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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非黃金歲月 一

作者:goldenseeker

    一個暑假在期盼焦灼中度過,使得這個本該最輕鬆的假期竟有些壓抑,而且沒留下任何值得懷念的記憶。「也許,不會有任何珍貴的記憶在無所事事的歲月中留下。人在忙於學習,忙於工作,忙於事業中才能感到生活的美。」何衷喃喃自語。「嘿,得了!你太樂觀了!」隨即,他又模仿著吳鶴的語氣笑道。何衷自豪於自己的樂觀,是的,值得自豪。也許在新的學校裡,沒有一名新生比他更充滿期望。

    八月三十一日,報到的日子。這個新學校離家不遠也不近,何衷選擇了住校。

    這一天,他和院裡考上這個學校的幾個同學一起搭了一輛專車去報到。這些同學彼此還算熟悉,雖然在小學裡不是一個班的,但卻是同年級呆了六年,多少有個瞭解。大家互相禮貌地打個招呼就各就其位,反倒不如他們的家長們親熱。

    這幾個學生中有兩個女生,兩個男生。男生中一個當然是何衷,另一個叫何志長。

    這個人本來應該和何衷非常親密才對。因為他們小學時是同班同學。但是不知為什麼兩個人始終只能保持點頭之交。大概是因為性格不合,何衷很敬重他,但從不喜歡他。何志長也是一樣。和何志長談話中表現出的任何親熱,何衷都感到異常反感,他感到虛偽,但他又不得不作出親熱的表現,否則就太不得體了。

    因此他盡量少和何志長講話。另外兩個女生一個叫陸菲,一個叫祝琳兒。按照何衷的觀點,她們全都是可愛又中看的女孩子。在她們面前,或者說在一切可愛的女孩子面前,他都非常拘束和靦腆,寧可沉默不言。於是這一路上,何衷絕大多數時間都閉著嘴,聽著另外兩個女生聊天。他們一路上的話題是他們以前學校的人人事事和憧憬未來的這個新學校是什麼樣子。何衷從他們的談話中得知院裡還有一個女生上了這個學校。他們的話題足以刻畫出這個未謀面的女生的形象。

    「她不想坐這輛車,她自己騎車上學了。」陸菲說。「真怪!噢!對了,你聽說過趙迎歌麼,何衷?」祝林兒轉過頭問。何衷木訥地搖搖頭,不自然地笑了笑。

    「她也是咱們小學的。三班,唉,你一定不記得了。」陸菲說。是啊,在小學的時候,別的班的女生,何衷又能記住誰呢?「她特喜歡交朋友,何志長,你認識她麼?」

    何志長裝模做樣地想了想,說:「我想大概算是認識吧。」「你肯定認識。」

    何衷望著何志長暗笑,看得出何志長認識趙迎歌,只是不受青睞,就像…。

    何衷腦海裡又浮現出姬玲的身影,他臉色忽然陰沉下來,用手使勁捏了捏腦門。

    陸菲仍在繼續說,因為有家長在,她壓低了聲音:「趙迎歌很受歡迎,朋友很多。

    記得有一次,她過生日,有一大堆人來祝賀,最後她送他們回家花的地鐵車票錢就有十幾塊呢!「何衷吃了一驚:」什麼?「他不由自主地說。看到終於引起了他的注意,這三個人都笑了。他們和趙迎歌一個學校,她的事早已聽多了,這次只是讓從未領教過趙迎歌的何衷吃上一驚,長長見識。何衷算了一下,當時地鐵票還是兩角一張,老天,花十幾塊就是說,」那次來了好幾十人呢!她家有多大?「

    沒料到何衷是驚訝於趙迎歌家裡的房間面積,眾人又都失笑了。其實何衷巧妙地掩飾了對趙迎歌性格方面的驚訝。「毫無疑問,一個交際花。朝三暮四的浪蕩少女。她的友誼一定一文不值。她一定不知道珍惜寶貴的感情。說不定會同時將兩個以上的男生玩弄於股掌之間。都市化人物的典型,放蕩的代表。」何衷在心裡已經異常蔑視趙迎歌了,但他仍對她的容貌有一絲興趣。何衷沉思了很久,終於從飄忽的記憶中找到了一絲趙迎歌的印記。那是在小學的時候,趙迎歌的樣子很平常很普通,稍有一份楚楚動人的風致,但臉色總是蒼白的,眼光有時也顯得憂鬱,從未引起過何衷的注意。一想到這個自己從未留心的女孩子竟成了如此人物,他也不禁對歲月的魔力由衷地感歎。「顯然,她這次不坐這輛車,是希望不和家長在一起,這樣她就能認識不少新面孔。」何衷想著想著,不禁暗自慶幸:「不在這兒正好,和這樣的女孩子談話一定是活受罪。」

    進入了這所夢魂縈繞的中學,何衷立刻感到有點失望。這所學校竟比自己原來的中學還小。簡直是個袖珍的學校。校園正中的五個籃球場就是所有的活動場地。初中高中各一棟教學樓。還有一片平房專供教體育,音樂和美術。另一側是住宿用的宿舍樓。一棟試驗教學樓,樓上四層還不歸此校所有。何衷有點哭笑不得,這就是媽媽自豪無比的母校。和自己的小學相比,這座學校根本無法讓人呼吸。但令他欣慰的是,每棟大樓都被綠蔭環繞,環境還算舒適。正對著校門的正是公安分局,社會秩序井然。

    報到完了就到宿舍放行李。宿舍裡已來了四個人,都是何衷未來的室友。因為以後的幾年都要朝夕相處,所以每個人他都留心地觀察了一番。令人沮喪的是有兩個痞子打扮的少年。一個身材瘦小,倒三角臉,細目大嘴,總是愛露著雪白的門牙。他名叫姜河。另一個身材矮胖,像一個不倒翁,但肌肉結實,體格健壯,面目顯得忠厚,但從他眼神中可看出是個火爆脾氣。他叫岳剛。何衷含笑和他們打招呼,希望也許情況並不如表面上那麼糟。果然,這兩個人的態度都算和氣。

    姜河還很熱心地幫他鋪床。何衷不禁鬆了一口氣。畢竟大家都是各地的優秀生才能考進這所重點中學,能有這麼優秀成績的人,還來不及學壞呢!另外兩個室友也很有特色。其中一個叫龍蟠。人高馬大,一看就知力大無窮。但是一臉和氣生財的生意人模樣,委實讓人摸不著頭腦。有點笑裡藏刀的陰氣。另一個叫洛雲。

    一頭捲得極為漂亮的自來卷頭髮,一雙龍眼大小炯炯有神的眼睛,身材適中,相貌英俊,沉默寡言。何衷一看就感到和他很投緣。這五人你一言我一語,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聊。何衷感到這幾個人的話中虛言太多,太過敷衍,心中有點煩悶,便找了個理由出了宿舍。這時鈴響了,他連忙向自己新的班級教室走去。

    這個班有四十多個同學,一半是本校生。本校生自成體系,無形中已將何衷這樣的外校考來的新生拒之門外。這在何衷一走進教室時就感覺到了。本校生男男女女之間呼朋喚友,親切交談彷彿只不過是一個暑假過後就來上學的普通學生,而不是身經中考的驕驕學子。何衷幾乎不用費什麼勁兒就能分辨出誰是屬於同類。

    這時,他認出了趙迎歌。雖然很久不見,印象不深,但不知為什麼,竟一下子就認出來了。她果然比小學時漂亮多了。一頭齊頸短髮,額前有很深的劉海,一雙微細的眼睛在劉海的陰影裡寧謐地隱藏著,間或閃爍著亮晶晶的光彩。長園的臉頰,玲瓏的嘴,小巧的下巴,身材和臉型一樣苗條。何衷略微有點得意,因為他是這位美女在這個教室裡認識的第一個人。他閃躲在人群之中,暗暗地觀察著她。

    她很安靜地坐在座位上,甚至在目光中都找不到一絲躁動不安的痕跡,沒有顯出一點兒急於交談的模樣。「她看上去並沒有那種交際花特有的浮躁。」何衷暗自評價。這時,姜河和岳剛來到他面前,三個人笑著打招呼,因為比較起來還算熟人,就又聊了起來。這一次聊天,何衷準備打開局面,於是用一種開誠佈公,真誠坦率的態度聊起了自己過去的經歷,這使得三個人的關係一下子近了很多,岳剛第二個開口,也談了很多自己家裡的逸事,姜河不甘落後,奇聞軼事數他最多。

    這一次交談格外愉快,大家聊得非常開心。這時,趙迎歌似乎在神不知鬼不覺之間已來到了何衷的面前,她落落大方地向何衷點點頭,笑道:「你好,何衷。」

    何衷身子如觸電般抖了抖,連忙答道:「你好,趙迎歌,好久不見了,你…。

    還記得我?「」是啊!「趙迎歌仍然溫柔地笑著,」在小學咱們不是一個班的,不過,我知道你,對你還算熟悉。「」是麼…。「何衷客套著,」我…也記得你,不過你好像變了很多。變得…咳,變了很多。「趙迎歌含笑摸了摸鬢髮,目光往上抬了一下,說:」是呀!小時候,我長得比現在丑,心情也不愉快。看著你們二班的總是那麼快活開心,心裡特別嫉妒。記得我第一次聽人說起你是在小學四年級吧,是羅雁談起過你,那時你可威風哩。你還記得羅雁麼?胖羅雁?

    「」記得,記得,我們一起打過沙包,下過跳棋麼!「兩個人就像久別重逢一樣,聊得非常投機,投機得連何衷自己也感到奇怪。姜河,岳剛看著他們的目光變得有點異樣。

    上課鈴再一次響起,班主任走進了教室。她令全班同學都大吃一驚。那麼年輕,那麼漂亮,面容流露出一分稚氣未脫的純真。除了她頸上的一條金項鏈,她簡直和一個普通中學生沒什麼兩樣。坐在何衷後面的龍蟠立刻小聲對他說:「哎呦,她原來就是班主任啊!我還以為是同學呢,想不到!」何衷沒有表態,他心裡一陣歡樂,接著又有一絲憂慮。「太好了!這個班主任一定好說話,管得肯定不嚴。但是,班級紀律一定會很差,她不可能鎮住班上的差生。這麼看來,班風的優劣,全都要靠學生們自己了。」何衷想到這裡,感到有一絲失落。他想起了以前班中那幾個橫行無忌的問題生的囂張氣焰。

    果然,新班主任霍冷荷老師的語音中明顯地透露出信心不足的無奈。她細聲細氣的話語已表明班級的好壞完全要看全體同學的努力了。何衷不僅對她產生了很深的同情。在班主任進行陳辭的時候,何衷將目光偷偷移向周圍的同學。這些同學一個個的面容都還算和善,毫無戾氣。有幾個男生眉目英俊,讓何衷自愧不如。還有不少女生面容秀美,氣質不凡,何衷心裡很滿意。這就好像在一個鮮花盛開的辦公室裡工作,心情一定會很好。

    下課了,何衷準備回家。這時姜河過來一拍何衷的肩膀,小聲說:「何衷,你認識那個叫趙迎歌的?」何衷想起了他的那一席談話,心裡有一點懊惱:我不是早下決心少招惹她麼?哎,還是定力不夠。他立刻假裝冷淡地笑了笑:「談不上認識,小學同校的,互相知道而已。」岳剛神秘地壓低聲音在何衷身後突然開口:「我預感到將有事發生。」何衷被嚇了一跳,轉回身,見岳剛的目光著意向左閃了閃,他轉過頭去,見有幾個樣子流里流氣趕時髦的男生聚在一起悄悄談論著什麼,在談論的過程中,還不時向趙迎歌瞟上幾眼。他收回目光,厭惡地皺了皺眉頭,卻又看見姜河和岳剛不懷好意地相互交換著眼神,何衷不禁失笑:「你們,…沒勁,沒勁啊!哎,我今天回家,再見。」「再見!」「明兒見!」

    新學期開始了,因為何衷下定決心要好好地感受生活,體驗生活,不能再過象初中那樣無知無識的日子。於是,在最初的幾個星期,他用很積極的態度去觀察學校裡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他發現這個學校雖小,但是人才濟濟,校風活潑,環境優雅,在這裡一定能度過一段快樂的時光。班上的同學們有很多人有自己的特長。尤其是本校生,已在這個學校裡呆了三年,自己的才華已有口碑。何衷打聽到很多學生有的在數理化方面有過人的才能,有的在文學修養上高人一等,有的是全校出名的交際花,有的是書法高手,有的是田徑場上的英雄,還有的則是丹青名家。全班都在湧動著一股躁動不安的氣氛,閃爍著一種模糊不定的激情。

    甚至連何衷自己也感到一陣陣急欲破繭而出的衝動。大概這就是新班級的氣象吧。

    一個叫卓來岳的男生開始試圖與何衷接近。他是一個本校生,戴著一副黑框眼鏡,樣子似乎挺和善。但是何衷早已對他有幾分瞭解,知道他是一個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流里流氣的樣子讓何衷禁不住的厭惡,但卻又引起他的一種說不清的好奇。也許是因為卓來岳的那種既能玩好,又能學好的天才,也許是因為他與眾多女生曖昧難明的關係,使何衷對他興趣濃厚。他甚至喜歡和他交談。但是,經過幾句話的神侃之後,何衷便恍然大悟,卓來岳對他的興趣可比他對卓來岳的興趣大得多了。因為何衷認識趙迎歌麼。

    「她的電話號碼你一定知道,一個院的麼。哎,是那個數字開頭?」「…」

    「你和她坐一輛班車上學?火…太幸福了,你。哎呦…」「…」「你知道她有什麼…比如說談得來的朋友,別這麼看著我,我不是為自己打聽,是為…你看,是為孫虎打聽。」何衷看了孫虎一眼。孫虎是個身材高瘦的男生,比龍蟠還高一頭,相貌醜陋,卻喜歡自命不凡。何衷聽說過孫虎的事。大概是一個星期之前,就有人傳說孫虎看上趙迎歌了。孫虎在三天前已對這項「指控」默認了。他甚至還自以為真的佩得上趙迎歌,起碼是有點希望,因而聽到人們談論這件事時,還自鳴得意。於是,男生們關於趙迎歌的話題便多了起來,而且出現好幾個「熱心人」

    又拍肩膀,又拍後背,鼓勵孫虎去「追」趙迎歌。何衷並不認為孫虎有什麼不對,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又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麼,但是孫虎的自知之名卻被「熱心人」們的慫恿遮掩了。這些所謂的「熱心人」,不過是以此為借口,達到接近趙迎歌的目的,或者只是找一個談論趙迎歌的借口罷了。卻為此惹起孫虎不應有的奢望,毫不關心當孫虎失望後,會怎樣的灰心。也許,孫虎的失望,又會成為他們更熱衷的話題呢。何衷有點同情孫虎,暗暗瞪了卓來岳一眼,冷冷地說:「首先,趙迎歌的電話我不知道,其次,我雖然和她坐同一輛車但卻很難說上幾句話。至於她的談得來的朋友麼,我想大概有一百來個吧。可以這麼講,只要她願意,她跟誰都談得來。」「一百來個!」卓來岳也有點吃驚。他似乎興趣未減,反而增加了,剛要再問下去,上課鈴聲響了。何衷長長舒了一口氣。

    世上的事真的很奇怪。何衷下定了決心,一定要遠離趙迎歌。他認定這個女孩是某種頹廢與墮落的化身,是會給人帶來災禍的。他用盡了各種方法,或積極埋頭於書本,或全心投入自己很久未嘗試過的班級工作,或沉浸在對姬玲的思念之中。但是,無論如何,趙迎歌的影子總如幽靈般出現在他的眼前,腦中,身邊。

    因為她,何衷對姬玲的思念竟然減淡了很多,因為她,何衷竟在很短的時間裡在班中找到了身心的平衡。以前,何衷是通過姬玲來找到自己在班級中的位置,通過姬玲來知道自己究竟如何的。而今,主角竟變成了趙迎歌。何衷有時自己也感到驚訝。他之所以疏遠趙迎歌,還因為他發現自己的感情如果這麼迅速的從姬玲移向趙迎歌,那麼這份感情又有什麼值得珍惜的呢?這只不過是廉價的多情而已。

    何衷的理智是如此明確,如此義正詞嚴地不斷告誡自己。而他的情感卻無法完全聽從理智的禁錮,年輕的心靈像一只展翅可沖雲漢,只恨天地不寬的大鵬,脆弱無依的理智的鎖鏈根本無法將其鎖住。

    從開學幾周的適應期,恍如轉瞬之間,就到了期中考試。何衷對幾門功課的掌握仍是一團亂麻。住宿自習的時候,龍蟠和姜河仍然在討論著一些社會上的奇聞軼事。洛雲開始瘋狂複習,岳剛一會兒和洛雲討論課上的習題,一會兒又加入了龍蟠和姜河的神侃。何衷將所有的課本都擺在桌上,邊看邊畫,準備將這幾個星期學的東西裡出個頭緒。這時,住宿生中有一個男生拖拖拉拉地站起身,抖抖索索地拿著一本書,向另一名女生走去。教室裡表面上仍和平常一樣,但是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或有意或無意地向他們投去。這個男生的名字叫盧隱,是外區縣來的學生,長得很老實。只是細眼薄嘴,說話尖聲尖氣,走路稍感彆扭,頗有女人相。這回,他做了這個驚人之舉,開了班裡的先河,從此可要被另眼相看了。

    那個女生年級稍長,叫周潔逸,臉長得既冷峻又嚴肅但又不乏動人之處,個子很高,目光很厲,令人敬畏。但盧隱卻就是不怕,還竭力作出自然的樣子,故意大聲說:「喂,周潔逸,你說這道題,這題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但是聲音太大了點,頗有欲蓋彌彰的味道。好幾個人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得最響的,要算是周潔逸身旁的花玉如。花玉如是個矮個子女生,可愛的娃娃臉,熱情奔放的性格,非常惹人喜愛。她也感到笑聲太大,不好意思地掩住了嘴。周潔逸瞪了她一眼,開始給盧隱講題。教室恢復正常,只聽見龍蟠和姜河壓低了聲音的狂聊,和周潔逸清晰可變得講解,再加上盧隱唯唯諾諾之聲。花玉如時不時伸過頭來看上幾眼,接著便不時大叫:「哇,這麼簡單你都不懂。」盧隱的臉於是便不時地發紅。何衷很感讚賞地看了他們幾眼,又開始看書。因為就差那麼幾頁就將化學書看完了,所以格外全神貫注,一鼓作氣,一直看到化學書的最後一行。他長噓了一口氣,得意地低聲道:「搞定。」這時,一個聲音從頭頂傳來:「看完啦!」這是趙迎歌的聲音。何衷的腦子「騰」地亂了起來,手一抖索,將書摔到了地上。一陣竊笑傳來。何衷遊目四望,不禁心驚肉跳。原來,屋子裡每一個人都在朝這邊兒望過來。龍蟠和姜河早已停止了交談,岳剛用手支撐著身子,半伏在他們的課桌上,三雙眼睛直挺挺地看著何衷和站在他身邊的趙迎歌。盧隱和周潔逸也從題海中探出頭來,用心觀望。花玉如一隻手扶在周潔逸的肩上,含笑投來意味深長的目光。

    一定是她提醒這兩個傢伙不要錯過這個具有「特殊意味」的鏡頭。連最用心複習的洛雲也用英語書遮住下半邊臉,用一雙大眼睛望向何衷。何衷尷尬到了極點,幾乎不知自處。他猶疑著從地上把書拾起來,抬眼望了望趙迎歌。她一臉安詳寧謐的笑容,顯然對身邊所發生的事處之泰然。何衷的心情奇跡般地平靜了下來。

    「你站了多久了?」何衷滿面歉然。「沒多久,想問你個題,看你全神讀書的模樣,不敢打擾你,就站了會兒。」趙迎歌語音輕柔。何衷心裡一陣感動,連忙拍了拍身邊的位子,說:「你太客氣了,坐下說。」趙迎歌大方地在他身邊坐下,將疑題擺在何衷面前。何衷一看,正是自己最拿手的化學思考題,不禁技癢,便手舞足蹈地講解起來。整個晚上,何衷都在盡心竭力地為趙迎歌講題,而且還講了很多化學家的著名故事,用來加深對特殊難題的記憶。這個晚上,何衷狠狠地表現了一番。他發現趙迎歌看他的目光越發的神秘莫測。笑容也越發親切。

    在熄燈之前,幾位室友開始拐彎抹角地影射,暗示,拿何衷和趙迎歌來取笑。

    何衷在小學的時候,已是箇中高手,知道如何對付這種空穴來風的推測,他巧妙地引開話題,然後上床睡覺了。

    期中考試結束了,何衷沒有考好,只在班裡位列二十一名。他心中並不太著急,因為初中的經歷已使他對暫時的挫折處之泰然。星期六下午就要回家了。何衷收拾好書包,剛要走出教室,突然一隻手指從背後伸過來,在他的肩頭點了點。

    他驀地轉過身,發現是趙迎歌。她的臉色紅潤,一臉探問關心的神情:「何衷,你回家麼?」「是啊!怎麼…。」何衷有點不知所措。趙迎歌輕輕擺了擺頭,聲音放低了些:「一起走吧。」「好…好啊!」何衷由衷地感到受寵若驚。趙迎歌這才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她說:「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到宿舍拿一樣東西,馬上回來。」「哎,我等著。」何衷點點頭,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目送她走出教室。趙迎歌剛一出門,何衷周圍已圍了好幾個人。先是卓來岳,他走到何衷面前扶了扶眼鏡,假惺惺地說:「好小子,好小子,幸好孫虎不在,否則他可要傷心死了。」何衷木訥地笑了笑,說:「他在這兒也無妨,反正什麼事也沒發生。」

    「火…」卓來岳一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厲害,你牛,我服了。我服了。」

    何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姜河和龍蟠兩人圍過來,左一言,右一語,直往癢處說,何衷哭笑不得,只好當作耳旁風。只有洛雲用力一拍何衷肩膀,照直說了:「喂,看樣子人家可是對你另眼相看了。」姜河和龍蟠立刻哄了起來。何衷大聲道:「去去去!」將兩人毫不客氣地推到一邊。兩人笑得嘴也合不上了,龍蟠一揮手,道:「好好好!我們走了,不在這兒礙手礙腳。」接著便和姜河一起走出了教室。

    何衷輔助洛雲的肩膀問:「你怎麼看。」這半個學期以來,何衷已將洛雲看成可以開誠佈公的朋友,因為他非常敬重洛雲的才能和品格。洛雲的表情也嚴肅了些,他發現何衷的問話非常的慎重。他想了想,說:「趙迎歌不錯,上啊。」

    何衷失笑了:「我不是這意思。我是想問她到底為什麼…」「這還用問,看上你了唄。」

    「不可能,不可能…」何衷自從與姬玲一別之後,自信心非常不足。他說:「她大概不會。只不過是當我是個朋友罷了。其實,我和她根本就不是一個圈子裡的人,到現在我還是搞不請她對我說的話裡什麼是真心話,什麼是敷衍。」

    「你太多心了,不抓住機會,你後悔莫及。」洛雲直言不諱。何衷的臉紅了紅,不再說話。

    這時,趙迎歌走進教室,看見何衷就歡快地叫道:「喂,走吧。」洛雲用力一推何衷。何衷連忙拿起書包和趙迎歌並肩出了門。

    兩人默默走在市中心繁華的街道上。望著來去匆匆的人流,一時無話。何衷從未試過和一位女生走過這麼長的一段路,感到非常的拘束。趙迎歌似乎在想著什麼,低著頭一言不發。何衷感到應該談點什麼,卻滿腦空白,找不到話題,益發感到窘迫。這時,趙迎歌突然問道:「你…期中考試怎麼樣?」何衷吐了口氣,連忙說:「還湊合。唉,其實不怎麼樣,第二十一名。」「噢!」趙迎歌點點頭。

    她想了想,又說:「那天晚上,我問你題問了很長時間,否則你可能考得更好呢!」

    何衷感到這句話有點明顯的奉承意味,又有些天真幼稚,不禁失笑:「這我還真沒想過。」他看了看趙迎歌,想說:「那我該怎麼罰你?」但又感到不妥,便另找話題:「啊,對了,星期三那個晚自習你回家啦?」趙迎歌嗯了一聲,又連忙說:「也不是!我是到土撥鼠家裡去給她過生日。」「土撥鼠!」何衷有些詫異。

    「外號麼!就是四班的那個老喜歡穿一件紫風衣的那個女孩。瘦瘦的,兩眼大大的那個。」趙迎歌吃力地形容著。「噢!是她。」何衷記得有這麼個女生,長得非常漂亮。「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將她和土撥鼠聯繫起來的?一定運用了非凡的想像力。起這個綽號的傢伙,不是一個嫉妒心極強的女生,就是一個愛譁眾取寵的男生。」何衷刻薄地想著。他微嗤了一下,遲疑著問:「那麼,你們在他家裡玩了一夜?」「是啊!」趙迎歌得意地笑了,「一共去了九個,男生們都被罰去做菜。四班的一個男生還搬了兩個音箱去,我們鬧到凌晨三四點鐘,連鄰居都來抗議了。」何衷連聲說:「神!神!你們的確夠瘋的。」心中卻大大不以為然,他心想:「沒想到她來這裡還不到十周,關係網已經跨越班界了。一定是一群不三不四的瘋男瘋女,我還是少惹她吧。他心思雖然如此,口裡卻說:」唉,可惜我不在場,沒看到這個熱鬧場面,真是遺憾。「趙迎歌想了想說:」我看你去不合適,你和他們的性格上不太合得來。「何衷心裡一陣黯然,連他自己都不知為什麼會這樣。他嘴上卻不露聲色:」不一定吧。我雖然好靜,但最近我已經決心有所改變了。「」真的!「趙迎歌關心地望了他一眼,忽然一揮右手:」哦,對了,我想起來了,你希望加入學生會,對不對?我聽團委的人說的。「」是啊!

    「何衷肯定地點點頭,」我早就下決心嘗試一下坐點學習以外的工作,不能再當個書獃子了。「」哇,你的志向不小麼!對了,我覺得你可以。上次那個年級會上,你的即興演講不是挺出色的麼?「何衷臉紅了紅,一想起那次會上,自己扯了一大堆不相關的笑料,連他本人都不好意思,沒想到台下的反映會這麼好,還得了個三等獎。」不知道這次能不能入選學生會,這一次可是玩真的!「何衷用力抓了抓頭髮。」是麼!「趙迎歌一臉凝神傾聽的樣子,只是何衷摸不清她的表情是真是假。他說:」這一次學生會選舉是在學代會(學生代表大會)上進行。

    競選入會的人每個人必須做一個競選演講,然後進行投票選舉。「」真的!

    「趙迎歌睜大了眼睛,」呀,那可真緊張!「」的確刺激。「何衷咬了咬牙,心跳加劇。

    趙迎歌忽然笑了笑,說:「你一定沒有問題。」「但願如此。」「對了,」

    趙迎歌一拍手,「你認得四班的馮軍麼?」「馮軍?」何衷轉過臉去,厭惡地皺了皺眉頭。馮軍是一個和卓來岳一樣流里流氣得讓人討厭的傢伙。至少何衷是這麼看的。他和馮軍打過幾回交道,一直是唇槍舌劍,水火不容。他不希望自己對馮軍的主觀判斷影響了趙迎歌,況且說不定趙迎歌和他的交往比自己還深,因而何衷隨口說道:「馮軍這人麼,聰明,機靈,反應比我快,其他的我不太清楚。

    喂,你問這個做什麼?「」沒有,沒什麼!那天在土撥鼠家裡見過他,所以問問,真的沒什麼。「趙迎歌的話裡透露出很重要的信息,但何衷心裡卻在想著那個驚心動魄的競選,因而並沒有留意。

    何衷的學校民主氣氛濃厚。專門設立了一個學生代表大會,每年一度。學生會人選的更替,以及校長,年級主任與在校學生代表的會談都在學代會上舉行。

    這一年的學生會競選是新辦的形式,因而聲勢特別隆重。在一個星期天的上午,何衷參加了這次學代會,領略了一次在幾百個人面前發言的心驚肉跳。他的口才是很好的,講稿準備的也很充分,只不過有點難以抑制的抖索。具體的情節,何衷實在記不清。只記得自己當時豪言壯語,慷慨激昂,雄心勃勃,彷彿真的是一位具有領導才能的人物。台下的那些學代會的代表們給了他一陣又一陣慷慨而熱烈的掌聲。何衷以為這段經歷將會變成非常珍貴的回憶。但是幾乎是在學代會剛一結束,他就痛切地希望將剛剛發生的一切統統忘掉。因為,當他靜靜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聆聽別的競選人的發言時,他感到幾乎每個人的言談中,都有一絲虛偽和造作,反躬自省,何衷立刻發現自己的那一番演講竟是多麼的虛偽啊!自己只是一個很普通很普通,剛準備從書本中擺脫出來的中學生。一個甚至還不太通人情世故的少年,他根本不瞭解自己是否有作為一名學生會幹部的能力,但是他的言辭卻在拚命地使人相信自己將會多麼地稱職,多麼地有能力。他突然感到這整個的學生會競選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競選中選出的只可能是一些口才漂亮的傢伙,而實際能力呢,只有老天才知道。還好,上屆學生會仍能留任繼續工作的幹部話都很平實,很樸素,就是有點囉嗦,不過何衷相信他們都是有能力的。

    他默默地望著這些人一個個登場又下場,心不在焉地聽著他們漸漸模糊的話語,只希望這一切盡早結束。

    這場大戲終於收鑼了。何衷入選了。他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他隱約感到自己做了這輩子最大膽可能也是最荒唐的一件事。學生會幹部,何衷?以前的同學們一定會笑的。

    學代會結束後,團委主任葉老師召集學生會所有成員開了一個小會。葉老師有三十歲左右,面色蒼白,長得聰敏秀麗,但目光中卻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凌厲。

    她將幾個學生會幹部帶到辦公室,圍坐成一桌開始例行的訓話。何衷乘這個機會向屋裡的眾人掃了一眼。劉建成是學生會主席。他是一個略顯靦腆但還算有點派頭的男生。他上高二了,算是大哥。何衷發現每一個舊學生會留任的幹部對他都很敬重。看來他一定有很強的辦事能力,最起碼也是個善於團結眾人的人。

    他旁邊是另一個高二的男生,叫何德賢。他矮矮的個子,梳個分頭,透著一份精明幹練。劉建成右邊坐著一個初三的男生叫賀傑。何衷對他印象較深,因為他是第一個做演講的人,而且講的時間最長。他的個頭適中,面容敦厚老實,但是金邊眼鏡之後的目光卻深不可測。何衷無法從他的目光中判斷出他的好惡和他的情緒。

    因此,連他的笑容也讓何衷感到特別的不真實。和何衷同年級的柯俊才就坐在何衷身邊。他高高的個子,細細小小的眼睛,微微翹起的大嘴唇,明顯是邊區縣生的模樣。何衷心想:這個柯俊才應該算是這個屋子裡最老實的人了。學生會裡有三個女生,一個叫江月琴,個子不高,面容端正和善,目光平靜,坐在賀傑的身邊。據說,他們一起搞宣傳,是老搭檔了。另一個高二的女生坐在葉老師的身邊。

    她叫方蘭蘭。個子高高的,樣子雖平常,但笑容很美,而且目光中有一種特別的親切可愛,整個人透出一股成熟可親的魅力。但何衷最欣賞的卻是那個才上初一的小女孩。她叫羅瑛,一臉的天真,一臉的稚氣,卻仍然作出一副成熟老練的模樣,顯得既倔強又可愛。尤其是她的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和那冰雪無邪的目光,那目光之中只有真誠。這真誠的目光,使何衷心儀不已,並且使他恢復了對學生會的信心。何衷驚異於羅瑛對自己竟產生了如此巨大的感染力。他不由得想:不用問,羅瑛才是這個學生會真正的希望。也許她會成為學生會主席呢。

    葉老師的例行講話終於結束了,接著大家開始討論各部的分工。劉建成是主席,兼管體育部。賀傑和江月琴重歸宣傳部。何德賢果然精明,將羅瑛網羅到了他的外聯部。方蘭蘭獨自職掌文藝部。而何衷和柯俊才被分到了學習部。葉老師說:「學習部是剛成立的部門,具體工作還不明確,你們先幫助宣傳部和文藝部做事吧。」何衷和柯俊才互望了一眼,點了點頭。劉建成立刻將一份工作計劃掏了出來,說:「各位,我已經擬定了這個學期的新工作計劃。這學期已近尾聲,大的活動不多,不過這次學生節咱們一定要辦好。」說完,他望了賀傑一眼。賀傑立刻說:「學生節的卡拉OK大賽和話劇表演的宣傳資料我們已經準備好了,不過,我答應了方蘭蘭和她一起組織卡拉OK大賽和話劇大賽,而且月琴還想在卡拉OK之前先辦一個由學生自己登場的服裝表演,事兒太多,我想…」柯俊才連忙一扶何衷的肩膀,說:「喂,我和何衷可以來幫忙。」「太好了!」江月琴鼓掌道。

    「好!」劉建成笑了笑,說,「那學習部協助宣傳部搞好大賽的海報和板報。」

    他又轉向何德賢,說:「這次學生節將會有很多外校學生會的人來參觀,你來負責吧。」何德賢瞟了躍躍欲試的羅瑛一眼,道:「沒問題。」「好,那就散會吧。」

    劉建成望了葉老師一眼,葉老師點了點頭。河中發現葉老師的神情中夾雜著一絲惱怒。

    轉眼秋葉已將落盡,冬天就要來了。為了學生節的海報,何衷忙得頭昏目眩。

    他首先摸清了班上的所有丹青和書法高手,把他們一股腦請到了學生會辦公室。

    擺在面前的是五張海報,三塊板報,一共有八個人,正好夠用。何衷心裡一陣得意。本來柯俊才要和他一起主持出海報的事宜,但是臨時又跑到模特隊裡去忙前忙後。何衷這才發現柯俊才其實貌似老實,肚子裡還是有點小打算。他付之一笑,準備獨掌大局。

    奇怪的是班上的這八個人總是喜歡扎堆,這一群,那一群,一會兒對這個海報議論紛紛,一會兒對另一塊板報指指點點,談笑風生。但是,那些板報卻不見起色。何衷連忙過去察看,發現原來他們對板報的配圖,著色,圖形的擺放各執一詞,互不相讓,而且還覺得挺有趣。何衷聽著聽著,不覺也入了迷,跟著也發表起高論來。「這一片楓葉我看應該染成紅色。」他說。那個正在作畫的丹青高手黃澤軍忙說:「不行不行,我畫的這整個兒的配圖是黑白相間,加上了個紅色,不和諧了。」另一個人說:「就是,何衷,黃大先生作畫,你呀,還是免開尊口吧。」又有人說:「等一下,等一下,何衷的建議不錯,你看,塗上紅色,一定醒目多了,能一鳴驚人。」「是差得一鳴驚人吧?」「哈哈哈!」大家就這樣爭論不休,時間轉眼就過去了一兩個小時,幾副海報還沒動呢!何衷感到形勢有點不對,連忙將眾人分開,一人分配一張海報,陪盡了笑臉讓他們趕快進入狀態。

    這時,賀傑走進了辦公室。何衷迎了上去。賀傑環視了一下房間,笑著問:「怎麼樣了?」何衷搔搔頭,笑道:「今天恐怕來不及了,明天一定能弄完。」

    賀傑又望了眾人一眼,說:「都是你們班的?」「是啊!找不到外班的,本班的已經很不錯了。」賀傑輕輕拉了拉何衷的衣袖,說:「我有點事兒,咱們出去說。」

    「好啊!」何衷略感吃驚。

    兩人出了門,來到離辦公室不遠的走廊上,靠牆站定。賀傑猶豫著對何衷說:「何衷,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何衷心中一驚,隨即笑道:「請直說。」

    「好!」賀傑點點頭,說,「直說吧。你以前很少當幹部把?」「是啊。」

    何衷點點頭,笑了,「你看出來了!」「可不是,」賀傑被何衷感染,也笑了起來,「不介意我提點兒意見吧?」何衷有點驚慌,連忙說:「儘管說。」

    「以後出海報這種事,在一個班裡不要找太多人,最多兩個。」賀傑說。

    「為什麼?」

    「因為人多了容易扎堆。而且下一次出海報,如果要請人,除非都請到,否則你請誰都不合適。」「是麼?」何衷沒想到此間竟有如此的玄機,「但,這次任務實在太重了,我想兩個人恐怕不行。」「你可以多請幾個班的人麼!」「可是,我,別的班的人一個也不認識啊!」「那就去認識認識麼。看,我查過你們高一年級的檔案了,四班的這幾個人能畫,二班有這個人能寫,找他們去麼!」

    賀傑將一張字條塞給何衷。何衷佩服得五體投地,說:「想不到你真有一套!

    搞得像安全局的了。「賀傑也忍不住笑了,又補充道:」還有,找別的班的人,比自己班的人還好說話,幹活也利索得多,而且不會跟你講條件。「何衷聽到這句話,連忙說:」不,不,他們也沒跟我講什麼條件的。他們很幫忙的,也很積極。「

    「那就好。」賀傑聲色不動地說,「再有就是,在人家畫畫的時候,可別像剛才似的去指指點點,很容易打擊積極性的;幹事千萬別拖,最好將海報今天出完。」

    何衷為難地說:「要是這樣,恐怕要熬到很晚,他們都不是幹事,讓他們干到這麼晚,不好意思。有幾個不是住校生呢。老實說,這次他們算義務勞動了。」

    賀傑點點頭,說:「這些咱們心裡有數就是了。再怎麼說,我們也是為全體同學服務麼,有什麼好說的。不必跟他們太客氣。加緊催他們一下,別讓他們扎堆,威逼利誘,瞧你的本事了!」看到何衷面色不豫,賀傑一拍他的肩膀:「沒辦法,在學生會幹就是這樣的。你這人挺老實的,在這兒干久了,你會遇到很多比這更煩的事呢。」何衷勉強笑了笑,善意地回拍了賀傑的肩膀,轉身走進了學生會辦公室。

    何衷剛一進屋,黃澤軍伸著懶腰走過來說:「何衷,今天干到這兒吧。」何衷暗地裡咬咬牙,說:「喂,各位,剛才團委裡捎話來了,海報必須今天出完,大家辛苦辛苦,今天熬熬夜吧。」有三四個女生立刻尖聲抗議:「太過分了,我們已經干了很久了,任務太多了麼!」何衷勉強笑了笑:「剛才這兒可是開了兩個小時的茶館,我都沒說什麼,你們卻來叫屈。」眾人都笑了,黃澤軍指著何衷的鼻子說:「好啊,你也沒少嘮叨。」何衷做投降狀一舉手,說:「OK,大不了幹完活,大家一起到玉仙居吃宵夜嘍。」眾人立刻心滿意足地歡呼起來。

    第二天,五張海報,三張壁報一字排開,擺在辦公桌上。劉建成看完後滿意地點點頭,說:「不錯,何衷活兒幹得挺漂亮。」何衷苦笑了一下,腦海裡浮現出昨天班中的八個同學打著哈欠,揉著眼睛,堅持畫完海報的情形。他說:「其實,我這次是請了…」劉建成似乎不太想聽何衷說的話,只是禮貌地說:「知道了。反正這次學生節的舉辦要靠同學們的共同努力。無論如何,任務完成了。你幹得不錯。照這樣幹下去,好嗎?」「嗯!」何衷略顯沒精打彩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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