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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森林惡魔

作者:宋思乙

    總座根據天戈與統領諸人的戰鬥表現,判斷他屬於進攻型的戰士,其實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擅長進攻的人往往不擅防守,這個定律在天戈身上並不適用。

    武技修煉到了天戈這樣的境地,早已不再拘泥於一招一式的攻防矩守,依靠一些秘技巧招之類的東西出奇制勝。

    經過多年的潛心研習武道,天戈對力量的強弱變化以及運用技巧,早已有了不拘泥於前人的體驗和心得。

    在當今習武成風的大陸上,儘管流傳著不同派別各有側重的數百上千種武技,經過天戈仔細研習,發現他們都可以歸入「力量」和「技巧」兩大類,只是側重點各有不同。

    只是,單純的追求力量或技巧並不可取。武道的真正價值,本就在於一方面通過各種手段不住發掘人體本來就具有的力量和潛能,另一方面則開發出最大效用地運用發揮這些力量的技能技巧;其中,對於速度的控制和把握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因為,它既是能夠有效地運用發揮有限力量的技能技巧,也是能夠有效發掘出人體潛在力量的良好手段。

    基於這樣的認識,天戈對於武技的研習,向來是力量和技巧並行,在此基礎上,更加側重於速度。經過多年的修行,無論是進攻還是防守,都有了適合於自己的一整套獨特方法。

    力量和技巧既然全都來自速度,那麼,只要能夠恰到好處地撓亂對手的攻防速度,令他無法發揮出全部的能力,自己便穩穩立於不敗之地。

    而要做到這一點,在這裡並不需要花費自身的力氣。千月峽谷的地形,對於呼野海之類以力量取勝的戰士來說,完完全全可以稱得上是死亡之地。

    呼野海的武技也算相當難得的了。倘若天戈在別處遭遇到他,除非事先安排算計,否則也只有以實力相拼一途,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不過他卻不知死活地離開了沙海這個大本營,而且不知進退,再三的碰壁失敗之後,依然頑固守候在千月峽谷這個沙海盜賊的絕地死地。失其所長者亡,呼野海的這次失敗,完完全全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單純的依靠進攻並不足以完全克敵制勝,總座在遇到天戈的當晚,便已將這個道理剖析得明明白白。現在,總座的分析結果在呼野海和天戈的戰鬥中得到了實實在在的體現。

    呼野海從來未曾經歷過這樣的戰鬥:囿於地形的原因,自己千錘百煉的一身本領在這裡束手束腳,難以盡情發揮;而對手竟也吃准了這點,除了最初真牙實齒地與他硬碰硬拚了一記,此後便再也不曾與他實力相拼。他仗著靈便的身法,在滑不留手的冰面上千翔百迥,呼野海的諸番攻擊連他的衣角也沾不上。

    每當呼野海咬牙切齒,想要不顧一切發動一次強有力的進擊,令對方避無可避時,一直摸不著碰不到的對手卻又從不知何處鑽了出來,冷不防地向他的必守之地發起進攻,待到呼野海忙不迭地變招相應,對手一沾即走,早已溜回了呼野海力量不及的處所。

    幾番攻防矩守之後,呼野海漸覺力有不逮,微微喘息起來。他心知不妙,這樣下去的話,再挨得一陣子,待自己氣力不加難以繼續保持當前攻勢的時候,便更加沒有取勝的機會了。他兩眼骨碌碌一陣轉動,驀然在明鏡一般的冰面上立足站定。

    「且住!」

    對手捷若飛鳥的身形頓時止住,停在呼野海前方不過五六米的位置,臉色如常,上面還帶著幾分微笑。這微笑在呼野海眼中看來,其中充滿了嘲諷挖苦的意味。顯然,剛才的戰鬥對於對方來說根本就沒有影響到什麼。

    「你還有什麼需要交代的事情?」天戈問道。

    倘若呼野海的攻勢能夠全面展開,即使比這遠上數倍的距離,對手也是避無可避,不過他也清楚知道,以對手的機警狡猾,絕對不會就這樣站在原地不動,任他宰割。他心中恨得牙癢癢地,臉上卻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極力克制著立即向面前觸手可及處的對手發起攻擊的衝動。

    「咳,沒什麼!我只是在想,你大老遠的從帝國趕到這裡,不是只為了要同我捉迷藏吧!」

    聽到呼野海這番跡近於變相討饒的無賴話,天戈卻沒有趁機取笑。他鄭重其事地思忖了一下。

    「嗯,說得也對!依你看來,我們之間的戰鬥應當如何進行才是?」

    對方竟然認真徵求起自己的意見來!呼野海絲毫沒有計謀得逞後的欣喜念頭,相反,他的心中警鐘長鳴。

    不妙!以對手的機敏狡詐,絕對不可能授敵以柄,而使自身居於不利的位置;他肯這般徵求自己的意見,想必早已預料到自己接下來將要採取的行動,並且已經準備好了破解的辦法。

    只是,以自己目下的處境而言,並沒有什麼額外的選擇餘地。倘若全力出手後仍舊奈何不得對方,自己便再也無話可說,只有乖乖服輸認裁。

    呼野海的心中突然生出幾分不忿。看樣子,對方完全擁有這樣的實力和機會,在先前的戰鬥中乾脆利落地一舉擊敗自己。不過他卻並不這樣做,而是假癡作顛地將自己當猴耍,令自己在下屬面前大大的出乖露醜,威風掃地。

    呼野海臉上不露聲色,心中迅快地作了一個決定。經歷了這麼一段時間,副手應該已經準備完畢了吧。

    「咳,我想,我們一直這麼追來繞去,不知何時才能最終分出勝負。我有一門絕技,名喚『沙海潮光』,倘若你站在原地,腳步不動,能夠抵擋得住這招,我便立即撤刀認輸,聽憑處置,這樣如何?」

    天戈點了點頭,持刀而立,仰天長嘯,聲震四野,朗聲說道:「好吧,我便站在此地,腳步不動,任你攻上幾招試試。」

    呼野海後退二十來米,抬眼看了看天戈,又再後退了十多米,雙足踏上了實地。

    見到他這樣一番舉動,周圍群盜識趣地立即行動起來,紛紛離開原先站立的地方,移到了呼野海身後。

    呼野海解釋道:「我這一招攻擊面比較廣,他們怕被我的招式波及,慘遭池魚之禍,因此先行避開了。」

    天戈點點頭,又再長笑一聲,說道:「我明白的!呼野海你有什麼手段伎倆,儘管衝著我來吧!」

    聽到天戈這樣的答話,呼野海眉頭一皺。不過此時的局面,已經是將要離弦之箭,不得不發,容不得再三思考猶疑。

    呼野海抖擻精神,一口氣攻出了五六十刀,一刀緊似一刀,一刀快過一刀,刀刀相接,竟然織成了一張絢爛美麗的刀網,又如同一道詭異莫測的光潮,迅快地向敵手湧去。

    倘在沙海使出這招,刀氣翻捲下,遍地黃沙隨之潮湧而起,刀氣沖天,黃沙蓋地,真有幾分驚天動地的懾人勢頭;而今雖然沒有滾滾黃沙的助陣,明亮的千月映照下,刀氣光潮更比平日裡強大了不知多少倍。

    地面上驀然光亮大增,群盜的眼睛又都瞇了起來。

    「沙海潮光」的要訣在於出刀如狂風般迅快猛烈,用力似沙石般沉重窒澀,令敵手力不從心,在難以抵擋之下迅速敗亡。

    不過這是對普通敵手而言。至於天戈這樣的超級勁敵,「沙海潮光」的力量便顯得太過分散,牽制有餘而克敵制勝不足。

    呼野海心中當然明白這點。以對方的身手而言,即使自己一身本領能夠盡情發揮,拚鬥起來也不是三招五式便能夠見分曉。他使出這招的目的也正是想在一定程度上牽制對手。

    呼野海瞧著對手在刀網光潮下左格右擋,雙足牢牢站立冰面之上,果然不曾移動分毫,心中冷笑一聲,揮手向副手發出了早已準備多時的號令。

    數百支勁弩緊隨在刀潮之後,鋪天蓋地向對手站立之處湧了過去。

    數年的風雨相共,呼野海與下屬群盜逐漸形成了這樣的默契,對於單打獨鬥一時間難以克服的對手,便採用類似這樣的方式,乾脆利落地迅快解決,方便而又安全。因為,以呼野海目下的聲名,在沙海盜賊心中有著不容置換的地位和影響,即使略微受了些許輕傷,也是一樁了不得的大事,犯不上為了一兩場武者之間無關大局的氣血爭鬥而冒險,甚至損傷自己。

    不過,以呼野海的驚人實力,雖然前來挑戰的人總是絡繹不絕,類似的事情一年之中也不曾發生幾起,而且都是由副手組織,在呼野海已經佔據上風的情況下施用這招。

    此番於敗局險境中解救老大的舉動,在群盜來說還是生平第一次。

    頭頂明亮耀眼的千月光芒驀地暗淡了一陣,待得光亮恢復正常時,敵手站立的處所及周圍數十丈內已經變成了亂箭薈萃之地。

    見到這樣的情景,群盜全都情不自禁低下頭來。雖然身處敵對的位置,這名敵手英姿爽朗,言而有信,本領非凡,且不乘人之危,實在是罕見罕聞的英雄人物,呼野海與之相比,真有天壤雲泥之別。只恨自己的生命前途已經與呼野海牢牢綁在了一起,作出剛才的舉動,實在是迫不得已。

    亂箭堆輕輕顫動了幾下,撲哧哧數支弩箭掉到了地上。

    群盜難以置信地睜大了雙眼:這樣的情形下,敵手竟然還沒有死?!

    沒等群盜反應過來,亂箭堆所在之處猛地炸裂,霎時間冰塵四散,亂羽紛飛,塵光箭影中敵手高大的身形沖天而起,宛如一隻大鳥般矯捷靈便,全身上下竟似毫髮無損。

    敵手的身形直衝到半空中千月閃耀之處,這才停了下來,略頓一頓後,開始緩緩降落。呼野海困惑地揉了揉眼睛:面前的敵手怎麼突然多了起來,一,二,三,四,五,六……

    能夠在這樣的近距離下,從強勁有力的弩箭雨中逃出生天,這件事本就令人難以置信;眼前又見到半空中數十個一模一樣的敵手,呼野海心裡不由大呼:「有鬼!」

    他看了看身旁數丈之外的周圍,群盜正臉色發白,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幕出人意料的奇異景象,嘴裡喃喃地反覆嘟嚨著幾句話。呼野海將注意力集中在聽覺上,隱隱聽見他們翻來覆去說的似乎是四個字:「森林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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