挨餓,小聲和阿特魯托奈囑咐了幾句,阿特魯托奈立刻取了一些麵包和葡萄酒出去了,聽話的程度讓高文娜十分驚異,當妹妹跑來要求幫忙化妝的時候,她就對阿德產生了好奇心,現在看來,妹妹對阿德還不是一般的著迷。吉瓦爾的傲慢無理使她感到厭煩:「尊敬的先生,難道除了聖殿騎士團沒有其它的了嗎?」吉瓦爾曲解了高文娜的意思,回答道:「當然,還有聖約翰騎士團,(十字軍的另一支著名騎士團,主要由意大利騎士組成,以醫護傷員為主要任務,即醫護騎士團。)我不想詆毀他們的名譽,但是……」

        阿貝爾斯坦插了嘴:「我派出去尋找女兒的人剛剛帶來了新的消息,有一支神秘的新興騎士團,人們稱之為『風雷』騎士團,他們行俠仗義,每有比武一定參加,成績驕人,不亞於聖殿騎士團,他們的團長還未露面,人們只知他們的統一標誌是披風上寫著『WindThunder』,是一群真正的好漢。」

        「我也有所耳聞!」艾默長老補充說:「前兩天奧丁神殿的人送來了西路達的文書,這些騎士是他親點——所有的騎士公會都收到了。」

        「這些人不值一提!」吉瓦爾當然不肯讓突然冒出來的風雷騎士團搶了風頭,「我會把他們打落馬下,但是恐怕他們沒辦法參加阿什貝這樣的正規比賽,才在農村裡小小獲勝。如果他們的團長膽敢出現,我會叫他們顏面無存。」

        阿德對這番話正中下懷,說道:「他們的騎士團長也許會出乎意料地在賽場出現,我會很樂意向他轉達您的挑戰,這一點您不用擔心。」

        吉瓦爾雖然顯得粗魯,卻不失為一個敏感的人:「喔,如果這位團長正好在這裡,我倒要為他擔心了,他寒酸得沒有一身鎧甲,怎麼參加比賽?既然如此,我願意用我的聖物盒作為賭注,但是如果他不能出現在阿什貝賽場,你能拿出什麼呢?我的朋友?」

        「他什麼也不必拿出!我保證出現在阿什貝,如果任何人在比武中獲勝,我都願意擔任愛和美的女王。」高文娜的聲音讓聖殿騎士欣喜若狂,他彷彿勝券在握:「那麼我期待著您的熱吻,希望您對我不要太過殘忍。」

        宴會在推杯換盞中結束了,阿德注意到吉瓦爾和艾默的竊竊私語和對角落裡猶太人不懷好意的目光。他們被帶到各自的房間休息。在房門前,兩個使女攔住了給阿德帶路的僕人,用命令的口氣接過了火把,讓阿德跟在後面。很顯然這權力來自高文娜,而且不能被拒絕。阿德被帶到高文娜的房間,女主人坐在一把高椅子上,三個使女在為她梳頭,做就寢的準備。至少有四支銀燭台把屋裡照得光輝奪目,阿德看到牆壁上掛著金絲銀線繡成的繡花帷幕,獵犬和獵鷹的狩獵場面達到了這項工藝的最高水平。但是和祖穆爾德的寢宮相比,這裡未免欠缺舒適,春梅在杭州的小屋牆壁也比這裡光滑。但是相信除了阿德之外,沒有人能注意到這些牆壁上的不足,他們的目光會時刻停留在高文娜雍容華貴的面容上。

        「和祖穆爾德相比,似乎也不差了,蠻有女人味,而且似乎沒有那麼聰明——有時候男人莫名其妙地希望自己的女人笨一點……」阿德暗自盤算。

        高文娜對阿德的從容不迫感到高興,在她面前這樣的年輕人不多。「你們都退下吧!」隨著命令,所有的使女離開了房間。

        「告訴我,理查德先生,你為什麼那麼急於揚名立萬,竟然向騎士公會裡呼聲最高的騎士吉瓦爾宣戰?」高文娜希望有一個不同的答案,跳出「我有信心」「為了榮譽」之類,但又希望是最俗的哪一種「為了您,我的公主」,在這種心理下,阿德的任何回答都注定會使她有一點失望。

        「我急於揚名,為了我的一個妻子,小姐。」阿德的回答真情流露:「我和我的心上人被戰火毫無準備地分開,我沒辦法找到下落。但她是非常聰明的人,我想她也在找我,如果我出了名,她會容易一些。我是這樣想的,我的小姐。」想起下落不明的祖穆爾德,阿德心急如焚,那神情毫不掩飾地從眼睛中流露出來,讓高文娜深深地感到了一種情誼。「我多麼希望代替他的妻子撫慰他的傷痛,」高文娜這樣想,和這樣的男子在一起一定至死也不後悔,「但是,我最關心的問題是阿特魯托奈知不知道,我必須知道她的想法,而且,讓他也明白。」高文娜的思想回到此舉的真正目的上,說出了一個讓阿德難以置信的要求:「那麼,理查德先生,請原諒我的無禮,為了解除我的一個疑慮,你願不願意為我做件事?」

        「但憑吩咐!」

        「轉過身,脫掉褲子,讓我看看你的內衣。」

        「啊?」阿德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不要懷疑,我在拿自己的名譽開玩笑,這件事至關重要,如果事後您覺得我冒犯了您,您可以要求我今晚代替您的妻子——反正您說出去的話我就完了。」

        阿德發覺高文娜非常認真,只得按照說的做了。「難道這女人是個花癡?還是我上了大當?」阿德覺得很不自在,掘起屁股讓女人看,而且對象是高文娜,這種事情講出去別人也不會相信。

        「果然!」高文娜的聲音含著痛苦,使阿德回過了頭,高文娜的目光正注視著他的屁股。「難道我的屁股特別好看?」阿德心思百轉,不知所措。高文娜舉起一面鏡子,回答了他的疑惑——屁股上繡著一隻活潑的小豬,明顯是阿特魯托奈的傑作。阿德想起昨夜和辛迪、克瑞斯一起風流快活,卻打發阿特魯托奈去洗衣服,顯然被作了手腳,自己竟然沒有發現。

        「阿特魯托奈從小喜歡在自己的東西上繡圖,和我爭奪洋娃娃大多也是這種手段。」高文娜拿起一個洋娃娃,果然掀起裙子,屁股上也有一個針線活小鴨子。「您回去吧,我想阿特魯托奈會在房間裡等你,如果你留下來,我願意按約定伺候您,但是阿特魯托奈也一定會找到這裡來。我希望您能認真考慮將來如何面對。」高文娜靜靜背過身,等著阿德的反應。

        阿德被人當成爭奪物,還上了標記,多少有一點兒丟臉,姑娘們的玲瓏心思在他來說全是多餘。他近乎粗暴地抓住高文娜的雙肩,把她扳過來,後者一聲驚呼,嘴卻被堵住,掙扎了許久,高文娜帶著奇怪的心情吞下了阿德唾液,生平第一次被人這樣粗魯地對待,阿德幾乎將她的纖腰摟斷,吻得她快要斷氣,意亂情迷。阿德掠奪了她的香舌,隨意扯她的頭髮,當她漸漸抱住阿德的時候,阿德把她無情地推開,並且一把撕開了她的胸衣,兩顆渾圓豐滿的戰利品迫不及待地蹦了出來,阿德卻一把將高文娜推倒在床上,用憤怒的聲音說:「為了這點兒小事就敢戲弄我,那個布娃娃被阿特魯托奈上了標記,最後還不是在你的房間裡!如果我是你,阿特魯特奈這麼喜歡這個娃娃,我就會給她!你得到了所有的榮譽,但幾乎少有人知道阿特魯特奈的存在!由於你們對她的忽視,才造成阿特魯特奈經常逃家的現狀。我不是基督徒,在我們家是一夫多妻制,如果你敢洩漏我的秘密,你就完了。阿特魯托奈我會娶,你也別想跑,後天你給我乖乖到賽場去,等著我把你當獎品領回家,如果你不願嫁給我,就得做我的情婦,如果我發現你不是處女,就給你一頓鞭子!」說完,留下嚇傻了的高文娜,揚長而去。

        回到房間裡,果然阿特魯托奈坐在床邊等他,一幅很乖的樣子。「我們去哪兒?」阿特魯托奈被一把拉了起來,阿德拎起行李,和她一起向門外走去。「我知道你想獻身,可是現在不是時候。如果你真的很急,我可以在路上幫你解決一下。現在,老實跟著。」

        阿德的話讓阿特魯托奈幼小的自尊心受不了,她甩開阿德的手,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說:「我太小了是不是!如果是我姐姐就沒問題,是不是?」

        「不是那樣!別鬧了!」

        「我有哪點比不上她?我也會長出大胸部,你先前不也很高興地佔我便宜。昨天晚上你和辛迪、克瑞斯三個人一起在床上,卻讓我幹活兒,以為我沒聽見嗎?她們兩個的聲音連死人都吵醒!」

        阿德見她越來越離譜,只得摀住她的嘴,繼續前進,不想阿特魯托奈終於掙脫,在手上咬了一口。阿德想大叫,好在已經來到目的地,猶太人的房間。

        「起來!今晚不走,你就活不到明天了!」這舉動使猶太人驚覺,也使阿特魯托奈安靜下來。

        在那時的歐洲,小丑和放豬人雖然身份低微,但卻是十分重要。沒有小丑在場的宴會就不算是正式的宴會,小丑可以任意出入家裡的絕大部分角落。而放豬人,多半睡在後院的稻草棚裡,後門的鑰匙由他掌握,所以,一個不忠實地放豬人比不忠實的謀士更令領主擔憂。幸運的是,放豬人只認了阿德一個兄弟,把他們悄悄放了出去。第二天,領主丟了女兒,吉瓦爾失去了可以搶劫的猶太人,都非常惱火,但高文娜說他們必定在阿什貝出現,所以大家一起啟程,去參加阿什貝比武大賽。

        時間回到當天晚上,猶太人逃出了魔手,十分感激。

        「感謝仁慈的亞伯拉罕的上帝,願我們的始祖雅各保佑你!我有你急需的東西,請你一定收下。」猶太人表示了感激。

        「不,我急需的你不一定給得了,現在我得走了,你自己小心。」阿德急於回到城裡買一套鎧甲。

        「你需要的是一套配得起你的鎧甲!」猶太人大聲喊道,讓阿德停了下來,「拿著,這是我的親戚的地址,他就在阿什貝,看在他的親戚扎雷茲份上,他會送你一套鎧甲,他有十套米蘭盔甲等待出售,件件配得上國王!」

        「你不是個普通人呢,扎雷茲,我會還給你相等的價錢。謝謝了。」阿德接受了地址,帶著阿特魯托奈絕塵而去。

        第十七回沙侖的玫瑰花

        「碧姬,往阿什貝那邊去吧。我們不用著急了。」解決了鎧甲問題,阿德並不擔心路程。由於穿著禮服長裙,阿特魯托奈只能側坐在馬背上,靠在阿德懷裡。

        「剛才真對不起!」阿特魯托奈為自己發脾氣的行為感到既害羞又抱歉。

        「現在想說什麼,可以說了。還想獻身嗎?」阿德摟得緊了一點兒,把心意傳達過去。

        「誰說在你房間就是要獻身了!該不會你是想在馬上——?」

        「沒錯兒,贖罪吧!竟敢私改我的內褲,讓我丟了大臉。我會叫你的第一次終身難忘……」

        碧姬慢慢跑在原野中,四週一片漆黑,小飛象的內褲被阿德褪下,收在懷裡。「歸我了。」阿特魯托奈沒辦法表示異議,羞得滿臉通紅。她面對面摟著阿德的脖子,夾在阿德腰上,長長的裙擺遮住了一切。阿德一面親吻著她,一面用手在裙下活動,揉捏著她的臀部。當她再次變得濕潤時,阿德雙手用力分開了她的臀部,胯間巨物摩擦著,使她興奮不已。然而,碧姬故意使壞,突然跳了一下,阿特魯托奈慘叫一聲,一下進去大半,唯一的障礙在瞬間被突破,貞節的血液在裙下悄悄地流了出來。阿特魯托奈渾身顫抖,無處支撐體重,身體漸漸下沉,感覺被貫穿一般,使她無法控制地叫出聲來。

        阿德隨著碧姬的奔跑有規律地運動,阿特魯托奈漸漸進入狀態,不斷配合著,口中發出天籟之音,阿德注意到她的一隻眼睛好像變成了灰色,另一隻依然是和高文娜一樣的藍色。阿德懷疑是光線問題,沒有在意。碧姬故意從一個小村穿過,由於害怕被人瞧見,阿特魯托奈興奮到了極點,阿德感到她在不斷夾緊,裡面彷彿仙境,有無數的觸手撫摸著,刺激著,阿特魯托奈突然一口咬在阿德肩膀上,破壞了協調,碧姬劇烈地震動,使阿德的刺激也到了極點。大半夜裡,碧姬已經跑出了大概七八十里,阿特魯托奈早已不知洩了多少次,此刻感到一股熱流劇烈注入身體,終於整個人癱軟下來。阿德也氣喘吁吁。碧姬找了一處樹林,在軟草上變成美女,三個人一起摔倒。碧姬整個兒後背都是阿特魯托奈洩出的液體,早已發情,在阿德身上不斷摩擦。阿德只好把兩個人堆在一起,輪流滿足。

        「累死我了!還能打仗嗎?」阿德想不了那麼多,天快亮的時候,三個人都昏睡在小樹林裡。

        「醒醒!混小子!」地母該亞的聲音從夢境中傳來,阿德有點兒意外,「您怎麼來了?」

        「混帳!不務正業!我們希望你作為中立力量存在,你倒是很公平,誰家的姑娘都拐一兩個。現在拐到我家來了!」

        「此話從何說起?難道……」

        「沒錯!我特意起了容易辨別的名字,那個就是我的孫女,帕拉絲?雅典娜,這下糟了。」

        「為什麼?您不想把孫女兒嫁給我?我會好好對她的。」

        「不是我不肯,是她不肯!她轉世才十四歲,到了十六歲時,力量和靈魂才會覺醒。怎麼會有這種事!眾所周知,她是我們家唯一的處女,當靈魂醒來時,未必接受得了,說不定殺了你。西路達沒有轉過世,離開北歐,力量消耗很大,已經遠不是她的對手。不是打擊你,如果你不能更強一些,兩年後會死的很慘。我本打算兩年以後再把她介紹給你,讓你多個幫手,現在卻成了多個禍根。」

        「那好吧,我會努力變強。如果死在自己的女人手裡,也太慘了。」

        「還有,明天的比武非同一般,不可輕敵。現在趕緊爬起來準備盔甲吧!你必須贏,不但是比賽,還有高文娜的心,如果有一天阿特魯托奈想殺你,高文娜是唯一能幫你的人。」

        「為什麼?如果阿特魯托奈連我都不認了,高文娜有什麼用?」

        「笨蛋!我怎麼會安排普通人做她的姐姐!高文娜是勝利女神!是阿特魯托奈力量的一半!到時候高文娜幫你,你就贏了,幫阿特魯托奈,你就死定了!」該亞幫阿德恢復了力量,走了。

        「該死!果然未成年少女是不能碰的!」阿德把阿特魯托奈搖醒:「阿特魯托奈!阿特魯托奈!你不會殺我的,對吧?」阿特魯托奈還糊塗著:「說什麼呀!我怎麼會殺你呢?我剛才真的是自願的!」阿德知道就算她現在保證也沒用,因為帕拉絲?雅典娜是以智慧和力量出名,不是以公平出名。自己最好還是變強,否則真的說不定死無葬身之地。阿德把阿特魯托奈摟在懷裡,一陣恐慌,如果懷裡的人六親不認,自己可下不去手,只能幹挨打。當務之急,唯有照該亞說的,贏得比賽,把高文娜娶回家,小心伺候,增大自己的嬴面。果然驕傲是不好的,自己才狂妄了一下而已,就惹了這麼大的禍。自己昨天晚上還想把她當女奴……

        萊斯特郡阿什貝鎮外不到一英里,有一個風景優美的地方,人們在這裡建了四分之一英里長的比武場。每年一度的比武大會在這裡舉行,由親王主持,前來參加的都是有名的騎士。人們哪怕沒有錢支付家庭開支,衣食不周,也不會錯過比武大會的盛況,疾病,工作,都不能阻止人們湧向那裡。多少年來,阿什貝比武已經成了傳統。今年非比往常,騎士們希望在比賽中大顯神通,獲得名譽,以便在前往巴勒斯坦的聯軍中擔任比較高的職務,可以說是變相的英國軍官選拔賽。獲勝者可以前往倫敦得到自己的軍隊,然後開往巴黎,與法國軍隊匯合,開始第二次十字軍東征。

        真是個熱鬧的場面,來自全國各地的騎士服飾鮮艷,穿的稀奇古怪,後面跟著一大隊各自的隨邑。一個用飾帶繫住頭盔,一個舉起長矛,第三個拿著閃光的盾牌昂首向前。戰馬用蹄子不斷踐踏地面,口中的白沫噴滿了金質的嚼子。鐵匠和盔甲匠跟馬隨侍左右,為槍矛準備釘子,為盾牌準備皮帶。衛兵排成大隊站在街邊,鄉巴佬爭先恐後地往前湧。在賽場旁的空地上,一個個帳篷搭建起來,參賽的騎士們都在這裡準備出場,每個帳篷外面都掛著參賽騎士的盾牌,他們的邑從站在邊上,穿得奇形怪狀,只要符合他主人的趣味,任何不可思議的裝束都可以。

        約翰親王養尊處優,但仍對自己的權力不滿。他已經很多年不見他的國王表兄羅伯特,對老百姓全部的瞭解都建立在收集民女和稅金的基礎上。主辦這樣的比賽可以招攬到不少肯為他賣命的人,在這方面他倒是積累了些經驗,因此比武大會的秩序井然,有聲有色。

        阿貝爾斯坦坐在貴族佔用的場地裡,雖然撒克遜領主地位比諾曼貴族低,但是因為高文娜的關係,阿貝爾斯坦得到了好位子。高文娜坐下後就用紗巾蒙住了臉,因為不想被莫名其妙的人糾纏。她看到一個猶太人領著她的女兒不顧一切向前擠,已經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滿,也引起了約翰親王的注意。這個猶太人不是別人,正是老朋友扎雷茲,雖然剛隔了一天,他已經不穿破衣服了,皮袍鑲著花邊,極盡奢華。他的女兒挽住父親的胳膊,見他惹起了眾怒,不禁非常害怕,然而扎雷茲並不膽怯,這裡不是誰都可以欺負他,因為約翰親王需要錢,看在錢份上,約翰親王必須保護他。

        約翰親王來了,穿著貴重的貂皮,踏著摩洛哥皮靴,驕橫跋扈。人群裡有人小聲說:「荒淫無恥!」但是他就算聽見也不會在意,因為他的注意力全在猶太人的女兒上,她在騷亂中嚇得跟什麼似的,緊緊貼在父親的胳膊上。

        「我的錢包勳爵扎雷茲,今天你帶來的是誰?」親王示意之下,立刻有人拿長矛向扎雷茲周圍的人捅去,迫使他們為扎雷茲讓出地方。

        「是我的女兒麗貝卡!親王陛下!」扎雷茲謝過了親王,得到了他想要的座位。親王上了專屬於他的座位,眼睛仍目不轉睛地盯著麗貝卡。

        麗貝卡的姿色,哪怕最精明的鑒賞家也說不出什麼缺陷。她身材勻稱優美,穿著本族的東方服飾,帶著黃綢頭巾,配合得剛好。那對明亮的眼睛,那兩條彎彎的蛾眉,高高的鼻樑,那珍珠般潔白的牙齒,一頭烏油油的卷髮——他們像一串串形態各異的螺旋從頭頂滾滾而下,披在可愛的頭頸上,也披在漂亮的波斯綢衣所露出的一點點胸口前。由於感到熱,她把領口的金紐扣解開了兩顆,這大大擴大了宣傳的效果,每個男人都為她露出的一小塊雪白肌膚血管膨脹。一根鴕鳥翎毛被用寶石搭扣別在頭巾上,這成了美麗的姑娘另一個與眾不同之處。那些傲慢的貴婦人對此指指點點,譏諷嘲笑,但實際上羨慕得要命。

        「憑亞伯拉罕那個禿頭發誓!」約翰親王說:「那就是《雅歌》裡說的那位新娘!」艾默長老出現在旁邊,回答道:「也就是沙侖的玫瑰花!但是您不要忘記,她只是個猶太小妞兒。」

        親王不置可否,叉開了話題:「依您之見,今年誰會贏?」

        「如果是往年,不好說,但今年毫無疑問是聖殿騎士團的吉瓦爾,他去年一路打到巴勒斯坦,因為身邊的人死光了才回來,不是那些毛頭小子可比。」

        「那麼,取一萬馬克押下去!」親王期待著大量銀錢落袋,發出貪婪的笑聲,但是一陣騷亂引起了他的注意——大隊的皇家精銳士兵蜂擁而至,在參賽區域隔開閒雜人等,支起了一個比聖殿騎士團還要大許多的帳篷,一面雕著飛獅圖案的盾牌掛了出來,人們看到盾牌上刻著「WindThunder」,於是有人向親王匯報:「是風雷騎士團,國王派人來協助他們參賽,看來已經把他們並入國王騎士團的行列了。」

        「是些新手,小題大做。」親王瞇起了眼,準備看他們丟臉的樣子。然而親信大臣提醒他應該開始比賽了,於是親王站起來做了手勢,典禮官吹響了長號,在宣佈了比賽規則後,典禮官大聲宣佈:「美人獻出愛情,長槍紛紛折斷!」

        頓時,賽場沸騰起來,賞錢不斷從看臺上大把扔了下來,雄壯的曲子過後,第一批騎士們出現在賽場上,紛紛亮相。第一輪比武旨在篩選,參賽騎士抽籤選擇對手,取得連續五場勝利後進入下一輪。每個騎士團都抽出五到十人作為抽籤的對象。當然,抽到自己騎士團的人就必須重抽。這並不是件容易的事,連勝五場在概率裡不可能遇不到高手,沒有超群的武藝,就根本不必獻醜了。挑戰者精神抖擻,迎戰者也不甘示弱,頓時間號角嘹亮,震天動地。他們面甲合攏,長槍平舉,戰馬躍出向前疾馳,兩馬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小……

        吉瓦爾在觀眾席上仔細尋覓,當他終於找到蒙著面紗的高文娜,他舉起寶劍向高文娜致意,但是高文娜沒有任何表示。吉瓦爾大聲喊叫:「你的騎士只有我一個人了,那個膽小鬼至今沒有露面,半夜溜走,他是個徹頭徹尾的賊!瞧著吧!我會用我的力量向你證明我的愛!」

        言畢,吉瓦爾衝進了賽場,連續五次一擊將對手擊落馬下,當他結束表演的時候,槍尖上已經佔滿了迎戰者的鮮血。沒有人會為倒下的人傷心,除了他們的親人。人群為吉瓦爾的表演迸發出歡呼,約翰親王也喜形於色。「你瞧見了!」吉瓦爾策馬來到高文娜的看臺下,「不可能有人比我更強!我期待你的吻,別對我殘忍!」高文娜突然站起身,摘掉面紗,但不是對吉瓦爾,而是對著新的入場者頻頻招手。由於高文娜的反常舉動,所有的小姐們都把目光投向場中——一個陌生騎士從休息區策馬狂奔,名貴的盔甲使他看起來威風凜凜,盾牌上的飛獅紋章說明他出自風雷騎士團,大紅披風上用金線繡著「WindThunder」證實了人們的想法。他穿過場子時從容不迫,把長槍放低,向親王和女士們表示敬意,姿勢顯得風度翩翩,立刻贏得了年輕人的好感。當他來到高文娜面前,戰馬突然靜止不動,擺了個姿勢,又繼續前進。人群對這種突然使奔馬靜止的高超騎術迸發出瘋狂的喝彩聲,吉瓦爾一瞬間被晾在了一邊,只得恨恨地退回到自己的營帳。阿德來到第一名迎戰者的面前,倒轉長槍,用槍柄輕輕敲了一下盾牌,這多少使觀眾們失望,因為這表示他不想見流血,要進行友誼賽,雙方的槍頭將包上圓木。

        對方是聖殿騎士團一名頗有實力的騎士,為自己的騎士團獲勝作了充分的準備,見到阿德的舉動,心下輕視不已,但表示同意。於是典禮官吹起號,雙方在各自的位置做好準備,隨著信號開始衝鋒。人們驚異地看到碧姬在奔跑時的速度,這遠遠超出一般漂亮的小白馬所能達到的速度,而且衝擊力如此之大,他對手還沒做好準備就被撞得飛離了馬背,像紙鳶一樣飛到幾十米外,不住翻滾——接下來四個人的表現也差不了多少,在地上翻滾的時候抓了滿滿的兩手黃土。這雷霆般的表現又盡量顯示了騎士運動的友善精神,使人們目瞪口呆,小姐們尖叫著表達自己的興奮,最挑剔的老手也不得不表示認同而鼓掌。典禮官大聲宣佈:「風雷騎士團團長,旋風騎士理查德,進入下一輪!」阿德撒出金幣答謝了典禮官,這慷慨使所有的服務者對他另眼相看。阿德摘下頭盔,從背囊中取出一支玫瑰花,輕輕地向高文娜扔過去,玫瑰快要掉下來的時候,停在空中,然後慢慢地飛到高文娜手裡,高文娜驚異地發現一隻漂亮的小妖精抱著花梗,她飛到跟前,親了高文娜的臉,在耳邊悄聲說:「我的主人讓我告訴你,前天晚上他感到很抱歉。」高文娜紅著臉接受了玫瑰,把一塊絲巾交給露露要她帶回去。阿德把絲巾收在懷裡的時候,看見了扎雷茲和他的女兒,打了招呼,並向麗貝卡笑了笑,而麗貝卡的心怦怦直跳。當阿德和他的愛情使者消失在場外的時候,高文娜的閨中好友們紛紛圍住她,打聽阿德的信息,麗貝卡也側耳傾聽,唯有扎雷茲發出痛心的聲音:「天吶!他以為那些價值連城的盔甲是什麼!毫不在意地撞擊它們!我要為它付錢的!」

        在風雷騎士團的營帳裡,露露大喊大叫:「呸呸!我是人見人愛的可愛妖精,為什麼非得親她不可!」「那你下次直接告訴她——感覺就像在親一隻豬!」阿特魯特奈和克瑞斯幫阿德卸掉戰甲,辛迪幫阿德擦臉,一面教訓著她:「你怎麼好像蜜蜂一樣,這毛病實在不該提倡,但是我又不好說你……」阿德抱住辛迪,把頭貼在她的肚子上:「別說了辛迪,我知道你的委屈,我保證明媒正娶,你的婚禮不會輸給任何一位皇后。等閒下來我帶你去杭州見我母親。你怎麼好像胖了……注意嘍……」辛迪掙脫了,把克瑞斯推到阿德懷裡,一個人默默地坐在床上休息,阿德的話讓她感到欣喜,但是現在不能讓他知道,懷孕已經三個月了……

        「我的花園面積超過一座城池,沒有足夠的人手打理可不成!不付工錢的比付工錢的好!對吧?」阿德把克瑞斯摟在懷裡哈哈大笑。阿特魯特奈心情有點複雜:「你打算怎麼對待我的姐姐?她的自尊心很強,如果讓她幹活兒她會受不了。其實,她對我很好的……」「不行!」阿德搖著頭,知道阿特魯特奈想說什麼,「我已經決定要辛迪作我的英國的王妃,這是我早就許下的諾言。至於你的姐姐——雖然撒克遜公主的身份有助於民族和睦,但我不是普通的王子,我的王妃需要更多實用的能力,在這一點上辛迪作的很好,雖然她只是個鐵匠,但當我需要的時候,她知道該給我什麼,我應當給她相應的回報。而且——同樣是長公主,當你們見到祖穆爾德就會明白,什麼叫做讓人口服心服。高文娜需要更多經歷才能讓她珍惜自己的榮譽,但是目前,我會讓她盡量滿足,否則日後她會因為遺憾而恨我。」阿特魯特奈不理解:「可是你既然不喜歡她,為什麼非得追求她呢?」「因為你啊!」阿德幾乎喊了起來:「起初是出於男人的本能愛好,但是後來是為了保命!阿特魯特奈,答應我,永遠不要背叛我,不要為了可笑的尊嚴忘記我們的愛情!」「到底是怎麼回事?」阿特魯特奈看見阿德這個樣子,陷入了恐慌。「有人告訴我,你兩年後會試圖殺死我,唯一可以救我的是你的姐姐!這個人非常可靠,我不能懷疑……如果你有那樣的想法,我只能等死啊!阿特魯特奈,我絕不會向你動手,你明白嗎?」

        「不!」懷裡的克瑞斯大叫:「我早就知道!帕拉絲?雅典娜是個自私又卑鄙的人!我不會讓她殺你的!你走開!你不屬於我們!」

        阿特魯特奈眼中噙滿了淚水,她想轉身逃走,但是阿德一把拉住了她:「克瑞斯,這麼說太過分了!我相信眼前的阿特魯特奈,才講出一切,你們應該像我一樣相信她!阿特魯特奈,你又想逃嗎?從我第一次見你,你就在逃跑!別再跑了,和我一起面對吧!就算死了,我也不會怪你!」

        阿特魯特奈眼淚汪汪,她拔出匕首交給克瑞斯:「殺死我吧!姐姐!為了他,別讓我傷害他!求你了……」克瑞斯卻不接受:「你想讓老公討厭我嗎?給我起來!從今天起,我會好好教訓你,直到你的意志超過帕拉絲那個臭女人!」「謝謝你!姐姐……」阿特魯特奈抱著克瑞斯哭的像個淚人,讓克瑞斯冰山一樣的意志逐漸融化了……

        「好了!你們這樣,我怎麼和吉瓦爾分個高下!那傢伙扮豬吃老虎,我差一點被他騙了!」阿德把兩個人交給辛迪:「辛迪,交給你了,我去見其他人。」

        在旁邊的營帳裡,阿德見到了帕西和其他的人。「你讓我吃驚啊,我的叔叔,酒醒得很快!但是——你搬來這麼多人,還把我的隊員都集中起來,會不會小題大做?」帕西聳聳肩:「那是辛迪的意思,她不想讓你孤軍奮戰,我只是想帶些兵馬對付約翰親王,但她為你想得更多一些。讓你見一個人——」隨著帕西的手勢,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跑過來,拉住阿德的袍子不放:「哥哥真棒!我都看見了!哥哥是最強的!」阿德彎下腰,抱起這個小孩子,「小機靈鬼,你叫什麼?」「理查!」小男孩被舉在空中,嘻嘻地笑著,阿德突然覺得很熟,帕西的話證實了他的想法:「是你同父異母的弟弟,她的母親死於難產,你要對他好一點。」

        「明白了!」阿德心中豁然開朗,「喜不喜歡騎馬?我們出去看其他的叔叔表演!」「好!」小男孩兒拚命答應,在阿德前面跑出了營帳。

        比武場上,大湯姆耀武揚威:「你們都看見了!」他興奮地在頭頂揮舞著長槍,「我又贏了!」典禮官宣佈大湯姆進入下輪,吉瓦爾在後面對一個騎士悄悄說:「盯住那個鄉巴佬!下一輪給他點顏色!我要他後半輩子站不起來!」

        經過一天的激烈角逐,十位騎士脫穎而出,他們將在第二天進行淘汰賽,決出冠軍。「我們贏定了!」大湯姆喜形於色,阿德卻面沉似水:「烏拉克,你怎麼看?」在所有的人當中,毫無疑問烏拉克的判斷力最准。

        「不好說。有幾個人非同一般,還沒有拿出實力。那個聖約翰騎士團的,八成會高級的防禦魔法,他一點也沒受傷;還有那兩個聖殿騎士,有一種莫測高深的感覺,看他們的盔甲,上面有籀文,八成也是魔法騎士,而且槍法奇快,就像在殺魔物一樣毫不留情,對方都沒有反抗的餘地,非死既傷,他們是真正的冷血軍人,不好對付。」

        「沒錯!」阿德沉聲說,「大湯姆,不要輕敵!明天我們必須全力以赴!」

        「沒問題!我的絕活兒也沒亮呢!」

        第二日清晨,天剛濛濛亮,鼓聲劃破了清晨的寂靜,人們急急忙忙地爭奪一塊好位置,鄉巴佬兒打得頭破血流,貴族們紛紛抬出了自己的祖先和官階,女士們單獨享有一個區域,未婚的小姐們如果長得幸運就可以在最前排依照身份落座,這是為了方便選出愛和美的女王,英國最強的騎士今天就會誕生,這樣他就可以挑選最喜歡的姑娘為他頒獎,而姑娘最低限度得給他一個吻。毫無疑問,在這種場合下,如果提出求婚,成功率會非常高,因為觀眾的支持聲直接關係到父親們的威望。

        高文娜坐在正當中,這是當然的,沒有哪家的姑娘自信到名望或是相貌可以與她相提並論。她起了個大早,事實上兩天以來根本睡不著。公主對付不了的男人一定是流氓,阿德憤怒的樣子讓她顫抖,富有魅力的一面又是其他男子所無法相比的,也許是甘於承受這種憤怒,也許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名譽,她不得不把阿德的憤怒和男子魅力混為一談,勸說自己沒有別的更好選擇——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受虐狂……

        麗貝卡坐在高文娜的身後一排,猶太人的現實使她不具備參加這一競爭的條件,但她正好滿意,因為她的內在無比高傲,遠遠不同於她卑微的身份,像這樣被當作獎品爭奪,是她所不願。而且——不會有人在高文娜面前粗魯地欺負她,安全是她這個身份卑微又天生麗質的姑娘不得不考慮的問題。

        號角響起,十名騎士出現在賽場上,人群裡歡聲雷動,不斷呼喊著自己喜歡的騎士的名字。阿德靜靜提槍矗立在馬上,等候著典禮官的發言結束,姑娘們喊著他名字的聲音此起彼伏。血腥的運動在姑娘們來說被認為是不適宜的,但她們卻趨之若鶩,這一奇怪的現象是阿德所不能理解。碧姬似乎感到阿德的紊亂心情,回過頭,瞧了他一眼,輕微的舉動使阿德回過神來,立刻感到濃重的殺氣不斷在場中聚集,原因是高文娜在含情脈脈地向他招手。「笨女人!想害死我嗎?」阿德罵了一聲,濃重的殺氣使他和大湯姆打了個寒顫,在旋風騎士島前期你死我活的感覺立刻在他們心底復活,眼裡閃過殘酷無情的顏色,阿德和大湯姆對視了一下,不約而同地握緊了槍。「有意思,想殺我,讓我看看你們的本事吧!」

        典禮官大聲宣佈:「第一場,旋風理查德對牛面將軍德布列!」牛面將軍在典禮官話音剛落,就衝到阿德面前,用槍尖擊打了阿德的盾牌,觀眾立刻沸騰了,因為這表示要不計生死。阿德冷冷看著牛面將軍,這人高大無比,除了長得醜沒有其他明顯的面部特徵,殘忍二字就寫在臉上,如果他把人抓起來一口咬掉腦袋阿德一點也不會奇怪,黑盔黑甲包裹著他壯碩的身體顯得有點笨拙,但阿德知道他行動敏捷,力大無窮。他的盾牌雕著大牛頭,刻有「常勝」字樣,但阿德覺得言過其實。阿德把盾牌高高舉起:「記住,是誰殺死了你!」

        牛面將軍把憤怒化為驚天動地的大喊,戰馬人立長嘶,目露凶光,然後帶著狂風沖了起來,碧姬也不甘示弱,野性大發,四蹄像要敲開大地,呼啦一下,竟然把兩人之間的隔離欄撞得粉碎,直朝對方撞過去。牛面將軍當真是公牛一般的膽量,毫不退避,手中的長槍直朝阿德胸口插去,阿德的槍也正衝他的胸口插來,劇烈的撞擊聲中,一柄長槍變成木屑象美麗的泉水四下飛濺,而另一柄無情地插入了對手的胸膛,並穿了過去。幾乎是同時,碧姬狂嘶著,將對手撞得腦漿崩裂,向後翻滾,剩下的大片隔離欄像遭到暴風侵襲一樣七零八落。牛面將軍仍能勉強爬起,不可致信地看到穿過自己胸膛東西——裹在彩色的裝飾布下面,那不是木質的槍身,是一柄徹頭徹尾的鋼槍!阿德已經夾雜著雷霆之勢來到跟前,一支流星錘連續砸在牛面將軍的頭上,鮮血揮著腦漿從面甲的縫隙裡被擠出來。透胸的長槍支在地上,牛面將軍的身體無法倒下,流星錘不斷揮動,直到那顆頭連頭盔一起被砸進了身體裡面。阿德俯身拎住槍柄,挑起了牛面將軍的屍體,像旗幟一樣揮起來,牛面將軍的鮮血灑滿了土地,順著槍淌在阿德的盔甲上,使阿德看起來像一個來自地域的羅剎。碧姬只中看不中用的面甲已經飛了,金色的鬃毛夾雜著幾滴紅色的血液閃閃發光,使人們終於注意到這美麗的顏色絕不是染的。

        直到牛面將軍的屍體被甩在一邊的角落裡,人們才從驚懼中醒來,阿德狂叫,挺槍直刺天空,人群中爆發出歇斯底里的喝彩聲——直到許多年後,阿德都不明白,為什麼人類會允許這種血腥的運動存在並為之陶醉不已。

        第十八回黑太子的旗幟下

        望著牛面將軍的屍體,許多騎士從心底感到畏懼,然而深藏不漏的吉瓦爾並不動容:「愚蠢的傢伙,拿著這種破爛兒就敢和高手作生死鬥。」

        一般的騎士槍,都是優良的木質再包鐵頭,重量已經很大了,由於木支千斤的道理,一般是不會在直刺時折斷的。如果全鋼製造,重量在標準長度下超過五百斤,對人和馬都是可怕的負擔。可惜牛面將軍遠遠低估了自己的對手,包在槍身上的彩布蒙蔽了他的眼睛,使他斷送了性命。

        「他騎的是獨角馬,絕不是普通騎士,德布拉希,用盡全力殺了他的那個同夥,挫挫他的銳氣!」吉瓦爾指著大湯姆對同夥下了命令,大湯姆在場上耀武揚威,等著對手出現,阿德嗜血的表現使他的血液沸騰,急於把對手打下馬來。

        德布拉希不緊不慢地來到大湯姆面前,一樣用槍尖點了大湯姆的盾牌,他的舉止文雅,使人們幾乎感覺不出他是想真打還是只是為了精彩而做的過場動作。不管怎麼樣,典禮官的信號過後,大湯姆開始衝鋒了,吶喊著,大湯姆直刺對方的頭盔,德布拉希不慌不忙用盾牌上擋,巨大的衝擊使他搖了一搖,但卻輕而易舉地化解了攻勢,並將長槍在瞬間挑向大塔姆的肋部,大湯姆瞬間發覺,左臂下滑,盾牌在錯馬瞬間有效地盪開了攻擊。然而,大湯姆的攻擊並沒結束,他毫不猶豫地拔出鏈子錘,向德布拉希的後腦甩去,砸飛了德布拉希的頭盔,德布拉希端坐在馬上,絲毫沒有受傷,但是裁判按規定宣佈大湯姆先得兩分,觀眾們對著一回合的精彩表演感到十分滿意,爆發出陣陣喝彩聲。

        跑道兩端,德布拉希面無表情,大湯姆遙望著他,突然摘下自己的頭盔,扔在地上,大喊道:「出絕招吧!小兒科只能浪費我們的時間!」言畢,長槍揮動,在自己身邊布下了簡單的魔法盾,夾雜著風雷之勢攻去。德布拉希獰笑著,長槍槍尖突然冒出火焰,隨著揮動呈螺旋形向大湯姆捲去,大湯姆依然不懼,魔法盾瞬間就被破壞,然而在這一瞬間,他的槍已經到了德布拉希的胸口。德布拉希用盾牌擋住,盾牌卻被象紙一樣穿透,德布拉希竟然在瞬間拋下盾牌保住了性命,左臂上鮮血直流。

        「我說過!要出絕招!若這就是你的絕招,那你死吧!」大湯姆調轉馬頭,咆哮著開始了下一輪攻擊,德布拉希看到大湯姆的槍尖像鑽頭一樣是螺旋形,「原來是這樣!」德布拉希毫不慌張,迎向大湯姆,大湯姆吶喊著:「死吧!風雷槍!」竟然有風系和雷系兩種屬性的破壞力卷在槍上,順著螺旋擰在一起向德布拉希攻去,這一下如果挨上,附加傷害會由於雷的傳導性直接隨身而去,不可能像剛才一樣躲掉。就在近身的一剎那,德布拉希全身突然發出了強烈的白色光芒,就像太陽突然到了場中央,所有的人都失去了視覺,當白光過後,人們驚恐地揉著眼睛,久久才看到大湯姆肋下血如泉湧,跌落馬下,面色慘白,口中獻血狂噴,正拉著旁邊的木樁想爬起來,但終於倒在地上。

        典禮官大聲宣佈:「德布拉希獲勝!」馬特和蘭斯洛特發瘋一樣衝出來,把大湯姆抬了回去。德布拉希本來打算給大湯姆補一下,但他看到烏拉克的弓箭在遠處閃動著光芒,只好放棄了這個打算。

        帳篷裡,克瑞斯面部凝重:「對不起,這傷我治不了。」所有的人都大叫起來:「不可能!」「對不起,我真的無能為力。這傷口裡滲透著聖光術,這是只有高級天使才發得出的,這種威力與眾不同,是基督教憲兵隊為了對付包括自己在內的神族高手開發的技術,屬於異種能量,中著後會和靈魂融合在一起並不斷瓦解,如果強行去除會破壞他的靈魂。」

        「不,難道沒救了嗎?」好幾個人抱著昏迷不醒的大湯姆號啕大哭,過去幾百年裡,都沒聽說有克瑞斯治不好的傷,現在她這麼說,自然是沒希望了。「為什麼!難道那個德布拉希是天使憲兵?」「別管這個,我們去把他剁成肉醬,讓他回天堂去!」

        「讓我試一試吧!」一個姑娘的帶有希伯來口音的聲音讓所有的人都冷靜了下來。帷幕拉開,麗貝卡出現在屋裡,後面還跟著一個手提藥箱的黑奴。阿德認識麗貝卡,示意眾人閃開。麗貝卡揭開蓋住傷口的被單,用鮮嫩的手掌輕輕摸在傷口上,念了幾句咒文,立刻有白光從大湯姆傷口閃起,聖光術彷彿聞到了猶太人的氣味,竟然拋下了大湯姆的靈魂,像水一樣滲出,轉而滲入麗貝卡的體內。沒有了聖光術向內滲透時產生的吸力,血流量立刻倍增。麗貝卡不慌不忙,取出藥箱,替大湯姆包紮,並作了解釋:「尊敬的理查德閣下,我的父親受您的救命之恩,不是一副盔甲能報答的。相信我,沒有一個基督教醫生救得了他的命。我們猶太人雖然從不使槍弄棒,但是卻能治癒重傷。這是所羅門傳下的秘術,他的威力你們已經見識了。這些傷口被侵蝕過,不能接受法術治療,但我的藥方可以讓在八天後站起來。」

        一種帶著口音的語言,不論出自別人口中會如何刺耳,此時出自漂亮的麗貝卡之口,卻會產生一種美妙而快樂的效果。這是幻想作用在每個人耳朵上產生的效果,使聲音變得彷彿是一位仁慈的仙女發出的聲音。在當時,這種事兒被看作是不適合女性做的,然而麗貝卡的動作那麼優美莊重,神態那麼純潔樸實,她完全沒想過是一個美麗的少女在侍候一位病人,或是在為一個異性包紮傷口,她所有的思想都集中在這個仁慈的行為上,一心幫助想幫助他戰勝死亡,盡力減小他的傷痛。感受到這一點,阿德從心底喜歡這個姑娘,尊敬她,甚至超越了習以為常的一見鍾情,而昇華到更高的層次上來。特別是麗貝卡的血緣和膚色和祖穆爾德很接近,使阿德的好感倍增。

        麗貝卡端詳著自己的作品,覺得還可以,情況不壞。她收起自己的工具,準備離開。

        「尊貴的小姐……」阿德開了口,但是麗貝卡打斷了他。

        「請不要用尊貴來稱呼我,我還是得提醒你,我只不過是個可憐的猶太人,接近我會使你們的騎士名譽受損。」

        阿德立刻大聲說:「麗貝卡救了我們的兄弟,這裡有沒有人看不起她?」

        「沒有!」所有的騎士們都大聲的回答!

        「你聽到了,」阿德說:「我願意用滿滿一頭盔金幣報答你,但你比我們有錢,所以我們用尊敬報答你。而且,收下這個吧」——阿德遞過一枚戒指,是當年祖穆爾德送的,所有的人都認識,「不管何時,只要你遞出戒指,風雷為你萬里跋涉,只為達成你的願望。」

        「這樣的禮物我不能收,我只要你們相信,一個猶太人也可以對基督教徒大有用處。」

        「不相信這一點是有罪的!」辛迪走過來,把戒指從阿德手裡取過,塞到麗貝卡手裡,「我們不是基督教徒,所以可以放心地收下這個禮物,哪怕僅僅是作為友誼的象徵。」

        麗貝卡感到意外,但既然辛迪這樣說了,便收下了戒指,道了謝,離開了,「需要的話,請隨時找我。」

        辛迪要克瑞斯和阿特魯特奈護送她回去,這使麗貝卡安心多了,剛才的一幕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光,平生第一次得到這樣的尊重,騎士們敲著胸脯向她發誓,彷彿她是個身份尊貴的小姐,克瑞斯和阿特魯特奈對她也很好,她們甚至還在一起聊了一會兒。

        當人們的注意力都在大湯姆身上的時候,辛迪把阿德拉到了一邊:「現在只有我們兩個,剛才我暗示你把她留住的,你為什麼沒反應呢?我們需要她的醫術,這一點很清楚。」

        「小點聲,如果把她留下,克瑞斯會有失落感,醫生的話有克瑞斯就好了,無能為力的時候,克瑞斯是非常傷心的,我們得考慮克瑞的心情。」

        「那你能保證不受傷嗎?這會很麻煩的!」

        「哈哈,盡量吧。」

        一直在觀戰的烏拉克帶來了不好的消息,十強中吉瓦爾的對手棄權了,而五強賽他又被輪空,這樣,直到決賽才能和他碰面,完全不知道他的絕招是什麼。阿德必須連賽三場,安排極不合理,顯然有人希望吉瓦爾獲勝。

        「沒關係,」阿德聳聳肩,「我知道前面的兩位不會耗費我的什麼力氣。」

        「下面是聖約翰騎士團的約瑟夫對旋風騎士理查德!」典禮官大聲喊著,阿德戰到了場中,向對手致了意。作為回禮,約瑟夫脫下頭盔又戴上,顯得彬彬有禮,不愧是醫護騎士,和聖殿騎士的驕橫作風完全不同。他的本領不容小覷,幾乎是魔法全防,魔法罩一點死角都沒有,只是他的攻擊對阿德構不成太大威脅,幾回合後,阿德和他僵持在一起,碧姬咬了他的坐騎,結果約瑟夫被甩下馬,安然無恙地輸掉了比賽。

        接下來是德布拉希,他輕鬆戰勝了另一人,對上阿德時顯得輕鬆自如。「我知道你想殺死我,我也是一樣。客氣就免了吧。」德布拉希很乾脆,阿德對他印象不是太壞:「那麼,不要怨恨。」

        德布拉希穿了新盔甲,由於對阿德的重視,一上來就使用了致盲術,長槍帶動火焰,火龍一般直撲過來。面對德布拉希,阿德幾乎停在原地沒動,在強光中,反正也不會有人在乎戰鬥的方式。這樣的法術對他沒有什麼效果,因為他在塞倫斯修煉一年,不是一個倚賴眼睛的人。德布拉希就要的手的時候,阿德紋絲不動的樣子使他猶豫了,與此同時,眼前塵土飛揚,阿德用槍挑起塵土灑在他的眼中,輕易避開了攻擊,一槍紮在德布拉希胸口上,透胸而過。一個天使掙扎著,出現在德布拉希的屍體後面。當他發現自己已經難逃一死的時候,他用怨毒的眼神盯著阿德:「是你,是你在維羅納殺死了我的部下,你難逃一死,我只不過比你先走,唔……」阿德攪動長槍,德布拉希化成煙霧揮發在空氣中。

        「對不起了,我不能讓你回去通風報信,所以才說不要怨恨。」白光消散的時候,人們看到阿德穩穩坐在馬上,德布拉希的屍體穿在槍上,顯然已經斷氣了。

        「理查德獲勝,接下來是決賽,吉瓦爾對理查德!」典禮官喊著,吉瓦爾卻不在場上。「德布拉希,你在哪裡?」感不到德布拉希的氣息,吉瓦爾意識到德布拉希的天使之身確實被殺了,一種恐慌襲上他的心頭,如果這樣回去,他的憲兵隊長之職不保,腦袋也危險了,米加勒受不了這種失敗,一定會殺了他。唯有殺死阿德,再把罪過推給伊斯蘭,才有一線生機,想到這裡,吉瓦爾不再猶豫了,他騎上馬,拿起賴以成名的鋼槍,他曾用這桿槍混在凡人中殺死了上千的伊斯蘭教徒,博得米加勒的讚譽,但是,只要一個小失誤,這辛辛苦苦得來的功勞全都會化為烏有,「理查德,殺死你!」吉瓦爾騎馬從場外直接向阿德衝去,對這種致禮儀於不顧的報復行為,觀眾發出噓聲,但決賽的驚險程度吸引著他們,沒有機會發表意見。

        隨著吉瓦爾全力一擊,空氣彷彿被切斷,好快的速度!阿德感到一窒,全力接下了一擊,漫天槍影四面八方湧過來,把阿德逼入被動,碧姬甚至沒有辦法跑起來,吉瓦爾繞著阿德不斷攻擊,這早已不是騎士比武的規則,完全是在巴基斯坦的戰場上取敵首級的樣子。風聲總是在攻擊過後才到,說明槍速遠遠超過了音速,吉瓦爾在上千下攻擊後竟然毫無疲憊之色,越攻越快,阿德佔據防守優勢,盡量節省體力,等待吉瓦爾疲勞。觀眾們看得如醉如癡,這樣打法以前聞所未聞,稍有差池便會人頭落地,每個人都捏了一手的汗。吉瓦爾久攻不下,突然扔過一物,阿德覺得像是霹靂彈一類的火器,用槍駐地,碧姬心意相通,借力跳出丈外,瞬間一聲巨響,地上多了一個米深的大坑,如果被炸到一般人穿什麼盔甲也會粉身碎骨,阿德也出了一身冷汗。

        轉身看時,吉瓦爾竟然變成了七個人,七柄槍一齊刺到,阿德大吃一驚,一怔之間鎧甲變成了破爛兒,身上多了好幾道小傷,躲開時狼狽不堪,眼瞧招架不住。吉瓦爾大喜,趁勢追擊,七支槍從各個方向向中心扎來,希望一舉奪下性命。阿德卻突然轉身,天眼在額頭燁燁生輝,長槍夾著雷聲向真身直扎過來,吉瓦爾措手不及,被扎入腹中,分身立刻消失,但他怡然不懼,落馬的同時竟然雙手抓住槍頭拚命拉扯,把阿德也拽了下來。

        阿德放下槍桿,拔出普拉克劍,向吉瓦爾砍來,吉瓦爾雙手合十,右手從左掌中抽出一把火焰鑄成的劍,迎了上去,揮動間,火屑四溢,化作火焰精靈從四面八方攻來。阿德架著他的劍,抽不出手,露露在瞬間被召喚了出來,手中仍抱著一塊白薯。「哇!這麼危險的時候找我!」露露用白薯攻擊了最近的火焰精靈,念動咒文:「頭頂大雷,胸中火雷,八雷神擊!」立刻閃電織成電網向四周蔓延,暫時把火焰精靈擋在外面。

        「你到底是誰?」吉瓦爾咬牙切齒。

        「我就是我。你死吧!黑龍破!」隨著阿德的喝聲,吉瓦爾手中的火焰劍被吸入了劍身的紅寶石,黑龍化作厲影從劍刃竄出,將吉瓦爾撲倒在地,隨著劍插入心臟,貪婪地吸食天使的血液。吉瓦爾抽搐著,不能逃離軀殼,靈魂隨著血液被黑龍吞噬,慘叫著不甘地死去了。

        「好味道,這樣的再來兩個,我就復活了!」黑龍很滿意。

        阿德把吉瓦爾的屍體踹倒,擦了擦長劍。人群沸騰了,典禮官宣佈:「理查德已經獲勝!冠軍是旋風騎士理查德!」

        「不!」約翰親王受不了瞬間失去一萬塊錢的感覺,他的大叫聲使人群安靜下來。「這傢伙破壞隔離欄,完全無視比賽規則,他的馬咬人,召喚妖精兩個打一個,而且來歷不明——今年沒有獲勝者,衛兵,把他抓起來!」

        「你是不是昏了頭,我的約翰表兄!」一個小男孩出現在場中,上百的皇家衛兵跟在身後,帕西也在裡面。人群中發出陣陣議論:「是理查王子,確實是他……」理查完全不像是七八歲的孩子,他向人群招手示意,使騷動停止下來:「向你們介紹我的哥哥,大英皇太子——理查德?諾曼!歡呼吧!傳聞中的黑太子已經回國!」

        人們的興奮已經超過了思想所能允許的範圍,歡呼聲近乎尖叫,不時有小姐昏倒——在當時這應該算是一件文雅的事。

        高文娜也有一種想要昏倒的感覺,但是她盡力保持鎮定,因為掠奪者已經來到她的跟前,將她直接從座位上抱了出來,扛在背上上了馬。在人群的歡呼聲中,高文娜滿臉通紅,「放下我!我就像個麻袋!」

        「大份的獎品就應該扛著——手快有,手慢無。安靜一點,否則你的小屁股上就要多個印子了。」阿德在高文娜的臀部拍了一下,發覺她的臀部並不小,事實上手感很好,不大也不小,所以又多打了兩下,「你還是關心幾分鐘後會不會挨鞭子吧!」

        幾個小時後,高文娜終於走出了帳篷,白床單上的血跡使她沒有挨鞭子,但是發現自己成了一個沒有發言權的女人,或者更像一件私有物品。她的丈夫,或者她的主人摟著她腰,使她不至於因為疼痛摔倒。讓她高興的是已經有騎士開始向她宣誓效忠,讓她不高興的是自己在家裡的地位好像還不如自己的妹妹。知情的姑娘們對她很好,但是阿德對她就馬馬虎虎。

        三天後,阿德在倫敦的威斯敏斯特大教堂裡見到了自己的父親,高大威武的羅伯特。在眾人面前,沒有激動人心的擁抱,只是靜靜的對視著。

        「父子相認的感人場面不適合我。」阿德說出了自己心裡的話。

        「我也是。」羅伯特是一個真正的軍人,只會流血,不會流淚,兩個人的相見猶如一首詩,彼此心心相映,心照不宣。經過了漫長的成長,阿德不再怪他的父親,他已經可以理解人類必須服從的命運和不甘時的無奈。

        私下裡,他們談了很多,包括過去和將來。「你帶了很多姑娘,到底哪一位是你的妻子?」

        「好像都是。」

        「這倒像是我曾經說過的話。但是為了法律你得挑出一位做王妃,否則會影響王室的形象,紅衣主教也不會同意的。有人選嗎?」

        「有了。」

        「那麼告訴她吧。」

        辛迪和克瑞斯在花園裡。「我從小就希望有一間想這麼大的房子,在我十三歲前住在那邊的破房子裡,不過那裡已經剩不下什麼了。」「有時房子太大不好。」辛迪和克瑞斯談著,阿德走了過來,「你們在談什麼?」「房子,親愛的。你什麼時候去法國?」「部隊一個月內出發。另外,我需要一個王后,我想你不會介意扮演這個角色吧?」阿德單膝跪下,吻辛迪的手,但是辛迪抽回了。

        「親愛的,你以為你在幹什麼?」

        「辛迪,這是我欠你的!我還沒有像你正式求過婚!」

        「不行親愛的!我會使你成為笑柄的!我先前說想當皇后,那是一種願望,不能當真的,你需要一個身份相當的妻子做皇后,像高文娜,這會對你有利的多。」

        「我知道我需要什麼!你的願望就是我的!誰也不能阻攔。你要我一直跪在這兒嗎?」

        「起來,親愛的,我好高興!但是,讓我考慮一天。」辛迪把阿德拉起來,然後跑掉了。

        「她怎麼了?」阿德不明白,「克瑞斯,我做得不好嗎?」

        「我覺得很好,很誠懇。」

        「是呀,怎麼回事兒?」

        第二天,辛迪不見了,克瑞斯也一起消失,傭人拿來一封信:親愛的,原諒我不告而別。我不能當王后,不是我不想,我懷孕了,這會使國家蒙羞,我想到杭州把孩子生下來,所以不跟你去打仗了。克瑞斯跟我在一起,我安頓後她會回來。別這麼固執,高文娜比我更適合,事實上你還未真正關心過她,這對她不公平,你應該花點兒時間單獨和她在一起,否則,後悔的是你。

        「見鬼!」阿德咒罵著,做父親的喜悅衝擊著他的心房,但是辛迪的年紀比他大一點兒,思想很成熟,阿德不得不承認她說得對。

        羅伯特把近萬人的騎兵團交給阿德帶領。幾天來,向黑太子效忠的騎士從全國趕來,希望加入東征部隊。阿德把他們編入相應的軍制,和風雷騎士團分開管理,詹姆斯負責整編的工作,忙得不亦樂乎。在黑太子的旗幟下,一支精銳部隊正在快速形成。自從跟著阿德生活,高文娜一直不太快樂。不管怎麼說,這種強佔民女的行為超出她的教育許可的範圍。論容貌,她不敢說比克瑞斯美貌,論地位,阿德從沒考慮過,妹妹阿特魯托奈好像地位要高很多,阿德很寵愛,到了晚上,自己簡直就是洩慾用的機器,身上青一塊紫一塊。最可怕的是,妹妹竟然給了她一把匕首:「姐姐,如果有一天我失去控制,用這把匕首殺死我,別讓我作出傷害大家的事。」高文娜在惶惶不安中度過了幾個日夜,改變命運的日子來了,阿德帶著她出去逛街,雖然這是看在辛迪的面子上。

        「我們去哪兒?」高文娜很開心。

        「找一個失蹤的人。他叫塞德裡克,是個老傢伙。」阿德簡單說了塞德裡克的情況,「他回到倫敦,很久沒有消息了,我很擔心。聽說他就在吉普賽街的酒館裡。」

        賽德裡克並不像阿德想像的滿身酒氣,他喝酒很文雅,實際上沒喝多少,只是呆在酒館裡,坐在窗邊發呆。

        「賽德裡克,除了正常的死亡外,有的人死於愛情,有的人死於酒精,還有的人死於自己。你算哪一種?」

        「我的老婆沒死!」賽德裡克答非所問,但也讓阿德明白了。

        「你看對面那一家服裝店,我的妻子就在裡面,可是我見不到她。年輕的時候,她是個美麗的姑娘,叫希爾維亞,不是我誇口,比你的高文娜也不差,她的手很巧,很多大戶人家的小姐喜歡她繡的花紋,專門請她繡婚紗,就開了一家服裝店。我們很恩愛,雖然她總嘮叨。但是後來,因為我信仰不堅,被教會追殺,一個人逃走了,沒有膽量回來。我的兒子現在是店長,他不准我見希爾維亞,他很恨我,怪我一個人逃走。聽說西爾維亞的眼睛在我走後哭瞎了,他們的日子過得很辛苦。這都是我的錯,我不求被原諒,只希望能見希爾維亞一面。」

        「否則死不瞑目,對不對?我來幫你勸勸他吧。」阿德拍著胸脯,卻碰了一鼻子灰。

        「不行!」塞德裡克的兒子很堅決,「我們好不容易才混到現在!我騙媽媽說他已經死了,教會也不再為難我們了,如果讓他出現,不知道又會怎麼樣。我不是絕情,我要保護我的媽媽,我不會讓他再破壞我們的寧靜生活。」

        「呃,」阿德語塞,無話可說。

        「如果讓兩個人只見面不相認呢?應該沒問題吧?」高文娜突然發了言。被高文娜的美貌打動,對方的口氣緩和許多,「那怎麼可能呢?如果敗露,對你們沒什麼,對我們而言卻是影響極大。我不能冒這個險。」

        「請相信我吧!我用名譽擔保,一切由我安排,如果你不滿意,我就到修道院去當一個修女度過下半生,用懺悔來贖罪。」

        「既然您這麼說,那就試一試吧。你必須讓我的父親發誓,遵守諾言。」

        「我發誓!」賽德裡克慌忙舉手。

        高文娜交待了幾句,幾個人進入了屋裡。灰暗的屋裡,一個老婦人坐在床頭,「是誰來了?誰來打攪孤苦伶仃的老太婆?」

        「婆婆,我是一個可憐的姑娘,我快要嫁人了,但是我在未婚夫家裡沒什麼地位,我的婚禮缺少一件像樣的婚紗,我聽說您能織出讓王后也羨慕的花紋,所以想求您在我的婚紗上繡點花紋。也許您能幫助我在丈夫家裡找回一點兒女人的尊嚴。」

        「啊,我不應該拒絕你,但是我已經瞎了很多年了,告訴你的一定是你的祖母輩,和我一樣的老人了。」

        「只要一個簡單的,與眾不同的圖案,如果您能答應,我可以叫我的傭人幫您,他懂一點,雖然是個聾啞人,但他可以做您的眼睛。他是個缺乏自信的人,也許您在幫我的同時也能幫他一把。」

        「那好吧,把婚紗交給我!」

        於是老婆婆開始給高文娜繡婚紗,賽德裡剋剋制著內心的激動,將衣服固定在合適的架子上,帶著西爾維亞的手尋找該繡花紋的地方,幫她穿針引線。彷彿回到從前,賽德裡克沉浸在幸福中,牽著妻子的手就好像幾十年前一樣,西爾維亞從他的手指中間拿針的感覺好像是在昨天。

        一連三天,西爾維亞在賽德裡克的幫助下工作著,第三天傍晚,婚紗繡好了,長長的裙擺上出現了一整套華麗的罕見花紋。當西爾維亞把婚紗交給高文娜的時候,笑著說:「你一定很美麗,會得到幸福的。我得謝謝你的傭人,他很在行,也很稱職。」西爾維亞攤開賽德裡克的手掌,在手心上用指尖寫了「謝謝」,賽德裡克把另一隻手咬在嘴裡,盡量不發出聲音,眼淚不斷湧出來。

        「我不想收你的錢,小姐,因為我們是互相幫助。我想我還沒老,如果你對這花紋還滿意的話,我就還沒老,我要快樂地活下去。」告別的時候,西爾維亞臉上洋溢著笑容。

        「我應該謝謝你,尊貴的小姐。」賽德裡克的兒子對這樣的效果表示滿意。「我們走吧!」賽德裡克的臉上又恢復了平靜,「我不能留下來。」臉上淚痕未乾,賽德裡克已經恢復了往日的毫無牽掛的樣子。

        「你那時說的是真的嗎?就是沒有地位和尊嚴的話。」阿德悄悄問高文娜。

        「不會,我胡說的。」

        阿德知道她言不由衷,自己對她就像一個搶來的花瓶,幾乎沒有花時間去瞭解過。在上衣口袋裡,阿德驚異地找到了一點兒類似良心的東西,所以發自內心的道歉了:「對不起,是我不好。以後我會對你好一點兒。」

        三天後,賽德裡克的兒子跌跌撞撞跑進了屋裡:「媽媽,媽媽,婚紗,婚紗穿在太子妃身上,是撒克遜公主高文娜和黑太子,他們在主教那兒舉行婚禮,全城的人都在看……」

        「是這樣……告訴我,那姑娘看起來幸福嗎?」

        「非常幸福!喜極而泣!媽媽!」

        第十九回鑽石戒指的秘密

        在軍隊整編之後,教皇烏爾班二世的信使來了,歐洲軍隊開始向法國集結。二十萬正規軍隊經過了一年的集訓,由布榮的戈佛雷,羅伯特等幾位貴族共同帶領,向亞洲進發。在君士坦丁堡,所有的人向羅馬皇帝宣誓效忠後,乘船進入了亞洲。在那時,儘管羅馬皇帝窮困潦倒,權輕式微,依然深受尊重。

        阿德帶領兩萬人暫時隨大部隊開往利比亞。

        「還有多久靠近陸地?」阿德仔細研究了地圖。

        「明天清晨,殿下。先頭部隊已經在利比亞登陸了。」

        「轉帆!北東三十度。我們獨立行動,去克里特島。」

        「什麼?教皇會殺了我們。」

        「他是個白癡,但我不陪他送死。召集所有的人開會!」

        軍事會議上,阿德發佈了命令:「我們不走陸路,先建立海軍基地。肯,你負責打通和雅典,威尼斯間的航路,將供應渠道在兩個月內形成。然後將給養運到克里特島。烏拉克帶三分之一艦隊三千人從北面登陸,其餘跟我在一天後從中部登陸,務必在一個月內控制克里特島。」

        「為什麼我們不跟大部隊行動呢?」

        「第一,我不是殺人狂,陸路阻力巨大,到不了耶路撒冷時給養就不夠了,強盜讓他們去做吧!到時我會施捨一點糧食給他們。第二,克里特島位置居中,從海路可以直接到達耶路撒冷,可以很好地牽制敵人,等待機會。說不定,我們會先進入耶路撒冷。」

        「這樣做,教皇會不高興。」

        「那就讓他用頭去撞牆!」

        會後,阿德在自己屋裡找到了克瑞斯:「天界怎麼樣了?」「米加勒和迦伯列互相牽制著,不敢輕舉妄動,都注視著地面的形式發展,目前只有先前散佈在地上的獨眼巨人和牛頭怪,都已經被融入了穆斯林軍隊,和他們統一行動。目前大多分佈在敘利亞。」

        阿德點點頭:「等它們比較集中時,一舉殲滅,餘下的驅逐回靈界,到時候還要靠你尋找入口。」

        「有把握嗎?」

        「前一半不難。問題是當我們封閉所有通道後,將成為雙方的共同敵人,那時,能不能對抗到底才是最大的問題。」

        幾天後,克里特島攻防戰開始了。十字軍戰士不善於海戰,面對強大的克里特海軍,阿德卻吩咐全軍穿上盔甲。

        「呃,殿下,」詹姆斯表示了疑慮,「我是無所謂了,但是海仗輕裝是不是更有力?」

        「我們不打海仗!」

        士兵通報:「即將進入魔法射程。」

        「停船。克瑞斯,看你的了。」

        克瑞斯站在船頭,念起咒文,紫色的頭髮隨風起伏,眼睛裡放出駭人的光芒:「北風聽我召喚,永凍極寒!」立刻,一股寒氣隨著狂暴的北風成扇面向敵方蔓延,竟然在海面上結成厚厚的冰。敵方一陣大亂,不斷有火球從魔法師手中放出,但又怎能阻擋北歐聖女的冰壁蔓延。轉眼間,已經快凍到岸邊了,敵船被固定在海面上。

        「海水鹽分大,我們有三個小時時間,全力進攻!」

        船在瞬間被摧毀,穆斯林水手紛紛跳到冰面迎戰,然而當騎兵隊站到面前時,都明白大勢已去,紛紛向岸邊逃去。騎兵隊在後面無情的追趕,攻城車直接撞在海防炮塔上。一個魔法師使用了火牆術,穆斯林士兵紛紛把可燃物丟下去,希望融化附近的冰面。賽德裡克在風雷騎士掩護下靠近,使出風系法術,將燃著火的物品捲起,火雨一般撒進城牆裡。

        戰鬥在一個小時內結束了,克里特島的防禦被撕開一個大缺口,十字軍潮水一般湧入,紮下營寨,一步步向東推進。穆斯林士兵頑強抵抗,他們的執政官希望軍隊三面包圍,將侵入者吞掉,但是烏拉克成功地從北方港口登陸,破壞了包圍,將穆斯林趕往南面。當伊拉克利翁和和聖尼古拉奧斯陸續落入手中時,穆斯林軍隊已經全部集中在東端最後的城市錫地亞,準備做最後的反撲。

        「暫時停止攻擊。派出信使。」阿德用土耳其文寫了信,信中提到給予穆斯林安全撤退的機會和安民告示的內容,使對方軍心動搖。克里特島執政官明白大勢已去,打開城門,帶領士兵和大批難民從港口撤往大馬士革,於是,二十天內,阿德佔領了克里特全島。

        「詹姆斯,派出士兵,維持治安,嚴禁搶劫。烏拉克,你去做伊拉克利翁總督。大湯姆,在伊拉克利翁建一座城堡,許諾移民可以擁有自己的土地。歇兵三日,然後進行大規模練兵,我會親自操練!書記官,麻煩把一切報告給教皇,當然,委婉一點兒。」

        一個月後,肯的物資到了,信使捎來了教皇烏爾班的書信,誇獎了戰事的成功,海軍將在近期增援,建立航道。信中提及大部隊在敘利亞,土耳其和利比亞遭遇的頑強抵抗,但是殖民地逐漸落入十字軍的控制,幾座新的城堡正在加緊建設,新的移民計劃已經出台。

        「哼,伊斯蘭海防線過長,暫時失利是正常的。等敵方援軍到了那邊就會慘敗下來。克瑞斯,你去注意一下敘利亞的情況,自己小心。」克瑞斯走了,阿德開始擔心移民問題,肥沃的土壤吸引著大量的移民遷來,克里特島物資充足,物產豐富,完全可以容納,但是也有大量的原住民居住,文化差異也許會導致大量的流血。但是,擔心不能解決任何問題,一切都要等到移民到來之後。

        靜下來的時候,阿德心中有太多疑問。進入伊斯蘭領地的時候,安拉幾乎是立刻就知道異教徒的侵入,而在基督教領地,陸續與天使發生衝突,耶和華卻從未顯露過神跡,連天使都是莽莽撞撞的辦事,行跡詭秘。最不可理解的是,許多爭端彷彿是故意被挑起的,像羅密歐與朱麗葉兩家的仇殺,竟持續了百年。

        在眾多妻子中,高文娜的問題最大,毫無疑問她的基督教信仰根深蒂固,也許勝利女神的真正身份覺醒後會改變這一現狀,但是目前,不但發揮不了引導勝利的作用,還要防備她不要參加自己這支獨立軍團內部經常舉行的反動會議。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城堡建成了,移民和商人從威尼斯和雅典蜂擁而來。憑著對東羅馬帝國和亞美尼亞廣大基督徒眾的熱愛,士兵們把這裡建成了繁榮的樂園。阿德在錫地亞建立了大規模的練兵場,按照宋軍的操練方式訓練兵團,大量打造諸葛弩和小炮,並將炮身加上鐵輪子,雖然威力欠缺,靈活程度卻大大加強了。

        「他在幹什麼?」大部分時間,高文娜都和妹妹阿特魯特奈在一起。阿德不允許她進入議事廳,但是練兵場沒有規定過。阿特魯特奈在這段時期表現出了驚人的學習能力,騎士們的小絕活兒被她毫不費力地學會,此刻對陣法變換也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

        「說什麼一字長蛇,二龍出水的,好像很好看。不管這個,你有沒有發現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

        「最近每天吃過晚飯他就會以研究戰略為名在自己屋裡關上門窗呆上一個鐘頭,有時長些,有時短些。」

        「那有什麼不好,他很勤奮呀。」

        「從不點燈。」

        「……好像是這樣。」

        吃過晚飯,高文娜和阿特魯特奈先行退場:「我們去散步。」然後以最快的速度進入後門,躲進阿德的臥室床下。

        「我們這樣不好吧?」高文娜很不習慣。

        「小時候捉迷藏還不是常常這樣——別出聲,他來了。」阿特魯特奈和高文娜趴在床下,找了個好角度,一動不動。

        阿德走進屋裡,抱著一疊文件,將它們任意扔在桌子上,然後關上門窗,拉上窗簾,拎起一把椅子在很大的銅鏡前坐下來,開始照鏡子,一照就是二十分鐘,還偶爾發出讓人噁心的笑聲。

        「不會吧?」阿特魯特奈在高文娜手心寫了「自戀狂」,高文娜點點頭,表示同意。秘密的結果正讓兩人失望,阿德自言自語了一聲:「終於開始了!唔,還是這麼精彩!」說著抱著鏡子,很享受的樣子靠在椅背上,床下的兩個人發現鏡子微微閃光,裡面好像有影像出現。

        鏡子裡是移動的室內景象,晃來晃去,讓人有點兒頭暈,但終於停下來,黑了幾秒鐘,固定下來,照著一個浴盆。一個麗人進入場景,開始脫衣服。

        「喔!這次角度正好!」阿德叫出聲來,鏡子裡清楚地看到麗人每一個動作,正值夏天,誘人的胴體很快在鏡子裡完全呈現出來,阿德一隻手在鏡子邊上不斷摩擦,好像在調整角度,姑娘的每個部分都清晰地在鏡中放大顯示出來,阿德目不轉睛,盯住肥臀,似乎在流口水。姑娘試了試水溫,緩緩邁足,坐進水中,開始往自己的酥胸上撩水,不斷撫弄擦洗——正是麗貝卡。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你非得送枚鑽戒給人家——真是用心良苦啊!」阿德正專心致志地看著小電影,阿特魯特奈不知何時出現在背後,把他嚇了一跳,扭頭看時,阿特魯特奈滿面怒容,高文娜正漲紅了臉,從床底下爬出來。

        「呃,幹得好,阿特魯特奈,我要組建一個偵察大隊,你就是隊長!怎麼樣,高興吧?」

        「別扯開話題!丟人!我當時還感動了一下!」

        阿德軟的不行立刻變成硬的:「私闖軍機重地,拿下!」一把將阿特魯特奈拉進懷裡,不斷愛撫,一面親吻一面將手從衣襟伸進去。阿特魯特奈無力地掙扎著,漸漸有了感覺。「你好卑鄙!」阿特魯特奈牙根有點癢癢。「哈哈,我知道你所有的關鍵部位!」阿德一面將阿特魯特奈馴服,一面偷偷瞅著鏡子裡的麗貝卡,說不出的得意,不料阿特魯特奈發現了,「不行!不許看別的女人!」伸出一隻手抓住鏡子用力搖,停下來的時候已經偏了,照在對面拉著窗簾的窗子上。

        「可惡!補償我!」阿德惡狠狠,和阿特魯特奈上演著狼和小羊的遊戲,突然發現高文娜躡手躡腳地就要離開房間,「給我回來!我還沒處罰你!等一下就輪到你了,幫我把褲子脫下來!」

        高文娜紅著臉走過來,幫騰不出手的阿德寬衣,無意中看到鏡子裡:「好像不太對啊?」阿德順著手指望去,窗簾晃動,一個男人正從窗戶爬進去,這一驚非同小可。阿特魯特奈正進入狀態,突然被扔在地上,扭頭看時,阿德竟然鑽入銅鏡消失了。「太過分了!」阿特魯特奈在地上嚎啕大哭,用手砸著地面。

        且說麗貝卡,突然發現一個陌生男子從窗戶爬進來,立刻用手擋住胸口,縮進水裡,鎮定地大聲說:「請出去,否則我要叫了。如果你要錢,我可以給你,但如果你傷害了我,我的朋友會抓住你,不管你逃到世界的任何角落——他們是風雷騎士,你也許聽過他們的大名。放過我可以使你富有,欺凌我只能讓你的後半生痛苦,別幹傻事!呀——!」

        麗貝卡的大叫不是因為闖入者有所行動,而是因為赤裸裸的阿德突然從浴缸邊的桌子上出現,直接摔進了浴缸裡。麗貝卡不但吃驚的程度超出了心理所能承受的範圍,而且——阿德砸得她很疼。

        侵入者是個好色的青年,只不過象豬哥一樣流一點口水而已,此刻被突如其來的變化下了一跳,疑惑地看著阿德。阿德從浴缸爬出來,擋在麗貝卡前面,回頭說:「是我!不用怕!」

        「你是誰啊?」麗貝卡見到的阿德多半穿著盔甲,帶著頭盔,此刻事出突然,認不出來。

        「哈!」侵入者用手指著阿德,「真可笑,你比我還可疑!」阿德剛剛發現自己沒穿衣服,沒法反駁,忙著向麗貝卡解釋:「我是送你戒指的人。」麗貝卡立刻認出了,在阿德身後縮成一團,用手扶著阿德的雙肩,將頭露出來小心翼翼地打量侵入者。侵入者高大威猛,但似乎彬彬有禮。

        「啊!我來晚了!戒指,你們已經訂婚了!不,還不晚!小姐,怎麼能愛一個像他這樣無能的人呢?衣不蔽體,手無縛雞之力……」侵入者正為麗貝卡的未來重新打算,突然發現阿德輕易地把桌子腿掰下來撅成兩段,然後用手指在桌面上象戳紙一樣戳小洞,立刻退縮了:「對不起,我只是路過,我在追逐幸福的藍鳥,追到這裡來了——我藍鳥,你在哪裡……」說著,慢慢退回窗口,打開窗簾,爬了下去,也不關窗戶。

        阿德和麗貝卡鬆了口氣,突然發覺不對。麗貝卡一把將阿德推開:「怎麼會這樣?」

        「嗯,我從戒指裡看到你有危險……」話說出口,阿德就知道說錯了,麗貝卡臉色發白,抓起戒指扔了回去:「我,我以為你是個正派的人……」

        「不,我不是故意這麼做的,我只是不時想看你一下——我發誓,是為了你的安全,我發誓,是後來才偶然發現你有飯後洗澡的習慣……」阿德發現又說錯了話,麗貝卡立刻知道他整個夏天到現在都在偷看,又羞又怒,用力向外推他:「你這個骯髒的傢伙!你走,你走!」

        阿德光著身體,無論如何不想到門外去。而且,如果不能讓麗貝卡原諒自己,恐怕今後都沒有機會了,他無論如何不想讓麗貝卡恨自己。「不不,麗貝卡,你聽我說……」兩個人推推搡搡,突然一齊滑倒在地上,阿德藉機壓住麗貝卡,想要吻她的嘴。麗貝卡偏過頭,不張嘴,任憑阿德如何,只是用手在他背上抓出一道道血痕來。阿德不能達到目的,但也讓麗貝卡安靜下來,阿德的身體一抬起來,她立刻用手護住胸口,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不住顫動,一滴眼淚順著眼角流下來。

        「麗貝卡,請你聽我說,」阿德緩緩站起來,「我對你的仰慕之情已經存在很久了,也許你認為這種仰慕是不道德的,但在我心裡,你確是一位公主。本來這種感情可以隨著時間逐漸消失的,但我看見你不時親吻戒指時的表情——不要否認,那是不誠實的行為。」

        「你走!我以後不會再那麼做了!」麗貝卡緊閉著雙眼大聲說。

        「我本該一死以求你的原諒,但我的命不完全屬於我自己。既然無法求得你的原諒,我走了,你保重,麗貝卡……」

        麗貝卡聽著腳步聲遠去,門打開又關上了,睜開眼睛,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上帝,我趕走了他,他甚至赤身露體,而我還未報答他的恩惠。」麗貝卡從地上爬起來,檢查窗簾後面,浴缸後面,每個可以藏人的地方,希望他像很多故事裡那樣只是為了聽女主角的心聲而暫時躲起來等候時機,但是她失望了,阿德確實走了,至少不在屋裡。麗貝卡不住責備自己,如果在屋裡找到他會怎麼樣?再一次把他趕出去?還是說一些絕情的話?一種空洞感讓她心裡很不好受。

        阿德光著站在門外,非常尷尬。夏天白天很長,走廊裡還很明亮,一隻乖到完全不叫的狗在門外,看了阿德一眼,又繼續睡自己的覺。阿德輕輕走向樓梯,樓下卻傳來腳步聲,一個女傭就要走上來。阿德想從走廊窗戶跳下去,發現下面是菜市場,很多人在柵欄外面叫賣。「不會這麼背吧?」阿德後悔沒向碧姬討教過變衣服的方法,根本不知自己在那裡,也沒有時間尋找合適的地方了,打開傳送門不是個好主意,但有時必須冒險一試——也許會從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出來。

        就在阿德走投無路,打算孤注一擲的時候,門開了,麗貝卡把他拉了進去。「怎麼還不走?」麗貝卡的語氣有一些嗔怪,但是沒有生氣。阿德吶吶回答:「我在走,在走。」麗貝卡仍然沒穿衣服,才來得及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把他拉回來,此刻新浴佳人身上還帶著露珠,頭髮有些散亂地貼在一起,臉上帶著紅暈,說不出的嬌艷,阿德不由得看癡了。

        「既然不想走,就別走了……」麗貝卡的聲音越來越低。阿德聞言大喜,得到暗示,他試著將麗貝卡摟進懷裡,後者沒有反對。當甜蜜的吻證實了彼此的心意,兩個赤裸的身軀漸漸糾纏在一起……

        響起急促的敲門聲,蘭斯洛特在外面拚命地敲:「殿下呢?出事了!大家在議事廳裡!」門開了,阿特魯特奈滿面怒容:「找他?在這裡!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議事廳裡,少壯軍官濟濟一堂,鏡子被掛在牆上,大家一起研究指揮官的下落,只是聽起來不像——「哇,好高難度!」「別碰我!想體會回家去!」「聽不到聲音,遺憾。」「麗貝卡真的是第一次嗎?」「當然,你注意看那裡……喔,又開始了!」「受不了了!誰敢去叫些姑娘們來?」「想死嗎?喔,精彩!精彩!」「歪了!快調一下!」「用浴缸!浴缸!」「椅子!椅子上!」「喔,厲害!牆上也行!」

        屋子裡儘是淫穢的聲音,然而,就在曲終人未散之時,有人發現了線索——「窗子外面的建築好眼熟啊!」「聽你這麼一說是有點兒……」「是我們現在待的地方哪!笨!是官邸後面的那棟小樓!快去!」「不好吧?讓他們再歇會兒……」

        阿德和麗貝卡筋疲力盡,摟在一起,彼此都感到十分滿足。然而,有人敲門——蘭斯洛特在外面:「殿下!衣服放在外面!出事了,請盡快到議事廳來!我先回去了!」

        「怎麼可能!」阿德站在門外,眼珠子幾乎蹦出來——對面就是官邸的後門,「你不是在英國?」

        「嗯,我爸爸說這是一個好機會,不但可以賺錢,而且出了事可以得到你的保護,所以和許多商人一起來了。」

        「你肯定不是你自己的主意?」

        「不是!」麗貝卡咬著嘴唇,顯得十分肯定。

        「什麼時候來的?」

        「昨天才到,爸爸去拜訪同族的商人了。你天天看,沒發現我們在坐船?」

        「呃,我只看到你——不對啊!那些混球怎麼找到我的?還知道我缺衣服!」

        阿德急沖沖回到議事廳,果然看見鏡子被掛在牆上,議事廳幾十將領臉上都笑嘻嘻的。「阿特魯托奈!給我出來!我要打你屁股!」「殿下,顧不上這個了,敘利亞來信了,羅伯特陛下在那邊遇到異常的強敵,吃了大虧,受了點輕傷,現在全線潰退!」

        「異常的強敵?是不是獨眼巨人和牛頭怪?」

        「不,聽說是敵將異常厲害,詭計百出,穆斯林稱為軍神,我軍在當地的部隊已經嚇破了膽。雖然那個軍神從不出戰,但是確實牛頭怪和獨眼巨人都聽其指揮,而且傳聞有骷髏和殭屍部隊。羅伯特陛下的武勇您是知道的,不是吃了大虧不會求救的!」

        「這樣啊!」阿德覺得有點邪門,「那個軍神叫什麼?」

        「不知道,名字,相貌,年齡,一概不知,他從不露面,好像是個不擅打鬥的智將。」

        「這麼神秘!」阿德考慮了一會兒,「叫羅伯特陛下把傷殘先帶回來休養,我去會會那個軍神!一天後出發!」

        眾人答應了,研究了分工,連夜去準備。阿德叫住了詹姆斯:「還有一件事,把這個淫賊給我抓起來!」用念力在鏡中呈現出對方的面孔,「在我的城裡,這種放肆的行為是不被允許的!」

        「這個人……好像是鞋店的老闆,叫阿基,是個專門做鞋子生意的傢伙。我們有很多軍鞋是向他買的。」

        「噢,既然如此我和你一起去抓他。」

        不到一個小時,阿基被抓住了,「我還什麼也沒有做!」阿基並不承認自己是淫賊,但承認自己爬進了麗貝卡的房間,「我怎麼知道那是浴室,而且還有美女洗澡!」

        「還狡辯!」詹姆斯作為執法官員對此十分憤怒,「知道給諾曼殿下帶來多大困擾嗎?」

        「呃,這個就別提了,阿基,那麼你解釋一下你在幹什麼?」

        「我的嗜好是收集鞋子,我剛得到一雙壁虎鞋,可以在牆上行走,非常興奮,到處試驗而已!」

        「試到別人家去了?那一樣有罪!」詹姆斯更生氣了,「把他拉下去打一百皮鞭!」

        「等一下!」阿德饒有興趣地觀賞阿基的收藏品,這傢伙好像對鞋子有特別的執念,確實可以開一個鞋子展覽會了。發現阿德對收藏感興趣,阿基彷彿感到一絲希望,掙脫了衛兵,為阿德介紹:「這是東方的虎頭戰靴,那是繡花鞋——聽說那裡的女人腳特別小,這個是可以彈出刀刃的暗殺鞋,那個是防水的……」阿德環顧四周,至少有幾百種鞋子,像名畫一樣掛滿了牆,鷹爪鞋,彈簧鞋,蛙鞋,什麼奇怪的鞋都有。

        「好像沒有涼鞋?」

        「是啊,我不喜歡把腳面露在外面,我喜歡結實的。」

        「你最喜歡那一雙?」

        「是這雙!」阿基洋洋得意,掀開袍子——就穿在腳上,這雙鞋鑲滿了寶石,金縷製成,十分華麗。「這雙不但十分舒適,大小隨意,而且千年不壞,刀槍不入,水火不侵,上面織有梵文,可以施展神行術,上面的寶石防任何魔法,抗凍,抗火,抗腳臭,抗腳汗,抗黑暗,走夜路可以照明,鞋墊有按摩作用,讓人神清氣爽,還可以根治腳氣……」

        詹姆斯被說得很妒嫉:「這樣啊!用鞋子免除皮鞭吧!」

        「不要啊!我寧可挨皮鞭!」

        「少廢話!脫下來我試試!」

        「救命啊!搶劫!」阿基的反應非常強烈,詹姆斯乾脆抓住他的腳踝,把他整個兒倒拎起來,來回晃,想把鞋子脫下來,但是鞋子竟然牢牢地脫不下來,阿基被倒提著,不住掙扎。這副樣子讓阿德想起古希臘英雄阿基裡斯被母親倒吊入聖河中浸泡。「是了!」阿德靈光一閃,「別鬧了,放下他,你是不是沒受過傷?」

        阿基流著鼻涕:「受過啊!七歲時扎破了腳,十歲時騎馬扭傷腳,十五歲時被蛇咬傷腳——不過後來我得到這雙鞋,就沒受過了。」

        阿德突然拿過劍,一下砍在他的胳膊上,阿基大叫了一聲,臉色發白,但沒有受傷。阿德拎著他的衣襟,一頭把他撞暈,思想隨之進入了阿基的身體。在心靈深處,阿德找到了一個滿天是鞋的地方,一個黑影在裡面喃喃自語:「如果當時有一雙好鞋的話……」似乎對被阿波羅用毒箭射中腳踝致死仍念念不忘。「基琉斯!是你嗎?醒過來!」阿德大叫著,將阿基裡斯的靈魂喚醒了。

        「誰叫我?」

        「是我!奧丁的後裔理查德,你已經有好鞋子了,刀槍不入,水火不侵,還治腳氣……現在是戰爭時期,跟我去打仗吧?」

        「我們打誰?」

        「誰都打!」

        「好極了!我喜歡!」

        詹姆斯驚異的看見阿基倒在地上的身體迅速膨脹,肌肉像火山爆發一樣鼓出來。「是誰想搶我的鞋?」阿基站起來的時候,高了一頭,聲音彷彿洪鐘,眼中大有噴火的架勢,嚇了詹姆斯一跳。「沒人搶你的鞋!我們去練武場,讓我看看你的本事!」阿德及時把阿基拉走了,「詹姆斯,幫他搞一套好盔甲來……」

        一天後,阿德和阿基裡斯帶領一萬精銳登上了戰船,告別了高文娜和麗貝卡,直插敘利亞。

        西行戰記第二十回十字與新月之爭作者文舟

        第二十回十字與新月之爭當見到羅伯特的部隊時,傷亡的情況真是觸目驚心。

        「他們不要命!像幽靈一樣神出鬼沒,被抓的人都被被穿在尖木樁上痛苦地死去,而這樣的木樁在城堡外排出幾十里……」

        「到了夜裡淒厲的叫聲讓我們睡不著覺,不知什麼時候就會有一個受傷的人變成殭屍,或是有骷髏從地裡爬出來,殺害曾是戰友的同伴。這種日子我們受夠了……」向阿德匯報戰況的士兵竟然漸漸嗚咽起來,似乎經歷了很可怕的事情。

        「把這個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帶走!別讓他動搖我的軍心!我會改變這一狀況的!」阿德顯得很輕鬆,但是心裡很沉重。基督教的教義有致命的缺陷,比如死後的審判,不許自殺等等,而伊斯蘭教形式簡單,教義明瞭,注定了十字軍東征必然的失敗。其一,可蘭經裡明明白白地提到無論是任何人都可以信奉,真主允許人們以自己的任何形式生活,只要一天五次,面向聖城麥加簡單禱告就行了。這樣一來,即使是大盜和小偷也有信奉真主的權利,普及程度遠遠超過基督教,而且——他們沒有像看守羊群的牧羊人一樣需要大家慷慨解囊來供奉的主教,這直接導致穆斯林軍隊在數量上佔優。其二,先知許諾任何為聖戰而死的戰士都可以直接進入天堂——他們沒有後顧之憂,與其渾渾噩噩虛度一生,不如戰死沙場,轟轟烈烈。相比之下,十字軍戰士有太多顧慮,對黑暗的未來充滿恐懼,生前的小小過失可能在死後的審判中讓自己下地獄,每個星期的禮拜必不可少,穆斯林專挑禮拜日攻來讓他們沒法去教堂,對於守時就是虔誠的代名詞的十字軍來說,一個小小的不結實的骷髏從地裡爬出來就會影響到他們懷疑自己已經被上帝拋棄。

        阿德苦思良久,敵將顯然善於攻心,城堡裡的殭屍不會是自然出現的,那些像姑娘一樣嚇破了膽的士兵也不宜和自己的士兵一起帶領。這裡有太多的當地奴隸,每一個都可能是奸細。羅伯特受的根本不是輕傷,說話都困難。

        阿德下了一連串的命令,讓羅伯特坐船去克里特島養傷,所有的傷兵都跟著去。驅逐所有的奴隸,暫時士兵必須自己為自己服務。所有的屍體都立刻燒掉,把殭屍和瘟疫一起杜絕。

        「明天!我們去和所謂的軍神部隊交手!不聽命令的人,逃走的人,一律處死!我們需要一場完全的勝仗扭轉士氣!」面對城堡外黑壓壓的穆斯林軍營,阿德下了早早睡覺的命令。

        天剛濛濛亮的時候,戰鼓敲起來了,因為節奏的不同,穆斯林將軍知道更換了主將,嚴陣以待。阿德將五千兵馬分成五隊,成一字長蛇陣排列,中間三組為步兵,兩側為騎兵,作為正兵,一千人攜帶大炮和長弓作為奇兵,被擋在五千人後面。敵方因為佔據了優勢兵力,採用圍城戰術,意圖將城堡三面封死,逼十字軍從海路撤走,所以態度並不主動,以利於防守的方陣迎擊,士兵兵種齊全,層次分明,顯然是經驗豐富的將軍在帶領。阿德命令大炮先放,隨即命令正兵部隊向前衝。敵人為了盡快交鋒,將隊形改為錐形,造成中空,使炮火無法集中射擊,借助穆斯林輕騎兵的速度意圖摧毀炮兵部隊。雙方衝鋒開始後,由於十字軍兩翼的騎兵速度快於步兵,中間一組步兵為了保護炮兵推進放慢,自然變成了對錐形有利的陣形。敵人似乎考慮過這一點,衝在前面的都是精銳中的精銳,加上穆斯林騎兵都是牧馬人出身,推進速度十分迅速,超出了阿德的計算。當戰鼓響起的時候,阿德的部隊開始向兩側分開,由一字長蛇向二龍出水演變,中間的空隙不知是敵人衝破的還是自己讓開的,總之敵人先頭的輕騎兵已經靠近炮兵。

        這種情況早在意料之中,炮口平放,戰場中部沒有己方部隊,大炮猛轟,改良的諸葛弩向雨點一樣,迅速將中央戰場變成人間地獄。大炮放過以後,立刻在弩箭兵掩護下退回城堡。敵方看出大炮不能繼續放射,立刻在中空地帶派出一支騎兵部隊,同時兩側部隊迅速向中央併攏,避免被橫向分割成兩段。由於新派出的騎兵剛到,拉成了長長的形狀。阿德見到二龍出水陣已經初具規模,下令敲響了下一輪戰鼓,「讓你們瞧瞧雙頭蛇的另一種用法!」

        聽到戰鼓,左翼騎兵隊向中心橫插,右翼騎兵向後包抄,三路步兵緩緩向前推進。陣法的關鍵在於左翼騎兵的強度和右翼騎兵的速度,左翼騎兵充當中流砥柱,不但要把敵人攔腰切斷,還得保證在一定時間不被衝散,因為前面的敵人回想往後退,而後面的敵人不顧一切會衝過來。右翼騎兵必須快,不顧一切形成後方合圍,才能緩解左翼騎兵的壓力,形成軍隊的流動性。阿基裡斯被安排在左翼騎兵部隊,聽受過陣法訓練的蘭斯洛特指揮,此刻終於能隨意衝殺,一柄長槍上下翻飛,絲毫不理會敵人對自身的攻擊,只想要他們的命。大量精銳騎士被安排在這一組,跟在阿基裡斯後面迅速將敵陣撕開。右翼騎兵中大量使用迅捷術卷軸,迅速包抄到後方,形成合圍。由於過於靠近敵營,敵方派出魔法師施放火球術,給後方部隊回頭的機會,突然一陣箭雨射倒了大批魔法師,阿特魯特奈早已帶人遠遠埋伏著。陣形進入成熟階段,左翼騎兵分成兩批,一股和右翼騎兵的合圍部隊逆時針流動,一股和步兵合圍部隊順時針流動,在戰場上形成了一個「8」字形。敵人被複雜的攻擊破壞了銳氣,分不清應該衝殺的方向,向哪兒跑的都有,亂成一團。穆斯林前方靠近城堡的一半由於人數落後,很快被阿德剿滅了,後方由於退路被斷,推進速度受阻,無法幫助前方部隊,達到預期效果。鼓聲響起,十字軍再次匯合形成鍥形陣向前推近,穆斯林部隊得到退路,心理上失去鬥志,全線開始潰退。

        阿德一直在戰場上冷靜地觀察戰況,直到穆斯林全線潰退,才鬆了一口氣,下令讓他們走,軍隊重整。城堡裡的歡呼聲並不能使他放鬆警惕,年輕的將領們探討著要不要乘勝追擊的問題,吵成一團。探馬回來了,「報告!敵方敗逃部隊向東潰退,在二十里外紮營,穆斯林軍神部隊帶領五萬人開始向我方移動,距離現在大概有兩百里!估計最快兩天後可以和殘部匯合。」

        年輕的騎士們陷入了沉默,敵方殘部超過一萬人,和本部匯合後加起來超過六萬,而城堡中大部分傷殘部隊隨羅伯特撤到克里特島,在過去的幾個月裡超過一半的人被軍神部隊殺死了,可戰部隊不到兩萬人,追擊是無望了,死守等待敵人糧草耗盡才是上策。眾人安靜下來,眼巴巴望著阿德,等待決定。

        阿德沉思著,突然拍案而起:「全軍準備,傍晚出發,襲擊敵營。傷兵留下看守城堡,其餘帶足一個星期糧草,準備與軍神本部交鋒。封鎖敵人的數量消息,對士兵宣佈我們在數量上佔優勢。今天是禮拜一,我們會在禮拜日到來之前得勝。」面對眾人懷疑的眼光,阿德大吼,並且拍碎了桌子,眾人不敢多問,忙著準備去了。

        「你這樣是不是不太好,我們沒有勝算,是不是等克瑞斯姐姐來了之後再開戰?我們在魔法上和器械上要好於他們,防守比較有利,敵人六萬人會耗費大量糧草,圍不了多久。」阿特魯特奈說出了自己的見解。

        「阿特魯特奈,你很聰明,但還有很多要學的!絕大多數軍官都會和你想的一樣吧!」阿德在紙上畫圖,對她講解。「軍神部隊反應迅速,但錯誤在於執行命令的人。首先是殘部的錯誤,營扎得太近了,我們傍晚出發,凌晨就到了,兩萬人可以把他們順利全殲。你再看這裡——全是山路和樹林,一點也不陡峭,但是會把部隊的速度完全分開,使我們在數量上佔優。」

        「我不明白!」阿特魯特奈坐在阿德腿上,沉思的樣子很可愛。

        「軍隊兵種不同,行軍速度也不同。軍神部隊是為了救援殘部的一萬人才急急忙忙出來的,為了搶時間,先頭部隊一定全是騎兵,數量大約是不超過一萬人……」

        「為什麼?」

        「因為和殘部加起來是兩萬,足以支撐任何我們的正面進攻,等待援軍。接下來是中間部隊,輕騎兵最快,一天推進一百五十里沒有問題,步兵可以推進八十里,這樣一天就拉開七十里。山路和樹林雖然不難走,但是很多地方不能同時行軍,一方面有的人走近路,有的人就必須繞一點,幾萬人不可能並排從山路過來,不同的山路會把不同將領的隊伍拉開。另一方面,步兵更容易疲勞,因為不陡的山路對馬匹沒產生太大影響,兩萬左右的士兵要負責糧草和輜重,走得更慢,一天推進四十里就不錯。訓練的微小差異在這段急行軍裡都會被體現出來,想像一下最快的隊伍到達時,最慢的隊伍還離著一百多里。六萬人散在一百里之間——平均每人相距一米半,每支隊伍大的不超過五千人,小的也許只有一千人,相隔距離總在五到十里。消化了疲憊的先頭部隊,我們將軍隊分成三撥休息,每仗至少可以五個打一個,還可以佔據有利地形。就算最後部隊在兩萬左右——一萬精銳騎兵對兩萬押著糧草的步兵,也是嬴定了,放把火他們也受不了。」

        「他們的軍神會看不出來嗎?」

        「看得出,但是這麼大軍隊一撒出去不是可以控制的,就算傳令兵個個會瞬間移動,也辦不到在一天裡把散在外面的幾萬人召到一起。」

        「好崇拜!」阿特魯特奈親了他一下,「但是為什麼不對大家說明呢?」

        「對部下不可過分溺愛,沒有讓他們知道的必要,蒙上眼睛才有更多的人肯衝向老虎——到時候他們自然會摘下眼罩拚命。」

        夜裡,馬蹄和大炮聲驚醒了疲勞的穆斯林軍隊,偷營成功,軍營裡在瞬間一片火海,被近兩萬十字軍團團圍住,沒有人能逃脫。十字軍住進了穆斯林軍營,大睡了一覺,第二天,在山頭上佈置了大量滾木壘石,步兵手持長矛,騎兵做好了衝下山坡的準備,八千穆斯林輕騎氣喘吁吁趕到的時候,等待他們的是滿天的箭雨,長矛紛紛插進了馬的胸膛,首領被斬首邀功,其他的人不敢戀戰,撤退的時候被大批部隊追擊,屍橫遍野。

        連續的獲勝使軍隊士氣高昂,一天內十幾仗接連不斷地打下來,至少有三萬穆斯林永遠躺在了荒野裡。阿基裡斯殺得渾身是敵人的血,依然興奮不已。風雷騎士個個取下了上百人的性命,由於兵力上的絕對優勢,自身傷亡不到兩千。黑龍在普拉克劍裡吸取了大量敵人的血液,整個劍身閃著一層黑霧。人人彷彿看到了巨大的勝利,滿面喜色。

        「那個什麼軍神還沒出現嗎?」

        「沒有,但是一支部隊在戰場另一邊穩下陣腳,打算等待援軍。大約一萬人,很有可能是軍神的主力部隊,裡面有牛頭怪。」

        阿德沉思了一會兒,「通知睡覺的人起床,一個小時內總攻,我們兵力依然佔優,只要及時拿下他們的首領,就贏了。」

        「不好了!骷髏兵!」驚慌的聲音從軍營外面傳來,阿德和幾個將領紛紛出外觀看。

        外面的山坡上,上百個骷髏站在那裡,幾個殭屍正從地上站起來,吼叫著向這邊走來。阿德觀察了一會兒,發現了來源——幾個黑巫法師躲藏著念動咒語,一個個殭屍站起來,擋在他們面前。

        「向哪邊開炮!把那幾個小樣的用弓箭射死!」阿特魯特奈和阿基裡斯挽起硬弓,箭象流星一般飛出,幾個巫師很快慘叫著死光了,不成氣候的死屍部隊也很快被幹掉。

        這時,天上突然掉下流星雨,火球紛紛落下,打在佈滿屍體的戰場上。如果是敵人放的魔法,應該打在軍隊待的地方,而不是空無一人的地方,阿德很奇怪,「誰放的?

        塞德裡克,是你嗎?「」不是啊!是敵人!「

        大家靜靜看著,等待火焰熄滅,然而流星雨法術被接連不斷地放了幾個,範圍很廣。

        「他們想把魔力耗盡嗎?」阿德看得糊塗了,「是想拖延時間吧?平地上沒有樹木起不到太大作用。」

        這時,可怖的場面出現了,連續高溫,使戰場上的屍體水分蒸發了,燃燒起來,由於神經緊縮,陸續或立或坐了起來,阿德知道這是自然現象,但是十字軍大部分是並不這麼認為,彷彿被自己殺死的敵人都從地域復活,再加上故意用魔法刮出的風聲像鬼嚎,先前又有幾個魔法師犧牲生命召出幾個殭屍製造了氣氛,十字軍一片大亂,恐懼在士兵心裡滋生,已經難以控制。

        一塊巨石從天而降,打翻了幾個士兵,「那是什麼?」在士兵歇斯底里的喊叫聲中,阿德看見幾百個高大的獨眼巨人抱著石塊出現在戰場另一端,上千牛頭怪不畏火焰,拎著巨大的斧子穿過火場直奔而來,吼叫聲震撼著大地。在恐懼中,士兵們不聽命令,紛紛逃走,騎士拉不住馬匹——就是拉住了也騎不了。

        「還等什麼?撤吧!」阿德向各位將領搖搖頭,知道眼前的形勢對自己不利了,在援軍到來之前吞掉軍神已不可能,「回城堡,準備防守。」阿德不想盲目地冒險,悻悻地撤軍了,「這個軍神還真不簡單,只吞掉他一半。」阿德想起以前學習《孫子兵法》時,老師曾引用孫子說過的一句話,「屆時,天地風火援軍殺到,敵兵縱有百萬,又何足道哉!」敵將的智慧給阿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然而,這印象還不夠深——半天後,阿德帶著士兵回到了城堡外,總體來說,還是一場大勝仗,雖然撤退時有點灰頭土臉。「開門!」城頭旗幟一變,穆斯林軍隊出現在城頭,箭矢雨點一般撒下,沒帶走的大炮也架了起來,阿德再一次倉惶地帶著軍隊逃竄,在西面佔領了一個村子紮營。

        「這是怎麼回事!?」阿德找到了守城逃兵——散兵游勇很快會被穆斯林殺死,都陸續向大部隊逃來了。

        「我們堅守城池,大人……」

        「那還丟了!」雖然守城人手很少,且大多是傷兵,但城堡的堅固足以彌補,能繞過阿德主力部隊前來的絕不會超過三千人。

        「他們只有三百人,但是看起來很多……」

        「看起來很多?」

        「遠處塵沙滾滾,大人,而且他們射進書信,說你們已經死光了,到了晚上,他們趁著混亂爬進城堡,打開城門,到處放火,還鼓動我們逃命……」

        「所以你們在敵人主力進城之前棄城逃跑?」阿德的頭好疼,竟然被三百人拿下城堡,軍神算準城堡裡沒什麼部隊防守,才敢這麼做,竟然就成功了。

        「現在我們怎麼辦?嗯?這麼容易就上當?我們夾在城堡和敵人主力之間,得到城堡被佔的消息後,他們很快會殺來,把我們做成漢堡包!阿基裡斯,你有何高見?」

        「我們可以做個木馬……」

        「拜託!木馬計不是在你死後才出台的嗎?」

        「俄底修斯在我屍體上哭,我陰魂不散自然看到了。」

        「穆斯林不會笨到打開城門讓我們進去!木馬他們不喜歡!」

        阿德氣得大叫,逃回的眾人不敢吭聲,生怕被殺。阿德發了一會兒脾氣,冷靜下來,「我們今晚去奪回城堡,敵軍主力等後續部隊,我們還有點時間。我們從地道進去,但願他們還沒發現出口!三百人就夠了,祈禱吧!給你們時間祈禱!如果失敗了,我們就撤回克里特島重整——如果大家好意思回去的話。」

        城堡在建築的時候,都會給城主留一條逃生的地道,從臥室通向下水道。一般除了城主誰也不會知道,羅伯特受了傷,很費力才告訴阿德。

        阿德很走運,他們順利潛入城堡,大開殺戒,穆斯林想燒掉糧草的時候,阿德已經等在那裡。城門打開,部隊連夜回到了城堡,所有被俘的穆斯林都自殺了,這種信仰的程度十字軍自認做不到。驚魂未定的軍隊甚至睡不著覺,阿德下令拿出所有的酒舉辦宴會,慶祝歸來,用適量酒精鎮定情緒——就算醒來時頭疼,也比睡不著好。

        這次的勝利完全歸功於運氣,阿德感到十分僥倖。

        「阿基裡斯,你對米諾牛有何看法?」

        「我不知道他們有這麼多!」

        「獨眼巨人呢?」

        「他們都是一隻眼!」

        「哦,和沒說一樣嘛。我還以為你會有深入一點的看法……」

        「我說得很深入!牛頭怪脾氣不好,這麼多很難控制,獨眼巨人只有一隻眼,走不快……」

        「有道理!」阿德微微點頭,但是這些對縮在城堡裡的他們來說,還不足以取勝。阿德整天都在考慮對策。獨眼巨人的射程和換石頭的速度跟改良的大炮差不多,但是一炮不能消滅一個獨眼巨人——他們太高大結實了,而且會躲。牛頭怪在外面,軍神的直屬部隊也不會像上一次那樣容易消滅,有他們,想用速度繞到獨眼巨人後面消滅它們也不太可能。阿德趴在窗子上,思考著,一個士兵在下面走著,突然走神撞到柱子,摔了一跤。

        「你沒事吧?」阿德從上面喊。

        「沒事,大人,我剛瞎了一隻眼,不太習慣!」

        阿德笑了,一隻眼真的不方便。人必須兩隻眼,才能準確判斷距離,看東西才有立體感。要想辦法利用……

        兩天後,穆斯林軍神部隊推進到城外五里,從他們謹慎的態度來看,對他們的打擊也不小,但他們仍然佔據優勢,有獨眼巨人和牛頭怪,攻城和地面戰爭都佔優勢。十字軍不斷出現小股部隊,騷擾著他們,但是軍神有嚴令不許追擊,反正對他們也沒有太大損失,部隊穩穩前進,絲毫不為所動。

        因為種族的不同,牛頭怪和獨眼巨人是必須單獨成軍的。但是許多部隊願意和他們保持較近的距離,安全嘛,代價是——不能吃牛肉,牛頭怪鼻子很靈,事實上整個兒軍隊的糧草裡也沒有牛肉,他們至少一年沒吃過牛肉了。

        「沒糧食的時候我們偷偷殺一隻牛頭怪——夠吃的一陣的……」有軍官正開著玩笑,一陣牛肉香從遠處飄來,「不是有人已經這麼做了吧?」大家還在笑著,牛頭怪已經發了瘋,脫離隊伍向西面的林子裡衝去。

        「不好,快去報告!」說話間,牛頭怪已經沖得沒影了。

        接著,先頭部隊發現了奇怪的事,前面的一面山壁上似乎有人影晃動,企圖過去偵查的人都被射死了。這山壁算不上什麼障礙,因為偏離大路,而且只有一面,不是埋伏的好地形。有命令不許他們偏離主路,也就不去理會。獨眼巨人們經過的時候,突然有炮擊從山壁那邊發出,距離太遠,打在近十米外。獨眼巨人們一扭頭,發現不知何時,山壁前出現了許多一樣高大的巨人,但是都是兩隻眼睛的基督徒,許多矮小的軍隊在他們腳下,不斷開炮,放箭。受到挑釁,獨眼巨人們拿起巨石狠狠砸過去,小人們紛紛跑了,高大的基督士兵依然紋絲不動。獨眼巨人們大吼著,不住接近,巨石確實砸在對手的身上,但他們只是搖一搖,依然屹立。巨石用光了,獨眼巨人們拎起大棒朝對手走去,他們可不會害怕對手。一些穆斯林士兵衝他們大喊,但他們沒空去聽——對他們而言,這些聲音太小了。

        當走到跟前的時候,獨眼巨人們全都覺得自己是只小驢子——山壁前是一幅幅巨大的畫像,用床單拼起來的,掛在那裡。由於獨眼巨人只有一隻眼,看東西缺乏立體感,上了個小當,仍然有人沒發覺,拿棒子砸著打不倒的對手。

        「別打了,漢斯,那是畫!」

        「他們可真像!」獨眼巨人嘿嘿笑著,用手在畫布上面摸著,「我們就像一頭頭蠢驢。」

        「沒錯!你們是蠢驢!」阿德從山頂出現,「開炮!」

        這麼近的距離,巨人們死傷慘重,吼叫著,拚命反抗,希望爬到山上消滅敵人,但是巨大的石頭從山頂滾下來,即使是他們也不能抵抗。他們不是鋼鐵做的,他們也會流血,也會死亡。騎士們蜂擁而出,無情地攻擊倒地者,將長矛插進喉嚨或是眼睛,弓箭瞄準他們的獨眼狠狠射擊……

        飄著牛肉香的樹林裡,靠得比較近穆斯林士兵找到了一鍋鍋噴香的燉牛肉,還有一幅阿拉伯文大橫幅——「我們就是要吃牛肉!」

        「這是什麼?禮物嗎?」

        「小心,可能有毒。」

        「沒有啊!」有人帶著銀針,「嘗一下……美味!」

        「我也來一塊!」

        「……什麼聲音?」

        上千牛頭怪已經瘋了一樣,揮舞著大斧衝了過來,所有的穆斯林士兵都成了攻擊的對象,有人用阿拉伯語大喊:「牛頭怪瘋了!救命呀!」看到兄弟倒下,附近的上萬穆斯林部隊紛紛不顧軍神的命令衝了過來,和牛頭怪打成一團,血肉橫飛……

        當穆斯林大部隊趕到的時候,山壁下只剩下獨眼巨人的屍體,只不過半個小時的時間,留在那裡的只有慘不忍睹的屍體而已,十字軍已經撤光了。一兩個巨人還沒短氣,掙扎著從屍體和石塊下往外爬,也都已經成了瞎眼巨人,身上至少插著十稈標槍。穆斯林軍隊能做的只有乾脆地結束他們的痛苦。

        牛頭怪憑著神勇把上萬穆斯林部隊殺得精光,自身傷亡也是十分慘重,還活著牛頭怪渾身是血,不停地喘粗氣。阿基裡斯和蘭斯洛特出現在樹林另一邊,蘭斯洛特拿著一塊牛肉大嚼,「Come on,baby!」牛頭怪們大吼著衝過去,足下一空,突然掉進陷阱,裡面全是刀鋒,立刻死了。樹林裡人影閃動,騎士們衝出來和牛頭怪不住纏鬥,引誘它們落入陷阱。每個陷阱其實都很明顯——但是牛是色盲,看不出來。有的陷坑落入不止一個牛頭怪,騎士們圍成圈用長槍向下插,還有的牛頭怪被倒吊在樹上,空有力氣使不出來,被亂刃分屍,樹林變成了屠宰場。

        這一天是個歡慶的日子,對穆斯林和十字軍都是——大家都能吃牛肉了。穆斯林部隊開始採購牛肉,而十字軍直接得到牛肉——牛頭怪成了桌上的食品,城堡裡一連幾天都在吃牛頭肉。這種食品帶來了可怕的後遺症,因為牛頭怪是海神的後裔,吃過的人都感到沒有恐懼心理了,而且力氣倍增。也許是好戰心理超過了虔誠的信仰,去教堂的人越來越少,野蠻人的力量在阿德的部隊復甦,這是阿德始料不及,又求之不得的。但他們還是很熱愛東羅馬帝國,很厭惡穆斯林,這思想比宗教信仰更加根深蒂固。

        阿德用文件捲成喇叭向土地喊話:「該亞,該亞!」

        「聽到了!」

        「地面的怪獸消滅了大半,餘下的不如自生自滅吧!」

        「好吧,但是迦伯列不會放過你的,他在地面,等他一回天界我就要封閉時空縫隙了。」

        「我會把他揪出來,趕回去。我很久沒看見西路達了,幫我把她找回來吧!」

        「她在杭州,自己會回去的。」該亞說完走掉了。

        阿德站起來,開始考慮當前的戰況。敵軍首領軍神始終沒露面,穆斯林軍隊不斷增援,把城堡圍住,黑太子的部隊已經名揚天下,軍隊從歐洲趕來助陣,這些對他都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唯一讓他日思夜想的重要問題是——祖穆爾德,你在哪裡……

        2002-06-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