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庫首頁->《狂砂傳·天竺 返回目錄


十八、人心難測

作者:丹硯

    「果然是你。」

    蘭謨雅看著眼前這個白馬白袍的男子,冷冷的眼神如同天山頂上千年不化的冰錐。「我就奇怪一向和突厥走得那麼近的月氏族人怎麼會這麼好心幫起大唐來了呢?原來並不是看在希瓦的面子上,而是另有所圖——你們想趁機奪了阿雅客棧,在此會合突厥人,將大唐駐軍逐出西域,對不對?」

    月晴空微笑著點點頭,沒有半分被看透的不自然,輕歎道:「老闆娘果然是聰穎過人,我一現身你就能聯想到這麼多事情,難怪希瓦那麼倚重於你,可惜那解鋒有眼無珠,錯失了你這樣一個賢內助啊。」

    「是嗎?」蘭謨雅嫣然一笑,輕輕一拂被風吹亂的青絲,綻出萬種風情,「你既設計將我從客棧引出,只怕是不打算讓我再回去了吧?就是不知月氏王打算如何處置我呢?」

    月晴空終於忍不住眉梢輕佻,有些癡迷地望著她,柔聲說道:「我已求大王將你賞賜於我,只要你肯離開希瓦,我怎麼會忍心做那辣手摧花之事呢?」

    「你——主意果然打到我頭上來了!」蘭謨雅嬌笑一聲,眼波流轉,「就算你不怕解家兄弟。難道你不怕希瓦的神劍了嗎?」

    「希瓦?」月晴空冷冷地一笑,「只怕他自己都自身難保,哪裡還有再來護花的機會,蘭謨雅,這裡沒有阿雅客棧的機關保護你,你的夥計現在只怕也都去西天極樂報到了,拖延時間對你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了,我這個人一向是憐香惜玉,但若是逼到頭上,也免不了會做出些煞風景的事。」

    蘭謨雅笑容頓斂,眼神變得無比鋒利,「接到飛鷹傳書開始我就在想,究竟誰是奸細,只是怎麼也沒想到月家兄妹會如此的忘恩負義,甘做突厥人的走狗。可惜——就算希瓦不在,一樣有人輪不到你來放肆。至於暗算希瓦,呵呵,更是癡人說夢,異想天開!」說話間,她手中的韁繩微微一緊,驟然間從馬鞍兩側疾射出兩支青色的小箭,如閃電般向月晴空射去。

    「噗!——」

    月晴空嘴角噙著一絲笑意,連眉毛都懶得動一動。

    就在他的馬前三尺黃沙中,猛地撲出兩個手持巨盾的黃衣人,如同個小山丘般擋在他前面,那青色的小箭撞擊在兩人手中的巨盾上,只發出一聲脆響便跌落在黃沙中。

    月晴空的笑容還未展開,已見蘭謨雅如同片絢麗的雲彩般飄了過來,纖纖的足尖在巨盾上輕輕一點,竟瞬間跨過了數丈之遙的空間,來到了他的面前。

    那雙曾讓他為之心動的青蔥玉手挾著一股冰寒的掌風向他胸前拍來,他只聽得手下兩人慘叫一聲,心下大覺不妙,只得硬生生接下這一掌。

    四掌剛一相觸,月晴空就覺右手掌心一陣刺痛,怪叫一聲,猛地向後一個空翻,跳下馬來,再也顧不得什麼形象,一把掐住住右手腕脈,瞪著蘭謨雅,「你——你居然用這麼卑鄙的手段!」

    蘭謨雅俏然而立在他的白馬背上,翩然若仙。

    而他手下那兩人在一個照面間已倒在了地上,七竅流血,全身發烏,月晴空不由從心底裡直冒寒氣,聲音也開始顫抖,「你——你——你好——好——好厲害的毒——」

    「月將軍過獎了。」蘭謨雅嗤笑一聲,嫵媚的眼中儘是嘲諷之意,「小女子的這點手段哪裡能比得上將軍呢?毒物再毒也有藥可救,而這人心毒起來卻是甚過千百種毒物了。」

    月晴空一咬牙,拔出腰刀一刀將右手齊腕砍下,斷腕處冒出汩汩黑血,痛得他慘叫一聲,四周倏地冒出數百名龜茲武士,黃衣黃帽,均持著彎弓利箭,齊刷刷地對準了蘭謨雅。方纔若不是月晴空一時拖大,硬是想將她生擒,以他們的人力武力,她根本沒有出手的機會。

    月晴空飛快地將斷手包了起來,怨毒地瞪著蘭謨雅,恨不得將她撕碎了吞下肚去,「蘭謨雅,你夠狠!枉費了我的一番好心好意想留你一命,哼,敬酒不吃吃罰酒,一會我就讓你嘗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味道!」

    蘭謨雅雖早知他埋伏的人不在少數,故而先聲奪人,在談笑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痛下殺手,連殺兩人重傷月晴空,此刻心下大暢,面對森森利箭長長出了口氣,莞爾一笑,「你有沒有機會讓我生死兩難尚是個未知數,但你現在就算是忍痛斷腕只怕也晚了,你有膽儘管讓人放箭,我會在奈何橋那裡等著你——想生擒我只怕是難了。」

    「何止是難啊,簡直就是不可能。」一個清清朗朗的聲音從遠處傳來,隱隱地含著一股勢不可擋的霸氣,「月將軍這步棋還是走錯了,而且錯得太可惜了。」

    「解震!」

    月晴空渾身不由一顫,知道自己已完完全全處在了下風。

    「最晚到明天日落之時,我們就可以到達我國都城——」淨紗憂鬱地看著前方飛揚的黃沙和依稀可見的城池輪廓,深深地歎息了一聲,「可是從昨天開始,我們和城內的聯繫完全中斷——只怕彌樓王子他們已經陷入苦戰之中。王大人,松贊贊普,請你們下令加速行軍,盡快趕到都城,一則解圍,二則可以趁亂一舉將其攻下。」

    「只怕趕去業已晚了。」松贊輕輕搖了搖頭,歎息了一聲,「邏邇在枷羅城一戰中與希瓦兩敗俱傷,現在已是不足為懼。但拒探子快報,阿羅那順之後尼蘭業已從乾陀衛趕回都城,她的實力決不在邏邇之下,而且為人更加奸險狡詐,貴王子若落入她的手裡,只怕想死都很難。」

    王玄策皺了皺眉頭,「我們聯軍一路上所向披靡,多虧聖女和王子的部署周密,如今王子有難,我等自當速速相援,松贊大人既有此擔心,不如就派各族高手組成先鋒隊,以輕騎快馬,明晨即可趕到——但願能救出王子。」

    「多謝大人。」

    淨紗感激地看著王玄策,一雙美目中波光盈盈,千回百轉。

    王玄策偏過頭去,看向眾人,雙手抱拳一揖,「有哪位將軍願擔此重任,率先鋒隊一行?」

    「我!——」

    月碧海驅馬向前,秀眉一揚,環顧四周,嬌俏俏脆生生地應道:「當然是我,有誰敢和我爭?」

    「剋星?就他?」幻月不屑地用眼角一掃孫宇,「王后是跟我開玩笑嗎?還是覺得幻月不足以完成任務呢?」

    「多謝這位大嬸的誇獎。」孫宇笑瞇瞇地看著尼蘭,「不過你這一句話可是會害死人的,還是不要隨便說的好,我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保鏢。你們二位若有事就請慢慢商量著,千萬別急。反正我們一點也不急,先進去歇會,等你們商量好我們再開打吧。」說著他連看也不多看他們一眼,拉著彌樓就大步往房中走去,將她們全都丟在了身後。

    「站住!」尼蘭臉色一冷,大袖一拂,一股冰寒的勁氣直向孫宇撲去,「就算你師傅來了也不敢如此無禮。我數三聲你們若是不束手就擒,我就讓你們三人今日同時葬身於此!」

    「呵,母老虎發威了啊!」孫宇旋身擋在彌樓前面,硬生生接下這一擊,沉身後退了三四步方才全部化解,嘴上還是嬉笑不已,「怎麼邏邇受了點傷就不行了嗎?盡派你們這些嬌滴滴的女人來打打殺殺,這不是故意欺負我麼?」

    「廢話少說,」尼蘭冷哼一聲,臉色更加難看,狠狠地瞪了一眼孫宇之後轉向雲離垢,「希瓦你覺得帶著彌樓你們有幾分機會闖出我的七十二婆羅陣?何況我早已安排三十六個神箭手在四周屋頂埋伏,你只要一出劍,他們就立刻射殺彌樓——束手就擒,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希瓦你可否要賭一賭呢?」

    雲離垢握住劍柄的手輕輕鬆開,微微一笑,「王后是否以為可以以我們三人為質,就可以應付即將兵臨城下的大唐聯軍呢?」

    尼蘭深深地看著他,突然笑了起來,聲音中竟有一股異樣的魔力,震得眾人心頭一陣亂跳,「希瓦說得不錯,如果你們連這點用處都沒有的話,那我真的不想浪費糧食在你們身上。現在我只希望你們和大唐聯軍通通滾出我的國家,再也不要讓我看到你們!」

    「啪啪!——」孫宇用力鼓著掌,肩頭緊貼著雲離垢,大笑了起來,「這就是天竺王后的待客之道嗎?希瓦,你感覺如何?」

    「真的這麼簡單?」雲離垢輕笑道,「難道尼蘭你就不怕縱虎歸山?」

    「你們?」尼蘭哧地一笑,輕輕鬆鬆地吐了口氣,「有你們在一旁小打小鬧,大王才不至於被那些個小人捧得太離譜,邏邇也沒機會太放肆,而以你們的實力根本不足以成事,我何懼有之?一句話,你們是打是降?」

    雲離垢向前一步,站在了孫宇身旁,消瘦的身子卻完全將彌樓擋在身後,笑容更清更冷,卻有一股難以言喻的逼人氣勢,「王后打得好主意,只可惜——戒日王的後人是絕對不會向任何人屈服的,今日就讓我借先王的寶地,諸盡你們這些犯上作亂的妖孽!」說著那纖長的手指在劍鍔上輕輕一彈,一翻袖,劍已在手,「你們動——手——吧!——」


上一頁    返回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