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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煙雨憑闌

作者:深海人魚

    隴首雲飛,江邊日晚,煙波滿目憑闌久。一望關河蕭索,千里清秋?忍凝眸?杳杳神京,盈盈仙子,別來錦字終難偶。斷雁無憑,冉冉飛下汀洲,思悠悠。暗想當初,有多少、幽歡佳會;豈知聚散難期,翻成雨恨雲愁!阻追游,每登山臨水,惹起平生心事,一場消黯,永日無言,卻下層樓。

    幽幽暗暗的琴聲,調不成調地彈著,望著煙雨籠罩著的園子,陰沉沉天際下高大的木棉樹一反白日挺直的焰紅,黯紅的花朵不時「啪答」地掉下地來……就像一向活潑的染心表姐,被奪去了生命的活力,毫無生息地躺在病床上。

    澄明無波的心在看到親人好友受傷時還是會有起伏的吧!她不怕任何拭練,卻希望能保護好愛自己和自己所愛的親人好友,希望他們能快樂終老。

    漠漠輕寒飛進樓台,微暈的燈光暗暗浮動著,盯著那造型古樸卻不知含了多少科技、藝術才造成的角燈,水雲秀心情更是低落,人總是在記取教訓,社會也總是在發展,但為何不歡快的事情總是一再重複?!

    不知什麼原因水家世代多子多孫卻極少有女孩兒出生,她的出生理所當然被盼女成顛的家人當寶貝般放在心裡手上呵疼著,站在被保護的世界裡有時不免孤單,慶幸小時候家裡來了個小表姐福染心,兩小無猜、青梅竹馬地相伴了幾年,感情甚是融洽深厚,沒想到才分開三五年再見竟是如此……想到福染心奄奄無息、面色蒼白地躺在床上的模樣,水雲秀眉頭微凝,思忖著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碰上了什麼人是她的書信中所不願對她提的呢?細尋她平日寫來給她的書信,根本尋不出什麼潛在危險,難道真的是事出突然!?

    水雲秀淡淡笑了起來,福染心一向單純樂天如何會說一些可能是子虛烏有或危言聳聽的事來惹別人煩悶?!且她雖心地純善,卻並不愚蠢,若真有疑惑,會不寫信告訴自己?!

    搖了搖頭,水雲秀暗嘲自己心切,可是平日裡家人朋友無不對她保護周到,若有什麼危險的事情發生,例如染心表姐發生車禍的這件事情有什麼蛛絲馬跡或可疑的內情,他們也是不會來告訴自己平添自己的煩惱的。

    可自己雖渾不染塵似的不愛沾惹世事是非,畢竟是個凡人,事關親人又怎能無動於衷?!等到事情無法尋思解決再來讓她知道更是讓她心亂不是嗎?水雲秀輕歎了口氣,把有點混亂的思緒重新拉回來。

    不可能是單純的車禍的!她深深地肯定這一點。

    如果是單純的車禍,怎可能還身中劇毒?!儘管極其細微,凡人難以察覺,但怎逃得過她精湛的醫術和藥學?忘情花毒,這複雜又奇絕的毒不是通普人所能擁有或碰到的,可見發生在染心身上的事並不簡單。

    不管如何,得先讓染心好起來,而不是現在這般奄奄一息。聽到庭外木棉花「啪」地一聲又掉下一朵,水雲秀心中微微略過一絲煩躁。

    再不好起來,她要面對多少人的唉聲歎氣?生生打了個寒顫,水雲秀簡直不敢想像那畫面。

    問題是該怎麼進行呢?

    要徹底好起來非得有追魂草啊,根據水家世代積累的資料及清霧的查詢,只有盤隱四川的殺手門派無回門裡植有,難道直接到無回門索取?!這決定簡單,做起來卻會有數不清的變數和麻煩,自己又不方便出面,水家的人想要平安出入劇毒滿佈的無回門則有點困難。或是先找出下毒的人?可是下毒的人是誰?是無回門麼?近來無回門的幾種獨門劇毒有流出市面的傳言,買毒盜毒都不無可能!清霧說過最近的無回門好像不太平靜……如果與無回門沒有直接干係呢?

    四川的無回門是中國武林幾百年來最為神秘莫測的門派,其門中殺手善以蠱毒殺人,來無影去無蹤,輕易不涉入江湖武林糾紛,門址隱蔽,傳言入其門者都有去無回——幾百年來還真有不少武藝高強者為公為私找上門去討公道理論的江湖中人,但真的有去無回了,雖說不是全部無回,但回來者如不是毒傷陪伴痛苦一生便是自戮而死,這些,更成了江湖中人對之諱莫如深的印象,常告誡弟子莫要去惹無回門中人,能避多遠便避多遠。

    但是近來卻頻有無回門的消息流傳武林,莫不是休生養息、平靜了百年的江湖又要起波瀾……

    空階夜雨頻滴,正讓水雲秀思憶不已,忽聞門動聲,一看原來是清霧。

    「小姐,喝碗熱湯吧!」

    她小心翼翼地放下端盤,走至木雕的衣架旁拿下掛在上面的雪白貂袍——這是水雲秀的二哥水神澈對她的關愛禮物之一,正欲幫她披上。

    「不必忙了,我並不冷。你應該注意的是你自己,出門也不多披件衣服。」水雲秀淡道,雖然知道家裡的人都把自己當寶捧在手心裡疼著,有時仍不免為這種過度的關心感到窒息。為了怕不能好好照顧「體弱多病」的她,還專門收養了幾個年紀與她相仿的孤女保護她、照顧她。只可惜這些她應該很親密的姐姐們在水家武場的時間比在她身邊的還長——都叫長輩們撿去勤練技藝以便更能保護好「身嬌體弱」的她了。還能怎麼說呢!誰教自己小時不懂得反對,誰教水家專出英豪男兒難出弱質女子?連最小的哥哥都比自己大了七歲!

    忽地一怔,現在的自己是否太多愁善感了些?

    「不行!剛才我碰到大師哥,他還讓我小心看著你別教你著涼了呢!」

    披完貂袍端熱湯,水雲秀被逼無奈地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金玉生活。

    苦笑。

    好明顯的差別待遇!好專制的語氣!這豈是自守身份的「下人」該有的態度?!只恨水家人從沒把誰當下人看待過,叫誰來評理誰都會站在清霧這一邊!

    水家人口並不複雜。

    除了主事的水竟元、莫贏汕夫婦外,長輩的還有一位長年遊歷在外的叔公、一位避世清修的伯伯水竟無,接下來就是水雲秀和三位哥哥了。像秦媽宋伯這些操持著水宅日常運作的老一輩都跟清霧一樣是因各種因緣而留在水家的。大家的感情深厚得像一家人般,有的還很會倚老賣老,只是他們一遇上她這個水家「公主」就全都成了清霧這般,對她又恭又敬又疼又愛,任她百般糾正也沒用——其實以她的性子也沒太堅持,因她太容易就看透了她們的堅持不是她的堅持可以打破的,只能無奈一笑了。

    水家世代從武,卻不是靠武營生,在現今武館、武術學校盛行的社會裡反而沿著祖傳下來的一些藥業經營全家生活。雖然無論是在商場或武術界都享有一定的信譽和地位,卻一直不是風頭最健的。這不是行中庸之道,而是因為水家人有自己的人生追求。

    「媽媽她們歇息了嗎?」

    水雲秀小心地喝著湯,發現又是補湯,雖然經過極好的處理藥味沒那麼重。唉,再好的東西要是一吃再吃,聖人都會討厭的!

    「沒。二師哥拿了你早先給染心開的藥單子出去了,叔叔在商量著河南陳家溝的武林聚會派誰去呢!」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清霧似笑非笑地說道:「幾位師哥都相互推諉,倒是師傅,先行歇著去了!」

    水雲秀狐疑地望著清霧,這丫頭除了武功得自母親的真傳外,消息靈通,得了個外號叫「武林譜」,只要是道上有名的什麼「武林高手、江湖末流」,你說得出名字她連人家祖宗十八代前是幹什麼的都查得出來!她電腦玩得好,人際關係又極棒,這點小小喜歡探人隱私的奢好也就在水家人的縱容之下發揚光大了。反正得益不少,水雲秀心忖,直覺她剛才這一笑裡面大有文章。

    「什麼事情那麼好笑,說來聽聽?」

    「小姐不知,每三年一次的武林聚會這次設在河南陳家溝,可陳家第#*¥代傳人陳覺非不學無術,武功一把爛還自以為楚留香再世到處拈花惹草,他妹子陳覺夢兩把彎刀耍得還可以,樣貌也不差,就是人高傲得似只孔雀,對許多追求她的人不理不睬,一心想覓個花無缺好成個武林佳話,自從對三位師哥『驚為天人』之後便一直找機會親近他們,想造成事實,幾位師哥呀是被追怕了!又不好意思給人家難看。」

    「咦,陳家溝……這次主辦人是陳英東吧?聽爸爸說過好像還是個人物,陳式的太極拳及太極在他手時施展開來剛柔並濟,無人能討得了便宜。」要知道練太極者心胸需無比遼闊而純無雜念,意識如茫茫大宇寧青空寂才能有所成,陳英東能將太極拳及太極彎刀使得江湖少有敵手又怎麼可能教出這樣的兒女來?!

    不過歹竹都有可能出好筍了,焉知好竹不出歹筍?

    有趣了,大哥嚴肅內斂、壯碩剛毅,對女性向來是視若無睹;三哥是個武癡,天底下除了武功,關心的女人除了媽媽和自己之外無她,肯定也是不理不睬;但是風流儒雅的二哥對老弱婦儒最有耐心也最有辦法,怎麼也有逃避的心態?那陳覺夢真有那麼可怖麼?

    「兒子不爭氣只好把主意打到女兒身上嘍,期望女兒真能釣個乘龍快婿那他陳英東也就後繼有人了。三位師哥可都是江湖上名動「一時」的青年才俊呢,想當年大師哥單憑一雙肉掌力擋全美武術協會對中國武林的挑戰;二師哥以弱冠之齡連奪兩屆全國武術冠軍;允三哥又曾打敗了N位高手,再加上水家的水鏡藥業在他們手中也擴展不少,可見亦有賺錢能力,是當今武林中少有的允文允武的人才,若能入贅一個他可就有說不出的臉面了,更不用說與蘇浙水家結成親家所帶來的諸多好處了!表面上他當然……哼哼,是斥說女兒了,可私底下不知多支持呢!」

    清霧邊嗤鼻說著邊整理明式矮几上的書冊和琴,見水雲秀把袍子脫下呼斥道:「小姐怎麼把袍子脫了?小心著涼!」

    可憐的哥哥們,被看成是金龜婿了!這也不是第一宗,就不知他們會咬到哪根釣絲。

    水雲秀輕笑,「好了,你別那麼著急,這三、四月的天氣冷不到哪去,我披著這貂袍著實熱得很!夜了,你歇息去吧,這些東西明天再收拾。」

    「那好吧,夜雨寒涼小姐也請早些歇著吧!」清霧端起早先的盤子,「我先去給小姐添上暖被去。」

    「行了你去吧,被子我會自個兒添上的。」

    「那你真要添上喔——」清霧欲走還留,拿不定主意是否該相信這個看起來心不在焉、有過不良記錄的小姐,哎!

    「好啦,我不會忘記的。」

    「那我走了。」

    見她語氣微快,深諳她性子的清霧也不敢再多說什麼了。這位小姐,平時什麼都可有可無,一但有所堅持,無形中便會流露出神聖不可侵犯的光輝來,叫人心生敬畏,不敢忤逆。

    屋子又回復了原先的靜謚,只不過淡淡的香氣暖暖地溢滿了屋子代替了早先的清冷。水雲秀抬頭一看,古樸的博香盧上已熏上了香料。唉,清霧確是細心,有她在身邊什麼都不必考慮,只是卻把自己養懶了!好好的一個現代人整日被小姐來小姐去地喊著、侍候著,還真成了習慣呢。還好自己有時不時地偷溜出去,還懂得點現代人的信息,水雲秀頗有感觸。

    屋裡孤燈迎著襲入的寒氣,和著園中花木下的藝術矮燈,細雨瀠瀠,幽暗處尤似浮煙飄動,令人倍感淒迷。

    她愛深思,在這雨夜情緒卻一路低沉,甚至有些凌亂,完全失去了平日心如明月的靜謚清靈;靈魂在不安地騷動著,彷彿預示著什麼事將發生,即管她奇異式地擁有通天本領,可以為人預將來測生死,卻無法用在自己身上。

    「故人江海別,幾度隔山川。」

    她不覺一歎,隨即一驚,自己近來似乎有些反常。知道自己情緒不復昔日清冷是一回事,卻沒想到竟會泥足深陷至此?一時心緒大亂。

    想起臥病在床、無思無覺的染心、想起個性灑脫遠出修行的風嶼山,想起正氣凜然的秦蒼,想起嫵媚多情的懷君夜……想起遠隔千年生死已別的燕盈光、鐘雲風,還有……

    內心一顫,是他嗎?自己近月來刻意不去想不去念的人——鐘長天!

    想起那雙深邃火熱、烈陽般照得人心神不寧的瞳眸、想起那令人無措、頭腦發暈的深情告白……天啊,她的不安是因為他嗎?!

    不!不!不會!他只是一個小孩,盈光姐雲風大哥托自己照顧、培養成才的孩子而已!她不該想那麼多的!

    人們之所以煩惱、迷惑,不就因為看得太近,而又想得太多嗎?

    她安慰自己,警告自己,腦海卻又不受控制地憶起十八歲的自己和十七歲的他相視的情景,彷彿正切身感受到他灼熱溫暖的眸光,惑人的笑容——完蛋了!水雲秀輕摁著胸口打了個寒顫。

    ☆☆☆☆☆☆落花已作風前舞,又送黃昏雨。曉來庭院半殘紅,惟有游絲千丈裊晴空。

    隔日清晨,陽光露出燦爛的笑臉,經過一夜雨的侵襲下,園裡的花花草草不但沒有一絲殘敗的景象反倒顯得生機勃勃格外清晰可人。倒是她,十八年來第一次失眠,最後因身心極度困乏趴在几旁睡去。

    早上被清霧發現,叨念到現在。

    好累喔!體內的先天靈氣雖然讓她不受寒意侵蝕,但是一晚沒睡好卻讓她精神疲乏不已,誰叫她有一個容易疲累的身子呢!

    水雲秀伸了伸腰,聽著窗前燕歌雀舞,拿起小鋤決定拋開一切煩惱去看看自己心愛的藥圃,好好整理一下,順便運動一下身子。

    踏著解凍的大地,我思索著春天的含義。望著這光亮美好的情致,她想,該找個機會出去體會一下人生的「疾苦」了,順便解決所有的事,還自己一個自在無擾的天地。

    「昨夜聽風聽雨過,愁草憐花折。園徑小路分紅綠,一絲柳,一寸情。彩蝶頻閃鞦韆索,交加曉晨鶯啼。儂扛鋤來遲遲勾,只為賞新晴,賞新晴——」禁不住這明媚春光的鼓動,她欲鋤還停,索性哼起小調來,逗得小鳥們亂飛,心懷舒暢地笑了起來。

    「好個扛鋤遲遲勾,只為賞新晴呵!小妹好歌好詞好趣致!」

    水雲秀回頭一看,原來是大哥水神行陪著一臉微笑的媽媽莫贏汕,姍姍而來。

    想起自己大清早起來,還穿著昨天的灰藍色運動服,光著腳踏著自編的紫滕拖鞋,長髮凌亂,實在是不像樣。臉不禁紅了起來,只覺得手足無措。

    「媽媽,大哥……這麼早!?」簡直吶吶不成言了,媽媽雖然面帶微笑,可是那眼光……她直覺有事。

    水神行溫柔地笑著。憑他一向面無表情的剛毅臉龐、寡言的性子,要不是他一向待水雲秀和莫贏汕溫柔呵護,連水雲秀都要認為他是一個冷酷的人呢!

    公眾場合她雖極少參加,可也知道大哥有些沉冷霸氣,平時也是如此,只是待水家人溫和些,大家也都知道他是個至情至性的人,對於外界所給予他的一些負面評價斥之以鼻!

    莫贏汕卻調侃了她一句:「不早怎麼聽得到咱們小公主的美妙歌聲呢!?」

    這話是真的,彈琴作畫、雕刻什麼的還可時不時聽到見到,但要聽水雲秀親口唱歌那可是比找鳳毛麟角還要難了。

    天,水雲秀暗自呻吟。她可不是什麼害羞的小老鼠,可這時是任她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什麼話好回,也心知真要說辯起來自己也不是母親的對手,只好尷尬地火燒玉頰不知如何是好了!

    喜歡看人尷尬出糗的無措樣好像是人的天性,身邊的人尤愛如此對她。好在她這人天性淡然兼且愛靜,不易捉弄,不過偶來一次也夠她受的了。

    「昨晚雨下得大,媽媽擔心你睡得不好,怕你荏弱的身子著涼,過來看看。」

    水神行好心地幫她解了圍,實在抵不住寶貝妹妹難見的無措模樣,這樣的她,分外地讓人心憐不捨。

    「呃,還好。」

    水雲秀有點心虛,不過不得不說謊,老天應該會原諒她吧?!不知清霧有沒有出賣自己?回去得警告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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