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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二章 文 / 雨過碧色

    第24章

    蕭晨醒過來的時候完全不知道幾點,房間裡烏漆墨黑的。他能感覺到身後有一個人,那人溫熱的鼻息噴在自己的頭上,腰上還壓著一條沉甸甸的手臂。

    這絕不是蕭晨第一次在一個男人懷裡醒來,也不是他睡得最沉的一次,但他卻覺得無比舒坦,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好像所有的經脈全都歸了位。他躺在那裡沒有動,讓眼睛一點點適應黑暗,鼻端縈繞著司驍騏身上特有的味道,煙草味混著舒膚佳的味道,仔細聞聞的話還有淡淡的汽油味。蕭晨想,自己身上恐怕也是這樣的,古龍水的味道混著消毒水的味道,那是他生活的一部分,無法分割,捨棄哪個都是不現實的,但這兩者相容得卻並不完美。

    蕭晨又想起了老主任的話,也想起了章天啟那冷冷的語氣。他動了動手指,回憶柳葉刀拿在手裡的感覺,急診醫生當然也是要做手術的,只是急診手術畢竟與外科普通手術有所區別……要不要回去呢?

    急診縱使有千般不好,但是在急診的這些日子是他耳根最清淨的:和沈鵬等閒碰不上面,也免聽他嘮叨;與章天啟的距離就更遠了,連帶的他都忘記了章天啟那句曾經讓他寢食難安的「你就貼著郭宏吧」。可是今天,在手術樓看到章天啟那張陰沉沉的臉,聽到他那句充滿諷刺口吻的「上趕著巴結人家」時,蕭晨才恍然發現,其實一切都沒有變。自己的逃避根本沒有解決任何問題。章天啟依然對自己充滿敵意,不論是事出有因還是一場誤會,總之這筆糊塗賬是記下了,自己單方面想銷賬是不可能的。

    或者回去是對的,畢竟那裡才是自己的戰場,而逃避,從來都不是他蕭晨的風格。

    蕭晨躺在那裡任由思緒胡亂飄散,司驍騏似乎知道他已經醒了,他緊了緊手臂,把蕭晨往懷裡帶了帶,迷迷瞪瞪地說:「醒了?」

    蕭晨「嗯」一聲。

    司驍騏的手臂越過蕭晨,摸索著去按床頭的一盞落地燈,光線很暗,在昏黃的燈光中司驍騏的胳膊泛著蜜色的光澤。

    蕭晨在司驍騏的懷裡轉個身,鼻子快要頂到對方的下巴,那股舒膚佳混著汽油味的氣味更濃重了,還隱隱有汗水的味道。蕭晨抽抽鼻子,這是純男性的味道,充滿了陽剛,是烈日下焦石的灼燒,也是暴雨後荒原的清冽,蕭晨迷迷糊糊地想,這就應該是司驍騏身上的氣味。

    「蕭晨,我餓了。」司驍騏眨眨眼,很可憐的樣子。

    「幾點了?」蕭晨揉揉眼睛,這一覺睡得黑甜無比,他現在一點兒時間概念也沒有。

    「夜裡1點。」司驍騏瞇著眼睛看看手機,然後坐起身來撓撓頭髮,「咱倆去找點兒東西吃吧。」

    「不去!」蕭晨搖搖頭,他下午三點多快四點才吃的飯,這會兒一點兒也不餓。

    「那我去找點兒東西吃,你繼續睡?」

    蕭晨搖搖頭,跟著坐起身:「我得回家。」

    「臥槽,」司驍騏叫起來,「蕭晨你丫沒事兒吧?人不能矯情成這樣啊,你都睡到半夜了還想著回家這是要幹嘛,我床上有病毒啊?」

    蕭晨被他的大嗓門驚了一下,心裡的那點兒小煩惱、小糾結被這麼一攪合,竟然奇跡般地消散了。他挑著一側的眉梢看著司驍騏,等他哇啦哇啦叫完了才慢悠悠地說:「我得回家換身衣服。」

    司驍騏閉上了嘴,訕訕地笑了。

    「接著嚷啊,」蕭晨表現得一點兒也不生氣,只是微笑。

    「那個……蕭晨啊,」司驍騏轉轉眼珠子,「你看,你穿的是牛仔褲,這個就不用換了吧,就換件t恤衫就行吧,要不你穿我的?」

    司驍騏不等蕭晨吭聲,直接從床上蹦下去,又蹲在矮櫃前扒拉,蕭晨看著司驍騏的背脊,受蠱惑似得伸出手去,指尖沿著裸露的肩膊一路滑過去。

    「幹嘛?」司驍騏扭過頭問,晶亮的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閃著奇異的光芒,亮得嚇人。

    「你……很餓?」

    司驍騏抓住蕭晨的指尖握在掌心,他站起來,衝著蕭晨俯下|身,在他唇邊說:「我快餓死了。」

    一邊說著,舌尖伸出來慢慢舔舐過蕭晨略略乾燥的唇瓣,彷彿蕭晨是一塊剛剛出爐的烤蹄膀,上面還泛著油光。

    蕭晨反轉手腕,把司驍騏的手按在床上,另一隻手臂曲起來用手肘的力量去壓司驍騏,司驍騏紋絲不動。

    「還用這招?你想幹嘛?」司驍騏笑著說。

    「很餓的人還這麼有力氣?」蕭晨淡笑著說,手肘用力,又頂了司驍騏一下,這下比剛才用的力量要小。可是司驍騏卻非常配合地「啪嘰」一下趴在床上,軟得好像一條蚯蚓,他虛弱地說:「我餓的都軟了。」

    司驍騏趴在那裡擺出一副「任君採擷」的模樣,腰腿拗出一個不怎麼優美的造型。他配合得實在是太完美了,完美得讓蕭晨反倒沒了興趣,他喜歡那個強硬的司驍騏,把那樣一個人壓在身下讓他無比興奮,現在這條蚯蚓……

    蕭晨對軟體動物一點兒興趣也沒有,他悻悻然把那件淺藍色的t恤衫揪過來,然後踹踹趴在床上的司驍騏:「別裝死,你打算去吃什麼?」

    司驍騏哧溜一下從床上爬起來:「一起去吧,吃點兒東西回來接著睡。」

    ***

    蕭晨可有可無地跟著司驍騏出了小區,半夜三更只有醫院門口那一溜兒小店還在營業,兩個人沒什麼選擇地衝著街邊那一排亮著的燈箱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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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他們隨意地晃進了一家麵館,因為挨著醫院,小麵館的夜間生意也還不錯,店裡竟然有五六成的上座率。司驍騏叫了一份拉麵西裡呼嚕地吃著,一邊說一邊跟蕭晨臭吹:「我做的面片湯好吃吧,上回吃的過癮吧,下次我還給你做!」

    蕭晨看著司驍騏面前的大海碗,裡面的麵湯沒什麼顏色,看起來的確不太好吃。他隨口應了一聲,抬起視線漫無目的地掃過去,飯館門口款台處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手裡拎著一個塑料袋,裡面有兩個打包餐盒。

    章天啟!

    章天啟正在結賬,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蕭晨的樣子,可是蕭晨卻瞪大了眼睛僵在當場,心裡莫名地又開始有些不安。

    司驍騏正說的開心呢,忽然發現對面那位又在走神,他用筷子頭敲敲蕭晨的腦袋,含糊不清地問:「嘛呢?」

    蕭晨慢慢地把視線轉過來,忽然問道:「喬鑫為什麼知道我們的關係?」

    「嗄?」司驍騏愣了一下,他仔細打量了一下蕭晨的表情確定蕭晨不是在生氣,然後鬆口氣笑著說,「我跟小喬那是什麼關係?有什麼不能說的……蕭晨你不是嫉妒吧?」

    「我嫉……妒?你開什麼玩笑。」蕭晨默默翻個白眼,覺得跟司驍騏說話真得思維跳躍才行。

    「那你問,」司驍騏往嘴裡塞一口麵條,囫圇嚥下去後接著說,「我跟小喬是發小兒,從小一條胡同長大的,那都是知根知底的,沒的說!我的事兒他基本都知道,咱倆的事兒又不作奸犯科,幹嘛不能跟他說?再說,我還住著人家的房子呢,我往家裡帶人,總得跟他說一聲吧,要不哪天他開門就進來,咱倆正那啥呢,那多丟人,再把你給嚇壞了。

    「你還知道丟人?」蕭晨冷笑一聲,「知道丟人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司驍騏掀起眼皮看一眼蕭晨,放下筷子一抹嘴,笑出一口大白牙:「蕭晨我覺得你這人真有意思。」

    「嗯?」

    「一般人都會關注我為什麼要住別人的房子吧?還是一個地下室。」

    「那有什麼可關注的?」蕭晨聳聳肩,覺得司驍騏的腦回路才是真奇怪呢,「比如,你家離車站太遠,你為了方便所以住了喬鑫的房子,這有什麼可奇怪的?」

    司驍騏默了兩秒,一拍巴掌:「對!沒什麼可奇怪的。」然後又拿起筷子西裡呼嚕地往嘴裡扒拉麵條。

    蕭晨倒是猛然想起來一個問題,他坐直身子問:「你說……你住的喬鑫的房子?」

    「對啊。」

    「那他住哪兒?」

    「我樓上!」司驍騏用筷子指指天花板。

    他媽的!蕭晨勃然變色,老子就知道這哥倆全是「扮豬吃老虎」的貨,說瞎話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

    第二天,蕭晨是在司曉琪的怨念聲中離開那間小小的地下室的。

    按照司驍騏的打算,睡足了吃飽了,溜躂回去正好可以做點兒運動,抱著蕭晨再睡一小覺,然後一個起床上白班,一個翻身繼續睡。多麼美好的生活,這才是人過的日子。

    可是,他沒想到的是,某只睡貓的配合度為零!

    蕭晨一隻腳頂著司驍騏的小腹,冷冷地說:「要麼我來,要麼就滾一邊兒去。」

    「這可是我的床!」司驍騏大叫著宣告主權。

    「那我還給你?」

    「那還是算了!」司驍騏蔫蔫地躺平,嘟嘟囔囔地說,「『飽暖思□□』,蕭晨你這是嚴重違背了人類的正常生理反應。」

    蕭晨翻個身,後脊樑對著司驍騏,心裡默默地想,喬鑫這筆賬將來一定要算回來。

    於是第二天,蕭晨把司驍騏的各種抱怨關在門裡之後溜躂著去了醫院。由於距離實在是近,他到醫院時才七點一刻。蕭晨想了想,換了白大褂去了住院部,昨天做手術的病人現在應該在住院部的icu,如果不意外地話,郭宏正守在他跟前。24小時術後恢復期,這個時間段非常重要。

    蕭晨走進icu的時候,郭宏正在護士台那裡交代醫囑。蕭晨悄無聲息地走過去,等在旁邊,等郭宏說完了,他才問:「怎麼樣?」

    郭宏揉揉通紅的眼睛,他整整一天都盯著那個病人,一步不敢離開,這種手術很容易有術後併發症。

    「還好吧,」郭宏疲憊地說,「還沒過24小時,現在什麼都不敢說。」

    「老主任呢?」

    「被我趕回去睡了,老爺子陪著我熬,他那身體哪兒撐得住啊,我讓他去值班室睡會兒。」

    兩人壓低了聲音正說著,忽然icu門口的警示燈閃成一片,有護士飛速地撞開門跑出來,一邊跑一邊喊:「36床大出血!」

    郭宏本來就蒼白的臉色立刻發青,他一把推開蕭晨拔腳就往裡沖,蕭晨緊跟著也衝進了icu。

    icu裡一片忙亂,來往穿梭的醫護人員和各種滴答作響的儀器儀器讓空氣幾乎凝結起來。蕭晨站在外圍伸著頭看,病人胸腔引流管裡有大量的鮮血,血壓計上的數字一直往下掉。

    胸腔內血管破裂,術後大出血!蕭晨閉了閉眼,這種危險性在術前的方案討論中被拿出來說了無數次,這樣的手術造成術後大出血的概率極高,手術要清掃淋巴結,那麼大的清掃範圍,血管被侵蝕破裂可能性極高。

    這就是一個醫生面臨的兩難選擇:做

    手術,病人可能都下不了手術台;如果不做,病人的生命會迅速消亡,毫無挽救的辦法。怎麼辦?蕭晨知道,有些醫生會折中一下,摘除腫瘤時只分離掉那些不那麼危險的,這樣至少可以確保病人下台。可是,下台以後呢?病人的生活質量不會因為這個手術有所改進,他們體內的病灶會在極短的時間內迅速復發,從而引起更大規模的擴散……

    老主任和郭宏跟病人家屬討論了很多次,也做了很多準備。可一旦真的面臨這種情況,所有人還是不願面對。

    郭宏根本來不及把病人送到手術室,直接在icu就要實施開胸止血,他扭頭沖護士長大喊:「把全室的血漿都拿來!」

    護士長愣了一下,站在原地沒動,難以置信地看著郭宏。

    「趕緊去啊,看著我幹什麼!」郭宏一邊指揮護士做術前準備,一邊更大聲地吼道:「有事兒我擔著!」

    護士長被這一聲吼驚醒了,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可是最終還是扭頭跑向了準備室。準備室裡有血漿,可那是其他床病人的,甚至血型都不同,現在的情況根本來不及做交叉配血。如果把這些血輸進去,萬一引發輸血反應,那後果……

    護士長推著小車,上面有十幾袋血漿,小跑著跑到郭宏身邊。蕭晨正在幫郭宏做準備,給病人的胸部做消毒,麻醉師已經被呼了過來。一片忙碌中,蕭晨發現護士長面有難色,他深深地盯了郭宏一眼,郭宏重重地點點頭,目光都沒有晃動一下,於是蕭晨果斷地直接抓過血袋就接上了注射管,鮮紅的血漿一滴滴流進病人血管。

    此時,溫俊華衝了進來,蕭晨自動讓開了位置。很快病人的胸腔被打開,溫俊華和郭宏配合默契地找到那根破裂的血管並且把它縫合了起來。蕭晨死死盯著監控儀,上面的每一個數字都連著一條人命,他能聽到病房其他病人的議論和小聲驚呼,也能聽到護士們來回奔走的腳步,但是腦子裡卻只有眼前的儀器讀數。

    隨著血管被縫合起來,病人的血壓雖然沒有明顯回升但好歹已經穩定了。這時,郭宏才蒼白著臉抬起來頭,看看周圍的護士和小車裡那十幾袋血漿,顫抖著說:「主任?」

    溫俊華拍拍郭宏的肩頭,向來溫和的眼睛裡滿是堅定,他說:「沒事!」

    郭宏鬆口氣,似乎溫俊華說沒事,那就真的沒事兒了。

    可是蕭晨知道,這事兒……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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