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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民團

作者:宇昆

  如今的熱河是軍閥湯玉麟的地頭,這傢伙對付日本人不行,但視共產黨為洪水猛獸,殺起人來絕不手軟;紅軍長征尚未開始,毛澤東他「老人家」還在江西對付蔣介石的圍剿吶!看來一時是指望不上了。自己即使真的碰到共產黨,人家也不會輕易承認的。而憑目前自己的實力根本不可能搞「打土豪,分田地」的一套,那樣的話,不等小日本兒來打,自己這幾十人的小武裝就得被「東北軍」消滅啦!——看來想要拉起一支隊伍抗日,非得先「有錢有勢」不可!夜裡輾轉反側之餘,腦子裡總是閃過地下洞庫中一垛垛的軍火物資。如何才能利用自己手中這個「資本」呢?還必須有一批可靠的人手幫忙才行。

  有了這個認識,對手下這三十五個「弟兄」的軍事訓練反倒不急了。「工作重點」轉移到了思想教育方面。依照「革命軍隊要將政治思想工作做到實處」的工作方針,我把自己住的堂屋讓給了沈戰洋的老娘;出面還了牛勝彪家裡欠下的高利貸;贖回楊衛國被賣掉抵債的親妹妹……還親自帶隊奔襲七十多里前往寬城,在一個「月黑風高」之夜滅掉了侯振東的仇家「閻扒皮」(順便搶了五十多兩黃金和三千塊大洋)。這些「招數」果然奏效,短短一個月時間,我這個與手下弟兄同吃同住同訓練的「老大」的威望就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手中的這支小部隊,終於變成「鐵板一塊」了。

  過了正月,周學鑫果然搞到了成立武場鎮保安民團的批文,我理所當然的成了保安團的團長。仍舊是由我出錢,把周學鑫閒置的一處老房子買了下來,充作新的武場鎮鎮政府兼保安民團團部。由張寶堂榮任武場鎮保安隊的隊長,帶了五個年紀稍大的弟兄長駐鎮上。由周學鑫和張寶堂共同出面,開始「招兵買馬」。消息傳出去三天,到了民團正式招團丁的日子,一大早就從周圍各村湧來了三百多人。有抗土槍套筒的,有拎長矛大刀的,但大多數還是空著手前來。人群裡亂哄哄說什麼的都有,大多是在誇自己本領多麼多麼的高強,一來準能當上隊長之類。漸漸有不服氣的開始互相叫起號兒來,要不是眾人勸阻,就要「拔刀相向」啦!望著眼看就真要成為「比武場」的武場鎮政府大院,我心裡感到了其中潛伏的危機。

  這年頭,攜槍逃跑的例子層出不窮,一不小心,自己辛辛苦苦拉起的隊伍就可能讓人「拐」跑嘍!想到此種可能,我堅決阻止了張寶堂將這些人統統招進保安團的想法。提出:「團丁應本著自願的原則從臨近的鄉村招收;家世必須清白,本人沒有不良嗜好(抽大煙的堅決不要);年紀在十七歲到二十四歲之間,需未成婚並有兄弟者方可,以免受家裡拖累;身體健康無缺陷;無從軍經歷(不收逃兵)。」

  保安民團只是一種准軍事組織,這樣的規定令張寶堂和周學鑫兩人大為驚訝。「大哥,你這哪是招兵,倒像是在挑女婿呀!」張寶堂駭笑。 周學鑫也皺眉道:「這年頭哪有幾個好人家願意把孩子往隊伍裡送,規矩太多,這民團怕是沒人願來呀……」

  「這我知道,正所謂『好男不當兵,好鐵不碾釘』嘛!可二位想過沒有,為何東北三省竟如此輕易的落入區區倭國之手?說到底就是軍隊不如人,士兵的素質更不如人,幾個打不過人家一個!日人視加入軍隊為無上光榮之事,莫不踴躍報名。反觀我國呢?普遍認為從軍乃是迫不得以的無奈之舉。沒有好的兵員,致使呆在軍中的儘是些流氓、地痞、無賴之流,由這些人組成的軍隊禦敵不足、擾民有餘,如何能夠保家衛國?組織民團,前提就是維護地方、造福鄉里,決不能給百姓帶來負擔。因此想要藉機欺壓良善的別有用心者堅決不要!等到剔除了這些人中的敗類,我們再宣佈給予團丁的報酬。民團不但管吃管住,還要按月給每個團丁額外發餉銀一圓,糧食三斗。當然紀律也必須要嚴格遵守,未經允許,不得離隊探家;試用期一個月,不合格者予以辭退。」

  「啊!?這可比我礦上給的工錢還高,花費可是不小呀!」

  「錢不是問題。我已經與」興和盛「的大掌櫃冀向東講好,在鎮上辦一家染坊和一個鐵廠……」

  聽了這話,周學鑫的兩眼幾乎放出光來,「朱……朱團長,有發財的門路可要拉周某一把啊!」

  「哈!哈!咱們自己人嘛。周鎮長要是有興趣,自然可以算上一股啦。喔、對啦!聽說周鎮長的公子在外面上學,何不叫他回來幫著家裡?」

  周學鑫深深歎息:「唉!這個逆子在省中畢業,正事不幹,偏偏跑到北平去跟人家學搞什麼抗日運動。大過年的都不回家,還因為遊行鬧事讓政府給抓了!我這做老子的花五百大洋把他從警察局裡給保出來。可那小畜生也不知道中了哪門子邪,還是死性不改,呆在北平不回家。罵他兩句,竟然鬧著要和家裡斷絕關係!還說什麼逼急了就跑到東北抗日去。哼!還不就是那狗屁抗日義勇軍給鬧的,我這兒子算是白養啦……」話說出來,周學鑫才意識到面前的我就是那所謂的「抗日義勇軍」,當即尷尬的住口。

  我知道,要想把這「周胖子」牢牢拴在自己這一邊兒,就必須從他這個「逆子」身上著手。「嗨!這還不好辦?咱這兒不就是抗日民團麼。寫信叫他回來,咱們給他封個連長當,人回到家裡,您也不就放心了麼。」見周學鑫還是有些不明白,我只好接著說道,「城裡的學生們鬧遊行是抗日,義勇軍在東北打仗也是抗日,政府在南邊兒剿匪還是抗日!不管是主張戰爭還是提倡和平,大家都是在抗日,只是分工不同嘛!有人因為抗日坐牢槍斃,當然也就有人抗日抗的陞官發財。不管怎麼個『抗日』法,令公子要是能呆在家裡抗日,呵、呵,當然是最保險的嘍!」

  「哎呀!朱團長高論、高論!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吶!」 周學鑫一拍額頭,興奮的叫道,「我這就寫信去……朱團長,你可已經答應啦,這個『連長』的位置可得給我兒子留著……」說著從椅子上跳起來,顧不上招呼就推門走了。

  宣讀了加入民團的章程,果然有些傢伙罵罵咧咧的離開了(機關鎗架在房頂,沒人敢鬧事)。但大多數人還是留了下來。一打聽,原來這些人幾乎全是家裡窮的已經揭不開鍋,沒辦法才過來碰運氣的。這樣的「機會」豈能放過!我當即大聲宣佈道:「煩勞諸位鄉親久候啦!眼看也快到晌午了,報名的事就改在明天,參加民團的名額有限,我們就撿家裡困難的收。不過也不能讓大伙白來一趟,每人先稱二十斤高粱回家!」頓時人群之中響起一片「朱大善人」之類讚頌之聲。我一面張羅著讓大伙排隊領糧食,一面拉家常似的打聽各人家中的情況。幾個印象深刻的年輕人,我決定親自去家裡看看究竟。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眼前的慘境仍然我大為震撼:低矮的破草房裡,全家老小不分男女擠在一個土炕上御寒。沒有棉被,身上蓋的是草。很多人家裡上上下下僅有一身可以遮體的破衣服,誰出門誰穿,其餘家人就只能光著身子貓在屋裡!

  這一路上每過一家,心情就愈發沉重。「……今年年頭不好,縣裡的幾個煤窯都還沒有復工。礦上不少弟兄都到外頭去找營生。可俺娘病著,又沒其他人,不是俺要欺瞞長官,實在是沒了別的活路呀!」靠討泔水度日的礦工謝老六引著眾人到一個破窩棚跟前,轉身對我哈腰苦笑,「長官,這就是俺家啦!」

  四面透風的草棚裡,倒在一叢亂草中的病人身上僅蓋了半條破棉套。人在瑟縮發抖,見有外人,卻已經抬不起頭來。上前一摸,額頭滾燙。我連忙制止正要用瓦罐燒水的謝老六,「人病成這樣,怎麼能吃的下高粱米呀!」又轉身對張寶堂說道,「趕緊找塊門板,把人抬回鎮上去,遲了就來不及啦!」

  「撲通」一聲,謝老六跪在我的身前,「長官!您的大恩大德,我就是來世當牛作馬也報答不完吶!」

  此時我心裡只覺得沉痛,脫下棉大衣蓋在病人身上,「嗨,大老爺們下什麼跪呀!救你娘的命要緊,別的事兒以後再說吧。」

  回到武場鎮,天已經快黑了。鎮上的郎中把了把脈,說是「寒毒入骨」,沒救了!還是我這個「假醫官」給量了體溫,用半塊壓縮餅乾熬成麵糊,就著兩片「撲熱息痛」和「復方新諾明」給病人灌下。到了半夜裡,謝老六的老娘退燒了。望著喜極而泣的謝老六,我卻在暗自感歎此時醫學的落後,早知道這個年代肺炎是不治之症,沒想到在山溝裡普通的感冒發燒也能險些要了人命!由此聯想到不遠的「將來」,日本鬼子731部隊要到處播散細菌的事實,我簡直不寒而慄。

  一大早,頭天來報名的年輕人仍舊如約在武場鎮政府大院集合,周圍還聚集了很多來看熱鬧的老鄉。看來我這「朱大善人」的名號算是在十里八鄉傳開了,這可是「發動群眾、擴大影響、樹立品牌、打開知名度」的好機會呀!我當眾宣讀了「保家抗日,造福鄉里」的民團宗旨,對報名者仔細篩選,最後留下了一百二十人。在分發服裝和公佈了給予團丁的薪餉報酬之後,周圍的人群沸騰了。喜出望外者有之,追悔莫及者有之,大家蜂擁而上,都快要把鎮政府大院的土牆給擠塌了!最後為了擺脫一眾「白鬍子老頭和小腳老太太」們也要加入民團的糾纏(呵呵,其實是讓他們的兒孫加入啦!),我只好宣佈,為了不誤農時,春耕過後民團才能再進行一次「擴招」。如此才總算打發人群各自散去。

  已經招來的團丁並不急著進行訓練,而是安排了疏浚溝渠、平整道路、修築房基的工作。頭三天裡團丁各自住在家中,日出集合點名「上工」,日落「下班」回家。利用中間休息時間我進行了「紀律教育」,宣佈民團各項紀律必須嚴格執行,其中包括不得擅自回家。眾人看在每月一圓餉銀和三斗糧食的份上,自然沒人反對(謝老六的老娘住在團部,他自然就是以團為家了)。

  三天後,我從中挑選出八十人以建立「民團訓練基地」為由,進駐滴水巖山谷。果然是「人多力量大」,僅兩天時間,眾人伐木建房,清理山洞,將這一條山谷清理的初具模樣。當然,這並不是我真正的目的——在交代了在周圍修建五個秘密觀察哨所的任務之後,我帶著侯振東、楊衛國和謝老六以及二十名經過挑選的團丁來到了地下洞庫的出口前。「沒辦法,維持整個民團的巨大開銷,也只能從這裡打主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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