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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佳人何處

作者:深海人魚

    芳草碧色,萋萋遍南陌。暖絮亂紅,也似知人,春愁無力。憶得盈盈拾翠侶,共攜賞、鳳城寒食。到今來,海角逢春,天涯為客。愁旋釋,還似織;淚暗拭、又偷滴。漫倚遍危欄,盡黃昏也,只是暮雲凝碧。拚則而今已拚了,忘則怎生便忘得。又還問鱗鴻,試重尋消息。

    「阿姨……」

    如果就這麼死去,會不會比較好過一點?反正他愛的人都走了,父親母親、阿姨……他在意的人都離開他了……

    他不辯方向、不知時間流逝地茫然奔走,只覺得心已痛到極處,整個人好掉進了一個不斷擴大、深邃無邊的黑洞裡,恐懼、絕望像無法阻擋的奔騰急流,迅速地充斥了他的所有知覺。

    如明燈般一直照拂著他整個生命,一旦離開,便只剩下無盡的黑暗與孤獨,她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原來真正失去的滋味是這樣,讓人的整個生命碎成飄渺的千萬片,再也合不起來!

    他不知道活在世間的自己有何意義,他只想毀滅破壞一切!包括他自己!

    ……

    什麼聲音在他耳邊吵著?

    在宣洩了幾把快要在心中爆炸的痛後,他又享受了一段冬眠似的沉寂,然後又開始了紛擾的噪音。為什麼非要吵他,他已經很痛很痛了!他緩緩張開閃著腥紅光芒的黑眸,還來不及抬手揮開一切滋擾的來源,便被一陣金光擊中!

    連續不斷的劇痛激盪在他胸腹間,奇跡似地與他不斷從靈魂深處湧起的抽痛相抵,感覺似乎比什麼都不想地沉寂在黑暗中要來得好受,他又閉上了眼,放棄了抵抗,任那一波波的巨力將他衝向天邊海角。

    「啊!」

    背後又震來層層劇烈的勁氣,猛地又勾起胸腹上漸漸消彌的痛感,在體內不住地翻攪,肌骨碎裂般的刺痛漫向四肢百骸,他噴出飛揚的血雨,心中暢快之餘恢復了一絲神智。

    四道疾速如電的彩色光柱分別從四個方向劈到了他身上,反射性地,引起了他體內極陽真元的反撲,「轟!」一陣驚天的巨響過後,有些脫力疲憊的他發現一個發須銀白的老頭灰頭土臉地朝他衝來,臉上掛著沖天的怒火。

    人還未到,爆雷玉符已劈了好幾道,只是鐘長天除了身子震了幾震外,毫髮無傷。實際上那些玉符爆炸後所吸附的天地能量擊打在他身上,除了透穿肌膚經脈的那瞬間產生的痛感外,那些能量十有六七倒是注進了他的體內,成了填補他乏力身軀的營養劑。

    這是他恢復神智後不由自主的反射性自我修復行為,不受大腦控制。鐘長天苦笑了一下,爬起身,望了望四周,他好像闖進了別的修真所設下的結界裡了。

    「……你說,你是哪個門派修真,為什麼闖進這裡?是不是想尋仇?奪寶?」

    「原來是個煉丹陣啊。」他打量了後立即明白自己昏沉中到底幹了什麼好事地自語道。

    半晌,無所謂的眼光轉向這裡的主人。

    無意中闖進這個天干化合陣,破了青龍、朱雀、白虎、玄武四方神獸,看著這個臉紅如棗、滿臉髯鬚,身軀矮胖,神態天真無邪如孩童的修真不斷跳腳讓渾身仍隱痛不已的他有種說不出的快感。

    原本麻木無感的心終於有點波動。

    這個小子臉上還敢露出這種惡意得逞的飄忽笑容,辛乙子更是氣得鬚髮皆張,邊跳邊罵。「……混小子,你知不知道壞了老子的大事了?啊?還敢笑?你、你還我的寂滅丹來!!」

    心疼地瞪著陣中心因斷了四神獸能量供應而滅了丹火、不住冒著黃煙的丹鼎,辛乙子說著說著竟躺到地上嚎哭了起來:「完啦完啦,我煉了上百年,好不容易快要成功的靈丹呀,這是我要渡劫用的……哇……」

    打又打不過人家,花了幾十年時間辛苦採來的靈藥,又花了上百年煉製的丹藥,全都沒了!他死了算了!

    見他哭得傷心,至情至性,鐘長天心神一慟,散渙的神志又清明了許多。走過去揭起鼎蓋一看,裡面的東西又黃又白焦糊成一團,藥味撲鼻,他自幼隨玄度真人與靈華子大師學藝,身兼佛道兩家煉丹之長,一看之下便知道即使沒有自己的破壞這丹也是煉不成的,不由轉頭對辛乙子道:「就算沒有我的破壞,你這丹煉出來了也不能用。」

    「為什麼?」

    辛乙子蹦了起來,眼瞪得跟牛眼似的。「你壞了我的丹藥,現在又來批評我的煉丹術?真是豈有此理,我要跟你拼了!」

    失敗了幾千次的辛乙子再也無法保持修真人的寬闊心胸了,悲憤怨怒的他需要將嗆了上百年的火氣和挫敗宣洩出來。

    掐動印訣,倏地手中出現一根烏青難看搗藥棍,辛乙子將之拋向空中,搗藥棍不住地變大變大,直至仿製天柱般才朝鐘長天當頭砸下。

    就這又笨又破的東西也想跟他打?鐘長天懶懶地飄移了下身子,那搗藥棍卻隨之移動,牢牢地罩住了他的身形,泰山壓頂似地非要將他砸成肉醬才行。

    鐘長天身形一動,化成了兩人。只見那搗藥棍也化成了兩根,他挑了挑眉,二化為四,那搗藥棍也毫不含糊地二分為四地跟上。「居然可以化出純陰和純陽兩種不同性質的形體,有意思。」

    冷意地彎了彎唇,心中沒有半點美好意念的他想的是怎麼解決掉它,讓辛乙子更加痛苦難過。

    「金能生水,水多金沉。水能生木,木盛水縮。木能生火,火多木焚。火能生土,土多火晦。土能生金,金多土虛。金能克木,火多木焚,就用太陽辛金刀來對付你吧。」

    「太陽辛金刀,你說說就能出——不要啊——」辛乙子牛眼差點凸了出來,慘叫著撲向高舉著不住在手中幻化凝聚成形、金光熠熠長刀來的鐘長天。「祖宗爺爺,我求你了,我哪裡得罪你了,你要跑來整我?這是我師尊留給我的唯一法寶哇……」

    哪裡來的惡魔啊!

    「……嗚,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辛乙子痛哭流涕,生怕這個破壞狂真的把他唯一剩下的寶貝給毀了。

    「因為我難過。」鐘長天龍眉微聳,長刀就要砍向不住縮回原形的搗藥棍,他渾身有湧不完的衝動,不破壞他心裡就會不舒服,不舒服他就會痛苦欲狂,只有在氣勁真元揮瀉出去的時候無窮的痛苦彷彿也才會跟著化去一些,在那一瞬間,他才會什麼也不想。

    辛乙子及時抱住他的大腿。「難過?你有什麼難過我幫你想辦法解決,你不要再毀掉我的寶貝了。」

    「你能幫我解決?」他停下手,有些遲疑。

    「對對對對!」管他什麼三七二十一,先應了再說。

    「那好,我阿姨不見了,你幫我找她回來。」聽說人老經驗足,說不定這個老白毛真有什麼辦法是他想不到的。

    啊,找人?他會。

    真是太容易了,辛乙子點了點頭,整了整衣物,老大地坐了下來,一副有他在萬事不愁的模樣。「你阿姨是哪裡人,她有什麼愛好,喜歡去哪裡,為什麼不見你先一一道來。」

    「我阿姨是二十一世紀人,愛好很多,喜歡……」

    「二十一世紀是哪裡?」辛乙子暗自叫糟,第一個問題自己就不懂。

    果然。

    鐘長天勃然大怒:「你連二十一世紀是哪裡都不知道怎麼幫我找人?」

    「哎哎哎,我是不懂二十一世紀在哪裡,但我懂了可以幫你想辦法去嘛。」嚇人吶,辛乙子被他威怒的氣勢壓得直抱著頭躲蹲在地。

    說得也是,鐘長天耐了性子解釋二十一世紀是一千多年後的世界。

    辛乙子怔愕住,這這這,未來世界?有沒有搞錯?!距離瞬移在修真界是尋常事,空間轉移聽說道法高者能辦到(有些還能自己創建空間袋放置東西,不用使用儲物法寶),這兩種他都有聽過,可是這時空穿梭……他暗自乍舌,得什麼樣的神仙才能辦到?!怪不得這小子能力高得嚇人,原來他阿姨能力這麼厲害,將門虎子。

    「怎麼樣?」鐘長天神色不善地睥睨著他,大有他一搖頭便立即斃了他的勢態。

    「這個,你說你愛你的阿姨,而她不接受,所以走了?」

    鐘長天不耐煩地哼道:「算是吧。」心中的劇痛和絕望感又被挑起,他森冷地瞪了他一眼。

    不過就是失戀嘛,有必要讓全天下人都跟他一樣痛苦嗎?辛乙子瑟縮了一下,吶吶道:「你不如想開點吧,失戀而已嘛,誰沒有啊,這證明你真正愛過了,這就夠了吧。」他阿姨那麼厲害,他怎麼有辦法找啊?有個這麼暴力的親屬,她會有多恐怖?他不敢惹啊。

    「……如果沒有真正愛過,也就無所謂失戀。要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一輩子沒有真正愛過的人大有人在,同這些人相比,在人生的旅途上你已經贏得了值得羨慕的重要一分,儘管現在失去了,但你的人生已由此變得豐富————」

    「你說夠了沒有?什麼羨慕?什麼豐富?誰告訴你的,嗯?」鐘長天火大地隨手一劈,不遠處的小山立即去了半截,巨大的「轟隆」聲令辛乙子一抖,這不是法力,媽的,這小子氣勁還真大,八成是由武入道的暴力狂!嗚,如果他有飛行法寶就好了,他可以立即逃離這個惡魔——咦,法力?法寶?

    「你別動怒啊,我有辦法,有辦法了。」他喜形於色地掀了掀下垂的白眉。

    「哦?」鐘長天神色一霽,「你快說。」

    「你阿姨能穿梭時空那肯定是道法精深,神力無邊,只要你修煉成她一般就能穿梭時空去找她了。」

    「道法精深、神力無邊,我要修煉到什麼時候啊?」他一臉恚怒,黑眸灼然,就在怒火忍不住要再次暴發時,腦海忽地一閃。「她道行、法力是不錯,可是,她肉身也很弱啊,難不成她有可以穿梭時空的法寶護身?」

    「一定是這樣沒錯。」辛乙子得了獎似地不住強調。

    「穿梭時空的護身法寶……」鐘長天走來走去,空洞麻木的心好像又有了希望和能源,活力與生氣漸漸地又回到了他體內。「只要我也有這麼一件法寶,那我就能去找她了……」到時候,別說是千年,萬年他也不怕,過去未來上天入地他都能找到她!她一時不能愛他不要緊,只要他能守在她身邊時時看見她就好了。

    「你知道哪裡有這樣的法寶?」他驀地伸手抓起辛乙子問。

    辛乙子個矮,被他這麼揪著衣領提在空中,差點不能透氣。「哪、哪裡有這樣的法寶我不知……不過,修真裡各門各派都有鎮派之寶,像有的還是仙器,你不妨去問問……呃……」

    嗯,有道理。鐘長天鬆開手,心情大好。

    呼,辛乙子揮了把汗。

    瞅著跌坐在地一身狼狽的辛乙子不由有點歉意地掏出一個蟠螭紋青玉小瓶丟給他。「裡頭有三顆寂滅丹,送給你,算是我弄壞你丹鼎的補償。」

    呃?!辛乙子接住玉瓶,怔愣在地,真的假的?居然有人送他寂滅丹?!大悲之後他實在不敢相信大喜的存在……小心翼翼地揭開瓶塞,一股撲鼻的藥香衝出瓶口,「啊!」他尖嘯一聲,高興地竄跳了起來。「天哪,真的是寂滅丹!真的是寂滅丹!!這下我度劫有望啦……哈哈哈……」

    「那我也要走了。」修真界百年一次的天空之城法術大賽就要開始,也許他該先去那裡看看有什麼好的寶器仙器。

    「好好好,」辛乙子喜不自勝。「小兄弟真大方,以後有什麼為難的事儘管來找我,哈哈!」

    ☆☆☆☆☆☆白玉晶瑩的皓月圓盤似地嵌在邃藍的夜空上,周邊白色的碎雲有的堆集成花海有的散成游絲,澄金色的光暈猶如一層透明面紗似地罩住了它的臉,煥發出淡淡的金色光輝。

    凡間的人高仰著頭只道這是一副天然美景,只有修真界裡的修真們才知道,穿過那淡金色的光道進入那暈圈裡,就是他們夢想中的聖地——天空之城。

    鐘長天白衣飄飛,比夜空還要深邃璨燦的鳳目半瞇地凝視著三五一群,御著法寶飛進光暈裡的修真,好久才不緊不慢地跟了過去。

    「你是——你是鐘哥哥嗎?」

    甜美柔嫩的女音輕輕地傳來,鐘長天向來音處抬眼望去,一位身穿嫩黃色輕裙的少女腳踏飄移著的碎雲正俏立在金光四散的入口處睜著一雙靈動清純的大眼一眨不眨地盯注著他。

    幾下撲閃聲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將眼光從她嬌嫩如花的臉上移向停在她肩上的一隻渾身火紅色鳥兒身上。「你是林若斐。」

    她淡雅清純的氣質絲毫沒有改變。

    「你真的是鐘哥哥!」她高興地迎上他,興奮道:「你也是來參加法術大賽的麼?」

    鐘長天不置可否地淡笑,與她並肩飛入天空之城的入口反問道:「你怎麼知道是我?」他們都十年沒見了吧,想到她是他與水雲秀一起見到的第一個修真中人(之一),心中不由升起親切感。

    「你很好認啊。」比小時候更加俊偉不凡,尤其是那雙深邃烏黑的鳳眼,更加吸引人了,剛剛見他獨立在雲上,長髮高束,渾身散發著一種清靈飄逸的高潔聖氣,透著若有似無的威儀,就好像傳說中高高在上的神祇一樣。想著想著,林若斐粉臉不禁熱了起來,心「撲通撲通」差點跳出胸口,赧然地又加了一句:「你耳朵上還戴著金碧龍鳳環呢。」

    他失笑,儘管如此,那也得她對他印象深刻不然不會注意到他,初見面那時她才幾歲呢。「你一個人來參加?」

    她羞澀地笑了笑,「不是的,我跟師傅還有師兄師姐他們一起來的。」

    因為急著看看天空之城到底是什麼模樣所以一路領先飛快了,見到他後乾脆一邊等師傅他們一邊確認他是不是她猜想中的那個人。「我只是來見識見識,不像鐘哥哥,如果鐘哥哥參加比賽的話一定是第一名。」

    「你怎麼知道?」他不由打趣。

    她臉一紅。「師傅說過鐘哥哥的阿姨很厲害,鐘哥哥又聰明悟性又好,這些年修為肯定是一日千里了,不像我這麼笨的,現在才修到元嬰初期。」

    其實她在族中進步已是最快的了,只是比起先她修真多年的師兄師姐未免還差了些。

    只有修到元嬰期的修真才有資格進入天空之城參賽。

    聽她提起水雲秀,鐘長天心中又感到一陣失落,只道:「在修真界裡,你現在的進境算很快的了。」

    有些人修了一兩百年還在心動期徘徊,無法突破進入元嬰期,而進入了元嬰期後每要再進一層就更是難上加難了,沒有好的機緣和悟性是很難達成的。當然,他是特例中的特例,這點他的兩位師傅早就讚過他幾百遍了,而他也不覺得有什麼好得意的,唯一的好處便是能力高些可以更好地保護水雲秀罷了。

    可是,現在她也不在他身邊了……

    聽到他的稱讚,林若斐清雅的小臉上泛起淡淡的羞喜,心裡激動不已。能在這裡遇到他實在太好了!

    因為兩人皆是第一次來到天空之城,進入了結界通道後便不由地打量起幻境裡的景色來。

    好像來到了另一個世界,一望無際的晴空,上下左右皆是虛無,往後一看,更不見來時的入口和界限,人好像成了宇宙中的一顆星球一樣,不著邊際。不過這裡的空氣密度倒是濃稠了許多,泊泊然的,使得浮在空中的雲朵看上去似乎是停止不動。

    「這裡靈氣很充足,你慢慢走,修煉一下,對你會有好處的。」鐘長天忽然說道。

    「嗯。」林若斐乖乖地照做,將玲瓏心法默默地運轉了幾圈後驚訝地發現效果真的比往日在族中靈脈處修煉要好上許多。

    再向前飛行了一陣,終於看到了天空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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