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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險生物,危險時刻

作者:八哭山人

  「怎麼了?」看著急衝下來的紫色身影,碧辛急不可待地叫道。其他人沒有開口,但是無疑是知道情況已經變得糟糕。看臺上的人驚慌地發出著噪音,四散著逃開。後排的人衝撞著前排,前排的人則紛紛跳下坐位。有的跑向出口,而有一些人甚至衝到比武場上來。
  旅步三言兩語把他看到的事告訴了同伴,流炙和碧辛臉上都露著不可思議的表情,霞隱看來似乎是若有所思的樣子。
  旅步將碧辛的身體抱起來。
  「我帶她先走,你們隨後跟來。」
  流炙明白他的意思。他有火焰護身,老鼠是不敢靠近的,霞隱使用黑暗力量也足以驅趕這些小東西。但碧辛如果站在地上,卻是十分危險的。長於與強悍的對手戰鬥是一回事,但她的一身蠻力在對付大群小齧齒動物的時候毫無用武之地。所以她絕對要和旅步一起從空中離開。
  「可是,那些人怎麼辦?」碧辛指著紛亂的人群問。
  「那就不是我們能力之內的事了。」旅步一邊回答一邊升高,然後對下邊喊著:「去旅館見面!小心,它們衝過來了!」
  「可是……」碧辛好像還心有不甘的樣子,但是她也不爭辨了。原因是對於雙腳不能踩在地面上這一點非常恐慌,不得不緊緊地摟住旅步的脖子,也顧不上說什麼了。
  看著兩人飛遠了,流炙揮一揮左手的刀,把它還原為包裹全身的火焰。
  「走吧。」
  霞隱卻四面張望著,手裡緊緊握著她的長手杖,杖頭的吸血鬼頭顱朱唇輕啟、皓齒微露,眼中似乎閃著點點磷光。
  「暗力。很遠的地方,但的確是針對著……」她喃喃自語。
  「走吧!」流炙有些焦急地催促著。場面已經越來越亂了,看臺上的人瘋狂地擁擠著,有不少腳底一下踉嗆,結果就這麼倒了下去,就這麼被灰色的浪潮淹沒;或者——更多的——被人群踐踏,回到了神的懷抱裡。已經有人逃到了比武場上,而瘋狂的鼠群緊緊地跟在後邊。不時有人被細小的牙齒咬傷,失去了重心,倒在蠕動的灰色中,發出越來越無力的慘叫。
  霞隱吃力地緊跟著流炙,向一處出口走去。來往奔逃的人群並沒有給他們帶來什麼困擾,炙烈的火可以很好地把他們擋開,而黑術士身邊舞動的暗力讓周圍的人本能的走避。
  很快,他們就下了比武場。張牙舞爪的一隻隻肥碩的老鼠近在眼前,畏懼地縮著身子,但是完全沒有讓路的意思,只是呲著牙看著兩人。無數小小的光點狠狠地在他們面前閃著。
  霞隱低誦著,向面前的擋路者拋出了黑色的影子。被籠罩著的老鼠突然無可克制地掐紮著,身後躲著,甚至於回頭撕咬著自己的同類。鼠群中一下亂了起來,小小的血花飛著,很快竟然清出了一大片的空地。
  流炙駭然地看著這一幕,直到被霞隱喚醒。
  「走吧。」黑術士說。
  雖然以相當特別的方式清了道路出來,但是在走到出口的時候又有了新的麻煩。這裡的死鬥場和別外的一樣,鬥士有專門的通道、出入口和休息室,而觀眾也有數個出入口,包括了一般出入口和直達貴賓席的VIP出入口。只右惜在這個非常時刻,被恐慌支配了的人們哪還有心思去作什麼分門別類,只要見到門就毫不猶豫地鑽進去,只求快一點離開這個巨大的老鼠養殖場。結果,反而是人們都全部擠作一團卡在門口,誰也出不去。人堆外圍的人跳著腳,驅趕著撲上來的小傢伙,充當了防波堤的他們不知心裡有沒有閒暇去詛咒自己的運氣。不過人群裡邊的人也未必好過,小小的老鼠軍團可以輕鬆地繞到人群的正中去發動打擊,而那裡的人手腳都被身邊的人擋住,連還擊的餘力都沒有。所幸的是,鼠群進入了比武場的開闊地之後就分散了開來,對人的攻擊也沒有那麼密集了。這些老鼠的目的並不在於狙殺人類,反而更像是四處狂奔而已。
  看到橫在面前的人堆,流炙不滿地嘟囔著。如果願意,他可以立刻殺出一條血路來,但是這並不是他的作法,他只是站在了一個避免讓人群被燒傷的地方。
  「你能不能把牆打破?」霞隱試著提出建議。
  「你當我是龍獸還是巨魔?」
  「那個混帳,就這麼給我飛走了……」霞隱在心裡暗罵這一場比賽的對手,但沒有說出來。以夜影·德拉尼活爾得斯的實力,在牆上打個洞出來是沒有問題的,不過霞隱認為自己實際上是沒有立場求助於夜影的,所以沒有接著想下去。
  另一方面,霞隱的說法實際上引起了流炙的興趣。以他的力量打不穿厚厚的石牆,但是如果發揮自己力量的極限來呼喚火元素域的話,想必可以叫來實力相當的助手作這件事。但是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這一想法,因為這麼作無疑會帶來大片的死傷。自己性命攸關倒也罷了,如果只是為了方便而屠殺別人,他心裡也過意不去。
  「真是,如果緊急一些的話也還罷了……」流炙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無奈地看著眼前的人們。這麼長時間了,不但沒有出去幾個,反而人還越堆越多。
  「怎麼了?」霞隱也發現了這一點。似乎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詢問的說。見流炙搖了搖頭,她將手杖立在地上,緩緩地舉起右手。
  她不會是打算像對老鼠那樣……可怕的念頭竄進了流炙的腦子,讓他全身打了個激靈,身上的火焰也跟著抖了起來。他彷彿已經看到了被暗力纏裹著的人們忘記了身為人類的心智,如同野獸一般地向著身邊揮出雙手,他們的身體在毫無理由的殺意支配下發揮出平日裡無可想像的力量,一時間血四濺,肉橫飛……
  但是霞隱低語著用手在空中揮過之後就把手放上了自己的前額,用她那過於細長蒼白的手指理了理頭髮。面前的人沒有發生任何事。流炙放心似的吐了口氣。
  下一個瞬間,一直緊緊地擠著,壓縮著的人群突然爆發了開來,就像是已經壓了許久的彈簧,此時終於卸去了力道一般。後排的人被撞開,踉踉蹌蹌地後退,而前排的人,原本已經拚力衝了出去的那些,竟然發出著從喉嚨裡擠出來的,意義不明的意節,從人群中又拚力擠了回來,瘋狂地四散跑開。原本後排的人站穩了之後,也很快地轉過身光走。所有人在靠近霞隱和流炙身邊的時候,似乎都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阻擋,向別的方向去了。像小山一樣紮實的人群一瞬間就如同泥石流一樣消散了,豁然開朗的視野裡,是張牙舞爪地撲上來的鼠群。
  兩股超乎人類個體的力量被同時發動。
  鼠群在正面撞上了寂靜的黑色壁障,那是死亡女神代斯海爾的威能,凡生者無不畏懼的死亡的氣息。在求生本能下,衝在前邊的老鼠立刻倒回頭去,向著他們那微小的記憶中最遠的地方逃去。一切擋路的東西,比如同類,它們都亮出了鋒利的牙齒。頓時,血和肉成了無形的牆,阻住了小生物們的去路。
  而同時,流炙正身前平伸出左手,把火焰集中在掌心,低聲呼喚:
  「閃耀的光、不安的意志,炙熱的心靈!我是忠實的朋友,異界的同類。借力於我,火焰的居民,向困惑的友人伸出援手!傾聽我的呼喚,來我這裡!」
  掌心的火焰旋轉了起來,形成了紅亮的漩渦,然後飛快地擴大成了三尺直徑的圓盤。圓盤表面如同沸騰的水開始不安地顫動起來,一個橙色的光亮的影子冒了出來。
  那是不屬於這世界的身體。如同一隻一人大,無頭的巨鳥一般,火焰的雙翼在空中抖動著,身體的中間則是濃濃的褐色的煙霧在緩慢而凝重地翻攪著,青白的閃電在其中時隱時現,偶而會穿出煙霧,在翅膀上畫出白色的脈洛。它剛一出現,空氣就變得灼熱乾燥,充斥著硫磺的味道。
  「你是我的呼吸,我的腳步,我的牙,我的爪!以你的力量,幫我們打通道路吧!」
  流炙的聲音多少有點狂熱。
  面前的出口是一般觀眾出口,連通場內外的是一道十遲寬,四十尺長的甬道。先前衝進去的人已經有倒在其中的。被鼠群遮掩著,看不真切,但依稀可見鮮血淋淋,慘不忍睹。蠕動著的灰色毛皮染上了深紅的血,在照不到陽光的甬道中看起來就像是一隻無盡深淵中向上爬來的膠質魔怪。
  火焰生物懸浮在空中,發出著嘶嘶的好像是在燃燒木頭的聲音。很快,流炙嘴裡也發出了類似的聲音,火焰生物搖擺著繞開霞隱,伏身貼地撲入了甬道中。陰暗的甬道一下子就明亮了起來。火焰生物的身體貼著地面、兩邊牆壁和天花板鋪開,向甬道對面徐徐推了過去。樹枝形的閃電在幾面火焰之間跳躍著。吱吱的叫聲頃刻之間便被吞沒了,烈火過去的地方,地上餘下了大片的焦黑的碎塊,其中大的幾塊依稀可以看出是人的形狀。硫磺的氣味中,又混上了皮肉被燒的焦臭。
  「跟著『他』。」流炙說完跟了上去。
  霞隱有些無措地頓在當場,一秒種以後,她用戴了黑色連臂手套的左手掩住口鼻,遮擋住炙人的熱氣,落後一步跟在後邊。
  出了死鬥場就是那克丁市的繁華街區。然而,在灰色的小動物的攻擊下,這裡已經化成了死寂而詭異的地獄。沒有了往日裡喧鬧的人群,寬廣的街道無比寧靜。沒有人,只有屍體,零星地倒在地上。兩邊的房屋無一不是大門緊閉,欲拒鼠群於千里。只是,真的能有用麼?由於地面的寬廣,鼠群在這裡只是東一股西一股的四下裡流竄,看起來就像是田野中縱橫的水道裡面正流淌著污穢的不知名的液體。
  流炙揮了揮手,將火焰生物送回了火元素域。維持它在這個世界的存在完全依賴流炙本人的精神力,雖然只有一小會,但是讓這麼大的火元素生物出現,已經讓他很疲勞了。眼前的情況並沒有表現出他不應該留存實力的樣子,所以他也要為以後考量,不能太過消耗。
  身後的甬道被清理了出來,人們又都紛紛地擠了過來,全然不顧其中殘留的炙熱和刺鼻的氣味。當然了,性命攸關,有誰管得了那麼多?只不過,當他們出來的時候,會發現外邊其實也和裡邊差不了多少……
  流炙沒有管身後的事。他所要想的就是盡快趕回旅店裡和旅步會面,再來商量接下來的事。眼前狂奔的老鼠河引起了他的一些回憶,那是家鄉的災難來臨時的記憶。他知道,旅步和碧辛也一定會有相同的感受。他必須要和同伴在一起,具體地分析和研究。
  不時的阻住去路的鼠群沒有給他帶來任何困擾,雖然已經陷入某種瘋狂(這是一定的),但是老鼠對於火的本能的畏懼並沒有被克服,沒有一隻老鼠可以接近他。很快他就到了旅店裡。
  與想像中不同的是,旅店裡並沒有大門緊閉,相反,它根本就沒有關上門。但是沒有一隻老鼠接近這一間旅店。反而是飯廳裡面擠進了不少避難的人,大家圍坐在信手撥弄著琴弦的吟遊詩人身邊。不過,心急如焚的流炙並沒有去想這是為什麼(「反正一定是什麼法術!」),他衝進店裡之後,就開始尋找他的同伴。
  「對不起客人,您的朋友好像還沒有回來。」老闆解釋道。
  「不可能!他們明明應該已經回來了!」
  「就算您這樣說,可是沒有回來就是沒有回來呀!」
  老闆的態度多少算得上是小心翼翼。雖然不太看死鬥賽,他也知道眼前的人是這幾天死鬥場的最佳新人。
  「對呀,流炙先生。旅步先生的確沒有回來。」文依勒也在身邊這麼說。
  流炙以深呼吸來平定自己快要冒火的心,然後找了個位子坐了下來,要了一大杯水,大口的吞進喉嚨裡。
  霞隱直到這時進了旅店,氣喘吁吁,一進來就幾乎坐在地上。她的手裡沒有拿著吸血鬼手杖,但是黑暗的力量還是罩在她的身上,讓店裡的人不由自主地躲閃著。待到呼吸平穩之後,她慢慢地走到了吟遊詩人面前。
  「我一直就認為是你,嵐先生。」
  「很榮幸你能知道我的名字。」嵐雖然一臉疲憊的神色,但是還是微笑著回答了霞隱。
  「你一直在保護著這個旅店吧。」
  「並不是我,而是偉大的音樂的力量在保護著這裡。我只是借我的手來展現它們。」
  嵐一邊說一邊繼續彈著琴。因應不同的需要,他的音樂可以發揮魅惑或者是驅趕特定的對像的力量,鼠群來臨的時候,他就在用這支樂曲來把它們隔離在旅店的外邊。
  「我來吧。」霞隱說完就從嵐身邊走過向櫃台走去。
  「啊,不必了……」
  霞隱停下腳步,回過頭來。
  「我不是十年前的小女孩了,現在我有足夠的邊量來作這些事。你也快精疲力盡了吧。」
  說完,霞隱從櫃台端了一碗水,從前門走了出去。
  「好像是霞隱姐姐的熟人呀。」文依勒輕聲說。
  「真是交遊滿天下。」流炙應道。
  很快,他們就看到正門外緩緩升起了一道透明灰幕。冷森森的感覺從那道灰幕上傳了過來,旅店裡的人感到一陣陣心寒,不由地都後退了幾步,想要遠離這不明的力量。
  霞隱穿過灰幕又回到了旅店裡。這一回,她身邊的人自覺的讓開了。大家都知道了這個女孩的身份。
  黑術士。
  「可以了。」霞隱對吟遊詩人說。
  實際上她就算不說這句話,大家也都知道嵐可以停下來了。有那道灰幕在外邊環繞著,別說老鼠,就算是老虎也不敢進來。
  「謝謝……」嵐放下琴,有氣無力是揉著手腕,「你剛才說十年前……十年前我們見過嗎?」
  「呃?」霞隱好像對這個問題感到出乎意料。
  「對不起,你們人類的樣子變得太快,只不過十年就完全不一樣了。」嵐解釋道。
  「這樣呀。」霞隱點了點頭。
  「對了,十年前……你是忘川之主的使者……啊,是那時的小姑娘!」嵐自說自話,「沒想到會遇見你。真是巧。」
  「我也是。」霞隱回答之後走到了流炙身邊。
  「我叫小建去找他們了。」她說。
  流炙回想著在哪裡聽過「小建」這個名字,最後他想起了一隻灰黑色的蝙蝠。他點點頭。霞隱見狀也沒有再說話,只是撤去了身上的暗力。
  這時,門前傳來了馬車行駛的聲音,最後這個聲音停在了旅店的門前。透過灰幕,大家看見來人在門前猶豫良久,最後把心一橫,闖了進來。這個人流炙和霞隱都認得,是格多施家的主管。他看到了流炙和霞隱,喘著粗氣向他們走了過來。
  「對不起,主人請你們移駕莊園,有要事商議。」
  流炙看著來人的眼睛好久。格多施在這個時候把他們叫去幹什麼呢?死鬥賽看來是辦不下去了,該不會是就為了合約解約之類的事吧。不過,如果只是這樣,有必要讓手下的主管冒著危險趕來這裡嗎?不過,有錢人有時候會不把手下當人看,真的是這樣也說不準。
  不過,也許是有什麼更重要的事也說不定。格多施這個人直到現在還讓流炙把握不住,從他的出現、委託直到現在的變故,流炙覺得這段時間的行動根本就沒有在自己的手裡掌握著。
  還是去一次吧。流炙在心裡下了決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坐上馬車,兩人又來到了格多施的莊園。本來流炙想讓霞隱留下來的,但是霞隱堅持要跟來,並且交待文依勒要是旅步回來的話可以用他學會的什麼法術聯絡自己。這樣一來,流炙也沒有辦法強制霞隱留在旅店。結果,隔了這一段時間,他們又光臨了這個地方。時間過得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院子裡華麗光鮮如舊,但是仔細一看,開放的花已經換了。
  進了會客室之後發現,原來被請來的不止是他們一路人,還有兩撥人已經先到了,各自聚在一起。
  一邊是三個人,兩個穿著簡單的鏈甲、暴露出手臂上一塊塊堅實的肌肉,另一個穿著深藍色長袍,面色憔悴,但是雙眼迥迥有神,看來是個法師。另一邊也是三個人,全都穿著緊身復合鑲嵌皮甲,看起來像是長年相互照應的搭當。兩邊的人看著都有幾分眼熟,仔細一回想,原來都是在死鬥場上過場的。
  聽到有人開門進來,兩邊的人同時扭頭,直直地盯著來人,看得流炙心裡不舒服,於是他也狠狠地盯了回去。那幾人見狀,也各自扭回了頭。
  流炙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接觸到了自己身上,反手一揮,抓住了一隻伸入自己腰包的小手。拉過來一看,是一個小孩子……不對,是一個看上去很像人類小孩子的傢伙。
  「這地方怎麼會有一個半身人?」流炙皺著眉頭把那個正在臉上裝出安全無害笑容的小傢伙拎了起來,「你在幹什麼,小東西?」
  「不要這樣子嘛,大個子。」那個小傢伙說,「我看你身上髒了,幫你撣一撣,真的,不騙你。」
  流炙覺得好氣又好笑,看著那個半身人臉上溫各而真誠的笑容,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好轉向前邊的人:
  「這是你們誰的行李,來認領下先。」
  過了片刻,穿鑲嵌皮甲的那三人中站起一個來,伸手把半身人接了過去。
  「我說過,不可以作容易讓人誤會的事,看,人家生氣了不是!」
  流炙露了一個苦笑,邊檢查自己隨身物品邊自言自語:
  「麻煩的種族。」
  所幸沒有丟什麼東西,又是在別人家裡,流炙也就不和半身人計較了。格多施家的地方大得很,添了兩個人也不會就這麼沒有座位了。兩人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等著主人露面。
  「看來這些人都是格多施雇來奪獎品的。」流炙想。這麼說來格多施也很下本了,這兩隊人馬一看就是長期刀頭舔血的戰鬥好手,不是有經驗的冒險者就是頗有資歷的傭兵。不知還會有什麼人?
  不過再也沒有別人進來。等了一會,主人就露面坐在幾人對面。
  「非常感謝各位能夠賞光光臨這裡。」這是格多施的開場白。
  「別囉嗦了。」穿鏈甲的人中的一個開口了,他眼眶深陷,鼻樑高聳,面容十分英偉,「叫我們來是為了那個什麼戒指的事吧?」
  「沒錯。」格多施坐了下來,杯子裡裝滿了酒,「那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死鬥會是辦不下去了。所以,各位恐怕不能拿到冠軍的獎品了。」
  「可是,你不是很想,很想要那個戒指嗎?那樣的話,我大概可以去幫你把它找來。」半身人說。
  「是的。這是個好辦法。」格多施喝乾了杯子裡的酒,「實際上我想……」
  說到這裡,格多施頓了頓,前傾上身,眼光一一掃過對面的人:
  「會不會是有人已經這麼幹了呢?」
  「什麼意思?」在場的人紛紛嚷道。
  「閣下是說,戒指已經被盜了。」看來像是法師的那人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格多施點了點頭。
  「而閣下懷疑是這裡的人中有人這樣作的。」
  格多施輕輕歎了口氣,又點了點頭。他手裡的酒杯又經歷了一次由滿到空再到滿的過程。
  「所以我把大家叫來,確認一下這件事。大家是我雇來的,如果真的是各位中有人作的,我會很難為。」
  「這裡就是所有人了嗎?」流炙多少有一點試探地問。
  格多施搖了搖頭:「還有一個叫夜影的女人,不過我找不到她了。」
  「那就一寫是她幹的!」穿鏈甲的人中一直沒有說話的那一個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格多施剛要說話,藍袍的法師搶先開口了:
  「我對你說過很多次了,魯克。雖然你的腦子和外邊花園裡邊的肥料沒什麼兩樣,但是你在說話之前還是請勉為其難地用一下它,也好顯得你能比地精聰明些。」
  魯克瞇起了眼睛盯著法師,瞳孔裡好像要射出淬過毒的針。不過法師好像並沒有感覺到,懶洋洋地繼續說下去:「如果她是為了僱主的賞金,那她為什麼不來領賞呢?如果是為了得到那枚戒指,為什麼直到現在才下手呢?只要好好聽明白格多施閣下的話,就可以明白這件事了。如果,她真的沒有在消失前來這裡的話。」
  法師若有所指地看著格多施,但是格多施只是低垂著眼瞼向自己的杯中倒酒,全然沒有聽出法師話外之意。
  沉默了一會,好動的半身人先耐不住寂寞了,他走到格多施身邊拉著格多施的衣角。
  「嘿,嘿。那個戒指,是放在什麼地方的?被什麼人偷了呢?」
  要是知道就不叫偷了,流炙想。不過,或許半身人的思維和人類不太一樣吧,那個半身人本人不覺得他說的話有什麼不對。
  格多施正要回答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了連串的驚叫聲。隨即,一道黑影從這件客室的門縫裡竄了進來,在房內的空氣裡迴旋著。如果不是有撲拉拉響著的拍打翅膀的聲音,還真的會被人當作幽魂——小一號的幽魂吧。
  半身人尖叫了一聲,從身上不知什麼地方抽出了一把小小的匕首,對準了黑影就要投出去。霞隱見狀,向半身人伸出了一隻手。但是半身人的匕首沒有擲出去,他的手被同伴攔下了。
  「別激動,是只蝙蝠而已。」
  「蝙蝠!為什麼白天會有只蝙蝠?一定不是一般的蝙蝠!」半身人叫著,不肯放下手裡的刀。
  「當然不是了。這個是小女孩的洋娃娃吧?如果打壞了,她大概會哭呀。」法師微笑著,用他獨特的懶洋洋的,沙啞的聲音說。
  霞隱沒有理會法師,她正閉著眼睛,讓蝙蝠在自己的身邊繞著圈子。這是一種交流的方式,但凡有什麼是那只蝙蝠用「他」貧乏的詞彙表達不清的時候,她就會用這種方法直接讀取這個部下的想法。
  片刻之後,霞隱的表情變得凝重了些。她猛地睜開眼睛,信手一揮,黑色的力量回到了她的身上。
  「旅步出事了。用上次帶神官的辦法帶我走。」
  流炙猛地站了起來。一個瞬間之後,在場的人看到紅色的流星一閃而逝,而在他們的感覺中過了很久之後,玻璃碎片落地的聲音才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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