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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十四章 命運相逢

作者:宋思乙

    天戈身在半空中,耳畔儘是呼呼風聲。他只覺得全身一陣虛脫,頭頂暈眩感陣陣傳來,知道身體已經達到極限,快要頂不住了。可是當前形勢危急,身下又是另一個死亡陷阱,絕對不可能停下。他咬牙苦苦堅持著,只覺得喉頭一甜,口鼻都湧出了鮮血。

    得到冰魄短刀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施展御劍術,卻沒想到會是在這樣倉促無奈的情形下施展。他也不曾料想到,自己姑且一試居然就能夠獲得成功。當初西山將短刀傳給天戈的時候,告訴過他說,他當年修習要訣有成之後,曾經接連試了三五次,這才勉強禦刀飛行了一段路。

    天戈將刀拋給昭雲,並趁機擺了他一道,這件事情實際上是早有預謀。

    在他當時已經被團團圍住的情形下,統領卻因為對他頗為忌憚,離得遠遠地站著,令他心中暗喜。倘若統領不顧危險的站到近前,與昭雲成合圍夾擊之勢,再加上周圍的其他戰士,那麼除非天戈身體盡復舊觀,才能夠有拚命一搏以期突出重圍之力,並且勝算也不太大。

    但若統領不在,而只有昭雲一人,那麼只須將他擊退,突起圍來就容易了。很多時候,敵人最強之處反而是最弱之處,這是顛撲不破的戰場至理。

    因此在見到昭雲之時,天戈立刻問起統領下落。一方面是借此打擊那個深沉自負的陰騭小子的囂張氣焰,挫折他的銳氣,擾亂他的方寸,令形勢對自己更加有利;另一方面也是借此確定另一強敵的位置,便於尋找良機,確定脫困方式。

    統領果然忍不住現出身形,此後的一切形勢,就都落在了天戈的完全掌控之下。

    水溝邊那兩名不走運的戰士的對話和表現,令他初步知曉這些戰士們對他的態度和反應,在重圍中他緩緩走過的那幾步路,又恰到好處地證實了他們對自己的懼怕和緊張。他不直接將刀拋給昭雲,因為那傢伙反應靈敏,頭腦快捷,倘若主動給他,多半會引起他的疑心而識破自己的手腳;而以昭雲的深沉自負,在當時眾人退避三舍的情形下,也必定不願意錯過這個露臉揚威的好機會;當然,倘若這小子心機深沉,遠在自己的意料之外,竟然沉得住氣硬是不出面,天戈也早已準備好了擠兌挖苦的話語,總之非讓他自己站出來接這把刀不可。

    不過天戈將刀拋給昭雲時,內心裡只是期望著御劍術能夠稍稍有用,短刀能夠突如其來地蹦起來驚退昭雲,為他爭取突圍的良機而已。

    越過了極其危險的死亡山谷之後,天戈勉強又飛行了一段,就趕緊降下地來。這時他步履蹣跚,幾乎已經走不動路了。御劍術的施展,對身體力量及精神力量的消耗都相當大。

    對手暫時不會追上來了,他心中這樣想道。這當中還隔了一座藏有食人花的山谷呢!他在身體狀況相當不妙的情況下,還選擇越過這段較長的距離,就是希望食人花能夠不辜負自己的心意,借此機會多找些食糧,並順便幫自己一個大忙。

    他坐在一棵大樹下,雙目半開半閉,默默地調著呼吸,以期盡快恢復精力,離開這個危險之地。

    已經是夜晚了,四野黑乎乎的看不清楚。在這恐怖奇特的大森林裡,除了風吹樹林時宛若波濤起伏般的宏大聲息,此外便是一片寂靜。

    靜夜之中,山谷所在之處突然傳來一聲淒厲悲慘的大叫,接著又是一聲。霎時間叫聲盈耳,呼喝沖天,甚至還有兵器碰撞的聲響。天戈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仍然感到毛骨聳然,心中暗驚。

    對於食人花那奇特旺盛的再生能力、閃電般的襲擊速度、超強的對生命的破壞力,他自然極為瞭解,他的一些比較得意的突擊手法還是在食人花的啟示下琢磨出來的呢。以食人花這種程度的突襲,即使在大白天,也難以抵擋和閃避,更何況是黑夜之中!

    這一次,他們必將大大的損兵折將,這是毫無疑問的了。

    唉,這一切是何苦來哉!

    天戈和西羽來到忘歸森林,其目的原本與這些青翼白翼們毫無關係。天戈生性並不喜歡多造殺戮,正因為此,儘管對帝國青翼白翼部隊的種種做法早已深惡痛絕,他仍然選擇敬而遠之,離開這麼多年來,並未與他們發生過什麼衝突;在森林邊緣因為迫不得已出現意外情況後,他依舊選擇遠遠避開他們。

    可惜,喜歡作弄人的命運之神,仍然將他與他們緊緊糾纏在了一起,即使想避也避不開!

    因為「煉獄」的關係,弄得他自顧不暇狼狽不堪,從而躲避不及終於暴露了行蹤,現在雖然暫時逃離,但新的衝突已經產生,這件事將如何收拾呢?這些人可不是輕易就能善罷干休的啊!自己又不可能見人就殺!他在心底沉吟著,眉頭在不知不覺中緊緊糾纏在了一起。

    天戈忽然抬起頭來,雙眼緊緊瞧向面前不遠的地方。

    法師莫文瑞已經收起了能夠在半空中借風滑翔的飄浮術,正緩緩落到地上,站在他的面前不遠處。

    「統領說,以你當時的身體狀態,強行施展御劍術,現在只怕連站都站不穩。他果然沒有猜錯。」莫文瑞收起手裡的追蹤遙感裝置,緩緩地說。在剛才的衝突中,他雖然沒有露面,卻已經躲在暗中成功將天戈鎖定了。

    「嗯,我現在的確很難站得穩,但殺死個把人卻沒有問題。你要不要試試?」

    莫文瑞微微一笑:「我不靠近你,你就沒有機會殺死我。」他一面說著,手腕一翻,亮出一件閃閃發光的物品,正對著天戈。

    他鬆開手指,那件發光物品沿著一道弧形的軌跡,準確地朝天戈飛來,速度並不十分快捷。

    雖然不知道有什麼用途,但可以肯定那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坐以待斃並不是天戈的性格。儘管他身子發軟手足無力,仍然伸出略微有些發顫的手掌,握住了冰魄短刀。

    短刀輕輕顫動著,似乎正在安慰他極度疲憊的身心。

    天戈輕輕舉起短刀,勉強凝聚心神,指向那件發光的物品。

    四周溫度低了幾分,短刀突然又放出淡青色的光芒,離開天戈的手掌,逕向那件物品飛去。

    碰!二者在半空中相撞,激起了耀眼的強光,天戈與莫文瑞的身子都劇烈震動了一下。天戈口裡又再湧出血水。

    撲,撲!那件物品被短刀一分為二,紛紛跌到了地上。短刀光芒略減,仍舊繼續朝莫文瑞飛去。

    莫文瑞大驚失色,說道:「這是什麼刀?總座的『暗夜追魂』原來是被你破解的!」唉,倘若當時總座肯與他交流一下,令莫文瑞知道那件事的真相,他絕對不敢一個人孤身追來,當然更加不會妄自動手了。

    莫文瑞不敢再行抵擋,以他的能力,能否抵擋得住實在難說。他迅速轉身,施展飄浮術便待逃離這個地方。

    短刀在空中方向略改,速度卻不稍減,迅速越過不長的距離,正中莫文瑞的後心。

    莫文瑞慘叫一聲,從離地半米的空中跌了下來,身子掙了幾下,便不再動彈了。

    半晌,天戈從地上站起身來,緩步走到莫文瑞的屍體旁邊,將短刀收了回去。他腳步不停,繼續往前走,慢慢消失在黑暗的樹林之中。

    天戈這次受傷頗重。他足足休養了一天一夜的時間,傷勢才有較大好轉,身體也恢復了大半,基本上能夠自如行動了,只是仍不能進行太過劇烈的運動。看樣子須得再多休息調養幾天,才能夠盡復舊觀。

    這期間再沒遇到有人前來打擾,想是統領他們遭遇食人花後,損兵折將,加上法師莫文瑞已死,是以暫時難以找到他了。

    天戈計算時間,離開西羽已經足足兩天了,倘若再不回去,真擔心他那裡會出現什麼變故。於是不待傷勢盡復,立刻動身回去。

    臨行前他悄悄到食人花所在山谷查看了一下,果然發現了幾處盔甲和殘肢斷骨,還有好些兵器扔在地上,無人撿拾。

    一路上他走得並不快。一是因為身上的傷勢影響,二是怕再遭遇到統領等人,三是前天身中煉獄之時,由於倉促奔逃,並未細細辨識道路。是以又多花了大半天的時間,直到第三天接近傍晚時分,才找到那天安置西羽的那棵超級大樹。

    他心裡頗有些沉重和擔憂。莫文瑞臨死前曾說出「總座」、「暗夜追魂」的字眼,令他暗暗驚心,原來這次青翼白翼的任務,竟然如此要緊,連總座也親自出動了!幸虧他向來喜歡獨來獨往,並未與下屬在一起,而自己的運氣竟然也相當不錯,在森林中奔逃了一日,又與統領等人激戰了一天一夜的時間,居然並未遭遇到他。

    天戈在十六歲剛剛成年的時候,因為種種原因,被迫加入了帝國青翼部隊,直到兩年多之後,才在一次險死還生的經歷之後,終於脫離了這個惡夢地獄般的處所。由於時間不算太長,「工作」也頗順利並沒有遇到過什麼較大的難事,未曾「有幸」見到過高高在上的總座,但在日常生活之中,耳濡目染之下,早已聽說過無數關於總座的種種離奇恐怖的傳聞,一直當他是惡魔一般的存在。

    原來那天擊殺的怪鳥,竟然是總座的「暗夜追魂」法術變化而成,難怪如此詭異古怪!而自己與西羽進入忘歸森林後,就已置身於總座那高明得幾近於傳說的恐怖法術監視之下,是以不管採用什麼避敵方式,仍舊被統領等人越追越近,無論如何也難以擺脫,終於被迫與西羽分開,獨自返回以實力相拼。

    當時卻還誤以為是法師莫文瑞做下的手腳,以致於動了想要除掉他以免後患的心思。

    這個惡魔一般的人物現在竟然與自己同處一座森林!還是想辦法盡快遠遠避開為是。莫說以自己現在的狀況不適合作戰,即使是身體康健完好無損,遇上了這樣的恐怖人物,仍舊沒有太大的勝算。

    天戈遠遠地看見了那棵大樹,心中不由一怔。他那遠比起以前靈敏得多的「心之眼」清楚明白地令他知道,樹上並沒有人。

    他心中一緊。莫非,西羽終於等不及自己回來,已經一個人離開了?還是,在這期間又有了什麼變故,他遇到危險了?

    想到那神通廣大卻至今不知所蹤的總座,天戈心中砰砰直跳。他加快腳步,很快來到了大樹下。樹下枯枝落葉厚厚堆積,但在天戈明淨澄徹的心之眼掃視之下,仍能發現其中腳印雜沓,顯然,這裡曾經到過很多人,只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天戈默默繞樹而行,細看半晌,卻並沒有發現什麼值得注意的東西。樹上,那個大包裹也正靜靜地呆在原先放置的地方,與自己離去時似乎沒有什麼變化。

    天戈將足一頓,展開身形,迅速攀上了空無一人的大樹。

    樹上,也沒有發現什麼值得注意的東西。只是,大包裹旁邊的那個小包裹,連同裡面的地圖等物全都不在了。

    看樣子,西羽不似遇到了追兵,因為倘若如此,他們沒有理由不將這件曾經產生出弄傷了好些部屬的特殊武器的戰利品取走,據說法師日常所用的各類材料,都相當珍貴稀少,大多有錢也難以購買到。只是,倘若他真的是正常離開,因為難以攜帶而不得不暫且留下了這個包裹,卻又為何沒有留下什麼可供自己查看瞭解的信息,以便自己前去找尋會合?

    這孩子不像是粗心大意的那類人,他這麼不吭一聲地悄悄離去,莫非是怪自己自作主張地把他一個人扔在了這裡,沒有徵得他的同意,因此又在生自己的氣?

    天戈注視著那個大包裹,心裡暗暗思忖著。他緩緩伸出手去,摸索著那個大包裹,突然,包裹上發出嗤的一聲輕響,隨即騰起一陣淡淡的黑煙。天戈心中一驚,連忙縮回了手,屏息凝氣,兩眼注視著那個包裹,靜靜等了半晌,卻又什麼事也未曾發生。

    天戈心中驚疑不定,有心想要打開包裹細細查看一番,卻又擔心再碰上什麼意料之外的異事,以自己目前的狀態,實在是難以應付,又想起神秘而行蹤未定的總座,更是心中擔憂。正在思忖猶豫間,突然覺得身旁似乎有異,連忙轉身,目光所及之處,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

    四周突然比先前黑了許多,卻不像是正常的夜色,更有淡淡的幾絲詭異暗雲在周圍飄浮遊蕩。一個渾身漆黑卻有一雙不時閃動著凌厲光芒的眼睛的人,正靜靜地站在旁邊五六米外的一根粗大樹枝上,一聲不出地打量著自己。雖然距離很近,他的臉龐卻模模糊糊的看不太清楚。以自己比以前靈敏得多的心之眼,竟然沒有察覺他是何時站在那裡的。

    天戈腦子裡驀然想起那天擊殺怪鳥時眼前突然出現的那個詭異神秘的黑色人影,心中有些發苦,暗暗歎息一聲,輕輕喚道:「總座?!」

    總座點點頭,算是應承了他的這個稱呼,開口冷冷說道:「隨我來!」他的聲音冷峻得不帶絲毫人類的情緒。說罷,總座不待他有所反應,身形已經在樹枝上消失,隨即出現在樹下遠處,似緩實快地繼續行進著。

    天戈扭頭看了看那個大包裹,咬咬牙,深深吸了一口氣,轉身緊緊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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