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一卷 第14章 角色 文 / 君山聽雨
第14章角色
晚上,劉立秋把劉白露和郭玲花叫到大隊部,向他們講了自己和支書劉忠成商量宣傳隊集中排練的事情,要白露叫上土改去通知所有宣傳隊員,第二天上午到桃花嬸家裡集中排練節目,每人帶五斤大米,統一開餐,早出晚歸,中秋節晚上向大隊幹部群眾潢報演出,並以良好的成績迎接全區秋季文藝匯演。
劉白露出門後,劉立秋對郭玲花說,花兒,告訴你一件事,你千萬別對任何人說。
郭玲花甜甜地問道,立秋哥,什麼事這麼神秘?
劉立秋說,是關係到你進步的大事。
郭玲花說,是嗎,我能有什麼大事?
劉立秋說,忠成步準備讓你接替我當團支部書記。
郭玲花連連搖頭說,立秋哥,我不行,白露姐比我畢業早,能力比我強,我才畢業,還要多學習學習。
劉立秋說,花兒別謙虛,我相信你的能力,如果讓你幹,這也是年輕人鍛煉的台階,對你將來有好處。
郭玲花瞧了一眼劉立秋,劉立秋正用眼興瞅著她,她有此不好意思起來,連忙移開目光說,立秋哥,不是我不想幹,我擔心白露姐會說你我的閒話。上次開團員大會,選我當團支部委員的事,白露姐就到處說是你喜歡我,她還在女孩子面前說我是個迷男人的小狐狸精,在你面前甜言蜜語地勾引你,還說了不少十分難聽的話,我發現有不少人用異樣的眼光瞧我。
劉立秋說,我知道白露是個口無遮攔的人,不過她說完也就沒事了,讓她去說吧。讓你當你就當,這是支書的意思,當然現在還沒定的事,誰也說不準,這事也就你知我知,不要外傳,以免變卦。
郭玲花點點頭說,立秋哥放心,謝謝你的關心。
劉立秋拿出一疊紙給郭玲花說,花兒,這是現代花鼓戲《女隊長》,原來是秦月花主演,秦月花如今當公社領導了,今晚上你辛苦一下,你拿回去複寫三份,自己留一份,另兩份明天給我。
郭玲花拿著那一疊稿子翻看著,心裡犯嘀咕起來,該不是讓我演那個女隊長吧。
劉立秋說,花兒,這女隊長是個新時代的女性形象,台詞比較多,你要多下點功夫讀熟,還要好好琢磨怎樣去演好她。
郭玲花心裡有些高興但還是不露聲色地說,立秋哥,這個女主角份量太重,還是讓白露姐演為好。
劉立秋說,花兒,這角色非你莫屬,你是我們宣傳隊裡的女主角,你不演誰演?至於白露我自有安排,她跳舞還行,唱功遠不如你。還有這次我們繼續排練《沙家濱》中的「軍民魚水情」,你來演沙奶奶。
郭玲花頭搖得似撥浪鼓似地說,不行不行,你和白露姐演得好好的,把她撤下來讓我去演,她還不把我給撕了。
放心,我讓她在舞蹈《沂蒙頌》中領舞,另外還有一個女聲表演唱也有她的份,你就大膽去演吧。
郭玲花說,立秋哥,謝謝你的好意,你是讓我好好表現一下,我覺得還是繼續讓白露姐演為好,她那張嘴我實在有些害怕。去年我替代她演常寶,她不知說了我多少壞話,還半個月沒理我呢。
劉立秋說,別跟我爭了,回家好好準備,明天早點去,我今晚還得加班,把節目好好理理,分配到人,還想把男聲表演唱《誇媳婦》改一改呢。
郭玲花走後,劉立秋把這次要排練的節目,按照個人演出特長一一分派到人,準備讓負責樂器的和尚和虎子管理伙食。
對於大隊文藝宣傳隊,劉立秋雖然是輕車熟路,但每次集中排練都要出現一些不和諧的聲音。別看一個小小的大隊文藝宣傳隊,平時說說笑笑打打鬧鬧,好像親兄弟姐妹,但每次到了分派角色,各人的好強心就顯露出來。男孩子倒是百依百順聽從劉立秋的安排,女孩子們就大不相同,一個角色沒派好,幾個人就在一起嘀嘀咕咕,說三道四,互相不理不睬。為此,不少女孩子在劉立秋面前哭鼻子。郭玲花沒進宣傳隊之前,白露是宣傳隊裡的相對女主角,自從玲花加入到宣傳隊後,其鋒芒自然傷到了白露。去年春節之前,宣傳隊在大隊禮堂舞台上綵排,劉立秋和白露合演的《軍民魚水情》,是壓台節目。不知怎麼回事,白露上台演唱總是忘詞,劉立秋氣不打一處來地說,你行不行,不行就換人。這句話好像刺痛了白露的某根神經,她哭著說,我就知道你想換那狐狸精,我不演了。說完衝下舞台,一陣風似的跑了個無影無蹤。
之後,劉立秋派了土改和紅玉幾次去她家相請,她就是不肯回宣傳隊排練,還揚言說自己要退出大隊文藝宣傳隊。因為春節後宣傳隊要匯報演出,時間十分緊迫,最後還是大隊支書劉忠成出面,讓白露的父親劉春林做工作,白露才重新參加排練。
劉立秋和劉白露是同一年出生,劉白露是二十四節氣的白露那天晚上出生,劉立秋比她大一個月,兩人一起小學發蒙,讀小學三年級時,劉立秋休學了半年,劉白露沒考上高小而留了一個年級。那時候,劉白露的父親劉春林在月亮灣大隊當黨支部書記。月亮灣大隊7個生產小隊,150多戶人家,800多人口,就二三個姓,而劉姓佔了百分之九十大幾,羅姓有幾戶,而郭姓就一戶,總起來也就幾十個人丁。劉白露作為月亮灣大隊土皇帝的大女兒,自然有一種對別的同學居高臨下的感覺。從小學到初中,劉白露很少理睬劉立秋。中學讀書時,劉白露一直在學校搭餐,在生產隊裡家裡不做任何事,而劉立秋每天除了上學,還要掙半個勞力的工分。直到讀高中時,劉立秋已長成大小伙,人才出眾,又能歌善舞,劉白露才開始關注起劉立秋來。每天下午放學回家,劉白露總是跟在他身後,和劉立秋搭訕。特別是進了大隊文藝宣傳隊後,情竇初開的劉白露對劉立秋有了幾分傾心。
有一次,他們到十多里外的夢莊演出,白露把一張紙條悄悄塞到劉立秋手裡。劉立秋沒在意,放在口袋裡,演出結束後打開一看,原來是劉白露向他表露心意。由於劉立秋對於個人大事從來沒考慮過,因此劉白露的真情表白並沒有讓他動心而當一回事。後來,劉白露又幾次寫信表白愛慕之意,劉立秋也開玩笑和她打打鬧鬧,但一直沒有真正喜歡過劉白露。劉立秋十分清楚劉白露的臭脾氣,他那特別外向而又恃才自傲的脾氣,更讓劉立秋心裡有些反感。本來,他讓郭玲花演主角完全是出於個人能力,白露那樣一鬧,卻讓劉立秋對郭玲花有些另眼相看了。久而久之,劉立秋曾經不談個人問題的諾言也開始有些動搖,對郭玲花生出了幾分愛意。
要說,劉立秋的心裡萌生出對郭玲花的愛戀,其真正原因,一方面是劉白露多次對玲花的出口相向和不公允而促成。同時郭玲花每每遇到心裡不爽時,總是一個人躲在牆角抹眼淚,從不和對方計較,這讓情感豐富的劉立秋心裡產生一種同情和不安。每每想到這個默默承受著來自外來壓力和屈辱的女孩子的一言一行時,劉立秋心裡就生出一份難以言說的青春盟動,他在心裡想,我一定要為她做點什麼。
第二天上午,月亮灣大隊文藝宣傳隊二十多名隊員正式集中。劉立秋把集中排練的地點,不安排在大隊部禮堂,而是根據劉忠成的意見,安排到洞灣也就是第二生產隊桃花嬸家裡進行排練,也是為了安靜而避人耳目,集中精力排練,同時也減少外來干擾,以避嫌疑。畢竟這個秋季還不是春節那樣的農閒時節,男男女女們不去做田里事情而聚集在一起唱唱跳跳,村裡人會橫挑鼻子豎挑眼,少不了有一些議論。
桃花嬸家裡離大隊部有半里多路,是一個山邊邊上的單家獨戶,和其他的家戶人家隔離開來,到這裡來的人很少。桃花嬸的丈夫順年伯是村裡的首富,一個兒子在城裡工作,家裡有一棟明五暗九的房屋,青磚青瓦,在村子裡算是鶴立雞群,無人可比。順年伯桃花嬸倆口子守著這樣一棟大房子,順年伯天天還要下田扶犁打耙,斫柴看牛,早出晚歸,桃花嬸巴不得這些年輕人到他家來排戲拉家常。桃花嬸是個賢淑的女人,一夥年輕人的到來,讓她眉開眼笑,立馬騰出房間鍋灶,還親自燒茶煮飯,到菜園裡扯菜。
桃花嬸待劉立秋特別好,劉立秋也隱隱約約聽人說桃花嬸年輕時是劉立秋死去的伯父的相好。每次劉立秋在路上見到桃花嬸,桃花嬸對他總是特別熱情。前年春節前,劉立秋看到她家裡條件好,房屋寬敞,提出到她家裡排練節目,桃花嬸二話沒說就答應下來,她巴不得這些年輕人來她家裡鬧騰鬧騰呢。桃花嬸到底和劉立秋的伯父有沒有瓜葛,劉立秋也從不去打聽。村子裡的人湊在一起時,喜歡說別人的閒話,沒根沒據的事也經常亂扯到一起,說得那樣有鼻子有眼睛。但聽得多了,也就讓年輕人的耳朵裡多了些雜質。每每碰上那些扯是非的人在一起,劉立秋就往一邊躲,耳根子從來不軟。
隊員們到齊後,劉立秋首先把大家叫到一起開了個會,傳達了劉忠成的指示精神,要求大家利用好這一個星期的脫產時間,搞一台文藝節目,既是為了中秋節晚上為大隊群眾匯報演出,同時也準備幾個好節目向國慶獻禮,把區裡組織的農村秋季文藝匯演的獎狀拿到手。劉立秋說,原來的好節目保留幾個,重要的是幾個新節目要排練好。接著他把角色分配說了一遍,並宣佈了紀律。他要求大家抓緊時間,上台演出的,每個人要把台詞背得滾瓜爛熟。劉立秋說,郭玲花有新節目,台詞比較多,個人任務重,組織工作就由白露和土改負責,和尚管生活,瞇眼子負責配琴。早餐在家裡吃,中晚餐統一開餐,晚上要繼續排練,三天之後我們再一起合練。
散會後,大家按照各自的分工對台詞。劉立秋和土改、玲花在花鼓戲《女隊長》中擔任著角色,他們到一間房子裡關上門對詞,加深記憶;劉白露和紅玉、平平、小月幾個女孩子在堂屋裡排練舞蹈《沂蒙頌》,瞇眼子拿了把二胡給她們拉琴。
瞇眼子和劉立秋是同年,他是家裡的老大,下面還有六七個弟妹,因此小學沒讀完就回家放牛,但他聰明透頂,無論什麼歌曲,他只要聽上三五遍,準能唱出個子丑寅卯不走調。瞇眼子喜歡拉琴,什麼《賽馬》、《高山流水》等名曲他都不在話下。瞇眼子拉琴總是把眼睛瞇著,全身心投入,大隊宣傳隊每次演出,都有他的二胡獨奏。劉立秋說,瞇眼子就是月亮灣的阿炳。瞇眼子和劉立秋關係不錯,劉立秋說的話他從不打折扣。別看瞇眼子和劉立秋同年,但瞇眼子結婚早,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因此每年秋天裡忙完雙搶,他就要出去搞幾個月副業,賺點錢回家過年。這次本來要去新堤拖板車,車票都買好了,劉立秋硬是把他留了下來。月亮灣大隊文藝宣傳隊原來有兩個拉琴的人,除瞇眼子外,下屋場的解放也是個角色,不僅二胡拉得不錯,演戲也還在行,唱念做打都行。但解放有一門做油漆的手藝,年紀也比立秋他們大幾歲。後來解放長期在外做手藝,退出了宣傳隊,宣傳隊裡就只有瞇眼子配琴了。如果瞇眼子再去搞副業,就算劉立秋有天大的本事,沒有拉琴的還算什麼文藝宣傳隊?
這次,對於劉立秋分派的角色,劉白露嘴上沒說什麼,但心裡一直不大樂意。讓她領舞《沂蒙頌》,她沒說的,但讓郭玲花替代她演沙奶奶,她心裡不服氣。她一直認為劉立秋心裡向著郭玲花,本來她和劉立秋關係不錯,自從郭玲花進了文藝宣傳隊,郭玲花就把劉立秋從她手裡奪了去。因此好幾次她聯合宣傳隊裡的女伴們不理郭玲花。這次又讓郭玲花搶了幾個重要角色去,劉白露心裡怪不是滋味。她知道劉立秋已經被玲郭花迷花了眼,什麼話也聽不進了,她惟一的辦法就是排擠郭玲花,讓她今後沒有好果子吃。她想,只要劉立秋走出這回水灣,她劉白露就要將郭玲花踩到腳底下。
劉白露帶著紅玉等排練了幾個回合,劉白露說,我們休息一會吧。幾個人走到屋後面的菜園裡,白露一語雙關地說,這回又讓那個狐狸精搶了風頭,我們姐妹們當她的配料,真是不值。這立秋也不知怎麼被她灌了**湯,我真還懷疑玲花這狐狸精已經不是女兒身了。
紅玉和郭玲花一直關係不錯,見到劉白露說郭玲花的壞話,於是說,白露姐,立秋哥和玲花不是那樣的人。我知道立秋哥對玲花好,玲花也喜歡立秋哥,但他們不會幹那樣的事。
劉白露剜了紅玉一眼說,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劉立秋和郭玲花是什麼樣的人,我比你清楚得多。當初立秋還對我動手動腳,想要親我摸我,是我阻止了他,郭玲花本來就是個騷狐狸,喜歡勾男人。你知道嗎?今年春節,我們到鄰縣的那個大隊裡演出,劉立秋和郭玲花住在李支書家裡,誰知道他們半夜裡做了什麼事?
紅玉接過白露的話說,白露姐,那我可以作證,當時我們三個人都住在李支書家裡,每人睡一間房,我和郭玲花睡的一張床,立秋哥睡在我們隔壁。
睡在隔壁,連門都沒有關,你睡得死死的,立秋一個人睡一張床,你能擔保他們之間沒發生什麼?你個死腦筋!
劉白露轉過頭又對平平和小月說,立秋就要去城裡上大學了,我看那狐狸精還能蹦達幾天。
平平和小月驚詫地望著劉白露。
紅玉不再做聲,她不想因為玲花而和劉白露鬧得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