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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章 紀念日 文 / 郁安

    幹完農活,謝思華和自己的夥伴各自回家,換了一套衣服,一起來到街區的城鐵站。在這裡,每隔十分鐘就會有一班城鐵列車,通往零和市的中心地帶。

    由於今天是盛大的紀念日,人流量很大,謝思華和同伴們還沒約定在哪裡會面,便被興奮莫名的人流擠散了。謝思華也不介意,反正他手裡還拿著那本書,重是重了點,不過好歹能打發一些時間。

    書上說,原本的人類世界,擁有的交通工具很多。除了這類地下鐵路之外,還有飛機和輪船。飛機是個什麼東西,謝思華沒有見過,但讓他想像那種身帶雙翼笨重無比的飛行器在天空飛行的樣子,他就忍不住要笑出聲來。零和市也有自己的飛行器,那種東西看起來很輕便,所用的材料也很珍稀,不過,這類東西全部用於軍方,尋常人是見不到的。至於輪船,那是無從設想了,因為每一座地下城,都沒有大規模的水源地,所以,自然也沒有輪船的存活之地。

    花了大概半個小時,謝思華來到了發光球所在的市中心地帶。這裡稱作希望廣場,是整座城市的生命之源。廣場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一種由鎂和其它金屬製成的無煙焰火,正在半空中肆意綻放。謝思華沒有找到自己的同伴,只有拿著書本,找了個安靜的地方,一邊看市民們狂歡,一邊想些自己的心事。

    青春時代,正是心事繁多的時代。他不僅要設想未來的人生方向,還要處理那種青澀的朦朧戀情,在熱鬧非凡的人群當中,可真有了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謝思華自嘲的笑了笑,幾架飛行器閃電般從發光體的四周飛了過去,留下幾道七彩斑斕的印痕。狂歡的民眾情緒愈發高漲起來,紛紛扭動著腰肢,跳起了舞蹈。

    謝思華突然想到書本上說過一種殺傷力巨大的舞蹈,名字叫做廣場舞。據說,那種舞蹈在地表世界毀滅時便失傳了,讓人分外歎惋。否則的話,也可以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才使得別人提起這種舞蹈來就痛心疾首。謝思華不會跳舞,唯一會的舞蹈,就是他的哥哥在部隊裡學來的那種軍操舞。不過,在這種場合跳那種嚴謹的舞,未免有些不大合適。

    巡邏的憲警不停的在人群中穿梭,試圖發現存心不良的人。在地下城市,犯罪率比之歷史書上所寫的那些城市要低了很多,但並不意味著完全沒有。而且,青少年是犯罪的主力軍,主要集中在毒品上。所以,在盛大的紀念日中,憲警的精神比往常還要緊張,看誰的眼睛裡都帶著莫名的警惕。

    「身份信息報一下。」一名憲警看到謝思華孤身一人坐在這裡看書,覺得有些奇怪,拿著身份信息記錄儀走到謝思華面前,厲聲吼道。

    謝思華愕然的抬起頭,回答道:「謝思華,十七歲,16區3街1121號。」

    地下城的所有的區域和街道劃分都是用阿拉伯數字來代替,1區到10區,是指環繞著希望廣場的市中心區域,而11區之後的區,則是零和市的郊區。那名憲警見記錄儀裡的資料與謝思華所說並無二致,當即哼了一聲,道:「還未成年,不得飲用酒精類飲料。」

    謝思華應道:「是,長官。」

    憲警走後,謝思華繼續坐在那裡看書。但看不到幾分鐘,他就開始感到奇怪。按理來說,這個時候自己的小夥伴應該已經找到自己了,可為什麼還沒有他們的蹤影呢?他從衣兜裡摸出一個小巧的通話器,塞在了耳朵裡。那玩意只有指甲大小,比之一百五十年前的人類所用的手機,要先進的多。不過,遺憾的是,功能也比那種叫手機的東西少了很多,據說那時候的手機,還可以進行視頻通話,而這種小玩意就做不到。

    謝思華呼叫了片刻,終於聽到了同伴的回應。可是,他的同伴卻告訴他,他們被憲警帶走了,正在不遠處的警哨裡接受詢問。謝思華嚇了一跳,忙收起書本往警哨的方向走去。

    到了警哨,說明來意,門口的憲警把謝思華放了進去。他的夥伴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頭髮凌亂,臉上也帶著傷。另一邊是兩個身強體壯的成年人,一臉狂野之氣,看上去有些像休假的士兵。

    「怎麼回事?」謝思華問道。

    他的夥伴們望了望正在記錄的憲警,沒敢回答。那兩名成年人卻率先開口道:「什麼怎麼回事,你這些朋友吃飽了撐的,毛還沒長齊就沒事找事兒。老子的隊伍戰敗了那又怎麼樣,有能耐你們這就穿上軍裝上陣打仗去!他媽的,一群毛孩子。」

    憲警喝道:「閉嘴,主動動手打人,這是無論如何都不允許的。你們的主官是誰,我要跟他通報此事。」

    謝思華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上一場邊境大戰,零和市的軍隊不敵,被宕齊市的大軍打的節節敗退。不僅沒能守住邊境線上的數百處種植園,還丟掉了幾條輸送水源的管道。這對零和市的居民來說,是不能容忍的損失。也是謝思華的夥伴們年輕氣盛,忍不住多了幾句嘴,這才惹出這場事來。

    兩名休假的士兵告訴了憲警他們主官的姓名和聯繫方式,聽憲警訓斥一番後,轉身離開了警哨。臨走時,一名士兵回過頭來,挑釁的望著謝思華道:「等過兩年你們也進了軍隊,就知道什麼是戰爭了,別他媽站著說話不腰疼。」

    謝思華覺得很不可思議,人類都被逼得在地下生存了,為何彼此之間還要自相殘殺。也許,真如那位去世的歷史老師所說,人性是自私的,為了自己生存,就可以罔顧其他人的生命。如果是真的是這樣,那還不如早在一百五十年前的那場劇變裡,連同人類一起滅絕的好。他也知道,這麼想只能證明自己還很幼稚,人類和其它生物並沒有不同的地方,都是在遵循優勝劣汰的法則。

    憲警又將謝思華的小夥伴們教訓了一頓,才把他們放了出來。出了警哨,小夥伴們又恢復了豪氣,不服氣的道:「打了敗仗還囂張,真他媽是群廢物,等老子進了軍隊,不把宕齊和尚都兩座城市滅了,誓不為人。」

    謝思華無奈的皺了皺眉,看著希望廣場的市民依舊在恣情享受,似乎全然不知戰場上的殘酷,忍不住悲從中來。他正是青春年華,本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可是,在這一刻他情不自禁的想到了自己的哥哥,那個比自己大兩歲的哥哥,也正在軍隊裡承受著和那兩名休假士兵一樣的心理煎熬。

    被打的鼻青臉腫的夥伴們看到希望廣場上熱烈的氣氛,彷彿忘了之前的突發事件,紛紛拉著謝思華向不遠處的娛樂區跑去。這裡是零和市的娛樂中心,各類消遣方式應有盡有。小夥伴們雖然還沒有成年,但酒吧的女服務員並沒有開口問詢,乾脆利落的給每人送上一杯啤酒。謝思華搖了搖頭,道:「給我換杯水吧,謝謝。」

    名叫唐自榮的小夥伴——也就是挨揍最狠的那個傢伙——笑道:「怎麼,還要做乖寶寶嗎?可別忘了,明年我們就要服役了。到時候,我要讓零和市的每個市民都知道我的名字,我才是這座城市的救星。」

    「你是這座酒吧的救星還差不多,」另一個名叫李成的夥伴毫不猶豫的唱起了反調,「看你這酒量,以後酒吧的生意全靠你照顧了。」

    女服務員給謝思華送來一杯蘇打水,拋了個挑逗的媚眼。這女孩看上去年紀並不大,但化了一副濃妝,看上去有些不倫不類。

    唐自榮幾杯酒下了肚,頓時又把此前的豪情壯志拋在了腦後,神秘兮兮的笑道:「這個妞今天是我的菜,我有十足的把握。」

    專門跟唐自榮作對的李成又哈哈大笑,道:「上次你也是這麼說,結果被人扒掉了褲子,渾身上下被搜了個精光。若不是好心人給你五個納特,你能不能回到家還是個問題。」

    納特是地下城市通用的貨幣,既有紙幣,也有鐵鎳質的硬幣。

    「喂,你存心拆台是不是?」唐自榮不滿的叫了起來。

    李成笑道:「當然,因為我也看上這個妞了。」

    唐自榮翻了個白眼,嘻嘻哈哈的跟李成鬧成一團。另外的兩名夥伴性格要安靜的多,他們是孿生兄弟,分別叫做簡自豪和簡懷人。簡自豪是哥哥,簡懷人是弟弟,平日裡砣不離稱秤不離砣。兩人來到酒吧裡就沒怎麼說過話,一直在悶頭喝酒。

    謝思華有些詫異,因為這兩兄弟就算不怎麼高調,但也不至於像今天這樣如此消沉。他悄悄的用手肘碰了碰李成,問這是怎麼回事。李成愕然道:「我也不知道,從家裡出來的時候,他們就這樣了。沒事兒,估計是被老媽給罵了。」

    謝思華恍然大悟,默默的笑了。這也難怪,十七歲,正是叛逆的年紀,有些觀點跟父母合不來,挨上一頓臭罵,那是很尋常的事。就連他自己,也經常跟母親鬥嘴,只是大多數時候雙方都會很快和解。

    在謝思華十歲那年,在軍中服役的父親因為一次實訓事故而喪生。自此以後,他和哥哥便與母親相依為命。兩年前,哥哥也進入軍隊,家裡就剩下了謝思華和母親。等到明年謝思華同樣入伍服役,家裡只剩下一個孤零零的母親。每當他想起這些事,謝思華的心裡就壓抑的說不出話。

    不過,今天是紀念日,不應該弄得如此消沉。謝思華把書本放在屁股下,向女服務員叫道:「五杯啤酒,我請客。」他拍了拍簡家兩兄弟的肩膀,笑道:「今天我破例了,一起乾一杯。」

    兩兄弟沒有應答,勉強笑了笑,跟謝思華碰了碰杯。

    待到半夜,零和市繼續實行宵禁,意猶未盡的市民才醉醺醺的各自返家。謝思華和他的小夥伴再次來到城鐵站,坐同一班城鐵回到郊區,之後互道分別,各回各家。在謝思華看來,所謂紀念日,早就變了味道。這不是在紀念人類史上前所未有的巨大災難,而是一種莫名其妙甚至匪夷所思的狂歡。只是,這種狂歡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倒也有些意義,畢竟,人類從那場劫難中生存了下來,也可以視作別樣的重生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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