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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作者:殤情

  「山下來了一隊官軍!」這個消息隨著巡山回來的弟兄在轉瞬之間傳遍了小迂山大寨,雖然人數不過百人,但十幾天前六安府城下的失敗卻使得一眾響馬們如驚弓之鳥般炸了窩。匪首胡大牛本做好了放棄大寨避風頭的準備,但府城的官軍卻一直沒有動靜,這使得他有了些許僥倖心理不願意放棄經營多年的巢穴,沒想風平浪靜這麼多天,官軍一下悄無聲息地摸到山下來了。雖然心下也慌亂著,但畢竟是和官軍鬥爭多年的老響馬了,胡大牛深知一百多的官軍根本不敢深入山嶺來剿自己,大隊人馬要麼在後面要麼就已經將小迂山圍了起來,此時若匆忙帶著兄弟們逃下山不定就中了官軍的埋伏,所以他強壓著心中的恐懼和騷動的眾匪,命令他們據寨防守,自己帶了2個心腹弟兄親自下山要探探官軍的虛實。

  到了半山腰,選出一處既能觀察到官軍又能及時逃回大寨的地方,舉起前匪首連三界留下的一具單筒望遠鏡,對著山下那百多人的官軍仔細探察起來。這一觀察胡大牛便看出一些不對勁的地方,百多人的官軍雖人人帶著武器,卻神態輕鬆不似即將投入戰鬥的樣子,而騎在馬上像是頭目摸樣的人卻是兩個著長衫馬褂的,看起來既面熟又有些彆扭。胡大牛放下望遠鏡將通身拉長了點再又舉起來,「是他們?難道他們是官府的探子奸細?」當看清那兩人面目後胡大牛心裡一驚,已經開始後悔當日怎麼就鬼迷心竅放了他們,之所以彆扭卻是因為兩人都沒了辮子,腦袋後空蕩蕩的只有垂肩亂髮隨風飄動著,正是被他自己抓上山又下令放了的衛子益、衛狗子主僕。

  再看看那些官軍,胡大牛更驚訝了,所有的官軍都和他們一樣沒有了辮子,光禿的前額和後腦上散亂的頭髮顯得萬分滑稽。

  胡大牛向來以為只有反叛朝廷的革命黨去辮子的,卻沒聽說過朝廷官兵也去辮子,可這回竟親眼目睹了百多大青兵勇都沒了辮子。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胡大牛怕自己看花了眼,晃了晃腦袋,正想仔細看個究竟,又發現衛子益和帶隊的軍官說了幾句話後帶了隨從衛狗子大搖大擺向山上走來。「這他娘的唱得是哪一出?」胡大牛一下糊塗了,「難道是朝廷想招安我們?可招安就招安,也不能割了辮子,這可是殺頭的罪哩,老子做了響馬也沒敢把辮子剃嘍哇!」百思不得其解的胡大牛便決定在半山將那個無用的書生攔下來問個清楚。

  衛子益帶著衛狗子戰戰兢兢走在通往響馬大寨的羊腸山路上,一面在心裡打著待會面見匪首胡大牛之後該說些什麼的腹稿,一面卻對著越來越靠近的響馬大寨起了深深恐懼之心。有那麼一忽他竟想著趕緊掉頭跑回山下,或是帶著衛狗子和那一萬兩銀票遠走高飛,但隨即又被那從地上直衝九宵讓人敬著怕著討好著、被那大權在握顧頤指氣等良好感覺的渴望所激勵著,他選擇了堅持下去,選擇了生死成敗就此一博。

  確實在昨天享受到權利帶給他的一系列好處和震撼後,衛子益感覺自己已經離不開這種讓人心醉的體驗了,他再不想做回以前讓人瞧不起的『紈褲破落公子』衛子益,他想做一個讓人敬仰著、害怕著卻又要拚命討好著的『大爺達官』衛子益。

  在緩慢向山上行進和心裡迅速盤算的過程裡,面前突然出現3個手持武器的響馬來,可把衛氏主僕嚇壞了。精神極度緊張下差點又尿了褲子的衛子益被人小雞子似得拎起來喝問:「你個窩囊廢竟敢帶官軍來,莫不是想死?」,這時他才發現自己面前的響馬正是此行的主要目標——胡大牛。

  於是他遍努力平復自己劇烈跳動的心臟,堆起笑容磕磕絆絆道:「哪……哪能啊,胡……大爺,在下可是給您老送銀子的哩!」「銀子?平白無故的給我送銀子?送銀子要用官軍押送嗎?」並不相信假話的胡大牛將槍口頂到了衛子益腦門上,待要分辨的衛子益卻被腦門上冰涼槍口上散發出的死亡氣息給嚇得說不出一個字,危機關頭向來膽小的衛狗子卻發揮出色,叫道「確實是來送銀子的!整整一萬兩庫銀,沒個官軍保護我們哪裡敢出城吶?」說著用抖索的手將懷中那萬兩銀票奉了上來。

  2個沒見識的響馬接了過去在手中翻來覆去看了幾眼,罵道:「你他娘的騙誰呢?就這張紙頭能值一萬兩銀子?」衛子益和衛狗子忘了自己初見這萬兩銀票也不敢相信的樣子,一齊鄙夷地看著那不識貨的匪徒,胡大牛不愧為從業多年,有經驗、有見識的老響馬,接過銀票驗看了幾下,持槍的手不能抑制地抖了起來——這確確實實是五省通兌的龍頭大票,票面上用硃筆勾畫出的『白銀一萬兩整』六個大字彷彿閃爍著銀光耀花了他的眼睛。

  他吸了一口氣,揮手示意放開衛家主僕,「這確實是見票即付的通兌銀票一萬兩!」語氣因著萬兩白銀便極其激動高昂起來。2個沒見識的響馬聽說這張破紙真能兌換到萬兩白銀,便張大嘴收回了先前對銀票的鄙夷,用對著老子娘般的小心重新從胡大牛手上將銀票『請』了回來。

  「媽呀!這就是一萬兩銀子?怎麼拿在手上和張紙差不多重?」,「沒見識的東西,這就是紙,不過是能換一萬兩銀子的紙,別動別動,小心撕破了,你他娘的賠得起嗎?」……兩個自小因貧窮當上了響馬的匪徒見到了有生以來最大數目的錢財,一時高興的不知東南西北了。

  胡大牛雖是首領可也沒見過如此巨額的銀票,因著首領的威嚴不便參加兩個沒見識響馬的爭辯,不過萬兩白銀被別人拿在手上翻來覆去的把玩,還搶來搶去的爭奪,著實讓已經自認為銀票主人的他心裡極度不安穩,便從兩個兄弟手中拿回銀票,「你們兩小子手腳都不踏實,小心撕破嘍,銀子就了打水漂,還是我放著保險!」

  在兩匪徒極度不捨的眼光中胡大牛將銀票小心疊好塞入懷中,再對著衛氏主僕時臉上已經滿是笑容,稱呼也變恭謹起來:「衛公子,不知你找我胡某人有何貴幹?山下的官軍也請您解釋一下,免得兄弟們起了誤會就不好了嘛!」

  眼見性命無憂,胡大牛收了銀子後態度也突然變好起來,於是衛子益的說話和活動能力便恢復了,伸手整整先前被揪皺的衣領,也改變了稱呼施然道:「胡頭領,兄弟此次從省城帶來了極重要的消息和一場大富貴,想邀請胡頭領前去共享!」胡大牛疑惑看著突然變得神采飛揚起來的衛子益,「什麼消息?什麼大富貴?」。

  「請借一步說話!」衛子益向幾步外的樹林走去,胡大牛略楞半晌後對手下兄弟打了下眼色,示意注意官軍動向,便隨著衛子益走進樹林。

  「有什麼事,衛公子請講!」胡大牛說話間雙手緊握著槍柄,警惕著四方的動靜,雖然他不相信對方一個書生能把自己怎麼樣,但他也見過太多陰溝裡翻大船的事例,所以絲毫不放鬆戒備。衛子益對胡大牛的樣子視而不見,故做神秘小心道:「胡頭領知道麼?如今省城已經是革命黨的天下了,我們皖省在胡頭領兄弟於半月前在六安府義舉的激勵下,大半都已歸附革命了!就是六安府如今也已經光復。不但我們皖省,全國半數以上省份也都加入革命,大青朝快完了!所以山下的並不是官軍,而是革命的革命軍!」

  一席話說的胡大牛目瞪口呆,前幾日還似鐵統般的大青江山怎麼轉瞬間就要完了?省城裡那麼多新軍也竟也給人打下來了?不過生性耿直頭腦簡單的他還沒有意識到這一變動對自己有什麼具體意義,「大青朝完了便完了唄,大夥一樣要吃飯,衛公子和我說這些幹什麼?您說的大富貴呢?」衛子益先是高興胡大牛沒有一聽『革命黨』三字就拔槍打自己,接著又被其如此沒有政治頭腦而惱火,心裡便對沒有政治覺悟且頭腦簡單的匪首胡大牛起了鄙夷之心,語氣也不在小心客氣,「胡頭領還不明白嗎?現如今是革命黨的天下了,咱們小迂山的兄弟們可是省裡第一批起來革命的大功臣,是開國元勳!兄弟奉孫文孫先生和六安知府王大人的委託前來請小迂山眾兄弟進府城共商革命大計,組建革命政府。」

  說完見胡大牛仍不甚明白,便又道:「我是來請胡頭領進府城做官的!」這下胡大牛總算聽明白了,「做官?」他張大了嘴,不能置信的看著衛子益,「是,做官!做我們革命軍的官!」衛子益加重語氣重複一遍,「這一萬兩銀子便是兄弟從府城撥來給弟兄們做為犒軍費用的,你胡大牛從此再不是響馬,而是六安府革命軍的軍官了,以後要聽革命黨領袖的指揮。」說著他挺了挺胸膛,提醒面前這個頭腦簡單的響馬頭子:「我衛子益就是由革命黨大頭領孫文先生指派的六安府革命領袖」。

  胡大牛啞然看著眼前的衛子益滿臉自得,他倒沒有想衛子益何時成了革命黨,又何時成了六安府的革命領袖,對於革命黨的那套他既弄不明白也不想弄明白,只是自己真的從此就是六安府的官軍了麼,能夠正大光明的進入府城甚至省城裡的花花世界了麼?他不敢相信,可事實俱都眼前,懷中的一萬兩銀票是真的,眼前的衛子益是真的,山下那百多名沒了辮子的官軍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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