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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斷惡無妄

作者:丹硯

    不知道到底過了有多久,孫宇的雙腳終於踩在了實地上,鬆開快凍結在鐵索上的雙手,再抬頭看去,整個山峰的上半截都沒入雲層,根本看不清這山峰有多高,更不會想到這陡峭的山峰之上居然就是傳說中的天空之海。

    他剛一鬆手,那黝黑的鐵索突然開始迅速的向上收回,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已上升了數尺,不一會兒,就眼睜睜地消失在雲層中了。

    「難怪沒有人發現這裡!」孫宇忍不住歎道:「這些人也真奇怪,把自己藏在這種鳥不生蛋的鬼地方,還搞得神神秘秘的,自己也不覺得累。啊!糟了!」他環顧四周,才發現身處的這片寬闊的暗紫色山谷中儘是嶙峋的山峰怪石,別說樹木,連草都不長一棵,而他,除了一把逐影刀外什麼也沒有,就目測來說,以他的腳力也得走兩三天,而外面是什麼地方,他根本不知道。太陽高高地掛在空中,隱約能讓他辯出方向,可縱使知道方向又有什麼用呢?

    「咕!——」

    孫宇捂著肚子苦笑了一下,看來還不如賴在那個什麼天空之海裡,好歹還不至於餓死在荒山野嶺裡,要是傳了出去,真是有夠丟人的。

    「你很餓嗎?」一個清脆的聲音突然在他耳邊響起,嚇了他一大跳,一回頭,一下子呆住了。

    一個最多不過十一二歲的少年牽著一匹馬正站在他的身後。

    馬是好馬,正宗的汗血寶馬,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

    但讓他吃驚的卻是人。

    這麼清秀的少年在中土雖不多見,可在回疆一帶這樣伶俐可愛,有著一雙湛藍的大眼睛,活像觀音座前小金童的並不少見。可這個少年卻像極了一個人——一個根本不該在現實中存在的人!

    孫宇使勁揉了揉眼睛,怎麼也不敢相信那日在海市蜃樓中見到的仙女居然會縮了水,還變成了一個少年!

    少年急忙從身上解下一個包袱遞給他,用生硬的漢語說道:「這是希瓦讓我給你的,我已經等了你半天了!」

    孫宇呆呆地接過包袱,眼睛還是一動不動地盯著這個少年,喃喃地問道:「你——你是誰?」

    少年不解地望著他,對他臉上那奇怪的表情微微有些害怕,不由向後倒退了幾步,「我叫阿枷,你,你是不是從天空之海下來的?」

    孫宇點點頭,看出少年的懼意,終於回過神來,輕笑道:「你不必害怕!我剛從上面下來,不過見你很像一個人,所以才會這麼看你。對了,你怎麼會在這等我呢?」

    阿枷這才鬆了口氣,被孫宇的笑容打消了心頭的顧忌,也笑著說道:「希瓦給我姐姐發了飛鷹傳書,說你是從大唐來的貴客,要我們準備好馬匹和乾糧送你上路,所以姐姐就派我在這等你了?」

    「姐姐?」孫宇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一把抓住來不及跑開的小阿枷,急切地問道:「你們是不是住在一片綠洲上,有大片的胡楊和紅柳,還有一個大湖,你姐姐是不是穿著一身象彩霞一樣燦爛的衣服?她的眼睛是不是和你一樣的藍?是不是?」

    「好痛!」阿枷被他嚇了一大跳,聽他這麼一大堆的問題連頭都暈了,只能一個勁地點頭,「是是是!你快放開我!你抓得我好痛呀!」

    「啊!對不起呀!」孫宇急忙放開他,「我一時高興才會這麼失禮。小兄弟,我現在趕著去吐蕃,等我從吐蕃回來能帶我去你們那裡嗎?我好把馬還給你們,順便好好謝謝你姐姐!」

    阿枷揉了揉被抓疼的胳膊,終於恍然大悟,「原來你——不對!你怎麼會見過我姐姐呢?她從來沒有離開過無憂湖的!」

    「無憂湖,原來那裡叫無憂湖。」孫宇腦海裡又浮現出那海市蜃樓中的綠洲景色和那震撼人心的美麗,恨不得立刻能跟著阿枷一起回去,但一想到希瓦那憂鬱的神情和沉重的話語,又提不起精神來了,只能歎道:「我是在一次海市蜃樓裡看到你們的無憂湖還有你的姐姐,她長得和你很像,真想不到那一切竟然會是真的,可惜我現在一定要趕去吐蕃,小兄弟,兩個月之後我再來這裡找你好不好?你帶我去無憂湖可以嗎?」

    阿枷懷疑地看著他,用力的搖了搖頭,「不行,姐姐說過,不可以帶任何陌生人回去的。你騙人,海市蜃樓裡怎麼會有姐姐,我不要理你了。」說著,轉身就準備走,一雙大眼睛戒備地望著他,生怕他再一次的突襲。

    孫宇並沒有動手,只是苦笑著說道:「剛才還說我是貴客送給我馬和乾糧,這一下又成了陌生人,你可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呀!小心!」他一把抓過阿枷放在自己的身後,一把閃著寒光的鐵抓險險地從阿枷剛才站立的地方掠過,若不是孫宇反應的快,此刻阿枷肯定已被抓住,而且保證會是皮開肉綻,身受重傷了。阿枷一見那寒光閃閃的鐵抓,立刻嚇得一聲也不敢吭了,躲在孫宇的背後一動也不敢動,小臉嚇得煞白。

    孫宇輕輕握住逐影刀柄,凝視著前方漸漸清晰的兩個人影,瞇起了雙眼,「就是你們對這麼個小孩子下此毒手?」

    阿枷在身後抓住他的衣角,小手都開始微微顫抖,「你能不能喊到希瓦呀?他們是阿羅那順的八大明王,只有希瓦才能打敗他們!」

    孫宇凝神以待,並不理會小孩子的話,除了肚子有點餓,身上的傷都癒合得七七八八了,看來是那個希瓦給他用的藥還不錯,如果堂堂的大唐天行者不戰而逃,連天竺王坐下的明王都不敢應戰,那他可是丟人丟到家了。他深吸口氣,清嘯一聲,逐影刀鏗然出鞘,一道雪亮的光芒映著他凌厲的眼神,再加上他高大的身材,真的有如天神下凡般威風凜凜。

    奔在前面的人被刀光一震,頓住了腳步,差一點撞到後面的老者,好在那個老人身形極快,雙足一點,已飛起數尺,輕輕巧巧地落在了前面,雙手合十,沉聲道:「阿彌陀佛!施主好大的煞氣啊!」

    孫宇冷笑一聲,「我哪裡比得上你們啊,連這麼個孩子都下這麼重的手偷襲,還是快點報上名來,好讓我來替你們超度吧!」

    老人長歎一聲,看起來鬚髮皆白,好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一身藏青的僧袍無風自舞,獵獵做響。而在他身後的紅袍番僧卻是氣勢洶洶,手裡抓著一副黝黑髮亮的鐵抓,恨不得立刻要撲上來將他撕成碎片,卻被老人伸手擋住。

    「如果我沒有猜錯,施主一定是玄奘大師的弟子。」老人深深地看著孫宇,眼中閃動著一死奇異的光彩。

    孫宇一手力起逐影刀,一手撓了撓頭,「我一直頭疼的就是我的師傅來頭太大,總是會嚇跑我的對手。不過看閣下的樣子,好像不會臨陣脫逃吧!」

    紅衣番僧怒吼一聲,震得大家耳朵都有些發麻,阿枷死死抓住那匹驚嚇過度的寶馬,才沒有讓它跑掉。孫宇伸手扶住阿枷,然後輕彈刀身,只是那麼清清脆脆的一聲鳴響,紅衣番僧卻如受重擊,難受得差一點吐出來。

    孫宇左手輕輕撫過刀身,輕哼道:「不必虛張聲勢嚇唬小孩了,你們是一起上還是一個一個上?」

    老人輕輕一躬身,「老衲斷惡,還請玄奘大師的高徒指點一二!」說話之間,孫宇便覺一股大力排山倒海般湧了過來,更為可怕的是這股力量竟形成一個包圍,將他和阿枷都環抱在裡面,只要他閃身避過,就全部由阿枷來承受。

    孫宇心底已將這個道貌岸然的傢伙罵了七八十遍,嘴上說得好聽,卻還是來這套偷襲的把戲,但還是勉強接了下來,以逐影刀刀身為媒,將斷惡的內力擋在身前,絲毫不加退讓。好在玄奘大師因人授教,知道他不是學佛的料子,倒有一身上好的練武根骨,所以從小就教他練無妄玄功,內功根基扎得極為紮實。反倒是這逐影刀法是他先跟幾個師兄學,後來又自行領悟而成,雖然以刀法成名,但很少有人知道他身懷這麼一門獨特的內功,生生不息,渾厚雖不及斷惡五十年的修為,卻好像江河之水無窮無盡,絲毫不見下風。

    斷惡見他硬接了自己五十年功力的混元真氣,先是心頭一喜,但隨即感到不妙,看孫宇輕鬆寫意的樣子和綿延不斷的內力,逐影刀一寸一寸朝他壓了過來,絲絲刀氣慢慢地透過他的內力滲入五臟六腑,他不由又驚又駭,欲罷不能,只得全力抵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只過了不到一盞茶的工夫,他的頭頂已開始冒起了絲絲汗霧,而孫宇還是一動也不動,瀟灑自在的很,那嘴角還慢慢漾開了一絲促狹的微笑,他這才知道上了當了。孫宇從他一落地就知道他的長項,拼比內力只是早晚的事,此刻連小阿枷也在孫宇回護之下,那古怪的內力如同一個大漩渦,不但吸盡了他的全部功力,還讓周圍的人無法踏近一步。

    「啊!——」

    阿枷突然驚呼一聲,指著紅衣番僧頸間的一串佛珠,好像見了鬼一樣的大叫起來,朝他撲了過去:「你——你怎麼會有這串佛珠!——我姐姐呢?你把我姐姐怎麼樣了?」

    紅衣番僧獰笑著摸了摸掛在胸前的佛珠,揚起手中的鐵抓,「小巴郎,等佛爺我送你上了西天你就知道了!」他舞動著手中毒蛇般的飛索鋼抓,無視斷惡和孫宇,一步步地朝小阿枷走去。

    孫宇心下一急,內息一亂,刀鋒竟開始慢慢向自己這方壓來,斷惡眼中神光一閃,大喝一聲:

    「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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