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74章 文 / 歌疏
黎軒內心忐忑地看向江離的休息室，他萬分肯定那個人就是江離，就算他不認識，看看此刻江離門外高斯的臉就足夠他得出這個結論。
高斯的神色有興奮有傷感有愧疚，還有惶惑不安——這是從來不會在s級基因的人身上出現的情緒。若房間裡的真是江離，這次，他一定會不計任何代價將他留下來。
而此刻的江離則看著門外的全息影像，腦袋發暈，他可不想在這個時候被高斯給逮著。蓋瑞思不是說了沒人能進來嗎？那這廝是怎麼進來的。
就在他萬分忐忑的時刻，黎軒的電話突然飆了過來。江離手一抖，他還沒想好要怎樣跟黎軒解釋呢。總不能說他奪舍吧？這麼玄幻的事情，不能拿去忽悠s級基因的戰鬥天才。
小傢伙沒接電話，黎軒的眉頭皺得老高，明明之前他就發了信息給他，要帶他去見一個人，莫非，小傢伙已經猜到他要帶他去見江離，這是怕了嗎？
他正想再撥過去的時候，江離的電話卻打了過來，只是視頻一跳出來，黎軒的心臟就開始抽。
江離臉上的偽裝卸了一半，臉已經能看出是他熟悉的那個小傢伙，但頭髮還是l君的，衣服也是l君的。
黎軒僵在那裡，嘴唇翕合了兩下，卻沒說出一個字。
「那個，回家我再給你解釋，現在能幫我把高斯引開嗎？」
黎軒終於回過神來，一腔怒火差點就噴了出來，這個混蛋竟然去扮江離，什麼意思？這怎麼看也不像是嫉妒惡作劇，至少他替江離洗刷了冤屈。
「回去再跟你算賬！」說罷，黎軒乾脆利落地掛掉電話，走到高斯面前。
高斯也眼神暗沉地看著他，「你覺得會是他嗎？」
此刻高斯心中有股強烈的願望，他想不顧一切地去相信l君就是江離，這彷彿是暗黑地獄中為他開啟的一扇窗，他只能從這個願念裡吸取陽光。自己曾經的罪孽便可以從這裡得到救贖。
黎軒在心底低咒了一聲，臉上卻裝得雲淡風氣，甚至帶著點冷漠的嘲笑道：「你忘記江離是如何死在你面前的嗎？」
高斯身子一僵，臉上的血色迅速褪去，他轉開眼，不敢正視黎軒的雙眼。
黎軒可沒心情理會他心中的苦澀，他急於將給那個小混蛋脫身的機會，看看這個混蛋到底在搞什麼鬼，竟然連他都給騙了。
江離緊緊地盯著外面，對黎軒借題發揮腹誹了幾句，好不容易看見他終於將高斯給騙走了，這才灰溜溜地打開門，準備逃之夭夭。
高斯一邊走，一邊看黎軒，眼睛瞇了瞇，「你說江離去見海曼大師了？」
「海曼大師是他最崇敬的人！」
這一點，高斯自然也知道。黎軒覺得自己的理由相當通順，可偏偏老天就是要為難他，他們剛說到海曼大師就有天宇的機甲師走過，並對兩位s級戰鬥天才鞠了一躬，十分誠懇地說道：「……海曼大師剛離開……」
黎軒的臉僵了僵，高斯看了他一眼，頓住了腳步，下一秒，他已經朝著江離的休息室奔了過去。
天宇的機甲師惶恐不安地看著黎軒，完全沒明白高斯這是什麼反應。
黎軒則十分有禮貌地衝他安撫性地點了一下頭，迅速朝著高斯消失的方向而去。
江離剛走到電梯間就聽見了腳步聲，他想都沒想直接躥入樓梯間。
高斯沒看見江離的影子，但是卻看到了剛停在四樓的電梯。
身後的腳步越跟越近，江離心臟撲通撲通直跳，就像一隻干了壞事的老鼠被貓追著到處跑一樣。
「彭」地一聲，江離撞上一堵肉牆，他還未來得及看清楚來人的臉，已經被人拎了出去，而另一人已經代替他在樓梯間跑得踏踏作響。
江離嗅到熟悉的氣味，驚魂未定地抬起頭。
黎軒直接將人拎進洗手間，將他身上的偽裝全給扒了，終於扒出他所熟悉的小東西，這才鬆了口氣。
江離緊張地看著黎軒，聽後發落。
黎軒卻一屁股坐到馬桶蓋上，雙手抱胸，沖江小離揚了揚下巴。
江離張了張嘴，好不容易蹦出一個「我」字，他還沒正式開始呢，黎軒已經發出了警告：你最好能編得通順一點。
這個小混蛋什麼時候開始研究生物機甲的？而且還跟江離共享了一份生物機甲專利……
無數個念頭在黎軒腦子裡閃過，以他對江小離的瞭解，就算他再自戀，他也不相信自己看上的人能夠在二十歲的年紀做出生物機甲，而且比江離的方案明顯高明完整得多。他也不會自戀到江小離會因為羨慕或者嫉妒江離而製作生物機甲要與他一比高低……
江離看著那雙黑漆漆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我就是江離！」擲地有聲，絕不容許對面的男人聽錯一個字。
黎軒那副準備給妻子上家法的架子瞬間凍結在那裡。五個字，可他顛來倒去地碾磨就沒聽懂。
江離吸了一口氣，又重複了一次，他就不信，他一次一次重複這傢伙還能忽視他的話。
就在他重複到第五次時，黎軒突然一個箭步衝過來，摀住了他的嘴，因為衝擊力太大，直接將江離撲到對面牆上，兩個人的身體十分曖昧地貼在了一起。
朱利安進來的時候就看見兩個男人交疊在牆上的身影。其實吧，他對看別人親熱什麼的沒多
大興區興趣，可是在頒獎儀式上，他憋得太久，只想解決了一下內急問題。所以，他以自己強大的心裡素質無視兩個在公共場合親熱的男人，拉開了褲鏈……
黎軒一把將江離的眼睛摀住，狠狠瞪了一眼朱利安。
正愜意解決著內急問題的朱利安好歹也是一個機甲戰士，對煞氣的感知不要太敏銳，他頭皮發麻地看向煞氣來源處，毫無意外地看清楚了那個高個子男人的臉……
當即他的尿意全無，愣愣地張開嘴，「黎，黎軒大人？」
黎軒淡漠地哼了一聲，整理了一把江離的衣服，將人裹進懷裡，道貌岸然地走出去了，甚至還衝他客氣的點點頭……
這虛偽……你能先把煞氣收起來嗎？
而那一眼，朱利安也看清楚了黎軒懷裡的人。不是別人傳得紛紛揚揚的蘇洛，而是之前他在領獎台上扶過一把的江小離……
臥槽！難怪煞氣這麼重！他這是撞到人傢俬會情人的場合了……
這個，這個罪名有點大呢……
朱利安在洗手間急得團團轉，猛地看見方纔他們站立的地方一團衣物，朱利安想也沒想，抱起衣服就衝了出去。他總要找個借口跟那位變態的機甲戰士解釋一下，他會對此保持沉默，絕對不能給他殺人滅口的機會。
此刻的高斯正看著空曠的停車場，跟著腳步聲他準確無誤地跟到這裡，在他好不容易抓住那個人時，轉過來的臉卻是一張極度陌生的臉。
高斯愣愣地站在這裡，正想打個電話去質問黎軒時，黎軒卻摟著江小離走了出去，竟然還恬不知恥地跟他打招呼。
高斯真想一拳頭揍扁這個壞了他好事的傢伙，他甚至開始懷疑黎軒是不是已經把江離藏起來了。再一看黎軒懷裡的江小離，高斯不懷好意地走過去，也不理會黎軒，直接看著江小離說道：「你知道黎軒剛才站在誰的門前嗎？」
這個混蛋難道還想腳踏兩隻船？高斯越想越窩火。偏偏在這個當口，高斯看見他們手指上戴著的同一款戒指，那一刻，他本來還要說的話，堵在了喉間，一個字也蹦不出來。
黎軒皺了皺眉頭，他幾乎相信，若不是江離在場，高斯肯定要跟他幹一場。
江離則認真地看著高斯，頓住了腳步，「高斯，黎軒跟你不一樣。」說罷，握住黎軒的手，兩人相攜離開。
高斯愣在當場，不一樣？什麼不一樣？
江離說的不一樣自然是指對待感情，黎軒從來不會三心二意。
高斯苦笑。是呀，若是當初他能更正面地認識自己對江離的感情，又怎麼會有後來的一切？江小離是想告訴他，他連嫉妒黎軒的資格都沒有嗎？
高斯目送著那兩人離去，轉身卻看到迎來跑來的朱利安。朱利安手裡抱著他並不陌生的衣服，那是l君的衣服。
「你這是從哪裡得來的？」
朱利安剛目送了一個s級基因偷情，又看到一個面色冷然的s級基因，殊不知，他在蓋亞星球混了二十幾年，從來都沒如此近距離地跟s級基因接觸過，更何況，高斯還主動跟他說話。
今天，難道是傳說中的黃道吉日，貴人就在轉角處，一個不小心就撞上了。
「這個似乎是黎軒大人落下的……」
那一刻，高斯的腦子嗡地響了起來。
江離將自己遇到赤焰獸，再死而復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黎軒。整件事看起來挺複雜，原來說起來也就幾句話而已。或許是因為江離闡述得太簡單，亦或許是事實本身就太過詭異，黎軒聽完之後就開始保持沉默。
絕對的沉默！
江離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以及自己不規則的心跳。之前他是很信任黎軒的，就算將這麼無厘頭的真相告訴他，相信以他s級基因的大腦，應該能快速接受。
可現在隨著沉默時間的增長，他開始懷疑自己的選擇是不是正確的。
「你……」
黎軒一開口，江離的耳朵立馬豎了起來，瞪大眼睛看著這個男人。
黎軒被小傢伙的緊張反應弄得瞇了瞇眼，「你的意思是，你在江小離身上復活的時候，正好是黎和號經過米羅星球的時候？」
江離點頭，甚至給自己找了一個十分好聽的借口，「我想或許正是江小離的身體條件跟我極為相似我才能依附在他身上……」至於江小離怎麼樣了，兩個人十分有默契地誰都沒有提，畢竟那個時刻的場景太過詭異。
「那，其實，那一幕你是記得的？」
哪一幕？江離呆了一下，猛然瞳孔一縮，想起了黎軒被江小離下藥自擼的場景……
「呃，那個……」如果你不那麼凶悍，我本來就沒打算騙你。
黎軒氣息一冷，一抹紅暈從耳根慢慢地向臉頰擴散，這場景煞是好看……
難道這傢伙在害羞？
江離心頭暗爽，突然眼前一黑，一隻手霸道地將他的雙眼給摀住了。
「你最好給我忘得乾淨一點！」黎軒警告道。
江離這下是真的樂了，「我還記得那個時候你說你有愛的人永遠也不可能愛上我的……」
黎軒身子一僵，江離愈發得意起來，「你竟然會喜歡上江離，明明你們都沒見過面，只是在網上聊過兩年……」網
網戀呢！帝國第一機甲戰士竟然網戀。這事若傳出去肯定夠勁爆！
江離還在得瑟呢，一個霸道的嘴唇就堵住了他的出路。
「嗚——」這個混蛋惱羞成怒了。
江離看不見，手被擒住拉過頭頂，下一刻，座椅被降了下來，男人的身體覆蓋上來，壓制住了他的腰身，卻依然不肯鬆開捂著他眼睛的手。
難道這是打算車、震？
江離掙扎了一下，只感覺對方將他攝得愈發緊。黎軒倒是沒脫他的衣服，只是一個勁兒地在他身上磨蹭，還專挑敏/感地帶……
「呼……」江離揚起脖子，跟只缺氧的鴨子一樣，全身軟麻無力，「我知道錯了，軒，饒了我……」
軟軟糯糯的求饒聲像是一片羽毛捎過黎軒的神經末梢，引得他全身顫慄。
「媽的！你就不能老實點嗎？」
黎軒惡狠狠地啃了幾口，洩憤似的從江離身上爬起來，規規矩矩坐回自己的位置，那一秒，他心中壓住的野獸差點就蹦出來了。他可不能現在跟這個混蛋辦事，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
黎軒並沒有急著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帝國行館。若說這裡還有誰他最信任，那便是湯姆斯醫生。這位博士為江離做了全身檢查，將江離的內臟和骨骼都拍得清清楚楚。
江離被抽了血，滿眼惶恐地看著黎軒。
黎軒聽了初步檢查並無異樣大大鬆出一口氣，他還真怕江離什麼時候又從這具軀體裡溜走了。
湯姆斯醫生也有些納悶，「雖然說你們現在都在長身體，一年做一次基因檢測足夠了。」
黎軒一邊順著江離的後背，一邊十分認真地問道：「湯姆斯博士，您覺得一個人的靈魂有可能附著到另一個軀體上嗎？」
湯姆斯微微愣了一下，扶了一把眼鏡，也十分認真地回答：「從理論上來說，靈魂磁場只要在合適的媒介中就能繼續存在。但每個靈魂磁場都是由*滋生出來，要找到與這具*契合的另一具*的可能性很小。如果介質不適應，就算磁場遷移過來也會被削弱，或者逐漸消失……」
黎軒的心弦咯登地顫了一下，差點就斷了。江離只感覺到他放在他背後的手力道加重了。
回去的路上，黎軒的臉色一直不太好看。
江離心裡莫名地冒著酸酸的幸福泡泡，「軒，我很好……」
黎軒的耳朵動了動，沒有轉頭也沒有說話，車廂裡繼續保持著沉默。
江離不知道該如何來安撫擔憂的愛人，他伸出手，撬開黎軒下意識握緊的拳頭，捋平他蜷縮的手指，十指相扣，緊緊的，暖暖的。
黎軒緊繃的神經終於在江離的堅持下鬆懈下來，但握著江離的手更緊了。他很想說一句，有我在，不要怕。可面對宇宙，人類從來都是渺小的，他給不了江離這樣無端的安全感，他只能在心底默默地堅持著，無論以後發生什麼，他都會守護著他，再也不分開。
回到家時，毫無意外，家裡來了客人。
高斯看著兩人兩手相握走下車門，又看著他們穿越花園道，陽光從身側鋪灑過來，將兩條身影交疊在一起。
黎軒和江離幾乎是同時看見門口的高斯。高斯臉色清白，金色的眼眸第一次變得如此黯淡，嘴唇微微翕合了兩下，終究沒有說出一句話。
那眼神，讓江離瞬間明白高斯看出了他的身份。那不再是看江小離的眼神，而是看江離，帶著沉重的鬱結看著他。
五年的朝夕相處一幕一幕地從瓶口噴出，灑了他滿心滿腦。他何曾見過自己曾經為之驕傲的男人露出過這種落寞又淒涼的眼神，高斯從來就是站在雲端，俯視眾生的存在。
黎軒感覺到江離情緒的不穩，十分得體地打破沉寂，跟高斯寒暄兩句，便帶著江離上樓洗漱。就在高斯與江離視線相交那一秒，黎軒突然感覺到了害怕，他怕江離舊情復燃，他怕他捨不得違逆他的心意，那一秒，他只想將江離藏到高斯看不見的地方。
而高斯就像一個幽魂一樣，根本不說話，竟然第一次如此失態地跟著他們走上了樓。
聽著身後的腳步聲，黎軒真想一拳揍過去。但他更清楚，在江離無法冷靜的時候，他更應該時刻保持清醒。
黎軒就像沒事人一樣將江離推進浴室，這才走出臥室。
「你想隱瞞什麼？黎軒。」高斯靠在牆上，眼裡帶著幾分責備。
黎軒看著他，靠到對面的牆上，淡淡說道：「高斯，你覺得我隱瞞了什麼？」
「江離！」高斯口氣很重，聲音卻壓得很低，視線還不自覺地往門口瞟了一眼，那是一種心虛的表現。黎軒敢保證，就算他此刻將江離拎過來站在他面前，他也做不了什麼。這個人的心被禁錮了，禁錮在江離這個魔咒上。外表看起來很強勢，其實，只是一個膨脹的氣泡，一戳就破。
「高斯，你覺得你現在有什麼立場過問江離的事情？他就算活著，並不表示曾經沒有受到科維爾的傷害。那條視頻，你比誰都看得清楚，那騙不了人……」
高斯的心顫抖了一下。
「就算格瑞認罪，這背後的主使是誰，你也比誰都清楚。你是科維爾的少當家，你覺得你能夠還他公道嗎？」黎軒並沒有要刺激他的意思，他只想讓這個男人認清楚事實。
「江離現在是跟科維爾對立的存在，你只能選擇一方。」沒有第三條路。人往往想
要得到的越多，反而越容易失去。
高斯靜靜地看著黎軒，原本躁動的情緒在聽了這翻話之後終於平靜下來，好半晌他才幽幽地說道：「我只是想，他，只要活著就好……」他現在沒有任何資格去干涉江離的生活。
黎軒沒有回答。
高斯點點頭，深吸了幾口氣，又看了黎軒好半晌才說道：「你的戒指很漂亮。」說罷，站直身體，又看了一會兒那扇關著的門，轉身離開。
江離貼在門板上，他們的對話他一字不漏地聽在耳裡。不知道為何，心裡竟然泛上一股子酸意，好半晌他都忘記了動彈。
靠在門外的黎軒微微側頭，看了一眼那扇關著的門，他像是能聽見門後不平靜的呼吸聲一般。高斯對江離而言是初戀，就像江離對他而言一樣。沒有誰用心付出五年的初戀說能拔掉就能拔掉。
他本不想這個時候去打擾江離，可最後，他還是忍不住走到門前，沒有推開，只將一隻手輕輕撫在門板上。
那一秒，門後的江離就像是感覺到一股莫名的溫暖，驀地抬頭，手也忍不住撫上了門板，嘴角慢慢地揚了起來。
高斯站在花園裡，回頭看著空蕩蕩的陽台，曾經他就是站在那裡目送著江離最後的背影。高斯看得有些失神，大腦像是停在了虛空中，空蕩蕩的，沒有方向。
「科維爾先生……」瑞達恭敬地站在高斯身邊。
高斯終於回過神來，最後看了一樣江離房間的窗戶，視線落回瑞達身上，「照顧好他。」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