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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 作者：林曉風 花，正含苞待放。
花，就在他手中，花瓣一瓣一瓣次第綻開，一瓣一瓣次第飄落…… 他，不喜歡花，更不喜歡殺人，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的師父，前者是因為他的師父喜歡花，後者一方面是因為他的師父讓他殺一個人，另一方面是因為他恨這個人！他可以不在乎這個世上所有的人，但這兩個人他不能不在乎，他做不到！ 因為愛，也因為恨！ 那是一個冬天的一個晚上，他絲毫不能動彈的躺在冰冷的地上，寒冷和飢餓已奪去了他所有的力量。 他盯著漫天的星斗，那一點點微弱的光亮不知道是不是遙遠天上的火光，每一個火光都圍坐著幸福的一家人，談著天、吃著飯，沒有寒冷，也沒有飢餓…… 流星劃破寒冷的夜空，一閃而逝，就如同是上天為這個世界上又要消失一個生命而流的淚水！ 他沒有死，一雙溫暖的手把他抱進了一個溫暖的懷裡！ 「你不必感謝我，我救你只是希望你在我死後幫我殺一個人！」 這是師父唯一一次主動和她說話，也是唯一一次和他說話。而他的武功則是從師父丟給他的一頁頁零碎的寫滿武功的紙上學會的。 他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很多事情言語很難表達出決心，但一個動作可以。 十年，他記自己應該是十七了，拒絕讓他以師父相稱的師父，師父、母親、戀人，這些不同的感情伴他度過了不同的階段，這一切都深深的藏在了他的心裡。 同時，另外一個很模糊的影子在他的心裡越來越清晰。 恨！ 是那個他從未見過面的人奪走了師父的感情！ 師父喜歡花，茅屋前面的空地上種滿了師父從各地收集來的奇花異草。有的時候他羨慕那些花草，他多麼希望自己就是師父手下的花草，因為只有這時候，師父冰冷蒼白的臉上才會有一絲笑容；有的時候，他又是那麼的嫉妒那些花草…… 師父是在一開滿鮮花的日子去的，盛開的花，含苞待發的花，花間飛舞的蝴蝶、蜜蜂……生機洋溢在沒有一絲生氣的茅屋周圍。師父蒼白的臉上第一次泛起一絲紅暈，站在百花中間，穿著潔白的衣裙在花叢之中翩翩起舞，微風在她身邊輕輕吹過，揚起她的衣裙，花兒隨著她的舞姿輕輕搖擺，幾讓人懷疑是百花仙子降凡塵…… 看著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優美舞姿，強烈的不安籠罩在他的心頭，內心深處，一個聲音不停的說著，「快制止師父，不要讓她在跳下去了！」 可是他卻已迷失在舞蹈中！ 師父緩緩的飄了起來，踩在花冠上，隨著師父腳步的移動，含苞待放的花朵在師父腳下一朵一朵綻放…… 盛開的花朵變的更加的嬌艷，一瓣瓣嬌艷的花瓣飛了起來，圍繞在師父身邊，伴著師父翩翩起舞…… 突然，師父的腳步慢了下來，停了下來…… 他的眼前模糊了，淚水破眶而出，流入他的嘴裡，苦澀的鹹麻痺了他整個身體，他無力的跪了下來。 師父的身體詭異的漂浮在空中，花瓣圍繞在她身邊，托著她落在地上…… 孤墳，聳立在花叢中，他木然的站在墳前，「師父，殺了他，我就回來陪你！」 他木然的向山林外走去，在他牢牢纂著的手裡，有一方師父的紗巾，上邊寫著：「讓所有的恩怨隨我一同離去，我已無恨！」 他辦不到，如果不是他拋棄了師父，如果他在師父身邊，師父就不會不傷心，也不會生病，更不會死去，即使師父永遠都不會原諒他，他要讓他以他的生命向師父贖罪！ 「你習武的天分相當高，但是並不適合做一個武林中人！因為你沒有殺意！」這是他離開茅屋那天遇到的一個老人告訴他的，最後老人又勸他道：「年輕人，我不知道你有什麼恩怨，但江湖是一個不適合你的地方！」 「很多地方都不適合人，但最後人都適合了那個地方！」他冷冷的吐出了這句話，轉身走了。 看著他的背影，老人喃喃自語道：「一個新的傳奇，但它會是悲劇還是喜劇？」 他見過他的一次出手，他清楚的知道，他不是他的對手，為了可以殺了他，他做了一個殺手，他沒有殺意，花的凋零可以給他，他忘不了師父是在一個百花凋零的日子去的！一想到那那漫天飛舞的花瓣，他就再也難以以致心中強烈的殺意，手中含苞待放的花朵綻開，凋零…… 於是他有了一個名字——花滿天！ 花飛滿天，花落人亡！ 一瓣，花滿天手中的花冠上還有一瓣花瓣。 五年的殺手生涯，上百次死亡線上的徘徊，現在的花滿天絕對有信心殺了那個負心人，他彷彿又看到了師父在花叢中翩翩起舞。 但是，眼前的茅屋不再依舊，花不再依舊，那座孤獨的墳墓也不在依舊，也許只有心中的記憶依舊！恨依舊！ 花冠上的最後一瓣花瓣飛了起來，花滿天伸出手，把花瓣牢牢的纂在手中，轉過身，眼中射出迫人精光，如果眼睛可以殺人的話，緩緩有遠及近走如他眼中的人已經被他殺了幾萬次了。 花滿天緩緩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氣，努力平復下激動的心情，以顫動的語氣道：「我師父死了！」 「我知道，在你身後不就是她的墓嗎。」語氣平淡而乏味，好像在嘲笑著花滿天，「你找我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事情嗎？」 不知道何時，花滿天的嘴裡有了一股淡淡的鹹味，被咬破嘴唇的劇疼使他再次稍微的冷靜下來，「我一直想殺你，也一直有一個問題想問你，為什麼我師父那樣愛你，你可以毫不在意的離開；為什麼在我師父被病魔還有心病折磨的時候，你可以摟著別的女人花天酒地，為什麼？」 花滿天的語氣不由控制的由平淡變的激動，說到後來，閉著的雙眼猛的睜開，通紅的眼眸，眼角間緩緩裂開，鮮血汩汩而下，流過雙腮，滴在他雪白的衣服上，大聲的吼叫著。 眼前的人依舊那樣的平靜，三十五六的年紀，雖鬢角已略有白髮，但依舊難以遮掩過人的風姿，花滿天終於明白師父為什麼會愛上眼前這個人，愛的那麼深，因為眼前這個人不論站在什麼地方也是目光的交匯點。 「沒有為什麼，如果你一定要知道什麼，我寫了一封信，你殺了我之後就可以知道了！」 短劍，一把黑色的短劍出現在花滿天的手裡，花滿天凌空躍起，人劍合一，一道黑色的閃電劃破長空，跨越空間般的出現在負心人的胸前，他有信心，下一刻，劍會刺中負心人的心臟，因為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可以躲開這一劍，包括武林的上一屆被譽為武林第一劍的武林盟主。 但不知道為什麼，這個他恨了十五年的人就要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但他的心情卻一點也不輕鬆，為什麼？ 「讓所有的恩怨隨我一同離去，我已無恨！」師父手帕上字浮現在他的腦海裡。 為什麼？為什麼他的眼裡沒有將死人的恐怖，好像他就等待這一刻。 為什麼？ 花滿天閉上眼，手輕輕一顫，劍鋒錯了開去，但是，負心人的身體也輕輕動了一下，劍，末入負心人的胸膛，一抹解脫的笑容在負心人臉上盪開。 「為什麼！」花滿天鬆開握劍的手，抓住他的肩，搖著、吼著…… 他指著自己的胸口，含著笑，去了！ 信上寫一句話：「你師父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 花滿天什麼都明白了，他離開師父，不是因為他背叛師父，而是因為他想獨自承擔那份痛苦，他希望師父忘記他，但是他們都沒有做到！ 一剎那，他萬念具灰，但前一刻落在花地上的花瓣，無聲的飛了起來，從他的臉龐摩挲而過，飛回光禿禿的花枝上…… 結束，是另一個開始。 茅屋，花叢，孤墳。 但是墳墓中的人應該不在孤單，因為裡面有兩個人，花滿天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但他知道，師父和他一定希望這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