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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電話就響了。看表，不過9點鐘，暗想這張前還真是急性子。一邊把倪胡兩人叫醒。倪迷糊著，不肯起來。我喝道：「張前來催了！」那兩人立馬跳起來。我哈哈大笑。「張前打電話，估計有戲了。」

    於是直奔張前家。

    張前正在客廳打圈，看到我們進來，手一擺要我們坐。然後當刀直入的說：「昨晚，我和主管經貿，工商，財政的副縣長去利民機械廠了。現在工人發不出工資，昨晚把廠黨委圍了。」

    原來如此！這樣的事情，昨天他自然不好說給我們聽。但今天他說給我聽，自然別有意思了。

    「你要我們接手這個廠？」

    「不錯，政府可以無償轉讓，但你得保證工人的飯碗。」

    這就是他要和我們合作的前提？可是……

    「我想看看他們的資產負債表。」

    等看到那資產負債表，我當即啞然。「好簡潔啊！」

    張前聽出了我話裡的諷刺聲，紅了臉，卻不好辯駁。他對這種東西根本不懂。中專畢業的他即便有成功的管理過一個酒廠的經驗，也不能真正的理解這些報表。而對於這樣的小縣城裡的即將破敗的工廠，又有幾個有能力的人會去那裡。

    但至少基本面上還是看的出來的。600多萬的總資產，近500萬的負債。也不知道那剩下的100多萬資產到底值幾個錢。

    這樣的工廠我真是一百個不願意接手。但看張前那樣子。估計不答應是不行了。也許他也是想趁機會把這個燙手山芋扔掉吧。既然躲不掉，就只有盡量的在別的地方多得些好處了。

    「利民欠銀行的300多萬，銀行已經決定減免近一半，政府可以負擔一些，但不多。因此你們必須要還150萬。還有利民其他的負債，你必須解決。還有我不希望看到，有工人到縣政府告狀的事發生。」張前慢條斯理，「一方面，你們也算是為民解困嘛；另一方面，如果你連這個都做不到，你叫我怎麼相信你的資金和你的技術呢？」他頓了頓：「何況你接手利民後，立刻就可以動工，不用等上面的層層審批。「說的話倒也冠冕堂皇，最後一點更是誘惑。我想了想：「好的，不過我不想在利民的原址上動工。那裡雖然就在縣城邊上，卻是個山谷。沒有繼續發展的後續地皮。」

    「這個，我們可以另外談。既然你們答應了，我們接著談，談你們的要求。」張前很累似的打個呵欠。通紅的雙眼告訴我們，他昨晚必定是輾轉反側。卻不知道，其實昨天張前根本就沒睡。他一直在思考這三個學生到底想把績溪改成什麼樣子。

    於是我從封建專制，講到西歐的啟蒙運動和自由民主思潮；從中國的抗日解放戰爭中黨的言論到黨的文化大革命；從俄羅斯的「休克療法」到中國的漸進改革的比較；從中美兩國教育體制的比較講到中美兩國的公民素質；從中美兩國的政府體制的比較評點中國的外交成敗……只說的口乾舌燥，足足講了三個小時。

    倪和胡都驚詫於我的滔滔不決的講演了。再看張前，仍是坐在那，半天沒吭一聲，只是一個勁的吸煙。

    看我終於停下了，張前終於說話了：「要你這麼說，中國豈非一無是處了？」聲音冷冰冰的，沒摻雜半分表情。這讓我很洩氣。

    「當然不是。已經有很多的人為祖國歌功頌德了。因此我只是希望大家能夠清醒的認清自己，知道自己在世界中的地位，和自己的不足。而自己的不足，就應該虛心向人學習，而不是夜郎自大，不思進取。沉湎於自己是世界上唯一的社會主義大國的虛無中直至民族再一次面臨危機，那時就要付出更大的代價了。」

    我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話其實已讓張前蠢蠢欲動。張前以45歲的年齡從揚溪鎮黨委書記升任縣黨委書記。正當壯年的哪個沒有有所作為的心願？！但周鋒的話已很露骨，自由民主是西方的精髓，我們要虛心向人家學習！可這不是和黨對著幹？自己身為縣黨委書記兼一縣之長，固然可以憑此大力實行改革。但改革必定會觸怒一部分人，若是高層震怒，丟官事小，要是連累了家人——忽然就想起自己才上高中的女兒——不由的心下躊躇。

    當下說道：「我不一定答應改革，但是你先說說你們改革的步驟吧。」

    哈哈，我心裡狂喜。看來張前動心了。於是不動聲色，慢慢說道：「首先，我已經為工廠選址了，就在金沙黃土坑村附近，那裡有足夠的土地，又與寧國縣接壤。也有個火車站，也有省道，裡縣城也不過40分鐘路。」

    張前點頭表示同意。

    我說等我們有一定的發展，縣可以以鄉改區的名義將鄉政府改成區政府，立即接管財政稅收，然後再做其他的就方便了。而我們肯定不會只開一家工廠，隨著我們的工廠的鋪開，縣可以逐個逐個的取消鄉鎮。隨後，縣政府應該大規模的改組，按照三權分立的模式，縣人大管立法，法院管司法，政府行政。人大代表必須專職化，因此人數上應該減少。法院的支出應該由人大決定，不歸縣財政管。

    我頓了頓，因為我看到張前已經把眉毛都擠成一堆了。我決定說些別的。

    我想在績溪弄個民間的證券交易所。首先是發展的需要，我們必須發行地方債券，我們要造高速公路，這是發展所必須的。但中國不允許地方債券，咱只好自己偷偷的試水。其次是深滬股市都難堪大任，以後我們的經濟發展，沒有好的直接融資渠道是不行的。最後，就是定位的需要了。績溪山多平地少。注定不是工業發展的好地方。因此我們只有走服務業的路子。績溪既要做中國的硅谷，也要做中國的紐約。

    一席話說的張前眉頭舒展了。

    但我相信他未必真的完全相信我。不過，等我表現我的「強大」時，哈哈，就由不得他不信了。所以我現在只有迅速的發展自己的實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