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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玉簫淒美曲

作者:劉定堅

    「皇御園」佈置了亭台樓閣、假山水池,種植奇花異木,形成了一個清幽高貴的園林環境。

    園林堆石、鋪地,各種花窗、鏤窗設計,還有園林院牆上的門洞,都是經過精心佈局,一絲不苟的巧妙陳設。

    簫聲妙韻,似是微雨濕花,再來千變萬化,妙音紛呈,配上「皇御園」雕欄玉砌、花木石山,說不盡的和諧融洽。

    伍窮步入「皇御園」,始覺當日「劍京城」「劍皇宮」所見,當真難以相提並論,實在相差何止千里。

    「皇御園」的園林色彩輝煌,廊腰縵回,簷牙高啄,各抱地勢,鉤心鬥角。

    「雖由人作,宛自天開」便是其中趣旨,只看得這一生貧困的伍窮,雖然當了皇帝,也是最苦、最窮的「天法國」帝君,皇宮又豈能與「皇國」的相比,「皇御園」的風光,更是千里遠勝。

    伍窮從「皇宮」偏側的「皇壽殿」而進,殿前有花木山石的點綴,一派皇家的威嚴氣氛。

    殿後是一道逶迤的土石假山,走入山道,只見兩旁樹木蔥鬱,峰迥路轉,三兩步間,一幅高閣、平湖、遠山的壯麗景色就呈現在面前,佈置得令人意想不到。

    平湖之上,有一座悟竹「幽居亭」,亭頂之上,一人弄簫吹奏,揉合聲景閑雅,正就是等待了伍窮許久的皇玉郎。

    只見皇玉郎一身素白純色錦衣絲綢,十指靈動跳躍於玉簫之上,盡顯優雅氣質。

    皇玉郎停下簫聲,在亭頂之上,隔著湖對伍窮道:「園林景致,造景手法層出不窮,點景、對景、框景、移景之外,還有透景、障景,利用彎彎曲曲的折廊、古怪的堆石、不同層次的鋪石、各式各樣的鏤窗、花窗,配上奇花植物、特製傢具,也就能創造出整體完美的園林景致,格局優美,置身其中,自然感到妙藝無窮。」伍窮對園林設計、佈局一竅不通,只覺四處變化無窮,人工造就而成的優雅美景的確技藝繁複,山水相互配對,融為一體,無可置疑,「皇御園」看來是當世最妙園林。

    皇玉郎道:「哈……朕的設計總算有點心思吧!」

    伍窮冷冷道:「閣下的心思都花在毫無意義的東西上,舞文弄墨、園林曲藝,甚至與禽獸相伴為樂,難怪『皇國』國力一蹶不振,就如眼前假山堆石一樣,空有秀麗外表,卻是華而不實!」

    一手拍在面前大堆假山堆石上,原來作為點景屏障的奇峰怪石,當下爆裂碎散,不堪一擊。

    皇玉郎卻哈哈大笑道:「苦啊,苦啊,大好的『敗家石』,長二十尺、高十五尺、厚十尺,是『海霸族』『雲遊四海』中『雲渺海』最珍貴難得的極品,單是起運而來,先用泥土將石上的孔竅填實,再包裝上路,運抵後將其先浸入河中,剔刷泥土,中間不知耗費多少人力,如此便為閣下糟蹋,可見閣下出身寒微,一派老粗庸俗,全不識寶啊!」

    伍窮冷笑道:「閣下從沒窮過,當然不知民間疾苦,這些荒謬享樂,對朕是無聊事。

    朕要有如此優美庭園,簡單得很,今日攻陷『皇京城』,城內一切不就是掌握在我手中麼?」

    皇玉郎緩緩站起,從高處俯規而下,歎息道:「我來問你,走前十步,有用石頭堆砌的山石,稱為『池山』,其有何道理?」

    伍窮踏步而前,果然見有沿岸的山石與池畔的假山疊成一氣,連成「池山」,但有何內涵,當然說不出半句話來。

    皇玉郎道:「池上理山,園中第一勝也。山水互相依存,用土堆築未能表現得好,假山石方才顯盡『理水』特性。」

    伍窮怒道:「他媽的在賣弄什麼臭見識,朕乃大英雄、大豪傑,對此女兒家見識不懂就是不懂,我一刀斬下你這麻麻煩煩皇帝的佝頭,把『皇御園』據為己有便是了!」

    皇玉郎哈哈笑道:「園林巧布設計,盡顯工匠心思縝密,伍窮啊,你知朕為何武藝卓越,為天下第一高手麼?創招、自成一派的武學修為,憑借的就是心思細密,層層構想,把武學、神兵的精華,相剋、配合融會假設,創造出每招細節變化,便能成功的提升武學。」

    一番分析、解說,伍窮終於明白皇玉郎話裡含意,他以修練武功的同樣心思、力量,去設計出「皇御園」的優美,相比伍窮的武學,只是靠父親傳授,又或衝勁提升,當然勝上一籌。

    皇玉郎不是要單單戰勝伍窮,還要他明白個中道理,要他敗得心服口服,總之是貼貼服服。

    伍窮不屑笑道:「花草山石當然任你擺佈,難道你以為朕也會任由閣下指點,任由操縱麼?」

    皇玉郎笑道:「也許,你比假山頑石更容易擺弄哩!」伍窮緩緩抽出「敗刀」刀鞘,閃耀的寶石鑲在刀柄之上,與整個悠閑雅致園林景色,實在完全不配,十分礙眼。

    伍窮道:「朕的『窮兵』在城外已展開進攻『皇京城』之戰,今日『皇京城』勢必陷落,你唯一的路,便是殺掉了朕,待『天法國』群龍無首,再集合餘下二十九座皇城力量,也許便可能再奪『皇京城』,洗去今日的莫大恥辱!」

    皇玉郎沒有刀,也不用劍,他手上只有一枝玉簫,能吹奏出動人曲韻的「天子簫」,雖也堅硬如鋼,但卻沒有利刀鋒口,要斬要劈,一概不能,如何能戰「敗刀」?

    皇王郎笑道:「一戰分兩方決殺,卻又互相關連,君子戰,你信我沒有埋伏,我也讓你踏入『皇御園』,我想,這一戰一定十分燦爛,一定會留名千古,為後世所頌揚。」

    從園庭假山「敗家石」旁飛躍攻去「幽居亭」頂上,刀,揮出一抹紅,像是美人吐出的淒艷血紅,慘烈而傷感。

    帶著一聲響亮咆哮,驚碎美夢,震破寧靜,拔刀、出刀、收刀,一刀斬出一百三十六刀。

    一百三十六刀形成狂龍飛旋的猛勢,形成了老父的絕學刀招「風芒畢露」,如噩夢降臨大地。

    刀已回鞘。

    「敗刀」嗖地飛回,安靜的回到刀鞘之內,那先前的烈缸漸漸棪腿,一下子消失無形。

    「敗刀」的主人也同樣躍回「敗家石」上,無功而退。

    非但無功,而且有血。

    伍窮一招進攻,換來卻是兩行滴血,連兵刃都沒有相交,竟然已負傷,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天下武學第一的皇玉郎,手上仍只是那枝晶瑩的玉簫,態度依然的悠閒灑脫,剛才一招,他竟然能輕易化解,而且傷了伍窮。

    伍窮的左右耳朵所滴下來的血,已停了,但仍隱隱作痛,地真的沒想過,皇玉郎不用執蕭對戰,只奮力一吹,那好比子夜鬼哭的刺耳簫聲,便彷彿突然震碎心窩,教他耳鳴心痛,全身抽搐。

    神、魔、道、狂、邪之首,「曲邪」皇玉郎,最厲害便是「曲」,簫音成曲,殺力當真駭人。

    簫音又來了,只是這回卻一點不刺耳,悠揚妙韻,仿若雲卷雪飛,初若飄飄,後遂霏霏。慷慨吐清音,明轉出天然。

    伍窮的凌厲殺意,彷似被柔和樂曲的情感融化,再也提不趄勁來,便難以蓋過對方。

    突然旋射出「敗刀」,疾撲斬向「幽居亭」四周的楓樹,一輪震躍亂射,樹上立時被徼得紅、黃雙包葉子片片飄下,形成令人眼花繚亂、漫天落葉的優美情景。

    楓葉落,殺意來!

    如絲織錦繡,細膩刀法盡顯運使之巧,豪氣盡斂,埋在落葉裡的只是溫柔的刀法幽幽,絕不厲害,不要斬,只稍稍割傷。

    一直追著仍在吹簫的皇玉郎,「敗刀」割了他尾指一刀、割了右肘一刀、割了小腿三刀又割了背後五刀。

    每一刀只人肉二分,每一分只痛未傷,是伍窮自創的刀招「後患無窮」,在落葉間穿梭迥斬。

    太凌厲的刀,每個高手都竭力去擋,反而是最皮毛刀法,既只傷皮毛,那就不為意、不理會,甚至不懂如何抵擋。

    伍窮此招「後患無窮」,正捉到了對戰者的細微弱點,出刀只割傷最不重要部位,只削割兩分,出刀不狠,似無傷大雅,皇玉郎不經意擋刀,傷痕也就不斷增加。

    當發現全身已隱隱作痛,原來已被「敗刀」割傷了一千處,每一刀傷痕都太小,但合起來便殊不簡單。

    刀太快,當然比落葉更快。

    就是因為落葉緩慢,皇玉郎清楚的看到那些飛舞落葉,沾上了自己身體溢射出來的血,愈來愈多。

    赤痛從臉肌、手背、大腿、腳踝,甚至已侵入了五臟六腑,愈來愈像一把大鐵鉗,把皇玉郎挾住,慢慢的揉捏扭曲,緩緩的分解破殘,痛楚已深入骨脾。

    攻襲已鋪排完成,伍窮的眼神突然變得甚為凶悍,那一陣的狂喜,是取得勝利前的興奮。

    伍窮殺敗天下第一的「曲邪」皇王郎,天下間還更有可喜的事麼?難怪他大戰中還有笑容。

    已割了二千刀,「後患無窮」的最後一刀應該斬下了,擋也好,不擋也好,只要此力發千鈞的一刀斬下,掀動身體上二千道原來只是微細的傷痕,二千傷痕便會變成淒厲刀傷血痕。

    二千刀傷血痕同時爆裂,後果如何?

    楓紅散飛情景令人感動不已,提刀、出刀,把感動斬成感慨,把經典寫下,記住了他——伍窮,一刀殺皇玉郎。

    神思正墜入深淵中,心念正沉緬美夢中,連綿殺力衝動而來,只要比簫音更快,便一刀戰勝。

    相信,殺力無情,什麼也抵擋不了。

    落葉還在飄,有嫩黃、有深綠、有血紅,為無情殺力添上色彩。「他奶奶的王八賤狗皇帝臭爛屎笨七丟那星星去死媽的龜孫,接你老子我伍窮大王的這一刀!」伍窮以無窮亢奮,斬出「後患無窮」一刀,為配合刀招,他破口亂罵,把窮相真的露個徹底。

    殺力強,殺力急,簫聲不能再突然吹起碎音。

    刀光突然消失,殺力猛然滯住,只有楓葉仍在飄落!

    幹什麼?敗刀無窮殺力竟戛然而止?

    皇玉郎外號「曲邪」,他的玉簫比刀、劍厲害得多,誰若不明白,只因他沒碰上過皇玉郎吧!

    當最後一刀斬下,玉簫刺射而出,沒有擋刀、不拼戰、不刺心奪目,只套住它應該套住的東西。

    王簫已守候了此良機久矣,只有當「敗刀」認為必然應該奮力斬下,刀路才一定不變,它才一定套得住那東西。

    玉簫可以套住什麼東西,更同時能夠化解「後患無窮」?

    玉簫的頭端是圓孔,一刺戳前,正好套住了伍窮那提刀的右手拇指,輕巧的一扭,便聽到清脆的斷骨聲。

    「喀勒」的碎骨聲,帶來了一個結果,「敗刀」只有餘下的四隻手指抓住,握得好緊、好緊,但卻好松、好松。

    沒有拇指相輔,餘下四指緊握「敗刀」?無論如何也不會握得實。伍窮立時急退,在樹與樹之間飛躍跨越,好快又退回「敗家石」上。

    血在灑落。在斷指的裂口滴滴落下。

    簫音又再響起,仍然是動人心魄,只是添了三分愁憂,歎息又歎息,伴著輕柔而曼妙的樹葉徐徐落下……伍窮抱刀歸元,岳停峰峙。

    皇玉郎停下簫聲,輕輕問道:「你的意態在告訴我,你已放棄再戰,已放棄再想出更突破的刀招來殺我。」伍窮看看右手那廢掉的拇指,幸好,骨碎得不太嚴重,醫理三個月,也許便能痊癒。

    但若然今日戰敗,還有生命等待醫理麼?

    傷痕令伍窮沮喪?鬥志,已燒傷了他的眼神。

    不能瞞騙敵人,尤其這敵人是天下第一的皇玉郎,他絕對看得出,伍窮已是「窮途末路」!

    皇玉郎冷冷道:「你並非我敵手!」

    伍窮道:「我,不得不甘拜下風。」

    皇玉邯道:「你,可以死了!」

    伍窮道:「我,誰來賜死亍。」

    皇玉郎道:「當然是朕的玉簫。」

    伍窮突然狂笑道:「哈……哈……不可能啊!」

    皇玉郎也同時感到愕然,臉上一陣煞白,驚駭莫名的望向伍窮身後,他的眼目告訴了他,不可能的事來了。

    伍窮身後,沒頭沒腦的疾射而來三十八個少年,衣衫襤褸,站在伍窮身後,猶如一道銅牆鐵壁支持著伍窮。

    皇玉郎鮮有的心慌意亂道:「怎麼可能?四皇八侯及『皇衛軍』的重重阻陣,怎麼擋不住這三十八個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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