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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魔幻生(一)

作者:星君昭

    清亮的鳥鳴掠過了繁密的叢林,在青空中迴響。遠處天邊的金色晨曦刺破了厚重的灰色山霧,零星散落在蒼翠的林木之間。朝霞的紅色與天穹的靛青色相互輝映著,在雲霧的邊緣投下了一抹粉紅色的淡彩。

    任天翔等人由神藏中覓路出來,已經是第二日的清晨了。眼看著山壁上相柳神那九顆雕琢得栩栩如生的頭顱,任天翔暗自鬆了口氣。總算這神藏在正廳之後另有秘道,否則,「開門」被堵,「景門」又是妖蟲攔路,一群人只怕都得陪著李向困死在裡面不可。

    這次神藏奪寶,雖然折了吳鼎聲等人,沈虹也精血耗盡,一條命去了九成九,但收穫也是頗豐。任天翔將《三元玉牒金書》用楷書摹寫了四份,分別給了殷天竣和藺紫煙,還有兩份,卻是留給昏死的沈虹,和留守裂空崖的周德謙兄妹的。修莫斯也在無意之中得到了「玄凜荒寰」這樣的絕世奇珍。一行人各有所得,自然都是皆大歡喜。便由殷天竣和修莫斯兩人抬著昏迷的沈虹和傷重難行的任天翔,沿之前垂下的繩索上了裂空崖。

    清冷的山風吹動著藺紫煙的衣角,低頭看了看腳下蒼翠如茵的絕谷,藺紫煙只覺得這一天一夜的經歷,竟猶如做夢一樣,虛幻縹緲,疑真似幻。就好像在異境中走了一遭,如今夢醒了,又回到了原來的世界。

    任天翔見藺紫煙一個人呆呆地出神,擔心她出了甚麼事,正想出言詢問,一旁修莫斯突然問道:「咦?怎麼不見了周大俠和芮姑娘?」

    殷天竣四處看了看,疑惑道:「周圍都不見他們人影,就連『柳藏會』和丐幫那群人的屍身也不見了。難不成出了甚麼事?」

    任天翔聽殷天竣這麼一說,也注意到了四周的情景。果然,包括「黃山五俠」中的三人在內,之前被李向所殺的人,屍體竟一具也找不到了。任天翔眉頭皺了皺,對眾人道:「此事有蹊蹺,我們還是盡速離開罷。莫要在這裡多耽擱了。」

    眾人都覺得奇怪,但神藏的經歷早已讓他們對任天翔心服口服,這個提議自然不會有誰反對。當下一行人將痕跡盡數抹去,循當初來路下了天峰嶺。

    回到藺府,早有護院們迎了出來。打頭的那位任天翔看著眼熟,正是當初被殷天竣點了穴道,丟在大同街頭的郭頭領。

    藺紫煙不等護院們過來攙扶,自己已經由馬背上騰身而下,輕盈地落在地上。郭頭領對眾人抱拳行個禮,便走到藺紫煙身邊,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藺紫煙先是怔了怔,接著秀眉皺起,也不等郭頭領說完,她便回身對任天翔等人道:「大家先進屋休息吧。小妹有些事,要先告罪了。」

    說罷,便匆匆地與郭頭領一起進了府內。

    任天翔和殷天竣對望一眼,交換了一個疑問的眼神。但這畢竟是藺紫煙的家務事,兩人雖然覺得奇怪,卻也不好開口詢問。

    一行人由藺府家丁引著回到了廂房。任天翔等幾個人還沒坐穩,小丫鬟惜香便過來敲門了。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是「黃山五俠」中倖存下來的周德謙托她轉一個口信給殷天竣和任天翔。眾人一路上都在記掛這件事,急忙請惜香告知。

    當初周德謙與芮玲二人因為三個兄妹的慘死而心灰意冷,最後放棄了「相柳神藏」的爭奪。他們原本是打算為下了裂空崖的殷天竣等人留守後路的,但不久之後丐幫和「柳藏會」的人馬便趕到了。周德謙早就沒了爭鬥的心情,便與芮玲一起,將兄妹的遺體以及通向絕谷的繩索藏起,躲開了那些江湖人。這些江湖人似乎並不知道內幕,兩邊一看自己人橫屍在地,都以為是對方下的手。幾句言語不和,又是乒乒乓乓一陣好打,最後落得兩敗俱傷。

    周德謙和芮玲直等到兩邊人最後都走了,方才回來。他此時的心情再非當初,早沒了稱雄江湖的豪氣。現下又眼見那些江湖人物爾虞我詐,翻臉無情,心中對這武林已經再無留戀。與芮玲商量一番之後。將繩索再次垂下絕谷,兩人便帶著兄妹的遺體下了恆山。

    「他們有沒有告訴你以後的行止?」殷天竣等惜香說完,便開口問道。

    惜香偏頭想了一下,回答道:「周爺沒有說。不過,他們買了棺木。我想該是打算回家鄉吧?」

    殷天竣點點頭,他對吳鼎聲等人的死雖然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觸,卻從來沒有放在心上。《三元玉牒金書》少了兩個修習者,對他只有好處。此刻聽到周德謙已經無意江湖之事,雖然殷天竣臉上顯得肅穆,心裡卻是暗自高興不已。

    修莫斯默默地在胸口畫了個十字,為周德謙與芮玲祈禱平安。任天翔躺在榻上,見到修莫斯的模樣,心知他是擔心周德謙兄妹,便道:「大哥不用擔心。『黃山五俠』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雖然折了兩人,但周兄內力修為頗高,芮女俠也不是尋常的柔弱女子,這一路上不會出甚麼大事的。」

    殷天竣也道:「三弟說得不錯,周德謙可不是任人欺凌的人物。大哥與其擔心他們,不如關心一下咱們的好三弟吧。這次神藏一戰,他前後幾次受的傷可不輕。」

    任天翔苦笑道:「也不是甚麼大事,將養幾天就會好的。」

    他們三人正在說著話,藺紫煙由大門進來,一臉煩悶的樣子。惜香上前給她請了安,她也好像沒有看見。

    任天翔等人猜到可能是出了甚麼事,都回頭看著她。

    藺紫煙來到榻前,詢問了一下任天翔的傷勢。在得知任天翔並無大礙,只需靜養數日之後,方才鬆了一口氣。

    任天翔見她雖然不再為自己的傷勢心急,但眉頭仍然鎖著,似乎另外還有心事,忍不住問道:「藺妹是不是遇到了甚麼麻煩的事?」

    藺紫煙怔了一下,展顏笑道:「小妹是因為一些事情而有些感慨呢。倒叫任大哥擔心了。」

    「剛才進府時,我爹讓我直接去找他,給我說了一下大同這幾天的事情。」她停了一下,繼續道:「李家的產業如今幾乎被我家全收了過來。李毓那個傻小子,只顧著看緊家裡的銀票珠寶,絲毫沒想過生意,我爹沒花多少力氣便將李家的根基連根拔了起來。至於西門家,自從西門無憂死後,便沒有人再看到西門烈。西門家的宅院和店舖也被復仇的江湖人一把火燒成了平地,大同城可說再也沒有西門家的勢力了。」

    殷天竣呵呵笑道:「既然一切順利,藺府如今貴為大同首富,藺小姐還在擔憂甚麼呢?」

    藺紫煙答道:「小妹並不是擔憂甚麼,只是覺得人世無常。花無常開,月無常圓而已。」

    殷天竣暗地冷笑了一下,心道這就是婦人之仁,就算你藺紫煙再如何聰明伶俐,終究也只是一個尋常女子。

    他正想出言譏諷幾句,病榻上任天翔道:「其實藺妹不用這樣感歎。所謂『一飲一啄,莫由前定。』李向和西門無憂有這樣的下場也是在所難免,犯不著替他們感到難過。」

    藺紫煙釋然一笑,道:「任大哥的意思,小妹自然知道。小妹是替李向感到不值而已。他家大業大,又能通鬼神,如果不是要去強求甚麼神藏的話,只怕沒人能動得了他呢。」

    殷天竣也不禁點了點頭道:「藺小姐說得沒錯,李向的本事,在江湖上早已是一流的宗師級人物。咱們這次竟然能夠成功,想想也覺得不可思議。」

    任天翔微歎道:「李向是被自己害了。他身上擔子實在太重,一心想著能夠在他這代完成祖先遺願,重新回到玄門正宗的位子。卻沒想過逆天而行的報應。」

    他說到這裡,自嘲地笑了笑,又道:「我現在這麼說他,似乎事不關己的樣子。嘿嘿,其實細想起來,自己何嘗不是如此?李向為了能擺脫邪仙道而家破人亡,我也是為了能夠重拾修為不惜犯險。我們兩個,真的很像啊。」

    藺紫煙聽他這麼說,急忙道:「任大哥和那個李向是不一樣的!他那麼殘忍,怎麼能和任大哥比呢!」

    修莫斯也道:「藺小姐說得沒錯。三弟你和那個偏激的人沒有絲毫關聯。那李向自己也說了,你看得開,他看不開,你們完全是兩路人。別這樣沒來由地懷疑自己。」

    任天翔笑了笑,也不多做解釋。又與幾個人議論了一會,他漸漸精神不支,只覺得神困體乏,最後終於倚靠在榻邊睡著了。殷天竣和修莫斯見到如此,知道他是因為身體大損,如今急需靜養。便互相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藺紫煙與惜香一起把沉睡的任天翔扶進病榻,又輕輕地將被毯替他蓋好,方才出屋,反手將房門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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