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賢塔·忘歸之旅--玄幻魔法小說網

    驀地，天戈眼前驟然一亮，他抬起頭來，飄浮在他頭頂的大大小小的「月亮」中，最上面的一小部份已經接收到真正的月光，也開始放射出一團團明亮耀眼的光輝，自然，下面大部份的「月亮」在這種光輝的影響下，也淺淺地勾勒出了自身優美的淡淡輪廓。整個峽谷明亮起來。

    不過這種明亮只有身在峽谷的地面上才能夠真正體會到。倘若從山頂下望，儘管這時已經沒有霧氣阻隔，但受到地面與半空中大大小小無數耀眼的「月亮」影響，並不能夠順利地看清地面的丘壑林木。

    從一片漆黑的暗夜裡突然見到這樣的光明，天戈的雙眼竟然有微微的刺痛感。

    天戈向沙盜老大呼野海下戰書時，尚未受到總座指點，並不知道月上中天之時，峽谷中的天然幻陣將會發揮出最大的威力。他挑選這個時間的原因，只是因為在峽谷以內的地面上，一天當中只有這個時候才能夠看得最遠。雖然挑戰的對象只是呼野海，可是在他的心目中，這裡所有的盜賊都是他的對手，不過對於其他盜賊，他採用的主要是剛剛有了較大領悟的心戰之術，而非一刀一槍的實際拚殺。因此，當他與呼野海拚鬥之時，同時也是在與其他盜賊進行作戰。

    後來，出乎意料地，他從總座那裡獲得了幻陣的操控之術，對於這場大仗的獲勝把握更大了。

    月亮已經快到頭頂，時間差不多了！天戈放棄了那道傍晚以來一直令自己左右為難困惑不已的選擇題，緩緩從大石上站起身來。

    無論如何，首先必須得保住性命，才能夠繼續思索這道令人左右為難無法立刻完成的題目，看看是否還能發現其它足以兩全其美的更好選擇啊！

    只是，神通廣大以至於幾乎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總座，能夠給他思索考慮的時間和機會麼？留下來，真的就能夠暫時緩解矛盾，將完成這道選擇題的時間往後順延？

    看見他站起身，韓驍連忙扔下正在操練的部屬，從遠處走了過來，一雙眼睛緊緊盯在他臉上，似乎想從上面發現些什麼，卻沒有說話。

    天戈心中驀然生出幾分暖意。他一雙眼睛射出柔和的光芒，向韓驍瞧過去，朝他點了點頭，微微一笑。

    韓驍鬆了一口氣，也微笑起來，說道：「真的只需要我們在這裡走幾步，站一站就行？」

    「當然，你們千萬要留意我的暗號。這是另一種形式的戰鬥！方法雖然簡單，可它能夠達到的效果，有時甚至遠遠超過真刀真槍的浴血奮戰。我也是最近才剛剛從總座那裡領悟到了這一點。還有，到時候別忘了跟目標進行聯繫，讓他們把握機會在盜賊群中搔擾一番，讓這些亡命之徒更慌更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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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渾圓的月亮終於接近了頭上最頂端，明淨的光輝照耀下，周圍深藍的夜空顏色比先前初夜時還淺淡了幾分，那種纖塵不染的澄明純淨，似乎專為映襯這難得一圓的月亮而來，整個天際竟不能夠見到一粒細小的星辰！

    一時間，峽谷內的空氣似乎凝固了。遍佈谷內丘壑山巖間的林木枝條驀地安穩下來，不再震顫呻吟；半空中忽高忽低或大或小的無數「月亮」也停止了傍晚以來一直緩慢進行著的飄滾流動，靜靜地懸浮在峽谷上空，迸射出亮麗的光輝，映照得峽谷以內的地面和兩旁夾谷聳峙的高山全都纖毫畢現。

    四周的空氣裡，甚至連偶爾飄浮的粉塵和散碎細小的冰晶都歷歷可數。

    谷內地面的數百成千個水潭，受到那種奇異力量的影響，潭水表面的浮冰比在別的任何地方都更加賣力地反射著空中大大小小的無數光亮。剎那間，地面上升騰起一團團白熾明亮的耀眼光芒。

    呼野海在峽谷中追逐了東離王國的可恨目標足有十幾天的時間，還是第一次見識到這樣程度的奇異光亮。他不禁想到，倘若剛剛抵達這裡的那幾天，峽谷的夜晚就有這種程度的光亮，那幾個冥頑不靈的目標多半早就被生擒活捉住了。看來自己這次所謀之事的確難成，竟然連上天也沒有好好地幫忙！

    谷內的奇壑巨岩、綠樹怪石被這幾乎無處不在的柔和而又明亮的光輝一照，平日裡大多數時候被忽略了的線條輪廓都清晰起來，展露出令人心醉神迷的嬌姿美態，卻又宛如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白紗，形狀和層次與白晝時分看上去大相逕庭。

    這種似乎極為清楚卻又好像模模糊糊的矛盾異樣感覺，使呼野海對自己一向頗為自負的眼力也感到懷疑起來：這個世界竟然還有以往從所未見的顏色面貌啊！與浩翰壯美變幻多姿的沙海相比，這種神秘奇異的明淨瑰麗是無與倫比的。如果不是親眼目睹，而只聽別人講述的話，他斷斷不可能相信世間竟然存在這樣的美妙景致！那麼，日常眾人眼睛裡早已慣見常見的一切，是否就是這個世界的真實面目呢？還是，人們只是被平日裡週而復始顯得平淡無奇的東西所迷惑，遮蔽了自己探索並發現真相的眼睛呢？

    一直以來，他都在沙海縱橫，見山是山，見水是水，現在，置身於這個詭異莫測的地方，山不似山，水不似水，他仍然能夠同以往一樣的順風順水麼？

    面對這樣一番奇異明淨的瑰麗景象，呼野海並沒能夠欣賞和沉吟多久。隨著月亮逐漸抵達頭頂，在呼野海進行防禦佈置時相對比較忽視的峽谷北面，響起一聲長笑，接著一個清越嘹亮的渾厚聲音說道：「約定的時間到了！這裡開闊而且敞亮，正適合痛痛快快拚鬥一場，呼野海你準備好了麼？」說的正是盜賊群中運用最為廣泛的大陸通用語。

    聲音中充滿令人熱血沸騰的豪邁氣概。聽到這樣的話語，這些天來一直窩在這個陰濕苦寒之地、欲求一戰而不得的群盜大半都跳了起來，紛紛搶著要往聲音的來處趕去。

    呼野海連忙喝止。看樣子，群盜日常總是進行奔襲衝鋒的進攻型戰鬥，野戰亡命慣了，現改為步步抵擋的防禦戰，一時之間竟大多難以適應。呼野海暗暗驚心，倘若敵軍趁此機會發動攻襲，己方辛苦多日的佈置將有大半算是白費功夫了，待回到沙海之後，還須在這方面痛下決心，好好約束部勒下屬諸盜。

    以往，也曾有一些有心人向呼野海提議，讓他採用軍旅戰陣之類的東西來訓練約束群盜，以此打造一支真正戰無不勝的軍隊。呼野海試著進行了一段時間，終覺過於繁瑣。在下屬人員簡煉精悍、日常所為又多是攻襲奔掠的情況下，這樣做反而大大影響了屬於盜賊生命線的「工作」效率，不能充分發揮群盜個人的才幹和能力，完全沒有必要！且大違自己隨心所欲喜好自在的天性，而且下屬群盜也覺得極不方便。終於將此事半途而廢。

    其實，在進入忘歸森林之前，群盜對於呼野海的命令向來奉行不違，並沒有這樣一激就動的混亂局面。看來多日受困沼澤林地，竟然已經將他們本來就為數不多的沉穩和耐心消磨殆盡了。

    群盜熙攘擾亂了一陣，這才漸漸安定下來。

    那人又再長笑一聲，說道：「呼野海你遲遲不應，莫不是對我區區一個人也感到害怕，心膽怯虛不敢出戰？」

    聽到這樣的說話，群盜憤怒地紛紛叫嚷起來，一時間山谷裡面人聲鼎沸。

    「胡說八道，老大戰無不勝，怎會怕了你們帝國徒有虛名只會躲躲藏藏的龜孫們！」

    「正是！有種就先跟我拚鬥一場，倘若居然勝得過我，老大自然就會出來收拾料理你了！」

    「不錯，還有我呢！即便你們有數十人、幾百人、上千人，我們這裡也沒有一個人會感到害怕！」

    「不錯不錯，再加上我……」

    「…………」

    那人又是一陣朗笑。山谷裡面眾聲嘈雜，卻絲毫不能掩蓋住他清朗的聲音。只聽他說道：「『狼牙』這麼些年橫行沙海，原來只是一群欺軟怕硬、倚多為勝之徒！這場拚鬥我的對手只是呼野海。不過，倘若你們迫不及待的願意前來送死，我也不介意先來幾場戰前的熱身！」

    聲音開始仍響在遠處，漸漸向群盜所在之地的上空移來。群盜不禁抬頭找尋，只見千月閃耀的峽谷上空，一顆不大不小的「月亮」正迅快移動，輕盈地越過眾人三天以來花費心思佈置好了的諸番防禦工事，懸在眾人頭頂。在其餘所有「月亮」全都靜止不動的時候，這顆「月亮」的異樣情況份外引人注目。

    眾人心中詫異，不禁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這一番注視下，頓時發現那顆明亮的「月亮」上面有一較暗的人影。人影略微動了動，「月亮」飄移到了一旁，接著，一名身著帝國軍服、威武不凡的人從空中緩緩降了下來。

    他身材高大，左手插腰，右手扶著右肩上一柄長大的出鞘佩刀，雪亮的鋒刃映著明淨的月光，冰霜似的閃亮耀眼，幾乎融化進了空氣之中。他的身形落到一個較大山丘上的一棵矮樹之顛，竟然就此停了下來，不再繼續下降。只見他雙目神光閃灼，朝四周群盜所在之處冷冷掃視了一眼，俊朗的臉上現出幾分懶洋洋略帶不屑的微笑，然後他伸出左手，朝著群盜人數最多、呼喝聲最高的地方，招了一招，看樣子是在招呼剛才向他挑戰的群盜過去，以便放手拚鬥廝殺一場。

    見到他宛如神兵天降般的現身，原本在一旁不住口地大罵並且爭先恐後躍躍欲試的群盜紛紛住口，止住了迫不及待想要搶上前去的腳步，他們面面相覷，臉上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驚異為難的神色。

    明亮的「千月」照耀下，以天戈過人的眼力，清清楚楚地見到了群盜臉上的神色，他收回左手，搭在腰間，又發出一聲長笑，說道：「果然只是一些欺軟怕硬的亡命之徒！爾等聽仔細了：森林東部乃是帝國疆域，守護國土正屬我輩職責，爾等擅自進入他國領土，又妨礙我軍執行公務，論理應當盡數處決，一個不饒！不過念在你們一身本領，得來不易，呼野海你若膽怯不敢應戰，但請開口說一聲，然後立即帶著手下離開。只要你們遠遠離開這裡，我軍自然不會來追擊難為你們！」

    因為危險而且不適宜居住，忘歸森林所在的遼闊地域一直罕有人跡，成為大陸上無人管束的著名中立地帶；森林東部恰好又與強大的鐵血帝國西疆接壤，自然沒有人願意花費時日，明確劃分出二者的交界線究竟在哪裡。天戈藉著這一點，硬指這裡是帝國疆域，自然也無從證明這樣的說話是錯誤的。

    在當今戰亂紛紜、爭端四起的大陸上，誰強誰有理，只要實力夠強、後台夠硬，無理尚且能夠爭執幾分，何況是這類本身就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情，更何況是對待呼野海這樣的人，自然更加不必客氣。

    事實上，守護國土，悍衛疆域之類的說話，正是帝國軍隊在處理邊境爭端時的常用慣用口徑。雖說帝國國力鼎盛，縱橫大陸無可匹敵，仍然不能夠同大陸上所有的國家相抗衡。眾怒難犯，以蓋亞古國當年國力之強，在短短的不過二十多年時間內，幾乎統治了整個大陸，卻因為制定的法令過於嚴苛，不得人心，被轄下屬國聯手群起而攻，又在更短的不過數年內徹底覆亡。這段令人觸目驚心的歷史，正是大陸各國每一位君王在登基前需要重點學習掌握的課程之一。

    也正因為如此，雖然各國私下裡早已心知肚明，實力是決定一切的根本，但在公開的台面上，大家仍舊遵循著大陸公認的規範禮儀，凡事以理為先，誰都不肯公然越過這短短的雷池一步。

    不過，天戈的說話雖然聽起來強橫刺耳，卻是給予呼野海的一次逃生機會。在他眼中，「狼牙」固然造惡一方，影響極壞，號稱大陸第一強國的鐵血帝國也好不到哪兒去，只是一個打正旗號為非作歹，另一個卻在為國為民的冠冕堂皇理由下悄然作惡。這一次峽谷之爭，認真理論起來，雙方的理由都站不住腳，也正是一場因為私慾和野心而引發的無聊爭鬥！

    只是，眼前形格勢禁，迫不得已下，他已經介入了這場爭鬥，並且衝鋒在前，目標必須營救，任務更必須完成，沒有絲毫讓步或退轉的可能。好在對手也不是什麼像樣的人物，殺之不但不足惜，還有可能是在為更多的人造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