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砂傳·天竺--玄幻魔法小說網

    孫宇吃力地睜開眼睛，低低地咕噥道：「看來我跟這裡有點犯沖，才來兩天就把沙暴和土匪都遇上了，喂！這是什麼鬼地方，凍死人了！」

    他環顧四周，竟然是身處在一個冰洞之中，四周都是晶瑩剔透的冰塊，他正躺在一塊方冰之上，凍得渾身哆嗦，可那冰塊卻是比較奇怪，他哈出多少熱氣都不能融化半分，反而快要把他自己凍僵了。那個年輕人正坐在洞口望著外面，背對著他，那把讓人聞風喪膽的寶劍就扔在一旁，孫宇喊了半天，他卻好像沒有聽到一樣，連頭都沒回一下。

    「喂！」孫宇湊到他身邊，挨著他坐了下來，看他還是不動，便忍不住問道：「老弟，多謝救命之恩了。不過能不能救人救到底呀，這麼冷的地方給點取暖的東西好不好？」

    年輕人眼神微微動了一下，冷冷地說道：「既然你醒了，就自己走吧！」

    「不會吧！」孫宇不甘心地叫道：「那有你這麼救人的？你好歹也該等我傷好了再送我走呀，啊！——」他抬頭一看才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冰峰之巔，四周白茫茫的一片，陽光冷冷地照在冰雪上，反射著刺目的光芒。山下還是烈日炎炎的酷暑，這裡卻是終年不化的玄冰積雪，彷彿一個清冷的水晶世界。年輕人視線鎖及之處，正是一個高聳入雲的冰柱，大約有兩人合抱的粗細，陽光照在上面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炫得人連眼睛都睜不開了，看不清它到底有多高，可他卻連眼都不眨一下地死死盯著它，對周圍的一切都視而不見，充耳不聞。

    孫宇象發現了什麼寶貝似的跳了起來，衝到冰柱前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忍不住嘖嘖稱奇道：「想不到這裡就是傳說中的天空之海，居然連一點水也沒有！這個——想必就是所謂的定海神針了吧！」

    年輕人眼中閃過一道光芒，開始注意起他了，「你怎麼知道的？」

    孫宇試著晃了晃那個冰柱，卻如蚍蜉撼大樹，他趕快收回被凍得有些發麻的手，哈氣暖著手說道：「我很小的時候就聽師傅說在西方一座神奇的山峰上有一個叫天空之海的地方，有著萬古不化的上古冰海，封住了天地之界。那裡是所有教徒最嚮往的聖地，傳說不但是賢劫七佛得道之地，還有一個定海神針直通天界，可以由此看到天界的各路仙佛，吸取天地間的精華靈氣，是修道之人夢寐以求的地方。但從沒有人真正到過這個地方，師傅查遍所有的典籍，也找不到對天空之海更清楚的說明。一直我都以為那不過是傳說，很是難以想像真的會有這麼一個地方，不過坦白地說，比傳說中的奇幻美麗實在是差了那麼一點點！」

    年輕人輕哼了一聲，「你的師傅知道的倒不少，可是和大唐玄奘法師有什麼關係？」

    「正式在下恩師。」孫宇歎道：「可惜我未能學到師傅的精髓所在，不能與四位師兄一同追隨師傅，所以只能做大唐使者的護衛，來打個下手，實在是慚愧呀！」

    「看得出來，」年輕人神色微和，「玄奘大師大智大慧，怎麼會有你這樣飛揚跳脫的徒弟。如是我沒有及時趕到，你可知會有什麼後果？」

    孫宇嘻然一笑，「最多是力戰而忘了，大丈夫馬革裹屍本是正常，又有何懼？」

    年輕人冷哼道：「你的死活有什麼了不起？若是大唐使者盡數死於我天竺之境，只怕從此戰事連綿，禍及百姓。怪都怪你們貿然前來，根本連現今形勢都一無所知，才讓阿羅那順做賊心虛，出此下策。」

    孫宇渾身一震，正是他拚死將王玄策護送出去，只想到要報此一箭之仇，卻沒有想到還會有這麼多牽連，心下頓時亂成一團，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年輕人接著說道：「自從戒日王暴病身亡之後，阿羅那順和鳩摩羅都自立為王，戒賢大師關閉了那爛陀寺，宣稱不過問所有政事，阿羅那順便封邏邇娑婆為護國法師。你可知道，這邏邇在令師來訪開壇講法時大敗於令師，從此閉關十五年不出，想不到一出來便助阿羅那順篡位奪宮，率八王四使將戒日王的子女趕盡殺絕，哼！可惜還是跑掉了兩個！因為戒日王在位時稱臣於摩訶震旦——就是你們大唐，與大唐王交情極好，以大唐當今聲威，阿羅那順和邏邇都心懷顧忌，你們這麼一來，正好犯了他們的忌諱，所以才會貿然出兵。想不到我的孔雀神劍方成，就拿枷邏四使祭了劍，也真是天意！」

    孫宇咋舌道：「我們久居中土，哪裡知道你們這發生了這麼大的變故，差點連命都沒了你還來嚇我！他要真是這樣的顧忌大唐來人，早晚要和我們開戰，你也不必把大帽子扣到我們頭上來！」

    年輕人輕歎道：「你們要再晚來兩年，等彌樓安瀾滿了十八歲，我們助他奪回王位，就不會有這種事發生了。」

    「呀！敢情你們是——」孫宇一下子摀住了自己的嘴，然後尷尬的笑了笑，「對不起，我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他們叫你希瓦——這個希瓦應該是蛇神吧？就因為你是最讓他們畏懼的——？」

    年輕人神色一黯，苦笑了一下，「這麼多年了，所有的人一直叫我希瓦，我都快忘了我到底是誰了！」一陣微風吹過，他看著前方茫茫的雪峰，「天快晚了，你該走了，天空之海的夜晚不是你所能承受的！你向南五十步，那裡有我打好的暗樁，你小心點趕快走吧！」

    孫宇遲疑了一下，看他仍坐在那裡，看似弱不禁風，而那峰頂刺骨的寒風絲毫不能觸動他半分，只好點了點頭，「那我走了，如果趕得及，我和王玄策會合後一定會力勸他們少動干戈！你多保重！希望以後還有機會再見！」

    年輕人點了點頭，仍是無動於衷。

    孫宇只好自己走到崖邊，看那下面雲霧茫茫，不知到底有多深，心下竟有些懼意。再看已有根黝黑的鐵索繫在定海神針之上，垂入山峰之下，他咬了咬牙，撕下袖子包住雙手，又將逐影刀捆在背上，握定鐵索，準備沿索而下，卻聽到那年輕人輕輕地歎息了一聲，「我叫雲離垢，恐怕以後都不會再見了！」

    孫宇一怔，只見一個背影已飄然沒入洞中。

    「王大人請息怒！」弄讚著人立刻獻上哈達，自己上前握住王玄策冰冷的雙手，感覺到他還在顫抖的身體，和他擁抱過後誠摯地說道：「我吐蕃與大唐結為秦晉之好，本來就該是守望相助，如今這天竺阿羅那順王竟敢冒天下之大不諱，斗膽截殺天朝使者，我等部落一定追隨王大人加以討伐，請王大人儘管吩咐，弄贊一定全力相助王大人！」

    王玄策努力按捺住心頭的怒火和驚粟，勉強地回應著弄讚的熱情，卻怎麼也忘不了那恐怖的一幕，他摸摸自己的臉，似乎還能感覺到枷邏北飛濺在上面的熱血，如果沒有那個如同天神般出現的年輕人，此刻他和蔣師仁已成為阿克賽欽湖邊青草的肥料了。

    蔣師仁看出了他的不安，急忙說道：「贊普大人身為我大唐駙馬，此番征討天竺，還是要您來帶兵，我們這就傳書回去，討了軍令才可動手！」

    弄贊點了點頭，「也是。兩位大人能從枷邏四使圍攻之下突圍而出，實在是辛苦了，自從那爛陀寺閉寺之後，枷邏四使就是邏邇大師座下僅次於八大明王的高手，大唐武士果然是名不虛傳呀！」

    王玄策搖了搖頭，神情還是有些渙散，喃喃地說道：「孫宇他們只怕是全軍覆沒了，若不是一個叫什麼希瓦的人出手擊斃了枷邏使者，只怕我們也到不了你們這了。」

    「希瓦！——」弄贊大吃一驚，「你們真的遇見了希瓦？」

    「正是。」蔣師仁不解地說道：「當時那個什麼枷邏使者好像瘋了一樣大叫希瓦的名字，那不過是一個看起來很普通的年輕人，不過有一身出神入化的劍法，快得好像閃電一般，舉手投足間就連殺兩人，實在是厲害呀！」

    弄贊倒吸了一口涼氣，「有他相助，難怪你們能平安越過喀拉塔什山！你們可知道，這希瓦是這雪山上最神奇的人物。傳說他是孔雀王的後人，從最神奇的聖地天空之海而來，劍法神鬼難測，專門狙擊天竺國的貪官污吏，據說他去刺殺阿羅那順王時是八大明王一起出手才讓他未能得手，不過還是被他殺了阿羅那順最寵愛的一個妃子後揚長而去，氣得來晚的邏邇差點吐血。此人一向神出鬼沒，攪得那些個貴族都不得安寧，想不到此番居然會出手相助於你們！這喀拉塔什山脈都是他經常出沒之地，一般人根本不敢由此來我吐蕃，看來是他真的對你們另眼相看啊！」

    王玄策點了點頭，腦海裡竟又浮現出那張蒼白的臉和冰冷的眸子，不由輕歎道：「想不到竟會有這等奇人奇技！我們此次征討天竺，如是能得他一臂之力就更好了！」

    弄贊笑道：「那可就難了，希瓦一向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想找他可難了。何況這行軍打仗，還是要靠王大人和蔣大人啊！」

    王玄策終於收回了心神，看著弄讚的笑容，突然覺得昨日的一切就如一場噩夢一般過去了，現在要面對的，是用武力去挽回大唐的聲譽和掃平一切冒犯天朝威嚴的人！

    只是他心裡一直還在想一個人，那門外汗血寶馬的主人——

    孫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