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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孰道孰魔

作者:丹硯

    「快一點!駕!——」

    蘭謨雅快馬加鞭,心頭暗忖,「月晴空既來奪取客棧,那月碧海一定另有陰謀對付希瓦,如今希瓦已經受了傷,若是再遇上她,只怕真的要吃大虧了——快!一定要快!」她根本顧不上解震在後面的追喊,顧不上心疼愛馬,只是一味的拚命趕路。

    「藍兒!——」

    一匹紅馬如一團烈火般打橫裡直衝了出來,不顧一切地擋在前面,解鋒張開雙臂,直直地望著她,堅定堅決毅然決然地攔在那裡,毫不退縮。

    「唏!——」

    「啊!——」

    「藍兒!——」

    解鋒悲呼一聲,飛身下馬,急躍到人立而起的驚馬身側,一手抓住韁繩,一手竟一把抓住正對著跌落下馬的蘭謨雅踩下的馬蹄。一道灰影飛快掠過,一把抄起摔倒在地的蘭謨雅,輕輕落在一丈開外。

    解鋒胸口恍若被巨錘重重一擊,哇得吐出一口鮮血,隨即一掌擊在馬頭之上,可憐那馬兒連叫都沒叫出一聲來便轟然倒斃。

    「阿雅,阿雅你醒醒!阿雅!」解震緩緩將蘭謨雅平放在地上,低低地急呼數聲,雙手頂住她的掌心,緩緩注入自己的內力試圖使她甦醒。

    「讓開!——」解鋒抹去嘴角的血水,大步走了過來,俯視著他,沉聲說道:「把她給我——不許你碰她!」

    解震猛地抬頭,兩道冷厲的眼神直向他射去,但一碰上他那傷痛的表情就有些軟了,鋼牙一挫,虎軀長身而起,冷哼一聲,大步向一旁走去。

    「藍兒,我來了。」解鋒將蘭謨雅抱入懷中,輕輕地擦去她嘴角的血漬,吻了吻她額上的傷口,心疼得幾乎流下淚來,「你不要嚇我,你不會有事的,快點醒來。求求你,不要再嚇我了。」他抱起她的頭,貼在自己的胸口,猛然間發現手上竟黏糊糊的全是鮮血,腦中頓時「轟」的一聲,狂噴一口鮮血也暈死了過去。

    「大哥!」

    幻月愕然地看著四周,看著四周慢慢變得模糊的一切,看著越來越近的地面,嫵媚的大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臉的驚詫和難以置信——

    「撲——通——!」

    頭顱落地,滾到了尼蘭腳下,尼蘭渾身一顫,厭惡地一腳踢開,又滾到了一邊牆角,那雙大眼睛始終不肯閉上,驚怖地望著天空。

    「佩服。」眾人俱是一怔之間孫宇已開始鼓起掌來,像從未見過一般上下打量著雲離垢,「想不到希瓦的劍法竟出神入化到如此地步,僅憑拔劍之氣就可殺人於無形,在下自歎不如,各位還有不服的儘管上來,在下保證會替你們在佛前超度的。」

    沒有一個人看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看到就在雲離垢拔劍的那一剎那,彷彿被一陣狂風掠過,然後就看到幻月的頭顱猛的離頸而起,鮮血如燦爛的煙花噴薄而出——只一轉眼便已消逝的生命還瞪著難以置信的雙眼,所有人都無法抑制的開始顫抖。

    包括雲離垢。唯一的區別是她的心在顫抖,雖然外表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變化,但她知道,自己並沒有奇跡般的恢復武功,孫宇也不可能有這樣霸道厲害的本事,唯一的可能只有——

    「哼!」尼蘭重重地冷哼一聲,眼光如刀鋒般刺向雲離垢,身形急速後退,「你能殺得了她一人,我看你能不能同時殺這千人萬人!給——我——殺!——」這一劍讓她下定決心決不能留這麼可怕的敵人活在世上,她立刻就改變了要生擒他們為質的念頭,決心不惜一切立刻將希瓦搏殺於此。

    「嗖咻!——」

    數百個箭手猛地出現在牆頭,立時間,無數支利箭燃燒著從三面牆頭如疾雨如飛蝗般漫天疾射而來,完全將雲離垢、孫宇、彌樓三人所有的路都封死,縱使他們後退進入房內也免不了被活活燒死,就只看到無數的火箭挾著濃煙瀰漫在院中突然——

    停——止!!!

    雲離垢仗劍而立,孫宇拔刀在手,均是面色慘白,一樣苦苦抵擋著那逼人的霸氣殺氣。彌樓不知何時走到了前面,靜靜地站在那裡,負手而立,俊逸的臉上帶著一絲冷酷的微笑,在他身前三尺外,無數燃燒著的箭支奇跡般停滯著,火光映在他的臉上,竟如血般的通紅。

    「快退!」尼蘭大驚失色,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完全被希瓦的風采遮掩下根本沒被他們放在眼裡的彌樓居然會有如此可怕可怖的武功,完完全全打亂打破她精心部署的一切。

    「晚了!」

    彌樓悠悠然冷冷然地一笑,雙手一挫,一團猩紅的氣流有若實質奔湧而出,將那些停滯的火箭反震而出,速度竟比強弓射出更甚幾分,他的話音未落,已開始聽到前面中箭者的慘叫哀號,話音一落,整個院牆上下遍是火海,射出牆外的火箭又引發了那些尚未點燃的箭矢,就看濃煙四起,哀號震天,這裡簡直成了人間地獄。

    「你——你——你究竟是什麼人?」尼蘭的聲音也開始顫抖,從未有過的恐懼感讓她發自內心的顫抖。

    彌樓慢慢地,一步一個腳印地向她走去,嘴角仍掛著一抹殘酷的笑意,「王后難道會不認識我?我就是那個被你們霸佔了家園,搶奪了王國的人。只不過,現在我回來了,我回來拿回屬於我的一切!」

    「阿彌陀佛,貧僧還是來晚一步!」

    火光中一個黃袍僧人緩緩走進院中,所有的煙火在他身外三尺之處便被逼開,白鬚白髮白眉,赫然正是身為護國法師輪迴宗主的邏邇娑婆。

    「從這個地道進去,就可以直通我們在都城郊區的一所莊園,不過大家要小心,王子和我們已經失去聯繫三天了,只怕這裡也發生了變故,一會出去的時候,讓我先看看情況。」淨紗冷靜得好像變了個人,只是那微微顫抖的手還是暴露了她的緊張。

    「我和你一起去吧!」月碧海輕輕拍著她的肩頭,緊跟在她身側,湛藍的的眸子閃動著異樣的光彩,口氣輕鬆得好像是在商量去集市採購而不是進行一場生死之戰,「淨紗妹妹,你別擔心,有我陪著你,就算打不過也逃得了的。」

    淨紗勉強地笑了笑,看著越來越近的洞口,忍不住握緊了她的手,「我怕的是出去之後什麼也看不到,彌樓他們就……」

    「噓!你聽!」月碧海一把拉住她,凝神屏息靜聽了一會兒,輕輕說道:「還好,王子和希瓦他們都在外面,只是形勢好像不大妙——糟了,尼蘭居然也來了,還帶著上千兵士!我們快衝出去吧!」

    「等一等!」

    一個武士猛地從後面走了上來,低喝一聲,一雙精光閃閃的眼睛放肆地看著月碧海,「屬下以為,此刻並不適合出擊。」

    「你是什麼人?」月碧海一凜,竟有些不敢直視他的雙眼,不由有些氣惱,一跺腳,長鞭指向他,「誰敢在這裡這麼大聲說話?你究竟是什麼人!」

    「慢著。」淨紗急忙拉住她,「他是大唐來的,是天行者的部下。」

    「多謝淨紗姑娘。」武士略一抱拳,眼神卻須臾不曾離開月碧海半分,「在下衛戰,奉孫幫主之命跟隨淨紗姑娘。依在下之見,我們的主旨是救人,而非攻城,此刻貿然出去只會暴露行蹤反而增加攻城難度,不若稍侯片刻,一旦混戰一起,他們必定用箭矢或火攻,到時幫主和希瓦他們一定會退回房中,那時我們趁亂將他們由地道帶離,等大火之後,就是攻城之時!」

    「有點道理啊。」淨紗不禁微微有些動容,這才仔細地打量了一下這個中等身材,其貌不揚的武士,不由輕輕蹙起了眉頭,她一向是個極愛美之人,生平所見之人,無不是驚才絕艷,惟有眼前之人,衣衫污穢不堪,面龐黝黑,惟有一雙細長的眼睛精光爍爍,她心下好感去了七分,口氣也有幾分生硬了,「但你是不知道尼蘭的厲害,她一旦出手,我們根本來不及救人了。你別忘了,希瓦現在的傷勢根本就不可能自保,更不可能保得王子他們退回屋內。好了,你不必多言,你們在洞口守著,我和月姐姐先衝出去,如有情況自會招呼你們。」

    「淨紗姑娘!」

    衛戰大為意外,剛想開口,卻見她拉著月碧海頭也不回地向地道出口奔去,心下一動,回頭向身後的武士低語了幾句,也緊跟了上去。

    「阿彌陀佛!」邏邇長歎一聲,雙眼死死地盯著彌樓,「想不到王子居然會甘入魔道,練這血魔功!可惜呀可惜,戒日王泉下有知,知道有子若此,只怕也會死不瞑目呀!」

    「哼!」彌樓冷冷一笑,環視四周,「我這是以魔制魔,以邪勝邪。邏邇,尼蘭,今日這裡就是你們葬身之地,接招吧!」他雙手一振,捲起一陣勁氣,鼓動他的長袍隨風飄舞,那俊逸的面龐此刻竟如死神般佈滿殺氣,侵襲得周遍每個人都渾身發寒。

    「啊!」雲離垢離他最近,此刻又內功盡失,終於支持不住,身子一歪,幸得孫宇扶持,方才沒有倒下。

    彌樓聞聲微微一震,心神一閃之間,氣機頓時稍稍一緩。

    邏邇和尼蘭是何等人也,見此良機,也顧不得什麼面子,竟同時大喝一聲,四掌齊發,掌風如排山倒海般向彌樓壓下——

    「彭!——」

    彌樓狂噴出一口鮮血,大笑一聲,冷冷地看著委頓於地的邏邇和尼蘭,「算你們命大,若不是為了希瓦,今日定叫你們橫屍於此!」他回頭看向一臉慘白的雲離垢,輕輕皺了皺眉頭,望向孫宇道:「你快帶他進去,裡面另有出路,我來斷後!快走——」

    「不行!」雲離垢吃力地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孫宇,緩緩說道:「你們走,我——我來擋住他們!」說話間,她一掌向自己的天靈蓋拍下!

    「不要!」孫宇驚呼一聲,卻已來不及阻攔,只得抓住她的手,痛心地說道:「你——你何苦傷害自己呢!——」

    雲離垢吐出一口鮮血,精神猛地一振,眼中藍光熒熒,身子筆直地挺起,一把推開孫宇,只一步就跨越兩人,站在了最前面。眉宇間的憔悴一掃而光,不但是神氣十足,她每走一步,四周罡風撲面,週身隱隱的氣機流動,竟散發出灼熱的氣流,恍若一團灼熱的火焰將她團團包圍著,幻發出奪目的光彩。

    「阿耆昆伽(古印度語:邪命外道)幻魔大法!」

    彌樓大吃一驚,「希瓦你——」

    「你說的不錯,」雲離垢微微一笑,「這個時候,不論用什麼武功,什麼手段,只要能夠保住你,奪回我們的家園,是魔是道又有什麼區別呢?」她的眼光越過彌樓,掃過孫宇,毅然轉身,昂首向邏邇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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