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文 / 雨過碧色
司驍騏抓抓亂糟糟的頭髮,看到蕭晨抱著袋子愣在浴室門口,那雙讓他每次都看直了眼的雙腿赤|裸地投映在眼底。他順手把蕭晨推進浴室,收回手的瞬間在蕭晨的腰上擰了一把。
蕭晨踉蹌了一下撞進浴室,當著司驍騏的面砰的一聲把門甩上後擰開了花灑。蕭晨鑽進水簾裡,讓水流直直地打在臉上,那個「及時抽身」的念頭又冒了出來。
跟司驍騏在一起讓他不安,有一種失控的感覺,似乎自己的一喜一怒都會被對方牽引。這讓蕭晨很無力,他討厭這種身不由己的被動感。
「什麼時候開口呢?」蕭晨一邊漫不經心地往頭髮上揉洗髮液一邊琢磨,一不留神泡沫流進了眼睛裡,正疼得睜不開眼時聽到浴室門光噹一聲響,有具溫熱的身體靠了過來。
「眼睛不疼啊?」一隻略帶粗糙的大手抹上臉,把糊在上面的泡沫抹下去。
蕭晨仰著頭,想讓水流把臉沖乾淨。
「嘿,你也不怕嗆了水,」那個低沉的聲音帶著笑意說,同時一條毛巾覆在臉上,「擦擦,你怎麼洗個頭都能洗成這樣?」
蕭晨把毛巾按在臉上搓了搓,睜開眼睛:「你怎麼進來了?」
「洗澡啊,」司驍騏理所當然地說,「南水北調是件大工程知不知道,耗資數百億呢。」
「啊?」蕭晨有點兒愣神。
「水來的不容易,」司驍騏擺動胯部,硬生生把蕭晨拱到一邊,「所以兩個人一起洗節約用水。」
蕭晨站在水簾外面,氣結地看著這個一點兒不拿自己當外人的男人,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
「快洗!」司驍騏伸過一條胳膊把人摟進懷裡,一起站在水簾裡面,粗糙的大手不帶任何情|欲地拂過蕭晨的身體,把他滿身的泡沫洗乾淨。氤氳的熱氣把兩個人籠罩住,雖然兩具身體貼得極近,但心裡卻平靜得不起微瀾。
蕭晨被熱水蒸得有點兒暈,心裡煩的一塌糊塗,他隨手從毛巾架上拽下來一條毛巾蒙在頭上就去推淋浴房的門。
「蕭晨,」司驍騏低沉的聲音響起,他從後面摟住蕭晨的腰,猶豫了一下說,「下周……我去你家……七家橋接你吧?」
蕭晨很想說「我們到此為止了」,可是他最終還是不置可否地拉開司驍騏的手走了出去。
***
司驍騏把蕭晨送到醫院門口後去了趟銀行,然後直接拐去了火鍋店。下午四點多鐘,火鍋店裡人很少,喬鑫和程子坐在一張桌子邊上數錢。
司驍騏拉開一把椅子坐下去,從錢夾裡翻出兩千塊錢遞給程子,「你這就要走嗎,不是說下個星期嗎?」
「提前了,正好有車貨要發過去,我跟車。」程子用一個大信封把錢裝進去,仔細地封上口,很小心地放進背包裡。
喬鑫順手斟了杯茶遞給司驍騏,司驍騏垂下眼睛看著杯子,默了幾秒鐘後對程子說:「要是不趕時間就陪乾媽呆兩天。」
「我打算在安家堡呆一個星期,乾媽家的房子得翻翻,去年我看房頂破得挺厲害了。」
菲菲在一邊插嘴說:「翻房子這點兒錢哪兒夠啊。」說完,轉身去櫃檯又拿出了兩千塊遞給程子。
「嫂子,我有錢。」程子看著那錢直擺手。
「你有錢你掏啊,總不能你有錢就不讓我們掏錢吧?」菲菲把錢扔在桌子上,絲毫不給程子拒絕的機會。
「還有,大哥你就別出錢了,」喬鑫也跟著說,「你每月就掙四千多塊錢,還要給乾媽兩千,剩下的過日子都費勁,哥幾個湊湊怎麼也夠了。」
「哥幾個……先給我墊墊吧,」司驍騏沉沉地說,「我現在這個情況你們也知道,我是真拿不出來錢。其實……說起來應該是我給老太太養老送終的。」
「大哥你這人可真他媽沒勁!」程子冷哼一聲,「就這麼點兒事兒你都絮叨了快一年了。」
「程子你別理大哥,他這是更年期到了。」喬鑫用胳膊肘撞撞程子。
司驍騏放下杯子,沖喬鑫呲呲牙:「小喬你這是皮癢了吧?」
「別叫我『小喬』,」喬鑫憤憤地嚷。
司驍騏咧著嘴笑,旁邊的程子輕輕敲敲桌子:「別鬧了,我有正事兒要說。」
「什麼事兒?」
「司大哥,你先告訴我,我跟你說的那個車行的事兒,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程子一臉的嚴肅。
司驍騏坐正身體,沉吟了一下說:「實事求是的說,我不太想做車行。」
「為什麼?我覺得機會很好啊,孟慶華說門面和技工都找好了,咱們這算是入股。司大哥你就是負責一下管理,最多拉拉客戶,其實孟慶華也就看上了你的客戶源,這樣又不費勁掙的錢又不少。」
司驍騏轉動著杯子,一圈一圈的,小小的角落只聽到「嘩啦嘩啦」玻璃杯摩擦桌面的聲音。
「我不想做車行有兩個理由,」司驍騏慢慢地說,「第一,我雖然認識孟慶華的時間長,但並沒有太深入的交道,對他不瞭解。你們也知道,跑路的把車看得比什麼都重,在哪兒修車、車行信不信得過簡直比命都重要。所以我不敢隨便把朋友介紹到一個我自己都不瞭解的人那裡去修車。第二……」
司驍騏停了一下,似乎在做劇烈的思想鬥爭,半晌之後他頗為堅定地說:「第二,我想把『安捷
捷』再辦起來。」
「真的?!」喬鑫和程子一起大叫起來,連菲菲都噌地瞪大了眼睛。
司曉琪用力地點點頭:「我不甘心,我搭進去兩輩人的心血和一個兄弟……我真的不甘心。」
喬鑫騰地站起身,撞得身邊的椅子都光噹一聲翻倒在地。
「大哥……」他漲紅了臉,攥著拳頭站在那裡,似乎有滿肚子的話卻又不知道從哪兒說起,憋了半天,掙吧出一句:「你要人要錢,兄弟都有。」
司曉琪噗嗤一聲樂了:「就你這店,風雨飄搖的,能開下去就不錯了還出錢出人呢,快拉倒吧。」
「你別看不起人啊,」喬鑫不樂意了,那樣子恨不得把全家的存款都抖摟出來給司曉琪看,包括自己偷摸藏的小金庫。
司曉琪擺擺手:「我知道哥兒們仁義,不過這事兒還只是有個設想,還沒影兒呢,
「哥,」程子在一旁激動地說,「你有這個設想就好,真的,我們其實都特怕你就一直這麼下去了……你一直不同意去車行,我們都覺得你這是……」
「自暴自棄?」司曉琪輕輕笑一聲,「放心,我這個人向來貪慕榮華富貴,沒錢的日子我一天也過不了,這點兒工資還不夠我下館子的呢。所以,為了吃飽飯我也得再把安捷辦起來。」
「真棒!」程子用力一拍桌子。
「痛快,」喬鑫笑著嚷,「在我店裡吃晚飯,我請客!」
三個人興高采烈地開始點鍋子,司曉琪一個小時前剛陪蕭晨吃了碗牛肉麵實在是不餓,只是陪著喝酒。大家開了瓶金六福,熱熱鬧鬧地一邊吃一邊聊。重新運作安捷的事兒還沒有個眉目,司曉琪也沒多說,於是話題東拉西扯就扯到了成家立業的問題上。
喬鑫喝高興了,揪著司曉琪要他老實交代昨晚去哪兒了:「你說,你去哪兒了?我去地下室找你你根本就不在!」
「你幹嘛不給我打電話?」司曉琪笑著說。
「我才沒那麼傻呢,」喬鑫指著自己的鼻尖說,「萬一你正辦事兒呢,我一個電話打過去把你嚇萎了怎麼辦?」
「快滾吧!」司曉琪罵一句,又喝了一杯啤酒。
「哎哎哎,」喬鑫來了興致,逼著司曉琪問,「老實說,你昨晚到底去哪兒了?跟誰鬼混去了?」
「跟朋友k歌去了。」
喬鑫從椅子上蹦起來,抱住司曉琪的腦袋深深吸口氣。司曉琪唬了一跳,一巴掌把喬鑫推開:「屬狗的,幹嘛呢?」
喬鑫指著司曉琪的腦袋,笑的春風得意的:「你頭髮新洗的,一股子劣質洗髮水的味兒,快捷連鎖酒店專供!」
司曉琪扒拉扒拉頭髮,沒吭聲。
「還有,」喬鑫搖搖手指頭,「為什麼我店裡一地的麵條的湯子?大哥,你在我店裡辦事兒我不反對,可好歹給我收拾收拾啊。」
「胡扯!」司驍騏的臉有點兒紅,「我就是吃了碗麵而已。」
「誰啊、誰啊,」喬鑫賊兮兮扒在司曉琪的肩頭,關注點全在「人」上,「是跟那個蕭大夫嗎?」
程子不知道蕭大夫是怎麼回事,於是死命按著司曉琪的另一邊肩頭要他細說從頭,司曉琪把人從自己的身上扒下去,淡淡地說:「沒影兒的事兒別瞎說。」
「哎哎哎,怎麼能是沒影兒的事兒呢?」喬鑫不依不饒地嚷,「太不夠哥兒們了啊,都有人了也不跟哥兒們說一聲。」
「你想多了!」
「那是……□□?你把蕭大夫給上了?」喬鑫的嗓門越來越高,「哥你夠牛的啊,魅力不減當年。」
「不……不是,」司曉琪皺緊眉頭,他不喜歡喬鑫這麼說,他一聽「□□」兩個字心裡就來火。
「不是?」喬鑫哽了一下,更大嗓門地嚷起來,「那是蕭大夫把你上了?」
「閉嘴!」司驍騏更火了,他把一粒花生米丟進嘴裡恨恨地嚼著,好像在嚼著蕭晨的大腿骨。
「大哥……」喬鑫顯然是誤會了司驍騏那一聲「閉嘴」的意思,覺得司驍騏現在這個樣子可以算得上是惱羞成怒,他磕磕巴巴地說,「真……真……真的把你……啊。」
「真個屁!」司驍騏冷冷地說。
「那你倆到底誰上誰啊?」喬鑫熊熊燃燒的八卦心啊。
「別跟我提蕭大夫,」司驍騏腦袋裡有點兒亂,喬鑫每問一次「誰上誰」,都是在毫不留情地提醒司驍騏,他跟蕭晨的關係也無非也就是「上」的關係。上了床各取所需,下了床形同路人。
司驍騏知道,這種關係最簡單也最明確,可是他卻偏偏不喜歡,從在公交車上第一次看到蕭晨起,他就對這個人有興趣。開車時,可以想到他、看到他甚至叫醒他,看他微微皺皺眉頭,從睡夢中醒來,然後搖搖晃晃地站在後門處打個哈欠。等他走下車子,站在站台上時,透過後視鏡還可以看看他筆直修長的腿。如果自己高興了,還可以去安海醫院的急診室,悠閒地看看忙成一團的蕭晨……
這個人不吃海鮮卻喜歡吃肯德基,不喜歡吮指原味雞卻喜歡雪頂咖啡,十有八|九是處女座因為他居然連酒店的衛生間都想去打掃,他話不多但是挺有城府,他在床上很放得開,他……下了床就他媽的六親不認!
這樣一個人,渾身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一句話——我很難搞定!
nbsp;可是……司驍騏暴躁地撓撓頭髮,他還就是想搞定他,他喜歡看蕭晨在自己身下恍惚的樣子,喜歡蕭晨抱著他的脖子十指扣緊他肩背的感覺,喜歡蕭晨雙腿纏在他腰上的力度。這麼說吧,只要在床上,怎麼他都喜歡。
可下了床……真,真,真是糟不完的心!
喬鑫本來還想打探點兒細節,可看看司驍騏的臉色,又想想那個站在蕭晨身邊的小帥哥便又閉上了嘴。
「小喬!」司驍騏忽然一拍桌子,喬鑫哆嗦了一下。
「你說……蕭大夫跟人開房兩個小時都沒出來?」
「真的!」喬鑫舉起右手,「我一直在酒店大堂咖啡廳坐著,蕭大夫真沒出來,後來實在是等不下去了我們就回來了。」
「你……沒看漏?」
「不會!」喬鑫搖搖頭,「我都沒離開過大堂一……」
喬鑫忽然哽了一下,他偷偷瞄一眼菲菲,菲菲淡定地站起身進了廚房。
司驍騏盯著喬鑫。
「我……我中間就跟菲菲一起去櫃檯挑了兩塊蛋糕。」
司驍騏把跟前的一杯冰啤酒一飲而盡,喬鑫偷偷地把自己的椅子挪遠了點兒,試探著問:「大哥?」
「沒事,」司驍騏從鍋裡撈了一筷子毛肚出來,「我就隨口一問。」
喬鑫哭喪著臉:「大哥你真的是『隨口』嗎?」
***
司驍騏真的是「隨口」,只是「隨口」完了以後心情忽然好了起來,甚至縱容喬鑫給程子說了說蕭大夫的「故事」。司驍騏趕在小火鍋店開始滿座之前回到自己的小地下室,他脫了衣服倒頭就睡,滿心巴望著能一覺睡到大天亮,然後第二天上午十點就可以接上那隻貓了。可惜,凌晨一點多的時候,司驍騏餓醒了。
他摸摸自己的胃,想起昨天下午陪蕭晨吃了碗拉麵,晚飯時就吃了幾片菜葉子。他不用拽冰箱門也知道,那裡面除了飲料什麼都沒有,櫃頂上倒是有方便麵,不過貌似家裡沒開水……
司驍騏憤憤地揪過被子蒙上自己的腦袋,打算用睡眠治療飢餓,可他還沒閉上眼睛,便又想起一件事兒來:
自己又吃了一頓火鍋都餓醒了,某只僅吃了碗拉麵的貓是不是也該餓了?
司驍騏噌地坐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