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二章 法器 文 / 君火(書坊)
姬乘風有意考校一下公孫良民，一則是想趁機看看他的人品秉性，二則想探探他對古玩知識的瞭解，當下不動聲色的道：「你瞧出什麼來了？」
公孫良民劍眉一軒，笑道：「哥們，你這是要考我啊！」
姬乘風道：「不敢不敢，你們家這麼大的家業，想必家學淵源，我也想跟著學習一下！」
公孫良民拿手指點了點姬乘風道：「你小子不老實，哈哈！得，既然你出了題，我要不敢應戰，還真讓你小瞧了我們『真古齋』。今兒哥們就跟你說道說道！」
他拿起那塊玉器在手上摩挲一下，清了清嗓子，開始點評起來：「首先從用料上來說，這件玉器用的是極品的羊脂白玉。這件玉器一看就是先秦風格，而秦漢以前統治階級對玉的控制非常嚴格，平民百姓是不能使用玉器的，更不用說這種頂級的羊脂玉了。從這一點推測，這塊玉的原持有者身份非常不簡單，就算不是王侯一級的人物，身份地位應該也相差不多。」
「然後我們再來看器形，這是一塊典型的玉璧。玉璧是六瑞玉之首，是用來祭祀的禮玉，古人認為這種器物能跟祖先神靈相通。玉璧上的紋飾以螭紋和谷紋為主。螭紋雖然在歷代玉器中都有所體現，但最流行的還是在春秋戰國時的玉器上。玉璧上的螭龍上唇長，下唇短且內卷，並與上唇相連，具有明顯的戰國晚期齊楚一帶的審美特徵。此外，這塊玉璧上的紋飾除了螭紋和谷紋外，還有一些非常奇特的折線紋，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應該是先秦術士所刻的某種通靈陣法。所以，這塊玉璧有可能不僅僅是禮玉，而是一件術士用的法器。更準確一點說，這應該是一件戰國晚期齊楚一帶術士用的法器。」
聽到這裡，姬乘風已經有些坐不住了。他想不到公孫良民看起來吊兒郎當的，原來肚子裡還真有貨。自己終究還是小看他了。
公孫良民一直在關注著姬乘風的表情變化，見狀又多了幾分把握，微微一笑，接著道：「從雕刻工藝上看，這塊玉珮的刀工一改商周玉器纖巧繁細的特徵，體現出一種矯健粗野、雄渾豪放的風格來，下刀犀利見鋒，線條乾淨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的地方。無論是淺浮雕、透雕，還是陰線刻劃，都琢製得精益求精。這種刀法使器物通體皆靈，充滿了很強烈的動感和勃勃的生機，可以說是『漢八刀』的濫觴，非常有代表性。這塊玉璧承前啟後，具有極大的研究價值。」
最後他總結道：「這塊玉珮無論從品相、材質、工藝和研究價值上，都沒得說的。兄弟，如果你願意出售的話，我可以出到這個價！」說著他伸出右手拇指和小指比劃了一下。
姬乘風道：「六萬？」
公孫良民啞然失笑：「乘風，你今兒幸好是碰上了我，不然你就虧大發了！」
姬乘風臉微微一紅，沒有出聲。他雖然懂得琢玉鑒玉，但對玉器，尤其的古玉的價格卻並不瞭解。他的家鄉消息閉塞，關山越也沒跟他說過這些。
公孫良民道：「我今天要是坑了你，你遲早有一天會知道的，我還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頓了頓，眼睛直視著姬乘風，「我說的是六百萬！」
「多少？」
姬乘風驚得一下子就站了起來。這個價格雖然遠比不上黑戒的價格，但也夠讓他震驚的了。他想不到古玉竟然這麼值錢。那「缺月」豈不是能賣個天價？當然了，自得到「缺月」之後，他就一直隨身攜帶，這東西世上僅此一件，有錢都買不到，他是不可能出手的。
公孫良民笑笑：「你沒聽錯，我說的是六百萬！我也不瞞你，我家是做生意的，而且咱們這是私下交易，我肯定要有點賺頭。你這件玉器如果拿到拍賣行去，碰上喜歡的主，價格還能往上揚。這玩意兒沒個准，你可以再考慮一下！」
亂世黃金，盛世古董。04年的時候，國內經濟形勢正是日新月異的時代，人們的腰包鼓了，各類奢侈品的行情自然也是水漲船高。一塊極品羊脂白玉的價格就能賣到幾十上百萬——別急，這說的是新玉。至於品相完好，傳承有序的古玉的價格，再往上翻十番都不為過。為啥？咱玩的就是個化。
公孫良民能大致看出姬乘風的家世，在他看來，姬乘風的這種表現是完全正常的。試想一個一不名的人突然天降百萬身家，誰不會激動得找不著北？以姬乘風的年紀，突然聽到這個消息，僅僅是被震驚得站了起來，這已經讓公孫良民刮目相看了。
姬乘風重又一屁股坐下，好不容易才平息了內心的震動，搖搖頭道：「不用了，我信得過你！」
公孫良民笑道：「別急，六百萬隻是我對玉璧本身的一個粗略估算價格。我還得請陸伯鑒定一下，如果這塊玉真是那種傳說中的物件的話，我剛才說的價格你就當我放屁好了。」
「什麼傳說中的物件？」
跟公孫良民說話簡直像坐過山車一樣，姬乘風感覺自己的小心臟一會兒在天上，一會兒在地下，被刺激得不行不行的。他這口風一轉，這塊玉璧不會就不值錢了吧？眼看就要到手的百萬身家，在嘴裡打個圈就沒了，可不帶這樣玩的啊！
公孫良民並不知道姬乘風在想什麼，他收斂了臉上的笑容，鄭重的說了句：「法器！」
「法器？」姬乘風愕然。
「法器就是道士、和尚、尼姑、風水術士等等這些人施術用的寶物——你別誤會，不是誰用的都可以，必須是那些有大修為的人才行，像道教的張天師，佛教的達摩、六祖慧能，藏傳佛教的蓮花生大士等。聽說只有這樣的人才能溝通天地靈氣刻制通靈法陣，並且用法力加持，使器物通靈。這樣的通靈法器戴在身上能百邪不侵，關鍵時刻還能保人性命，所以珍貴異常，世上幾不可見。這東西已經不能用古玉的價值來衡量了。」公孫良民以為姬乘風不懂，就給他解釋了一番。
「這貨做生意的時候倒還有幾分良民范，不坑人。」姬乘風心裡想著。
他當然知道法器是什麼東西。他之所以驚愕，是奇怪公孫良民竟然也知道法器。
要知道法器和符菉、咒語、陣法、指訣、真言一樣，都是玄門修士的秘密武器，一般都是代代相傳，只掌握在流派的核心人物手裡，極少有外流的。
在國家大力打擊封建迷信、術法式微的當代，年齡不到二十歲的公孫良民能說出「法器」這個詞，並大致瞭解其中的內情，確實有些見識。
他不知道的是，越是被禁止的東西，越是有人趨之若鶩。在某些圈子裡，對於法器的渴求已經到了瘋狂的地步。
早幾年一個姓葉的麻衣傳人在京城出手了一件法器賣了一百萬，而傳言他的第二件法器那位港島富豪願意出三千萬，他都沒賣。由此可見，法器是何等的珍貴。
公孫良民也是聽說了這件事之後，才惡補了一番法器的基本知識，說起來頭頭是道。
姬乘風對法器的價值並沒有直觀的瞭解，一是因為他剛出山，社會上的事情還接觸得不多。二是他手上的法器並不少，除了在藏龍谷術士墓中被血鱗妖蟒吞掉的黑色小劍之外，關山越的私人收藏全都傳給他了，蓮棺中得到的玉器也幾乎件件都是法器。第三就是在時機合適的情況下，他自己就能通過腦子裡的傳承秘術製造法器。
所以他雖然知道那塊玉璧是一件法器，卻也沒怎麼放在心上。他現在需要的是錢，而不是這些能看不能吃的東西。
見姬乘風沉默不語，公孫良民道：「我剛才也說了，這上面的折線紋像是先秦術士刻的某種通靈陣法，但我對這方面了得的不多，也拿不準。這樣吧，我叫陸伯再來鑒定一下。如果真是法器，價格的問題，咱們再另外商量。」
他拿起桌上的內線電話說了幾句，很快陸雪梧就來到了「至真堂」。
陸雪梧也不客氣，一進來就開始鑒定那塊玉璧。隨著時間的過去，他的臉色也是越來越凝重。
公孫良民趁著這個空隙對姬乘風道：「陸先生是物鑒定專家，尤精古玉，故宮博物院有時候都會請他去掌掌眼。如果不是我爺爺跟他是老交情，是請不動他老人家的。」
說話間陸雪梧已經鑒定完畢，他對公孫良民使了個眼色道：「公子爺，借一步說話！」
公孫良民道：「陸伯，這是我同學，不是外人，有什麼話當著他的面說就是！」
陸雪梧面露難色：「這……這……」
姬乘風是何等聰明的人，料想陸雪梧是有些話要跟公孫良民商量，不方便讓自己聽到，忙道：「沒關係，良民，你去吧！我就在這兒等著！」
公孫良民不好意思道：「那就怠慢了！你先坐會兒，我馬上回來！晚上東來順涮羊肉，算是我給你賠罪！」
公孫良民走後，姬乘風枯坐無聊，不知為何心裡突然產生了一種很不踏實的感覺，仔細想來，卻又不知道問題究竟出現在哪裡。
他無奈的搖了搖頭，索性不再去想，打量著這間佈置得非常低調內斂實則極致奢華的「至真堂」，尋思：「隨隨便便一件古董就是幾百上千萬，這公孫家族當年做土匪的時候，到底攢下了多少家產？當土匪還真是個發家致富的好行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