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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將星雲集

作者:宇昆

    到達四省聯合政府設在府谷縣的接待站,史永芬發現整個「特快班車」行動規模如此龐大,光是新近到達的北平、天津各校師生竟達九百多人!歡迎會上府谷縣的「平民縣長」也來湊了熱鬧,不過這個明顯沒有受過多少教育的縣長一口陝北腔調的致辭倒也有趣:「……過去俺縣窮吶!娃們吃不飽飯,上不起學堂。現在可是不同咧!光俺縣就有十五家炭場!還有省府辦的哪個美(鎂)場、電石場。要麼俺們的日子咋能過的美,縣裡學堂還能用上電燈呢?……這就是靠地科學,科學好啊!科學能把從山裡刨出來的石頭換成米、換成面。你們都是從城裡來的洋先生,有科學!這裡面的道道兒俺不懂,你們懂……」

    與會的大多數人都聽的有些「雲遮霧罩」,但也知道說的是現今府谷山嶺之間的焦碳小廠的諸多好處。當下有學者提出了未來的「環境污染」問題,可縣長的回答差點讓這個學者被過氣去——「環境?環境是麼吃食?……」

    搬進明顯由兵營改成的接待站大院兒。最初的幾天裡大家無所事事,組織了不少「聯誼」活動。但史永芬知道,如此放鬆的氣氛只是假象,周圍人群中,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觀察著哪。而拉家常似的交談,又何嘗不是審查與試探!

    不斷又有新的成員到來,同時也有人突然不見蹤跡。對這些,史永芬故意將其忽略,一心一意投入到日常的集體活動之中。美貌艷麗、多才多藝的史永芬自然受到了所有人的歡迎。

    但一場「突發事件」卻幾乎令史永芬亂了陣腳。當日,史永芬正和藍靜在大院操場旁的樹陰下告別。

    ……

    「怎麼?這麼快就回北平麼?哎!不知什麼時候才又能見面。我會想你的,藍靜。」

    「不是,這次的工作已經完成,組織上另有新的安排。」

    聽了藍靜的回答,史永芬微微有些失望。看來所有「特快班車」的成員都不會再回北平了,終究還是斷了一條線索。

    「嘩啦!」一聲巨響,遠處的一間屋子有人破窗而出!破碎的玻璃和木製窗框散落一地。「站住!不然開槍啦!」聲音從屋內傳來。但此人充耳不聞,飛快的向距離最近的一堵院牆跑去。

    槍聲響起,開槍的人明顯是故意瞄準了大腿射擊。目標撲倒在地,但仍然起身拖著傷腿一瘸一拐的向丈把高的院牆移動。當眼看就要被後面急追的兩個青年捉住之際,那人竟自己倒在地上,身體挺了挺,僵直不動了。

    追在後面的人提著手槍趕過去,將屍體翻了過來。「身上藏了毒藥,先取副擔架抬走!」說話者的語氣明顯有些遺憾。

    靜靜注視著這一幕的史永芬依舊鎮定,面色卻有些蒼白——那倒在地上,嘴角溢出黑血的中年男子,赫然就是以北京大學農學院講師身份為掩護的平等文成。雖然史永芬一再寬慰自己:為了使自己的身份不至暴露,計劃中這個平等文成本來就是要犧牲掉的。但此刻,一種兔死狐悲的淒涼感覺卻難以抑制的湧上了史永芬的心頭。

    平等文成死了,馮建明和藍靜也離開了接待站。隨後的日子平淡而又無甚收穫。學生們組織了「業餘文藝慰問演出團」去黃河防線上慰問挺進軍官兵。部隊是挺進軍第四步兵師的一個團,明顯不是「精銳」部隊——士兵還背著大刀片。令史永芬掃興的是,自己一曲蕩氣迴腸的《美麗的草原我的家》竟沒有臨時編排的抗日話劇受歡迎。

    演出過後令史永芬終於得到了接待站官員的「接見」,談話的內容事關史永芬今後的「前途」問題。

    「史小姐家在北平?歌唱的很好嘛!打算在文藝方面繼續學習?」

    「家在諑縣。從敵占區出來,是想為抗日盡一點力……」

    「哈哈!有這個認識太好了。」戴副眼鏡的接待站站長顯然對史永芬印象極佳,「咱們這個單位是臨時成立的,我這個站長的工作就是給大家都安排個好去處。這樣,銀川影音公司的藝術培訓班如今正在招收學員,這方面你有專長。怎麼樣,有沒有興趣?」

    本來史永芬還想進軍隊裡的「文宣隊」呆上一陣,但想到在「業餘文藝慰問演出團」的遭遇,史永芬點了點頭……

    就這樣,史永芬前往托克托,在那裡登上了西去的火車。在日軍的軍事地圖上,根本沒有通到托克托的鐵路!史永芬心裡暗自得意,這個情報就足可讓山家勸與茂川秀和這些「中國通」感到汗顏。走進車廂,乘客大多是身穿制服的軍人。這種淺綠色制服與重慶國民政府軍隊的軍裝完全不同。在接待站史永芬就已經見過,聽藍靜說這叫「夏季常服」,軍官戴頂「大沿帽」,士兵則是一種軟布軍便帽(貝雷帽)。只從此一點就足以說明——綏察軍隊的後勤補給來源與重慶國民政府軍隊分屬兩個不同的系統!

    從周圍的幾個年輕軍官的交談,史永芬知道這些人來自同一個師的不同單位,都是高射炮兵。從談話的內容判斷,年初日軍對綏察空襲行動的效果並不顯著而損失相當大,當然這其中難免有吹噓的成份。很快,有另外的軍官過來制止了這種談話。這讓史永芬相當失望——原來有這樣一條規定:軍人休假外出期間是禁止隨意談及與戰爭行動有關的一切內容的。

    在此之後,車廂內的氣氛就有些沉悶。幸而不多一會兒車頂的廣播喇叭裡傳出了悠揚的歌聲,「我們新疆好地方吶,天山南北……」從車窗向外望去,入眼全是一片綠油油的農田,甚至看不到大的村落。這與在華北平原地區鐵路沿途碉堡炮樓密佈的景象完全不同。時間一長,史永芬甚至產生了錯覺——戰爭已經結束了?

    然而,在車圍加掛車廂內則是另外一番景象,(當然,這一點史永芬是不可能知道了。)在與前面其它車廂連接的通道處,永遠有一名挺進軍士兵持槍警戒。任何打算在此通過的「乘客」,都被禮貌但異常堅決的擋了回去。

    雖然被變相軟禁,但坐在這節車廂裡的,樂觀的人們依舊是笑聲不斷。是啊!在過去的日子裡,不管是在血流成河的湘江江畔,還是在飛鳥難渡的雪山之巔,亦或是荒蕪人煙的沼澤草地。既然異常險惡的危局也沒有摧垮這些軍人們的意志,那如今還有什麼危險不能坦然面對呢?在他們中間,有很多人是第一次乘坐火車遠行,為此他們甚至穿上了自己結婚時穿的軍裝。雖然已經被洗的褪了顏色,有的地方也打上了補丁,但除了繳獲敵人的戰利品之外,這確實是自己最好的一副行頭。從軍服的細微差別可以發現,他們並不是來自同一支部隊——服裝的質料顏色深淺不一,或機紡或手織;腳上的布鞋樣式各異,有的甚至是草鞋!但稍有見識的人都知道,他們有著一個共同的名字——中國共產黨!

    八路軍原一二零師獨立二旅旅長許光達坐在靠車窗的位子上,望著沿途即將成熟收割的麥田,腦子裡還牽掛著自己離開這個職務之前根據地正在籌備中的反掃蕩、反搶糧鬥爭——「根據地的老鄉們什麼時候也能像這裡一樣安安心心的種地!可自己卻在這個關鍵的時候離開了……」

    究其許光達的離職,還是要從「綏察寧新四省抗日民主聯合政府」與「共產國際」間的談判說起。雖然朱江與共產黨方面在新疆地區進行合作的基本路線定下來了,但具體操作,三方面(包括蘇聯)就顯得有些爭執不下。新疆如此大的一個省,各級官員的人事安排,土地經濟政策的具體制訂實施,尤其是在省內駐軍的問題上,大家暗地都有自己的一番打算。朱江的想法就一個——一定要把蘇聯軍隊從新疆「請」出去!如今蘇軍在新疆有包括坦克、飛機在內近一個師的兵力,而在北疆三區(伊犁地區)尚有其扶持訓練的少數民族軍隊過萬人。著讓朱江覺得「睡覺都不塌實」!

    同樣,通過「盛世才反革命叛亂」事件,蘇聯方面也意識到如果沒有軍隊的切實控制,今後在新疆(包括綏察)事物上自己也難有「發言」的權利。然而隨著蘇軍在蘇德戰場上的形勢日見惡化,斯大林已經沒有精力在新疆維持駐軍。於是,萬分不甘的蘇方提出,可以從延安八路軍中抽調一支部隊以維持「新疆當地的正常秩序」。當然,這個要求同樣被披上了「軍事援助」的外衣:「將原盛世才遺留下的軍事學校與在察哈爾『因故停辦』的裝甲兵、航空兵教導隊合併,成立新的『新疆聯合軍事學校』。由蘇方派出軍事顧問幫助訓練來自挺進軍和八路軍兩方面的裝甲兵、航空兵部隊。當然了,既然挺進軍已經擁有了自己的裝甲師與驅逐機大隊,那麼『受教育』的機會自然應多讓些給八路軍了。」

    經過反覆磋商,雙方達成協議——抽調八路軍幹部及學員赴新疆成立「新疆聯合抗日軍校」下屬飛行教導大隊(戰鬥機、轟炸機、運輸機中隊各一)和獨立機械化教導旅。

    雖然中國共產黨在敵後抗日各戰場的局勢依舊嚴峻,但對於能有建立自己的機械化正規軍隊的機會還是極為重視的。很快,由總司令朱德簽發的命令被下達到各軍區:從八路軍、新四軍各部隊及抗大各分校抽調「政治、軍事素質過硬,文化程度較高」的幹部戰士奔赴新疆,成立「新疆獨立旅」(其實已經達到了師級規模)!

    人員安排為:旅長許光達、政委肖華;一團團長楊勇、裝甲一營營長周希漢、摩托化步兵第二營營長鐘偉、摩托化步兵第三營營長皮定鈞;二團團長黃永勝、裝甲第四營營長王必成、摩托化步兵第五營營長李成芳、摩托化步兵第六營營長梁興初;旅直屬偵察營營長曾克林、炮兵團長匡裕民、工兵營長譚希林、通信營營長畢占雲。同時命令赴蘇聯學習軍事的劉亞樓、李天祐回新疆分別擔任獨立旅參謀長和副旅長;楊至成任旅輜重營營長兼軍需部部長;鐘赤兵任政治部主任、賀誠任旅軍醫處處長。同時以新疆飛行班(班長呂黎平)二十四名飛行員、機械班(班長嚴振剛)十六名機械員為基礎建立新疆航空兵教導大隊(後名為「紅色大隊」)。

    「旅長!您說到了新疆,咱們真的能開上坦克車麼?」來自新四軍的鐘偉到現在仍舊有些擔心。臨進入綏遠,所有的幹部戰士連配槍都留給了仍舊堅持在敵後游擊區的同志。

    雖然許光達自己也在擔心這個問題,但還是肯定的點了點頭……

    一九四一年九月,「新疆獨立旅」第一批幹部學員149人開赴新疆。根據協議,獨立旅將獲得蘇聯撤軍後所留下的武器彈藥。至於其它物資給養則由新成立的新疆民主聯合政府統一發放。至少在名義上,獨立旅還是屬「綏察寧新四省抗日民主聯合政府」也就是朱江指揮,但早就有了「山西犧盟會」的例子,誰也沒把這個事情當真。當朱江拿到由「八路軍駐迪化辦事處」呈報的名單後,不禁大吃一驚,卻笑出聲來——幸而旁邊沒人,要不一定以為自己的長官腦袋出了問題。少頃,朱江平靜下來,進而歎息一聲。把秘書叫進來,朱江問道:「亨利•盧斯(美國《時代》和《生活》雜誌的老闆)和那個老頭司徒雷登現在到哪兒啦?……哦,吐魯番?好,準備一架飛機,明天去迪化!」

    想到整個燕京大學與大半的協和醫院被自己弄到手,朱江還是難免暗自有些得意:「看來還是想辦法把他們安置到迪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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