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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作者:newbigbee

    面對十數位市級領導,我清清嗓子:「關於績溪縣改選縣人大代表的想法,績溪縣政府的考慮是:首先,由於績溪縣政府的人事變動,縣政府和縣人大之間互相不熟悉,工作配合困難;其次,由於某些原因,農民對政府極度不信任,政府工作根本無法推開,因此我們希望通過一次普選增進政府和農民間的互動;最後,四川,江蘇浙江都已經有縣級普選了,我想我們可以給省裡做個實驗。實驗的好,那自然行;萬一不成功,績溪是個小縣,也不會有大問題。」

    想不到晚上剛吃完飯,宣州市長汪光正就把我們叫到市政府開會。想不到今天他們辦事夠迅速啊,這就要張前把人大普選的理由介紹一下。張前讓我向他們說明理由,我想也許他也有讓我在眾人面前露露臉的意思吧。面對這些官員,我沒有說任何一句套話,廢話。

    「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績溪財政正處於極度緊張的時刻。因此,績溪縣政府決心通過一系列的措施來開源節流。進一步的鄉鎮撤並已上報省裡,而其他的措施也將緊鑼密鼓的展開。這時候,我們希望人民能夠和縣政府一起同心協力,共度難關。因此,通過人大代表的普選來拉近官民距離,我們認為是一個很好的辦法。而且已經和中央的原則不牴觸了。」

    我看到張前讚賞的點頭。我現在已經把我們將要進行的改革說成了為了彌補財政虧空。呵呵,又含含糊糊的提到中央,你們想動績溪也要先琢磨琢磨吧。

    下面沒有人說話。有的低頭沉思,有的大口的吸煙,有的這面無表情的打量我。最後,宣州市長說話了:「績溪人大普選,我個人沒有太大的意見。不過對於,績溪縣政府將要進行的改革措施,我希望你們能夠多用點心,多向地區和省裡匯報匯報。」他頓了頓,又意味深長的看了看我和張前,滅了煙頭,才說道:「你們開個好頭,大家才能放心啊。你們可不敢出亂子啊,很多眼睛看著呢。」

    區委書記劉立新也說道:「績溪的經濟在宣州一直是排在後頭的。這次,我們決定讓寧國的副市長李力來做績溪的縣長,就是看中李立在寧國主管經貿的6年,把寧國搞的紅紅火火。現在績溪也面臨著發展機遇,我希望績溪縣政府領導班子能夠精誠合作。還有,小張回績溪的路上可以順便去看看李立。呵呵。」

    汽車駛出城市,兩邊逐漸的荒涼起來,沒有了宣州城繁華。路邊的麥田裡幾乎都看不出綠色,偶爾的一個村莊出現,隨即又被拋到後面。

    「張前,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太順利了,順利的讓人摸不著頭腦。」

    「是啊。我也不知道市裡是什麼想法。我覺得估計是他們對你的懷疑。」

    「懷疑?」

    「大概懷疑你和中央有什麼關係吧。你一個學生,憑空出來的資金,憑空出現的技術。他們在官場上拼這麼多年,這點謹慎還是有的。」

    「哦?難道今天下午那個人是來試探我?那也太幼稚了吧!跟SB小書裡寫的似的。」

    張前不解。於是我詳細的把那個催我訂機關報的事情說了一遍。

    「那應該不是什麼試探。哎,他們……」

    我盯著張前,突然說道:「你有沒有懷疑過我呢?」

    張前也盯著我,半天才道:「老實說,我覺得你背後肯定有不為人知的秘密。」張前住了口。我笑笑,沒有說話。

    「我不知道你代表什麼人的利益,我也不知道你真正的意圖,但對我來說這並不重要。我也是從基層做上來的,我知道中國農民的悲哀。我也知道我們政治體制內官員的無奈。從我在揚溪酒廠進行改革時,我就幻想過改變我們這種束縛發展的體制。我在揚溪,干了十幾年,真正干的也就兩件事:揚溪酒廠的改制,和揚溪林場的改制。不錯,現在這兩廠子都不錯,我也高昇了,可是,我給揚溪那麼多的農民做過什麼事?我什麼都沒有做過!我做了這書記還代縣長,可是,我心能安麼?可是很多事情卻不得不做,禮必須收,廢話必須講,人情更要賣,否則你根本別想把工作做下去!這樣的日子,我不敢打包票說我不會步前任的後塵!……」張前望向窗外的田野,一口氣講了這麼多的話,額頭上青筋都顯了出來。

    頓了頓,張前又說道:「你出現了,這對我來說的確是個福星。以前我看黨刊,上面說的話很那麼回事,你挑不出毛病來。聽了你的各種各樣的新的思想,沒日沒夜的看了很多書,忽然覺得,其實我們黨太小氣了。為什麼這麼說呢?我們不顧一切的緊緊抓著手裡的權力,我們總是害怕人民會毫不留情的把我從金字塔的頂端扔下來,我們總是擔心某個事物會脫離自己控制,而根本不管那是否值得我們去控制。太多的恐懼使我們在政治領域如履薄冰,任憑裂痕越來越大,任憑人民對我們的不滿越來越大。——我覺得是到了改革的時機了。所以你帶來了資金和技術,那麼我就開始改革,不管最終的結局會怎樣,不管我們的改革最後會已什麼樣的方式落幕,我已不想去考慮。所以,對於你的背景,我不想去打聽。」

    「不錯,我是得到了幫助。」我承認,當然那是來自那個基地的幫助。「我和你想的有些不一樣。我們的改革進行不下去。的確是有我們對人權和法治的恐懼。中國2000年的封建制度裡有這樣一句話『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所以統治者都有這樣一種觀念,那就是人民大眾是能顛覆政府的。既然人民大眾能威脅統治,那麼怎能給他們以權力?而現在我們的黨,不但受這種思想的殘害,更主要的原因卻是在二十多年的改革開放中,已經形成了他們這一特權階層。他們,他們的家屬,甚至於他們的隨從者都獲得了巨大的特權利益,他們是即得利益者。而任何的改革都是對利益的重分配,這必然會受到他們的強烈阻撓。——正如那位宣傳部的同志,呵呵,我們的改革豈非已經觸動了他的利益。」

    「我們總是強調中國國情,似乎那是美國人和歐洲人的把戲,我們中國人不會玩或者根本就沒有資格玩。這是什麼道理?憑什麼認為中國人就不能玩人權,就不能玩直選,不能玩三權分立?我們不是劣等民族。只要是人類文明,我們都有理由接受甚至於將它發揚光大。中世紀歐洲教會的腐敗才促成了三全分立的出現。而三全分立也用事實證明了它的可行性。今天的中國,腐敗的程度不亞於當時的歐洲,可是我們卻還抱著中國國情,把這些人類的文明鄙視為資本主義有錢人的遊戲——不要忘了,資本主義剛興起時,我們的祖先比他們有錢多了!而至於該死的中國國情,你看看教育領域的收費,你看看官員的出國考察,什麼不是要緊跟國際潮流?!所謂的中國國情只是個幌子!」

    「為什麼我們的官員不做實事?因為他們不是由人民直選的,他們無須向人民負責——所謂的人民的公僕只是一句可憎的謊言。為什麼官員會貪污,因為他們貪污的成本不高。為什麼會有極低的貪污成本?因為他們不受人民的監督!絕對的權力必然會帶來絕對的腐敗。即便黨宣佈貪污100塊就砍頭又怎樣?明朝朱元章殺了多少人?但那些不是由民眾產生的不由民眾所監督的官員們,照貪不誤!」

    張前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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