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文 / 雨過碧色
第七章扮豬吃老虎
司驍騏出去打車,程子用一條乾淨的毛巾把喬鑫的手臂纏起來,嘴裡不住地賠不是。喬鑫罵罵咧咧地說自己一身的「藝術」就這麼被毀了,說程子居然捅自家兄弟一刀簡直不是人……
旁邊的張昊聽得煩不勝煩,一巴掌拍喬鑫頭上說:「你快閉嘴吧,聽著都鬧騰。」
喬鑫委委屈屈地閉了嘴,憤憤不平地再說一句:「我這紋身,這都是藝術品!」
司驍騏進門時正好聽到這麼一句,他撇撇嘴說:「行了藝術品,趕緊走吧,趕明把你那皮剝下來可以做燈罩。」
「法西斯!納粹!屠夫!」喬鑫發出憤怒的咆哮。
程子他們想著跟著一起去醫院,可是司驍騏堅決拒絕了:
「去那麼多人幹嘛,打狼啊?」司驍騏聲色俱厲地說,「那麼多人去醫院不嫌亂啊。再說那又不是什麼好地方,萬一再傳染點兒別的病呢,都別去了!」
「別啊,」程子有點兒著急,「人多可以幫把手啊,又得掛號拿藥什麼的,小喬基本廢了,我們去了還能搭把手。」
「不許叫我『小喬』,」喬鑫氣哼哼地嚷一句,然後在司驍騏的瞪視下低下頭。
「你看看你們這群人的樣子,」司驍騏指指他們,「個個看著就不像好人,這一大群呼啦啦去了,沒準人家還得報警。」
「嘖嘖嘖,」張昊搖搖頭,「哥,你還是先撒泡尿吧,這屋裡沒鏡子。」
「滾蛋!」司驍騏不自在地摸摸頭頂,心想老子好歹是有頭髮的好麼,你們四個抽得什麼瘋一塊兒推一個光頭?
「真不用我們去?」程子很是過意不去,畢竟沒事兒捅兄弟兩刀這種沒溜兒的事兒是他幹的。
「不用,」司驍騏豪邁地一揮手,「這都幾點了,該幹嘛幹嘛去,我一個人就行。我倆住一塊,樓上樓下的也方便,你們明天還上班呢。」
那幾個點點頭,集體開始掏錢包湊錢,被喬鑫一腳踢過去:「湊什麼錢,老子看病的錢還是有的,揣著你們的臭錢趕緊滾蛋!程子,趕明兒請大爺喝酒,賠禮道歉!」
程子笑嘻嘻地點頭。
旁邊的司驍騏終於耐不住了,大吼一聲:「都別廢話了,趕緊走,去醫院!」
他拖著喬鑫,一路急匆匆地往外走,剛剛叫來的出租車停在門口。
程子撓撓後腦勺感慨一句:「大哥真仁義,你看,小喬傷了,他比小喬還著急,急著忙著就往醫院趕。」
司驍騏腳下踉蹌了一下,沒敢回頭。
等上了車,司驍騏一個勁兒地催司機開快點兒,喬鑫很感動,覺得自己沒白認這個大哥,藉著酒意不斷地說「謝謝」。而司驍騏也很坦然:兄弟傷了,必須盡快送他去醫院;去了醫院沒準兒就能勾搭上帥哥,這一舉兩得、一箭雙鵰的事兒何樂而不為呢?
「色」、「義「兩相宜,簡直絕了!
喬鑫一眼瞥過去,看到司驍騏臉上的詭異的微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媽的,這笑得也忒邪乎了。
***
孫婧在治療室忙著核對病人的注射液,所有的藥品都有編號對應相對的床號,每次用藥都要經過三查七對,一點兒也馬虎不得,所以孫婧最煩在這個時候來急診。她是資深護士,雖然來急診室的時間不長,但也被劃歸到責任組,幫助醫生處理緊急病患。今天晚上病人不多,她暗自竊喜,希望這個狀態能維持到天亮,明天她就能休息了。
就在孫婧把最後一瓶藥劑注射到液體袋裡時,分診組一個小姑娘跑過來:「孫姐,有個外傷急診,應該是需要縫合的,蕭大夫剛進搶救室了,你先去看一眼唄。「
孫婧甩甩手,轉手去拿了一個縫合包。
縫合室門口坐著一個大漢,油光珵亮的禿腦殼,面紅耳赤、滿身的酒氣,穿著一件緊身背心,一條肌肉遒結的胳膊上滿佈紋身,那紋身從肩胛一直蔓延到手腕處。
流氓!
夜半三更、流氓帶傷,孫婧一看就知道,這肯定是流氓黑|社會茬架呢。孫婧最討厭這種人,無事生非禍害社會,除了給別人找麻煩什麼用都沒有。每次碰上這樣的事兒都得招來警察的詢問,而且這種外傷雖不難處理但麻煩得要死,清創、縫合、皮試、打破傷風,簡直能瑣碎死。
於是指望孫婧和顏悅色、軟語溫存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怎麼搞的?」
「刀劃的。」
孫婧皺眉看看傷口,這得是西瓜刀吧,呵,不但打架,還使用管制刀具,這得報個警。
「護士,」司驍騏捏著掛號條問,「我們是去外科診室排號吧?」
「跟我過來。」孫婧扭頭進了縫合室。
喬鑫抬屁股就往裡走,司驍騏有點兒猶豫,跟在後面要進去。
「你進來幹嘛?」孫婧攔住司驍騏,「病人進來就行了,你在外面等著!」
「哎,不是,」司驍騏探頭看一眼縫合室,裡面沒人,「這不讓大夫給看看麼?」
「看什麼?我先清創!」孫婧推了一把司驍騏,呼啦一下就關上了門。
司驍騏目瞪口呆地站在門口,覺得劇情的走向完全不在預期之內。他摸著鼻子在縫合室門口轉悠,一錯眼珠的
功夫發現每個診室門口都亮著一個小牌子,上面寫著當值醫生的名字還有照片。
真是人性化管理,簡直業界良心,必須點贊。
司驍騏美滋滋地湊過去一件件查看,一邊看心裡一邊默念,小帥哥,你可千萬別是病房的,更不要是婦產科的,要不然我兄弟可就白傷了。
走廊盡頭,外科2診室的燈牌亮著,蕭晨那張帶著極淡笑意的臉清晰地顯示出來。司驍騏站在門口歪著腦袋瞅了一會兒,愣是從這證件照裡看出小帥哥「隨性灑脫」的性格特點來。
蕭晨?好名字!司驍騏在心裡默念一下,覺得這個夜晚無限美好。他扭頭立刻奔回縫合室,敲敲門探進去一個腦袋,正看到喬鑫齜牙咧嘴的表情。孫婧夾著一塊酒精棉擦他的胳膊,一邊擦一邊說:「大男人忍著點兒,怕疼就別打架啊。」
喬鑫咬著後槽牙敢怒不敢言,直眉瞪目地盯著孫婧的腦門,珵亮的腦殼迸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那個……護士,」司驍騏笑嘻嘻地說,「蕭晨蕭大夫去哪兒了?我是他朋友。」
孫婧不耐煩地抬起頭瞥他一眼,覺得這人八成是亂攀親,要真是蕭大夫的朋友剛才就說了,哪兒還等得到這會兒?
「蕭大夫在搶救室呢。」孫婧又低下頭按一塊酒精棉在喬鑫的胳膊上,換來喬鑫一陣哆嗦。
「那個,他什麼時候能出來?」
「這誰說得好,得看病人……哎,我說你怎麼進來了?出去出去!」
司驍騏訕訕地退了出去,想想這也算功德圓滿,一下子就知道了小睡貓的名字和科室,下一步就是要到電話號碼了。他正美滋滋地想著,忽然覺得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頭。
「你怎麼在這兒呢?」蕭晨歪著腦袋詫異地問。
「哎哎,」司驍騏激動地要蹦起來,直接就去抓蕭晨的手,「我找你半天!」
蕭晨低頭看看自己的雙手,被司驍騏握在一雙大掌中,感覺那叫一個彆扭——我跟你很熟麼?蕭晨微微用力,想把自己的手抽出來,可剛一動司驍騏便又攥緊了些,「哎呀蕭大夫,我一直在找你呢。」
蕭晨扯扯嘴角,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說:「嗯,找我幹嘛?」說著,微微用力抽自己的手,沒想到的是,這次很輕易地就從對方的掌心掙脫了。
蕭晨微微捻動指尖,剛剛那種觸感還停留在手指上,有力、溫熱、帶著粗糙的感覺,跟自己的手完全不一樣。
「蕭大夫,」司驍騏自然而然地把胳膊搭上蕭晨的肩頭,把人往旁邊帶了帶,站到了走廊的邊沿,彷彿是為了不妨礙他人通行,同時湊過去小聲說,「我有點兒事兒找你。」
蕭晨努力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司驍騏的話上而不是他搭在自己肩頭的手上,他心裡有點兒打鼓,總覺得司驍騏的肢體動作有點兒……那個意思。
我跟你有那麼熟麼?蕭晨再次腹誹,他很不自在地剛想往旁邊撤一步以便躲開司驍騏的手時,司驍騏卻狀似無意地放下了手臂。
表現出足夠的親暱卻又不輕浮,滿含曖昧卻又適可而止。
那動作之流暢、神態之自然,一看就是慣用伎倆,不知道以前幹過多少回了。
蕭晨在心裡冷笑一聲,看不出來啊,這公交司機也是個流連「草」叢,風流成性的傢伙呢。
這樣的人會認慫?蕭晨撇撇嘴,覺得自己對他的初步印象有誤,搞不好這人扮豬吃老虎呢,自己還是得小心點兒。
「什麼事兒?」蕭晨笑得雲淡風輕,彷彿剛剛什麼都沒發生,他跟司驍騏之間純潔得如同初雪一般,「你又撞了一個老頭兒?」
「呃?」司驍騏忽然有點兒卡殼,「什麼老頭?」
「你上次不是撞了個老頭麼?」蕭晨好笑地問,面對司驍騏的錯愕,他很是得意,覺得這貨在自己跟前露怯發傻簡直讓人痛快。
「上次?」司驍騏皺著眉上下打量了一圈兒蕭晨,一拍巴掌驚呼起來,「上次那個大夫就是你啊!」
蕭晨點點頭。
「哎,那天你帶著口罩我都沒認出來。」司驍騏一把又摟上了蕭晨的肩頭,同時大力地拍一拍,一邊拍一邊說,「這就是緣分啊,緣分,要不說咱倆有緣分呢!」
蕭晨瞇著眼睛,一邊感受司驍騏溫熱的大掌拍在自己肩頭的感覺,一邊暗自冷笑:你不就是想問「約麼」嗎?
「你今天幹嘛來了?」蕭晨無比淡定地問,完全無視了司驍騏的大手。
「哦,我朋友傷了,」司驍騏笑瞇瞇地說,那感覺好像是在說「我情敵傷了」一樣。
「什麼傷?」
「刀傷……「司驍騏看一眼蕭晨的表情,「我們沒打架,吃飯的時候不小心劃傷的。」
「吃飯?」蕭晨皺著眉問,「吃頓飯還能吃到醫院來掛急診?」
「啊……這不……不小心嗎?」司驍騏撓撓後腦勺。
「我看看去,」蕭晨轉身推開縫合室的門。
一個禿頭大漢正呲牙咧嘴地坐在診療床上,腦門上全是汗,一條佈滿精美紋身的胳膊伸著,孫婧正在拆針包。
這條大花胳膊好眼熟!蕭晨電光火石之間忽然想起來什麼,他扭過頭去死死盯著司驍騏。
你媽的,你果然扮豬吃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