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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小鬼難當

作者:宋思乙

    第三卷前途多艱第八章小鬼難當

    「……可是,中隊長曾經答應過我好多好東西呢,因為這件意外之事,咱們就此便宜他了?」西羽呆了好一陣,又開口問道。

    「呵呵,那傢伙在這方面倒蠻大方的,東西已經送到這裡來了。那一大包法器放在了那個角落,此外還有好幾斤雲紫草,足夠你再滋補個三兩頓的……」

    西羽插話道:「我再也不想要這類的滋補啦……唉,他小小一個中隊,哪來這麼多的雲紫草?真令人佩服!」

    東離望微微一笑,接著又說:「剩下就是一些金錢財寶之類的啦,我先替你收著吧。這裡面有一個很有趣的小東西呢,你看……」

    他從旁邊的桌上,取過一個相當精緻的小小玩藝兒,遞給了西羽。

    那是一隻小巧玲瓏的水晶雕像,只有兩寸來高,看外形是一個小女孩子,身穿短袖衣衫,赤著一雙小巧的秀足,正朝人展露著無憂無慮的快樂微笑。雕刻細緻生動,甚至那女孩子頭上的髮絲,也歷歷可數;水晶純度極高,雕像通體晶瑩,閃爍著明淨的天空一樣的湛藍光芒。

    「真漂亮!」西羽翻來覆去地看著,愛不釋手。要知道,雕刻也正是他比較喜歡的業餘愛好之一。

    「喜歡就拿去玩吧。」東離望說。

    「好!咦,這裡居然還刻得有字……哇,這麼小的字,怎樣才能夠刻得出來?這是什麼字?」西羽仔細看著雕像的足底,詫異道。

    東離望道:「上面有字?待我看看。」

    他接過西羽遞過來的雕像,藉著桌上靈晶燈微弱的光芒一看,果然,在那一雙比黃豆還小的秀足底部,分別刻著一行肉眼難辨的小字。

    東離望瞇著眼睛細看半晌,搖了搖頭,將雕像還給西羽,說道:「太小了,很難看清楚,看模樣,似乎是一種極其古老的文字,我以前曾經見到過,當時沒有特別留意。具體內容如何,恐怕得到圖書館去查了。」

    兩人又聊了一陣,靈晶燈的光芒黯淡下來,開始忽強忽弱的閃爍不停,燈內貯存的能量看看就要用罄。夜已經很深了。

    西羽將水晶雕像小心裝進了貼身衣袋,跟著將清掃一空的餐具往旁邊一擱,緩緩站起身來。雖然頭還有點痛,比起先前剛剛醒來的時候,已經好太多了。

    「怎麼?你想現在就到中隊長那裡去麼?」東離望平靜地問。

    「咦,你怎知道?不錯,剛才我忽然想起來,他曾經答應我一件事情,須得當面問清楚才行,拖得太久的話,我怕把它忘記了。」

    東離望說:「你等一下!」他隨即鑽出帳篷。

    西羽藉著這個時機,迅速溜到帳篷角落,在大包裹中取出了兩隻小小的海藍色透明水晶球,也裝進了貼身衣袋裡。

    東離望隔了好一陣才轉回來,身後跟著一名全身戎裝的武者。

    「讓他陪你過去吧。」

    「先生你不同我一起去麼?」西羽訝異地問。

    「我?」東離望朝他眨了眨眼睛,「暫時就不跟過去惹眼了,反而有可能礙你的事。不過我會盡力幫助你的,誰教我們還是夥伴呢,是不是?」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東離望特意加重了語氣。

    西羽見他一臉神秘兮兮的樣子,似乎意有所指,而且對自己顯然甚是有利,再聯繫他先前的說話,還有剛才的一番舉動……嗯,莫非,他已經猜出了我此行的目的,並且悄悄作好了安排?西羽心中暗喜,嘴裡卻道:「哼,原來你口裡所謂的夥伴,其實不過是這個樣子!如果你認為這樣做合適的話,我也沒有什麼話好說了。」

    說罷,西羽轉頭打量著那名武者。他三十來歲的年紀,紫黑的一張長方臉,上面微有風霜之感,高大魁梧的身材跟天戈頗有幾分相似,給人一種穩凝可靠的感覺。

    看上去,他應該也是一個真正的高手了,單以外形論,就相當威武不凡,與前幾天在那棵超級大樹上見到的那一群人大不相同。怎麼高手們的體形,都像同一個模子裡塑出來似的?只有我那老爹算是例外吧……噢,嘿嘿,我這是往自己臉上貼金呢,就憑他那副德行,哪有半點高手的風範!

    西羽臉上露出笑容,朝對方行了個禮:「多謝將軍!累你深夜不得休息,真是不好意思。」

    武者趕忙還禮:「三王子太過客氣了,這是末將應盡的本份。我叫博原青,三王子直呼我的名字就行。」

    博原青並不愛說話,只有西羽開口相詢,他才以簡單的幾句作為答覆。一路上西羽不停地向他提問,因此短短的不到一個小時,兩人已經有說有笑,相互之間有了一定程度的瞭解了。

    「博原將軍,你帶兵打仗已經多年了吧?」西羽問。

    「嗯,已經十七八年了吧。我一十七歲那年加入軍隊的。」

    「哇,竟然比我的年紀還要大好幾歲呢!」

    博原青淳厚的臉上露出微笑,說道:「我的大女兒應該跟你差不多年紀,她今年一十三歲,小女兒也有十歲了。」

    「哈,都是妹妹呢,我今年十四歲。」這麼些天來,好容易聽到有人的年紀小過自己,西羽覺得頗為開心,想了一想,又說:「那,你平日裡想念她們麼?」

    博原青臉容一黯:「想,當然想。我已經整整三年沒有見到她們了,都是因為打仗啊!」說罷,他輕輕歎了一口氣。

    「對不起,我不應該問的。」

    「不要緊,戰士哪有不想家的?和平是我們這些老兵多年以來的期盼。不知道為什麼,看見你,我就情不自禁的想起她們來。她們也跟你一樣,嗯,活潑可愛,喜歡問東問西的,不過沒有你那麼聰明,懂得很多東西。」

    「呵呵,我這是第一次聽見有人誇我『活潑可愛』,我爹我娘提起我來的時候,總是說『那個小麻煩』,或者『那個小頭痛』,從來沒有什麼好話!」

    「是麼?他們肯定非常非常喜歡你,才會這樣說呢。以我來說,每次提到兩個女兒的時候,不管她們是否在場,嘴裡總是說她們『兩個小淘氣』或者『兩個小搗蛋』。唉,真的好想見到她們又在我面前搗蛋啊!」博原青又歎了一口氣。

    兩人隨意地說著話,一面沿著忘歸嶺的嶺腳邁步前行。今晚的月色很好,這裡又在森林邊緣,林木相對稀疏得多,行走起來相當輕鬆,比起數日前與天戈剛剛進入森林時,眼前漆黑一片、身後追兵緊跟的情形,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博原將軍,我加入你們的隊伍,已經有好幾天了,怎麼在今天之前從來沒有見到過你?」西羽問道。

    「呵,我也是第一次見到你呢。入林期間我一直負責在前面探路,今天傍晚才回歸部隊。」博原青回答道。

    原來是這樣。只不知道像他這樣的人還有多少?看來,東離望手裡的真正實力,並不像一眼看上去的那樣弱小呢。

    西羽又問:「那麼,這次你跟我一起去見那個狡猾的中隊長,望先生有沒有跟你交待什麼?」

    「呵,有的。望先生說了,讓我好好聽你的安排,保護好你的安全。」

    「此外呢?」

    「此外?沒有什麼了啊。這件事,不是你跟他商量好了的麼?」博原青反問了一句。

    西羽頓時啞口無言。原來,當時他挖空心思的,只是想找借口來這裡一趟,忽然記起,中隊長曾經答應過,要陪自己暢談軍隊訓練之事,心中一高興,登時站了起來,心裡其實並未想好如何救人的計劃;不料尚未開口,東離望竟似已經知道了他的想法,立即替他進行安排,臨別的時候又擠眉弄眼的,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所以西羽還以為那個一肚子壞水的傢伙已經為自己想好了妙計,到時候只管實施就行,於是這一路上放開心懷,跟博原青有說有笑的,根本沒有仔細考慮救人的事情。

    接下來應該怎麼辦呢?西羽不禁皺起了眉頭。

    博原青見他臉容有異,關心地問道:「你怎麼了?」

    西羽搖搖頭,勉強收攝心神,說道:「沒事。咱們接著走吧。」

    事到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當然最關鍵的,還是先想法見到天戈。

    「站住!再往前就放箭了!」前方樹林裡,有人用帶著濃重帝國口音的說話大聲警告,打斷了西羽的思考。

    兩人對望一眼,立即停下腳步。經過大半個小時的路途,此行的目的地終於到了。

    ******

    看見西羽深夜來訪,負責把門的那個分隊長(註:分隊長管理九名士兵,隸屬於小隊長)驚訝得張大了嘴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雖然中隊長曾經有令說要保守秘密,不准外傳(這當然是眾位法醫們的聯名要求),不過在此之前,東離王國小神醫成功解救被食人花所傷的人員一事,早已傳得滿營皆知。

    戰士誰能自信地說,自己在征戰之時絕對不會受傷?雖然西羽私下裡向中隊長索要了不少的「補償」,眾人對於救死扶傷、挽救近二十名戰友於危難之中的東離王國三王子,仍然心存感激,這位分隊長也是其中之一。

    所以分隊長對於自己目前正在執行的任務,感到頗為難辦。

    「我曾經與你們的中隊長有約,現在有一件極重要的事情要見他,請幫忙通報一聲。」西羽說。

    「這個……中隊長事先並沒有通知我們說你要來,他現在正在主帳開會,有命令說不許打擾……」分隊長說。

    「呵呵,他是昨天晚上醫治那些傷員的時候,親口答應我的,也許是因為貴人事忙,忘記了……不要緊,我可以等一等他。」

    「可是,不知道這個會議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啊。」

    「那麼,能不能開門讓我進來歇息一會?一口氣走了好幾里的山路,我有點累了。」

    「這個……」分隊長嘴裡囁嚅了半天,卻沒有說出什麼成句的說話,也沒有令人將門打開。

    「怎麼啦?我只是找個地方歇息一下罷了,這也很為難麼?」西羽詫異地問。

    「哎,很抱歉,三王子!是這樣的,中隊長曾有命令說,不許放本中隊之外的任何外人進來。這個……」

    「外人?」聽到這個詞語,西羽有點不高興了,「我昨天曾在你們這裡待過足足一天一夜,又吃又睡的,還算作是外人麼?」

    「可是,昨天跟今天,這是兩回事啊……」

    「兩回事?噢,我明白了。昨天,我可以替那些傷員治病,所以不算外人;今天傷員們都已經好了,沒我什麼事了,所以就算作是外人了!哼,都怪我當時因為救人如救火,手腳太快,倘若將速度放慢一些,留幾個等到明天再治,這個時候豈不是舒舒服服,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聽到西羽這樣一番挖苦的話,那個負責把門的分隊長頓時滿臉通紅,說道:「不……不是這樣!我們……沒有這個意思!」

    「哦,沒有這個意思?那麼是我自己太笨啦,竟然不知道這樣的事情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別的意思在裡面。希望先生好好教教我。」

    分對長暗暗惱怒起來,心想,雖然你學識過人,有大恩於本中隊,也不用以此自恃,要求別人為你做這做那的吧!而且這件事情,本身的確另有原因,並非自己這方忘恩負義。

    想到這裡,分隊長心中原本的幾分愧疚,霎時間如同煙消雲散;可對方畢竟是個孩子,又是他鄉異客,而且昨晚還有大功於本中隊,實在不便發作。他眼珠一轉,臉上堆起笑容,使出了身為下屬最常用慣用的御字訣。

    「呵呵,三王子,您這麼說,是在為難我們這些下屬人員了。我接到的命令,是牢牢把住這道門,不讓任何人進出。軍令如山啊!倘若沒有相當特別的原因,就將您放了進來,我就是玩忽職守,是要因此丟掉性命的。至於您跟我們中隊長之間的約定,中隊長沒有交代過,我們並不知曉,因此,您還是直接向他詢問好了。」

    「呵呵,你這番說話真是妙絕!你把住大門,不讓我去見你們中隊長,然後又口口聲聲的讓我自己去問他。請教一下,照你的意思,我又應該怎樣去問他呢?」

    分隊長臉上又是一紅:「這個……這是您跟中隊長之間的事情,我們做下屬的,又怎配夾在中間指手劃腳?」

    西羽「咦!」了一聲,說道:「你剛才說什麼?我沒有聽清楚,煩請你再說一遍好不好?」

    分隊長剛才被他抓住話柄,心中有點虛怯,緊跟著的這句說話,只是硬著頭皮繼續推卸責任。眼見西羽如此,心中隱隱覺得不妥,只是話已出口,又怎好輕易改悔?咬了咬牙,又將剛才的說話複述了一遍。

    西羽轉頭看著旁邊從頭至尾目睹了整個爭執過程的其餘三五名兵卒,說道:「你們聽清楚了麼?」

    那幾名兵卒旁觀者清,這時早已明白中隊長話中的語病:既然他說,西羽和中隊長之間的事情,做下屬的不配過問,那他憑什麼把住營門不放人進來?不過他們儘管心中明白,卻不敢接口答應,站在一旁想笑又不敢笑,只是板著臉裝著什麼也沒聽見,繼續看熱鬧。

    分隊長看見他們異樣的神情,一轉念間,頓時也回過意來,禁不住臉上又是一陣通紅。

    西羽大佔上風,心中得意,正待乘勝追擊,令分隊長無話可說,只好乖乖放自己兩人進去。身後博原青輕聲喚道:「三王子!」

    西羽輕聲道:「什麼事?待會兒再說吧。待我好好教訓一下這個傢伙,看他還有什麼話好說!」

    博原青:「我說的正是這事呢。軍令如山啊,即使你讓他無話可說,他也不一定會聽你的意見,照你的意思辦事;萬一他因此惱羞成怒,專門跟我們作對,我們又將怎麼樣?」

    西羽一怔,隨即會過意來,心道:「不錯!我這是怎麼了?竟然跟這些人口舌相爭,反而將此行的目的忘記了。」

    不錯,他完全可以就事論事,在這裡一逞口舌,只是對於此行的目的,卻沒有什麼好處,萬一分隊長因此發起狠來,以嚴守軍令為由故意刁難,把住大門硬是不讓進去,自己也不能夠拿他怎樣,後面的正事反而不好辦了。和氣才能生財,燕支城跟他相熟的若干奸商,早已通過各種辦法,不止一次地將這條奸商基本準則告訴了他。

    想到這裡,西羽連忙堆起笑臉,轉頭對分隊長說道:「不好意思,開個玩笑罷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明天一早即將啟程過嶺,實在等不及改天再來。既然你感到如此為難,為什麼不去請示一下你的上司?」

    分隊長聽他如此說話,語氣也緩和下來,答道:「這個,實在很抱歉,我們小隊長也在主帳開會。無法請示。」

    「是麼?真是遺憾。看來,你是真的很難作主了。真抱歉,我剛才有點心急,說話有點太過偏激了。」西羽斯斯文文地說。

    眼見西羽向自己道歉,分隊長頗感不好意思,剛才的一點點怒氣很快就消失了,說道:「多謝三王子大肚寬容。唉,要知道,我們做下屬的,在執行上面命令的時候,往往會遇到許多意想不到的情況,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三王子能夠理解就好。」

    西羽微微一笑:「大家都有難處的,互相理解並將就一下,事情就容易解決了。唉,我是真的有事情想要盡快見到中隊長,並非故意跟你為難啊。不知先生能否有辦法通融一下?」

    「可是……」分隊長說。

    「以我看來,你們中隊長下這個命令的目的,是防止一些不懷好意的人混進來搗亂。可我年紀這麼小。難道說,你們這麼多的人,竟然連我這樣尚未成年的人都感到害怕?」

    「啊,不,當然不是這樣……」分隊長又開始說話結巴起來。看來,他是那種不怕別人硬來,卻禁不住別人軟語相求的人呢。

    「既然如此,那能不能麻煩你將門稍稍打開一道縫,只要有個地方能夠讓我稍稍休息一下就成。我在那個帳篷裡面等著,哪兒都不去,只等你們中隊長開完會以後過來見面。這樣的話,不算是違反命令胡亂放人進去了吧……」西羽伸手指了一下距離營門最近的帳篷,然後又皺起眉頭,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哎,下午救治過那個傷員之後,我的頭就一直痛,到現在還沒有好呢。」

    「……」

    「呵,我知道了,你是擔心博原將軍?這樣好了,博原將軍你請在門外稍待,等我跟中隊長說完話之後,我們再一起回去。」

    「……」

    「唉,倘若我有惡意的話,這個時候身後跟著的,就是浩浩蕩蕩的隊伍,而不是只有一個人了……」

    「……」分隊長心想,哼,就算此刻你身後跟著的,真的是浩浩蕩蕩的隊伍,我們也不會太過害怕!不過出於禮貌,他卻不方便將這樣的意思說出來,只好用行動來表達了。

    其實,帝國軍紀雖然相當嚴格,對於像西羽這樣極特殊的情況,也並非一成不變,絕對不能夠通融的。

    這樣,經過一番軟磨硬泡之後,西羽和博原青終於得以進入營門旁邊一個小小的營帳暫時歇息。

    ******

    兩人在帳篷裡等了不多久,中隊長便大踏步走了進來,他的臉上帶著憂愁和焦慮的神色,此外還有幾分不耐煩。

    「怎麼了?三王子究竟有什麼樣的急事,竟然等不及明天再說?」兩人見面畢,尚未坐穩,中隊長便冷冰冰的開口詢問道。

    看他這副神色,多半是趁會議暫停的休息時間,抽空過來隨便打發客人。昨天傍晚以來對待西羽的恭敬和親切,已經隨著傷員救治工作的完成,以及新的惱人事件的到來,消失得無影無蹤。

    見到他與昨天相比有如天壤相隔、異乎尋常的冷淡,西羽剛才進門時候的不愉快登時又被勾了起來,不過因為心中另有所圖,倒不方便就此說些什麼,只好裝著毫無覺察的樣子,不動聲色的開口說道:「哎,對不起,我還以為我們昨天已經說好了呢。我此次前來,主要是感謝中隊長昨天傍晚以來對我們的盛情款待,順便向中隊長好好請教一下昨天那個問題,另外是向中隊長告辭。明天一早,我們將立即動身,越過忘歸嶺向燕支城進發,不再打擾中隊長了。」

    聽到這樣的說話,中隊長臉色頓時緩和下來,想起對方為了救治自己的傷員,曾經辛苦了足足一天一夜,當下歉然說道:「不好意思,唉,由於敝中隊疏於管理,竟然出了這樣的大漏子。現正忙著處理善後工作,怠慢三王子了!」

    「大漏子?貴軍訓練管理相當出色啊,承蒙中隊長不棄,答允指教,我才依照先前的約定,睡醒了以後立即巴巴的趕來這裡。不知貴軍出了什麼樣的大漏子?」西羽驚異地問。

    中隊長詫異道:「望先生沒有告訴你……哦,是了……」他忽然想起昨天傍晚見面以來,西羽與東離望兩人之間不太自然的情形,於是釋然;卻不知道西羽這一次卻是故意裝糊塗,以便將話題往這方面引導。

    中隊長歎了口氣,反正這件事情東離望早就已經知道,也無法對西羽遮瞞。他將對外發佈的公眾版消息——也就是先前東離望的說話,又再簡單述說了一遍。

    「只因那奸細身著帝國軍服,那幫糊塗蛋們便不再好好查驗,竟然將他當作自己人救了回來。幸好營中其他傷員認得他,才沒有被他渾水摸魚,給我們造成什麼損失。這件事情本身,其實並沒有什麼,不過倘若傳了出去,對敝中隊肯定有許多不利的影響。末將當三王子是自己人,這才將此事如實相告,但盼三王子……」

    西羽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的,中隊長儘管放心。不過,依我看來,中隊長先前所述,其中似乎有一些問題呢。」

    中隊長微微一怔,說道:「末將不知道其中還有什麼問題,請三王子明示。」

    西羽也不客氣,點了點頭之後說:「中隊長也許並不知道。先前,我在替那個……傷員醫治的時候,發現他的確是受到暗系法術的強力封印,才會一直昏迷不醒。試想,倘若他真的只想混進來渾水摸魚的話,為何要將自己弄成那樣?進來以後一直昏迷不醒,又能夠有什麼作為?所以他這種情況,必定是另有原因!」

    關於暗系法術什麼的,中隊長雖然不是十分清楚,西羽所說的道理他倒是早已想到。他先前的那番說話,只是哄哄那些不明真相而又相當好奇的人罷了,在他心目中,面前這個孩子理所當然是其中之一。聽到西羽的說話,這位向來伶牙利齒的傢伙一時間竟啞口無言。

    「也許,他並沒有混進來的打算,只是我們自己太過糊塗,救錯了人。」中隊長呆了半晌,這才說道。

    「也未必真的救錯了呢。請問你們是否知曉,他身上最初的那套帝國軍服是怎麼回事?」

    中隊長默然,心中回想起奸細的身份暴露之後,雷特對此的一番辯解來。

    「中隊長明鑒!雷特做這一行,也有好幾年的時間了,怎會毫無來由的將一個陌生人當作自己人看待?當初,雷特有幸見到總座的時候,他只是吩咐說:『將他帶回去好生救治。』便轉身離去了。」

    站在雷特身旁,當時跟他一同見到總座的兩名士卒聞言拚命點頭,表示他的說話確鑿無疑。

    雷特續道:「雷特僅憑總座這句話,自然並不足以判斷此人的身份;可是細細檢視他身上的軍服,並沒有任何的身份標識可供辨別。倘是敵人偷取咱們的軍服企圖混進來,怎可能將它摘除得如此乾淨?況且,以咱們部隊本身來說,出現類似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啊……」

    想到這裡,中隊長禁不住長歎一聲,說道:「倘若知道了那身軍服的來歷,我們又怎會如此頭痛?」這一次說的倒是實在話。

    原來,中隊長在傍晚奸細的事情發生之後,為了天戈的身份來歷問題,便一直發愁到現在。按計劃,明天一早他們除了第一小隊和醫護營的人,將全體拔營往森林深處進發,去執行總座臨時安排的一個特別任務。這是一次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倘若好好把握住了,今後揚威露臉,飛黃騰達,全都不在話下;可是這個來歷不明的傢伙,卻將好端端的計劃攪亂:根據那些中了食人花之後甦醒過來的傷員講述,這傢伙身手相當驚人;同樣,他的自我恢復能力也是駭人聽聞。眼下他雖然暫時難以動彈,倘若不趁機採取特別的有力措施,待他身體恢復過來之後,僅僅五十人的小隊,多半看不住他;可是如果因此多留一兩個小隊的人,又怕森林中的任務人手不夠。

    按照那些傷員的說法,天戈是傷害戰友、跟他們有深仇大恨的敵人,原本不必對他客氣;不過總座曾經吩咐說「將他帶回去好生救治」。總座是不會對敵人心慈手軟的,他的親口吩咐又有誰敢不好好完成?

    這件事真真令人左右為難啊!

    事實上,像天戈這樣來路不明的可疑人,雖然他不肯吐露身份來歷,以森林外面帝國白翼部隊的超強辦事能力,也並非完全沒有辦法追查解決;只可惜這件事情時間太過緊迫,並且與總座有關,在不明白真相的情況下,又有誰敢輕舉妄動,胡亂追查擴大影響?以至於拖到現在,他們連對方究竟是何方神聖都不太清楚。這正是中隊長深感棘手的地方。

    西羽本來只是順口一問,以便多瞭解一些情況之後見機行事,聽了他的說話,奇道:「咦,我明明記得,當時已經將他喚醒過來了啊,你們沒有直接向他詢問?」

    「唉,不錯,那傢伙目前的確相當清醒。不過無論我們威脅也好,哄勸也罷,費盡唇舌,他都不肯吐露一個字,只是一動不動的坐著,似乎若有所思的樣子。問了也是白問。」中隊長悻悻然地回答。

    這種就事論事的推測辯論,西羽本來就相當擅長,當初天戈在經過充分準備之後,仍然被他抓住了話語之中的漏子,刨根問底,只好將老底都抖摟了出來,更因此險些在兩人之間造成難以彌補的嫌隙;中隊長雖然機靈,怎知西羽早已從東離望那裡知曉此事,有心算無心之下,幾個回合之後,已經將他目前的為難處境吐露了幾近一半。

    聽到中隊長的答覆,西羽心中一喜。他正愁找不到借口再見天戈呢。當下裝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卻不接口說話。

    中隊長見狀道:「三王子對此有何指教,但說不妨。」

    「我……唉,算了,其實,我只是一個外人罷了,這件事情,原本與我無關的。」西羽吞吞吐吐地說。

    「外人?三王子聽誰說的?你將敝中隊近二十號人從死亡危難之中解救回來,末將對此一直感激不盡呢。」中隊長連忙說道。

    「是麼?」西羽說,「其實這件事情,原本跟我毫無關係。我只是有點好奇罷了。不就是問幾個小問題嘛,貴軍有隨軍法師,為什麼不讓他們施展一下催眠通心之類的法術?也許很快就能夠問出來了。」

    「法師?本來的確是有一個,不過他另有任務,暫時不在此處。」中隊長皺了皺眉頭,突然他雙眼一亮,試探地問道,「三王子既然知曉此類法術,想必也能夠施展的了?」

    西羽裝模作樣的一番作為,兜了一個大大的圈子,正是希望他向自己提出這個問題。其實催眠通心之類的法術,本來是精神系的中高級法術,至少需要該系的中級以上法師才能夠施展,以西羽目前半吊子的水平,自然遠遠不夠。好在說到對法術的瞭解,中隊長更加連半吊子也算不上,所以也不怕他識破自己的謊言。

    西羽緩緩點了點頭,臉帶猶豫地說道:「我並沒有十足的把握,而且這件事情有很大風險,不一定能夠成功的……」

    中隊長見他點頭,立時喜形於色,臉上又恢復了昨天傍晚以來對待西羽的恭敬和親切,說道:「無論結果怎樣,都值得一試。三王子真是一個熱心腸的好人,是我的救星!本來我已經決定,即使通宵不眠,也要將真實情況追查出來。不瞞三王子說,那個傢伙因為比較特殊,在沒有最終確定他的身份之前,誰都不敢拿他怎樣呢。哈哈。」

    以中隊長的機靈,原本也不是輕易相信別人說話的人。當初東離望介紹說,西羽能夠醫治食人花的傷患,他雖然當場表示欽佩,心中其實頗有幾分懷疑,邀請他們去治療那些傷患,只是試探一下他們說話的真假,順便將死馬當作活馬醫罷了。誰知西羽這兩天的表現實在太過突出,竟然連眾法醫徹底摸不著頭腦的「疑是」也成功喚醒了過來,他對西羽的本領,早已佩服得五體投地。

    另一方面,中隊長為了盡快確定下一步的安排,心中也急於知曉天戈的身份來歷。所以縱使退一萬步說,他對西羽的能力仍有懷疑,也樂意讓他去試上一試。兩人在這件事情上一拍即合,很快就達成了一個雙方都認可的大膽的行動計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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