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開始和結束 第五十一章 壓縮的垃圾 文 / 忠諭
周穆成拿著學生錄回到樓下的車上。他要前往孫夢遺體的地方——紅旗路三號橋。
他一邊開車,一邊不斷看著手機。等待郭盛的回電。
此時的郭盛已經坐在了垃圾車駕駛位上。眼前的屏幕清楚的顯現著一張令人血脈噴張的圖像。
彭玲跪在地上,低下她性感的頭。她張開雙手握著左右兩隻腳腕,向兩邊用力撐開。
這是這輛先進垃圾車的倒車雷達。雖然無法看到坐在車尾的張彪全貌。但憑著屏幕下方吃力張開的雙腿,就可以想像此時的張彪有多麼激動。
郭盛自然理解這種激動。
因為他也曾如此激動過。想到這裡他不由得對張彪產生一絲憐憫。
同樣迷戀著同一個女人,自己不但得到,甚至開始厭倦,而張彪卻等了足足十五年。
郭盛下意識的摸了摸兩頰的贅肉。自己真的老了,老到連如此婬靡的畫面都提不起一絲興趣了。
他歎了口氣,將手放在了身邊的一個小小的開關上。
車後的彭玲,已經幾乎將紅唇貼在了張彪的下體。對於張彪而言,這簡直是一種折磨。
他滿頭大汗保持著撐起自己的姿勢期待著紅唇中濕潤的觸感。這個仰坐在垃圾車尾的動作相當難受。竭力張開的雙腿,撐在腰後的雙肘,向下佝僂的頭……他大汗淋漓,疲憊不已。
不過他願意忍受。只要能得到她,讓她在身下低下她高昂的頭……
就快了,就快了……
當彭玲的口中濕熱的氣息輕柔的拂在堅挺的柱體上時,張彪知道自己終於成功了。就在他剛準備發出呻吟時彭玲抬起了頭。
她望著張彪噴火的雙眼,微微一笑,滿含深情的說道:「你愛我嗎?」
張彪急不可耐的說道:「愛,愛!」
「從何時?」
「從第一天,到今天。」
彭玲笑容凝固著,她目不轉睛的看著張彪,那麼美麗,那麼嬌柔。
笑容慢慢的變化著,嘴角緩緩的下降,雙唇漸漸的合攏,柔情似水的目光逐步消失。
彭玲的臉,在暗淡的燈光下恢復到了十五年前。
不屑的,鄙視的,驕傲的眼神肆無忌憚的逼迫而來。
「可我從沒愛過你。」她聲音不大,可那種囂張足以撕裂任何一個愛她的男人。
張彪還來不及反應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便感覺被彭玲握緊的雙腿傳來一陣衝力。
彭玲抬起了頭,向頭頂的倒車監控炸了眨眼,迅速的將張彪往車內掀起。
毫無防備的張彪仰身跌入垃圾車箱壓縮區,車下的鏟板發出一陣轟鳴。
郭盛,拔動了開關。
上下隔板迅速的合攏,如同一張血盆大口中的門牙,快速的咬合。
反應過來的張彪翻身向外爬去,他臉剛要探出這血盆大口就被彭玲的高跟鞋狠狠踹了回來。鞋跟插進了眼眶,接著,自己的褲子鞋也被扔了進來。他扒開衣物聲嘶力竭的吼叫,再次向外攀爬,企圖逃出這龐大的機器。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他根本沒有任何防備。
透過快速合攏的上下鋼板,張彪看到了彭玲輕蔑的笑臉。這張臉,逐步的被壓縮,被遮擋。當合板完全閉合在彭玲鮮艷的紅唇上時,他清晰的看到那張令自己魂牽夢繞的雙唇傳遞的言語。
「賤——狗」
砰的一聲,張彪進入了黑暗。
葉雲霜躺在車底雙手壓迫著上下激烈起伏的胸膛。
恐懼,像一隻厚重的棺材板,將他蓋在地下。
十二年前的膽寒和此時毫無差別。
他緊咬牙關,試圖吞下漫出的眼淚。可充沛的淚水仍然順著眼角滴落在地下。
車尾的張彪用盡全力拍打著鋼板,大聲的嘶喊。
彭玲沒有理會車內穿來沉悶的敲打和哀嚎,她整理了下頭髮和衣物,再次成為那個高傲的女人。
郭盛從車上跳下,來到彭玲的身旁。
「走吧,周穆成還在等我們。」郭盛如同什麼都沒發生一般,平靜的說道。
「嗯。一會我先換套衣服,都髒了。」彭琳惱火的拍打著連衣裙,抱怨道。
兩人似乎壓根就忘記了一旁車廂內嚎叫的張彪。
葉雲霜就在彭玲的腳邊,他幾乎能看見她鞋跟上的淤血。那是張彪眼眶帶出的鮮血。
倆人說完話,走向垃圾場的出口,駕車而去。
這時,葉雲霜才大口大口的呼吸起來。眼淚依舊止不住的流出。
許久,他的感官逐漸恢復,心跳漸漸平息。此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尿了褲子。
突然,又是一陣腳步傳來。葉雲霜趕忙摀住自己的嘴側頭望去。這是剛才離去的垃圾車司機。
張彪的拍打還在繼續,聲音漸漸的變低了。
他在伸手不見五指的車廂內鬼哭狼嚎。不斷的道歉,又不斷的辱罵。過力拍打的使他的雙手已經腫脹麻木。
司機似乎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他自顧自的爬上駕駛艙。扭動了鑰匙。
發動機的轟鳴聲響了起來。
司機輕輕按下了一個按鈕。液壓柱開始收縮。
滾筒內的張彪,安靜了下來。他明白一切的掙扎已經是徒勞的。彭玲和郭盛,要自己死。
液壓柱將壓縮區的鋼板向內推進,滾筒內的空間急速的縮減。
張彪在成為肉沫前驚訝的發現自己的下身依然挺直如柱,他自嘲的笑了。
最終,還是沒有得到彭玲的身體,甚至一點點青睞。
整個高中,我在垃圾堆旁邊注視了她整整三年。
如今,還是在垃圾堆裡走向了結局。
這可能就是命運的安排吧。我,就是垃圾。
不過……起碼人生的最後一副畫面,是她的臉。
漂亮,而又殘忍的臉。
也許,我就是一隻賤狗吧。
卡崩一聲,張彪端正寬大的頭顱裂成了碎沫。
垃圾車開走時,葉雲霜就躺在車底。他看著車輪從身旁碾過時沒有一絲害怕。
和彭玲郭盛以及張彪比起來,車輪的碾壓根本算不上什麼。
他躺在地下,看著露出的星空一動不動。
張彪,、就這樣死了?他為什麼會變成那樣?那麼窩囊,懦弱?
為什麼,我會成為這樣?
僅僅是看到他們,雙腿就會顫抖。
僅僅是聽到他們的聲音,呼吸就難以暢通。
僅僅因為離的過近,膀胱竟然失……禁……
我本以為我已經擺脫了夢魘,可當他們再次出現時,夢魘就像一個裹屍袋一般牢牢將自己封入其中,不留一絲空隙。
葉雲霜回想著一年以來自己勇敢的經歷。他殺了他以為是彭玲的肖芸兒,他殺了他以為是張彪女人的高菲和孫夢,他還殺了周穆成的女人曾嵐……他以為自己早已變得無所畏懼。
但……當老同學真真切切出現在自己身邊時,他意識到一切都沒有變化。
他還是那個懦夫。
葉雲霜就這樣躺在泥土上思考著自己。和別的瘋子不一樣的是他知道自己是瘋子。
他曾經城市的工頭曾經告誡過所有的工人——這個疤臉男有些智障,請大家多多包容。
他們叫我智障。他們叫我瘋子。
我是個瘋子,我是個智障,可我不是懦夫……
葉雲霜終於站了起來。他向來的方向走去。這段日子以來,往事的點滴被迫回到了腦海。
他逃避了回憶十二年。本以為這一切其實早已忘記,可惜他錯了。
他記得清清楚楚。
他記得他在操場講台上的演講,他記得老師熱情的微笑,他記得父母驕傲的臉龐,他記得成堆的獎狀和情書……
他都記得。
他甚至記起了她……他曾經連想都不敢想的她。
純真的微笑,雪白的牙齒,明亮的目光還有溫柔的話語……
她還好嗎?
湛藍的天空下,葉雲霜漫步在雜草中。他放肆的追尋著回憶,不帶一絲猶豫。
如果能重來一次,生命該多麼美好。
尿漬打濕的長褲帶來的粘稠感將他拉回了現實。
一切都不會重來了。
他拉了拉黏在自己腿上的褲子,抖了抖被泥土覆蓋的球鞋。斷掉的大拇指傳來的痛感提醒著他,
一切都不會重來了。
可一切本不應如此。
葉雲霜跨上了板車,漫無目的的開向遠方。突然,板車壓過了什麼東西,讓他幾乎被彈下。他下車走近後才發現,曾嵐的屍體倒在小路邊。
夜色下的曾嵐面無血色,但俏麗的容顏依舊不改。
葉雲霜心中一陣恍惚。
那些少女被他虐殺時都是暴雨的夜晚,泥濘的地上。她們滿嘴鮮血,面目猙獰。他從沒仔細端詳過屍體的樣貌。
現在,他看到了。
沒有被自己撕裂的大嘴,沒有暴雨打濕的面頰,沒有猙獰扭曲的表情。
此時月光下的臉龐除了嘴唇邊乾涸的血漬以外依舊光嫩潔白。
我殺了她。因為我不敢面對周穆成。
葉雲霜將曾嵐的屍體抱到板車上。繼續盲目的騎向遠方。
我不會再逃避。我要直面他們。
他們摧毀了我的一生,那我就用一生來摧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