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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背叛

作者:宇昆

    聽說蘇華與蘇紀忍竟是叔侄,朱江這才明白為何連傅作義平時對蘇華也是照顧有加,原來還是因為這層關係。

    尚未答話,只聽蘇紀忍道:「如今汪系勢力在華北日占區大行其道,本地的漢奸就有些吃不開啦。前些日子北平的王克敏就被汪精衛擠下台,由汪的親信王揖堂接任華北政務委員會委員長。我的意思是何不趁此機會,把那些投靠日本人的漢奸拉幾個過來……」

    「我看此事太過危險。那些降日份子多半『有奶便是娘』,關鍵時刻頂靠不住。為了蘇先生的安全,還是不做為好。倒是蘇先生的生意,我看還應做的更大,乾脆就以蘇先生的名義把綏察政府在山西、華北的貿易網建起來。一是可以借此成為綏察在華北敵戰區的秘密情報工作網,二是在經濟上也能對綏察的建設有所幫助呀!」

    聽朱江這麼說,旁邊的傅作義也道:「就是嘛!那些投靠日本人的漢奸敗類還是留著將來去收拾,危及到伯庵兄的安全可就不值得啦。」

    蘇紀忍道:「國家淪落至此,蘇某個人的身家性命又何足道哉?倘若因此此顧忌而耽誤了抗日大業,倒讓我難以心安啊!」

    「蘇先生能游刃於日偽敵特之間,已經是為抗戰作出了很大貢獻。再說這貿易情報網要是建立起來,作用不亞於一個師的軍隊呀!如今在平津還有很多心懷抗日願望的知識份子和勞動群眾,只是苦無門路,沒有領導罷了。綏察緊靠華北,而且最近我們又在津南建立了抗日游擊武裝。先生如能利用經商建廠的關係向我們輸送人員,不是更能為抗日出力麼?」

    聽朱江這麼說,蘇紀忍高興的道:「好!好!好!這個任務蘇某一定盡力完成!」

    此時以近天黑,勤務兵拿了蠟燭進來。朱江說道:「既然如此,明天咱們就和吳銘巖、沈醉他們一起商量一下具體的方案。」說著起身便要告辭。

    傅作義見朱江要走,連忙攔住,「老弟回去還不是隨便湊合一頓。別走啦,我已經派車去接小蘇部長,大家一起改善一下伙食嘛!」

    朱江推辭不過(聽蘇華要來,心裡也不想走吧?),只好說道:「既然如此,那就讓宜生兄破費啦!不過可要說好,明天可得輪到我請蘇先生呦?……」

    此時遠在萬里之外的上海外灘閃爍的霓虹燈下依舊是車水馬龍。隨著淞滬會戰的隆隆炮聲在記憶裡漸漸逝去,作為日占區中的「孤島」,形形色色的「冒險家」們依舊將這裡視作天堂。

    華安飯店門前,一輛黑色「別克」轎車緩緩停穩。應德田在保鏢的護衛下鑽出汽車。剛進門就見張嘯林帶著一眾馬崽迎面過來,「應老弟!阿拉帶儂去見一個朋友!」說著就拉起應德田的胳膊往外走。

    這些日子因為在「生意」上正有求於這位上海灘炙手可熱的「大亨」,應德田也不便推辭,隨張嘯林一起上了汽車。「聽說張老闆要榮任浙江省長,不是消息是否確實?應某在這裡就恭喜啦!」應德田掏出雪茄,給張嘯林點上,「今後兄弟的生意還得仰仗張省長多多關照才是呦?」

    張嘯林哈哈一笑,「哪裡、哪裡!一起發財!一起發財!以後怕是要仰仗兄弟啦!」

    見汽車駛出租界,應德田有些緊張的道:「張老闆這是帶兄弟去見什麼人呀?怕不是個鴻門宴吧?」

    「哈!有啥事體,張某在這裡誰敢動?放心,放心!」張嘯林拍著胸脯保證。

    果然,日軍關卡竟然沒有要求停車檢查,就揮手放行。這讓應德田鬆了口氣。但轉眼到了極斯菲爾路76號的大門前,應德田驚訝的寒毛直豎,說道:「張老闆這是開什麼玩笑!要做掉我應某也不用這樣吧?」

    張嘯林也不答話,只說道:「對不住,委屈應老弟啦!」說著掏出一塊黑布將應德田的眼睛蒙上。

    ……

    等眼罩揭開,應德田有些迷惑了。裝修豪華的房間內,一位文質彬彬的男子端坐在面前的沙發內微笑著望向自己。「陳公博!」面對這個汪精衛政府中的「第二號人物」、「南京政府」的立法院長,應德田以前只是在報紙照片上見過,沒想到竟在這裡碰到。

    陳公博笑著說道:「如此將應先生請來實在是迫於無奈,還請多多原諒才是。喔!請坐!請坐!」說著起身將應德田讓到旁邊的沙發坐下,又轉身打開酒櫃旁的收音機。

    在綏察抗日民主廣播電台「男兒當自強」的歌曲聲中,陳公傅端著兩杯威士忌坐到應德田對面,「這支改編自『將軍令』的歌,我很喜歡,讓人聽了熱血沸騰!想不到啊,綏察竟有如此能人。唉!」陳公博輕輕一歎,「鄙人追隨汪先生行忿韜養晦之策,以圖民族之留存、中國之和平。難免糟國人誤解。看來這秦檜的罵名是背定了的。」

    應德田連忙說道:「鄙人如今只是埋頭作生意,這國家大事是再也不問啦!……」

    「哼!倘若果真如此,應先生這財也發的未免太輕鬆了吧?閣下以區區一個民間公司的老闆竟也成了德國大使館的座上客,難道不令人奇怪麼?」

    「誤會!誤會!陳院長實在是誤會啦!鄙人只是與德國人談一些毛皮買賣,和軍事政治可一點兒邊兒都扯不上呀!」應德田此時握著酒杯的手已經微微顫抖起來。

    陳公博歎息一聲,不再理會應德田,好像自言自語的說道:「這綏察的電台廣播,我平時獨處一室之時經常聽。當然,日本人要是知道了,不免也有些麻煩。這所謂『科民盟』好像是綏察的一個社團吧?除反日宣傳未免太過刺耳外,其政治主張竟能深得我心,真是難得……」(陳公博在一九二一年在陳獨秀領導下共同組建廣州共產黨支部,譚平山任書記,陳公博管宣傳。二一年曾參加上海中國共產黨第一屆全國代表大會,但沒有出席在嘉興遊船上的最後一次會議。隨後因個人赴美留學的問題與組織產生矛盾,隨即退黨。陳公博在《我與共產黨》一文中認為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基石——階級鬥爭學說絕對不確:按照馬克思的觀點,資本主義發展的必然結果是——社會上僅存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兩大壁壘,最後是資產階級自掘墳墓而無產階級革命成功。而陳公博認為「介於兩個階級之間的『中產階級』不但沒有消滅,反而有所增加。因為在馬克思之後產生不少技術工人,這班工人的工資比其他自由職業者的收入還大,於是這班工人遂慢慢變為中產階級,這樣馬克思引為革命基礎的產業工人群眾根本潰散了」。馬克思主義的第二個錯誤是它的『辯證法不確』。「據黑格爾的辨證法,一切進步都由於矛盾,由矛盾而生真理。A正面和B反面的對立便生了C的真理。這樣相反不已,而相生也不已,但我不懂馬克思為什麼獨斷到了無產階級專政的正面便停止,而不復有無產階級的反面?」據此,陳公博認定:「共產黨宣言不是真理,而是對工人的宣傳。」這樣,陳公博不僅在組織上脫離了中國共產黨,而且在理論上也成為馬克思主義階級鬥爭理論的反對派。)

    突然,陳公博目光凌厲的注視著面前的應德田,沉聲道:「應先生不會不知道這兒是什麼地方吧?要是周佛海在,可沒有我陳某如此容易說話!重慶那邊,我們也掌握了不少應先生的情況,容不得你抵賴。再說,應先生這些日子來上海,自己撈的好處怕也是不少吧?要是被你的後台老闆知道了,還能放過你麼?張嘯林收購你的西藥,已經全賣給了日本人,就這一件事捅出去,看誰還能來救你!」

    瞬時間,應德田內心裡的防線終於崩潰,急急說道:「陳院長!鄙人只是負責綏察對外貿易工作,搞情報的事可一點兒關係也沒有啊!這方面綏察政府控制極為嚴格,從來沒有『橫』的聯繫。我不過是個跑腿、送貨的而已。其它方面的事情,我就是想說,也不知道呀!」

    「那你和德國領事館的聯繫是不是受綏察方面委派?都談了些什麼事情?」陳公博見應德田終於開口,立即步步緊逼。

    「鄙人是受第十二戰區司令朱江的密令提供給德方幾份俄國武器資料,用以打開從德國購買設備和交換難民的渠道……」

    「綏察不是依靠著蘇聯勢力才發展起來的麼,朱江又怎能作出這樣的事?失去蘇聯軍隊的保護,他就不怕日本關東軍?」

    「朱江心裡是究竟怎麼想的,可就難說了。大概是因為對蘇聯所開出的條件實在不滿吧?但從德國方面的重視程度,估計那些資料很有價值。」應德田將自己和德國領事館所作的交易原原本本的向陳公博作了交代。畢竟事到如今保住自己的性命要緊。

    陳公博一面聽著應德田的介紹,一面自己飛快的轉著念頭,「看來應德田的話應該還是可信的。果真如此,這豈不是拉攏綏察挺進軍的絕好機會!再者如能有了地方實力派的支持,今後與日本人討價還價就有了本錢,再也不用事事聽人家擺佈啦!」對於蔣介石對地方勢力的猜忌與傾軋,陳公博再清楚不過了。像朱江這種新冒起的地方軍閥無疑是「南京政府」最合適不過的「團結」對象。至於如今高喊著抗日口號而暗地裡行投降之實的所謂「愛國人士」可是太多了,即使綏察廣播電台的抗日號召多麼蠱惑群眾,在陳公博眼裡也不過是收買人心的招牌而已,保住實力才是最重要的。陳公博想到這裡,臉上立即換了一副面孔,「難得應先生如此合作,來!我們乾了這杯,算是給應先生賠罪啦。今天我陳某就交了您這個朋友!至於怠慢之處還請多多原諒,今後應先生的安全嘛,就包在陳某身上好了!……」

    等應德田出了極斯菲爾路76號的大門,仍然覺得彷彿身處夢境一般。被汗水浸濕的襯衫貼在背後感覺涼涼的,提醒著應德田此番遭遇的真實。而陳公博囑托的使命也言猶在耳——幫助南京汪精衛政府與朱江秘密取得聯繫,爭取朱江投靠到汪精衛這邊來。想到這裡,應德田不禁心中打鼓,「這陳公博的如意算盤能打的響麼?」但既然把柄抓在人家手裡,應德田也只好勉強試試了。汽車駛進英租界,望著街頭的燈火,應德田深深感到了生命的可貴,不免心中感歎,「有了錢卻沒命享可太不值得啦!既然自己掌握著與朱江聯絡的電台和專用密碼,拍個電報探探口風也好。即使不成,自己遠在上海,朱江又能奈自己如何?」

    三日後,第十二戰區司令朱江和吳銘巖兩人看著應德田所發來的電報,一時間面面相覷。好一會兒,吳銘巖才開口道:「莫非應德田叛變……」

    朱江咬著嘴唇點了點頭,「立即命令江南所有與這傢伙有聯繫的人員撤回來!媽的!幸好留了一手,情報站沒讓他來管。當初還是怕他忙不過來呢!」

    「要不,咱們利用沈醉在軍統方面的關係把他做了!」見朱江皺著眉頭不說話,吳銘巖伸手就要打電話。

    「慢!」朱江抬手制止,「這條線斷了未免有些可惜,索性還是湊合著用用吧。但咱們內部可要必須引以為戒,這類事情決不能再出現!」朱江起身走到吳銘巖身邊,「立即給應德田回電,先叫汪精衛那邊開出條件來!然後秘密派個代表到綏遠來談。」

    「什麼?」吳銘巖驚訝的跳起來。

    朱江笑道:「咱們又不真投降,逗他汪精衛玩兩天也好嘛!至於咱們就一個字——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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