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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人似飛絮

作者:深海人魚

    現代。河南溫縣夜色深沉,水雲秀舒懶地從浴房裡出來,見清霧正興致十足地看著電視劇,她一向不太愛看這個,便在自己放書的異次元空間裡隨意抽了一本,半躺在床上看了起來。

    忽然,清靜的禪心微微一動,她放下書,掐指算了算,是古代的。會是長天出什麼事了麼?不,應該不是他,以他的能力天下能傷得了他的沒幾個,但——「清霧,你幫我打盆水來。」

    自上次從唐朝回來後她雖再次成功地阻止了關愛她的家人將她送到醫院或哪個高人處當小白鼠,也暗下決定將古代的一切塵封在心底,相信鐘長天總會有一日能真正地放開她擁抱屬於他自己的人生。

    但,他要是沒有像她想像般振作呢?會不會在當時或過後又出了什麼事受了什麼傷?輕抿了下唇,如果是在半個月前她還不會這麼焦慮擔心,可追到現代的他卻讓她再放不開了……

    「小姐,水來了。」清霧端著水朝她走來。「不是才梳洗完嗎?怎麼——」

    「不是用來梳洗的,你放這裡好了。」指了指床頭矮櫃,她將書放置一旁,看著那盆水,心想,不去古代了,看看發生什麼事總行了吧。會讓她心緒波動的,肯定是與她有點聯繫的人呢。

    清霧疑惑地將水盆放在床頭櫃上,看著她輕閉上眼,盆裡清澈的水漸漸停止了波動,完全靜止了下來。烏黑的美眸緩緩睜開,水雲秀伸出蘸雪凝冰似的纖指輕輕往水中央一點,水一圈一圈蕩漾了開來,在那漣漪之中,透明的水竟現出了由模糊到清晰的畫像來。

    清霧驚奇地睜大了眼,第一次看到水雲秀施展這種奇術。再往盆中一看,不由驚叫了一聲!

    ☆☆☆☆☆☆……

    「御冰——啊——」

    紫府元嬰被禁錮了的錦繡仙子被倏然爆發出來的巨大光團給撞飛了出去,渾身彷彿碎成千萬片,疼痛欲昏,她明媚的眼無力地垂下,黑羽顫動中滴下一顆顆閃著瑩紅光芒的淚珠。「姐姐……御……冰……」

    素雲仙子艱難地爬起身,一雙茫然失神的大眼驚懼地望著這一切,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三姐妹的歡聲笑語歷歷在她腦海中映現,如在眼前,怎麼可能會變成現在這種狀況?!怎麼可能呢?

    君無上反應很快,在御冰仙子夾住他的時候就察覺到了不對勁,真元力當即洶湧地擋擊在他與御冰仙子之間。可是他太忘形了,忘了一個人在極端羞辱憤恨絕望中能做出什麼事!他也忘了三仙島作為一個有著悠久歷史的修真門派自有它不可小覷的地方!他想不到御冰仙子竟自爆元嬰(等於自殺,連轉生的機會都沒有),以那樣絕烈的方式要與他同歸於盡。

    元嬰是修真者經年累月憑著修真功法吸取天地精華轉化為自身體內的真元精勁凝結而成,蘊含了無窮的能量,儘管被君無上吸去了不少元陰使得御冰仙子的元嬰萎頓不已,不過龐大的能量不是一夕之間就能吸收得完的,被御冰仙子以秘法自我引爆之下其殺傷力不下於現代中的炸彈幾十顆同時炸開。

    通常性情冰冷的人內心剛烈,愛恨分明,她的愛或許不會明顯地表達出來,但她的恨通常卻像火山爆發一樣令人猝不及防,御冰仙子就是如此。被君無上這樣對待,她不但失去賴以修真進取天道的純陰精元,還將要面對來自於師尊、同門師姐妹,來自於修真界的種種同情與憐憫的目光,活得人不像人修真不像修真,她還不如自我毀滅來得痛快,更可以救得錦繡和素雲兩人。所以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自爆!在這個時候,她只慶幸自己有偷偷練了那個在別的修真看來不可能用得上的禁忌法術,慶幸自己將水雲秀贈予自己的那塊刻有凝冰陣的蛇形玉符修進體內與自己的功法結合在一起,這樣爆發出來的勁氣將具有冰凍的功能,定能傷得這個禽獸重一些……別了,師傅……錦繡……素雲……鐘……她來不及想完,耀眼的白光奪走了她最後的思想。

    「該死!」君無上憤怒地詛咒著。

    無匹的力量冰凍得猶如一條冰窟裡的大蛇一樣緊緊地纏繞住他的身體,僵硬著他的肌肉神經,無堅不摧的力道有如洶湧的波濤從他的下身處直刺向他的內腑,驚恐地發現飛身後退不得的他經受不住地大叫出聲,同樣的力道也狠狠地撞上了他防布在胸前的真元之氣,他只覺得眼前一黑,口中噴出一股血雨,人就被狠狠地拋飛了出去!

    巨響過後,是駭人的寂靜。

    「御……姐姐?」美麗的大眼不住地睜大,直到快突了出來,素雲仙子不知哪來的力氣撲到了那些沾染血珠的細碎肉塊上面,哭嚎著將那些肉塊聚攏在一起:「師姐!!大師姐!!啊!御冰師姐……啊……哇啊啊……啊啊啊……」

    潔白柔美的胴體毫不在意地將那些模糊的血塊抱住,原本嬌俏如花的玉靨上流滿了淚,混著唇角的血漬如雨般滴落在玉蔥似的纖指上,將沾滿了的血污沖淡……

    看著素雲仙子瘋狂的舉動,錦繡仙子暈眩的腦中一片熱脹,模糊的淚眼瞧到飛跌在地的君無上動了動立即尖叫著朝他撲了過去,無力的手不住在捶打著他,抓著他,咬著他……就像一條瘋狗一樣,哪有一絲平時風流柔媚的姿態。

    他抽蓄著,漸漸醒過神來。

    御冰仙子自毀生命的一擊畢竟無法殺死他,只讓他深受重傷。如果現在錦繡仙子與素雲仙子神智清醒想要逃的話是逃得掉的,君無上所布下的結界因為他的受傷維持的能量幾降到了無的程度。

    可是御冰仙子犧牲的情景讓她們陷入了瘋狂,打擊太大了,就好似在仙歌曼境中突然落到了無間地獄一樣。

    掙扎著揮扯開錦繡仙子,君無上也有些茫然。

    前一刻仙姿妙玉似的倆個人兒這會兒都形若瘋婦,瑩雪似的冰肌上沾滿了噁心的血漬肉漿,而上一刻還在他身下婉轉的冰玉人兒現在則成了一撮撮分不清顏色的烏黑血泥!

    令人聞了血腥欲吐的氣味瀰漫在草木氣息之中……

    這種巨大的差別景象給他的震憾是深刻的,從小到大他何曾看到這樣的情景?就這一霎那,他忽然想起了玄度真人帶著小時候的他在海邊觀日出的情景,忽然想起了三丈幻境中空靈的美景,靜謐中腦海深處好似又聽到靈華子大師處傳來的悠揚宏亮的鐘馨之音,那種彷彿從世界的盡頭傳來,打破了世界荒靜之音,又彷彿將世界帶入一種純淨愉悅的永恆禪境之音,也是以往他聽而不聞的躁音。

    他是恨鐘長天、討厭鐘長天,可是他做了什麼?!看著眼前淒慘的一幕,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為何不如鐘長天了,第一次有些明白,為什麼玄度真人重鐘長天而輕他。鐘長天不會這麼做吧,那個人對他討厭的東西只會不屑一顧、視若無睹,不會像他這樣,讓自己的手沾滿鮮血!他做了修真之人最不恥的事!沒有還手,他蹌踉地任錦繡仙子拍打撕咬著,漸漸冷硬的心中,終於認清了自己是什麼樣的人。

    果然是不配的,玄度真人的決定沒錯,他不配生活在三丈,他是個只顧自己私慾的人……

    風漸漸吹淡了空中的血腥氣味,他的內傷在時間的流逝之中恢復了不少,樹葉婆娑的聲響驚動了沉思中的他,抬起頭,盯著不言不動呆坐在地的錦繡仙子和神情癡滯的素雲仙子,他抬起手,撤去了她們身上的禁制。「要報仇的話,就來找我。」

    說完身形一晃,白光一閃,消失在原地。

    認清了自己,他要想想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只是酸澀麻木的心,依舊有著一絲的不服氣呵……

    ……

    ☆☆☆☆☆☆「這、這是什麼?」清霧驚疑不定地瞅向起了身的水雲秀。「怎麼會出現這些古裝人?那個女的……爆炸了?」

    「你讓我靜一靜。」水雲秀輕睇了她一眼,移了幾步的腳又停了下來,扭頭再往水中看去時,一道虹光剛好飛射而來,場面上又出現了一人。那是一個冰肌玉骨,雪衣飄飄的美女,修為已到了合體中期,看到地上渾若癡人、模樣淒慘的錦繡仙子和素雲仙子不由神情一變,急切地問了句話,見她們沒回答,眉尖一凝,雙手倏然一揮,錦繡仙子和素雲仙子頓時又變回了清潔乾淨的模樣,未著寸縷的身子也覆上了衣裳。那白衣美女一手一人牽住她們,暗沉的眼眸往髒亂的地上一掃,身形微動,瞬間消失。

    手一揮,水中畫面消失了,水還是原來的那盆水。清霧呆滯地瞧著水雲秀掐動著手指,半晌喟歎了一聲。「把水端下去吧。」

    在劫難逃啊,她可以去救她一次,不能救她第二次……

    「是。」瞧出她心情不悅,清霧不敢再問,端著水出去了。

    御冰仙子是因為啟動了她送予她的玉符,且能量爆發龐大夾和著她散發出來的神念,所以才驚動了遠在千年後的自己。不是鐘長天出事,的確讓她放下了心,但看到這麼一幕,是女人的便開心不起來。那個君無上是誰?居然是因為鐘長天才對她們出手的?

    眉眼似乎有些熟悉,水雲秀凝神想了想,一個人影在腦中一閃,不由脫口道:「小善?!」

    來回走了幾步,還是想不通在玄度真人身邊熏陶了十幾年的人會做出這種事來。難道此人果真是鐘長天宿敵?

    過去未來,渺茫難測,過分強求反而適得其反,她何必多心自尋煩惱?鐘長天已追至現代,等見到他時一起問問好了。

    想到這裡,她又回到床上,看她的《外台秘要》了。

    翌日,是武林聚會開始的第一天,清霧和郁棠很早就去湊熱鬧了,只有她還被禁足在房中,因為那位陳覺非大少爺還對她念念不忘呢,三位哥哥已經放話了,再讓他瞧見她燃起他的色心的話,她就得親自去拒絕那只打不死的蟑螂兼色狼了。

    實在無聊,早知道還不如不來呢。

    昨晚又夢見鐘長天,真是可惡,他到底來不來見她啊?!她暗哼,但想起他被自己拒絕後還執著地追到現代來又心中一甜。

    也正是這一點最令她震動吧,讓她真正試著敞開心去體會正視那種異樣的感覺,不再排斥。

    她與他之間回憶太多,牽絆太深,會走到這一步毫不稀奇,奇怪的是,為何當初自己會拚命逃避、抗拒這樣的深情呢?!或許,是每個女孩初遇感情時都會這般反應?又或許,是時間、地點不對?

    可是直到現在,若非是鐘長天,她還是不覺得生命中缺了愛情有什麼值得遺憾的。

    她想她的不在意曾經傷他很深,但他從沒放棄過她,以前的她不懂愛情體會不出,現在一想起來卻為他心痛萬分,這是不是也算是果報?呵!

    紛亂酸甜的思緒一一閃過腦海,陌生、熟悉又親密的人啊,這種心中裝了只小鳥鼓動翅膀似的心情,教人坐立不安,心也忽甜忽酸,忽兒歡喜忽兒憂愁。

    「發呆呀?」水神澈手拿著一碗熱騰騰的粥走了進來,把粥放在桌上,長手輕觸她的芙頰,為那冰涼的觸感而皺眉。「你一晚沒睡?」

    「哪有,我只是起早了。」

    水神澈笑了笑,「今天的早餐是龍眼肉粥,補益心脾、養血安神,一定要吃光。」

    「你煮的?做什麼這麼麻煩,我吃一個水果就夠了。」

    「不把你養胖點你想下次爸媽會讓你跟我們出門麼。」他隨口說著,見她臉上的不以為然和鬱悶,不由柔聲道:「你還怪我們不讓你出門?」

    她薄嗔地睨了他一眼,「怪又怎地?你們又不會取消禁令。反正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日子也過習慣了。」

    「是啊,反正你看書、畫畫、彈琴、弄花弄草……總會有自得其樂的事可做,不過很少看你發呆就是。」他輕笑,眼裡有著戲謔、調侃還有一些些的不快。「不會是在想那個救你的傢伙吧?」

    「哪有?」

    「沒有?」水神澈揶揄地笑了笑,「如果你看得見自己剛才的表情你就會知道了!我真想知道他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能讓你心動?」說到最後卻嚴肅得像極了水神行一貫的表情。他可不像他大哥那麼好說話,深知男女遊戲的他怕妹妹遇上的是一個道行高深的花花公子。

    「不要擔心,你猜的事八字還沒一撇呢。」水雲秀舀了一勺粥慢慢吃起來,看也不看他探索詢問的眼神。

    「等到那一撇劃下來就晚了,寶寶。」水神澈寵愛地扯了扯她如雲的秀髮,表情益發古怪,居然迴避他的眼光?種種跡象正表明了他心愛的妹妹正陷入愛情之中。

    水雲秀臉紅起來,瞪了他一眼,怪他又那樣叫自己。「敢問哥哥是否在吃醋?」

    「你那三腳貓的逃避工夫就甭拿出來獻醜了,想讓大哥和允來找你詳談嗎?」

    知道有那麼個人在追自己的妹妹是一回事,但讓寶貝妹妹為之傷神失眠則要另作他論了!先把人揪出來扁一頓再說。水神澈挑了挑眉,撇了撇嘴,的確有那麼點心有不甘。

    水雲秀沮喪又有點哀怨地又吃了口粥,也只有事關自己時她撒的謊、所做的辯解或轉換話題才會那麼地被人容易看透。「二哥!」

    對著她可憐兮兮的表情沒轍,水神澈歎了口氣,現在的妹妹太讓人拒絕不了,真希望她回到淡無情緒的以前。「也罷,我姑且相信你的智慧和理智,反正總有那麼一天會見面的,你告訴他最好想一想要怎麼才能令我們滿意。」

    言下之意不無刁難。

    水雲秀毫不在意地淡笑,心想恐怕三位哥哥都要失望了,鐘長天的現在的武功連她也不見得就能擺平,至於其他嘛,以他的頑黠和才智必能做到。

    「對了,方才染心打了電話過來,你吃完回個電話給她。」他將自己的手機掏出放在桌上——水雲秀自己是沒有手機的——也不是沒人送過她手機,只是她太習慣隨地放置之後遺忘,就算打她的手機等找到人接也會在一段不短的時間之後,所以想叫她聽電話還不如打給她身邊的人來得快。

    「染心?」她放下碗。

    「先把碗裡的東西吃完。」

    「二哥,今天是武林聚會的第一天,你待會兒讓我也去看看好不不好?最多我易容。」用幻術遮去容貌不會倒霉到被認出來吧?她對自己最近的運氣不大有信心地想。

    「你想讓我被大哥罵?」他打開房裡的電視自顧自地看了起來,悠閒愜意的模樣像是在郵輪上曬太陽的貴公子,不過水雲秀感覺更像牢頭。

    「看來不行了。」好失望,好無聊。

    「你乖乖在這裡休息,有我陪你不好嗎。」水神澈軒眉一抬笑瞇瞇地看她,「不然我們來談談你的救命恩人好了。」

    水雲秀臉一熱,羞惱道:「你威脅我。」

    他微微笑道:「聚會的第一天其實沒什麼好看的,雖然不像一些政治會議要所有領導都上台講話,不過那些幫派門主也不遑多讓就是了,很枯燥的。」有大哥在輪不到他講話,與其被那些「俠女」們用眼光生吞活剝還不如在這裡陪寶貝妹妹。

    「現在江湖武林不是風雨飄搖?應該會有一些實質上的東西討論或執行吧,比如搞個什麼聯盟等。」這種事電視上常演。

    「你以為演電視啊?中國人不到最後關頭是團結不起來的。」水神澈淡道。

    哎,水雲秀輕歎了口氣,的確是這樣。

    「我給染心打電話好了。」

    他眉頭微皺地看著還剩有半碗的粥,「你吃得太少了。」

    「夠多了。」她瞅了他一眼,心中一動。「我要和染心講話,你回你房裡看去……我保證我不偷溜。」

    「……好吧。」他關掉電視機,起身。女孩子就是喜歡說一些別人聽不得的話。

    看著他走出房門,水雲秀拿起手機撥通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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