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五百五十九章 一箭三雕毒眼藥！ 文 / 小樓明月
第五百五十九章一箭三雕毒眼藥！
是的，胤禟說得沒有錯，也在老十四的意料之中。
朝會結束後的這半個月，康熙和凌嘯的威望再上了一個新台階，滿朝文武王公勳貴，再也沒有人敢做仗馬之鳴。超越革新之事，已然被提升到了朝廷第一要務的層面上，而袞袞諸公無人敢質疑半分，一任凌嘯「搓圓捏扁」。
凌嘯說，要以大逆罪凌遲了謀刺事件主謀喀爾喀王爺隆雄真皋，隆雄真皋就得要受千刀萬剮！凌嘯說，要以分裂國家罪將車臣可汗藏布海察梟首示眾，藏布海察的腦袋就得要懸掛在國門之上！凌嘯說，要制定和頒發一個《國民生育優待條例》，全方位賦稅徭役優惠善於生養之父母的方案就馬上問世！凌嘯說，要向「繞打你牙」進行大規模的移民和派遣駐軍，成千上萬的蒙古族牧民、沿海漁民、流放罪犯和江海水師就得要乖乖地背井離鄉！凌嘯說，要全面改組中央和地方的衙門機構設置，全國的司衙就得要老老實實地增設農業、工業、商務、外務、巡捕、醫療、教諭、格物、軍工等九個部！凌嘯說，針對包括原有九卿在內和重新規劃職能權責後的各衙門他分別制定了公務指導方針，已經被新名詞弄得暈糊糊的舉朝上下，就得要乖乖地日夜學習和領悟這些玩意！
新王上台幾把火，可都是作為弟子的老十四親耳所聞，親眼所睹的啊……他知道，若不是隨使節團出訪的書吏們還需要至少兩三年才能學成回國，造成凌嘯現在無人可用的話，凌嘯恐怕現在就要把這把熊熊烈火，一直燒到地方督撫州縣層面上去，哪會只限於京師閣闕？所以，在百官們的壓力還沒有達到極點，卻又沒淡忘鎮壓的血腥的情況下，派老九暗中勾連士林，自然還沒到火候。
不過，十四阿哥的城府，越發深沉，目光幽幽地想著心思，除了偶爾的冷笑之外，久久無語。
胤禟並不曉得，老十四的冷笑是為什麼而發，還以為他是不滿意於自己沒能完成所托。但有句話說得好，正所謂死豬不怕開水燙！老九現在蹇頓得連福晉都快要保不住了，還怕老十四再來踹上一腳？哀兵亦有勇，老九不願久站著侍侯這個心機和膽量都不缺的兄弟，拱拱手便辭別胤禵，愁腸百結地回了自己府中。
「爺，八爺已在書房等候多時了！」剛在拴馬石前下馬甩韁，趕過來卸鞍的門房蒼頭立刻低聲稟報，胤禟的心猛然一震，視野呼地一下就模糊了起來。
他心酸啊，八哥終於來看自己了。
想當日，號稱八賢王的胤祀，內以九、十、十四三個弟弟為中堅，外擁無數六部部司員郎與地方督撫藩臬，凝成呼吸間就能撼動朝野的第一大黨，是何等的睨視群敵，叱吒風雲？！不料造化弄人，幾經挫跌之後，繁華竟被雨打風吹去，到如今，落得個飄零浮萍，寄人籬下時竟連兄弟相見也不得不偷偷摸摸……此中之悲涼愴慨，實不足為外人道哉。
九貝勒府中的西花廳，沒有老八府上的玻璃水榭，收拾得也不奢華，反倒十分貼合患難兄弟重逢的樸實氣氛。胤禟一進來，很快就看到了翹足而坐的八阿哥，他一個請安禮後，復又大千深深紮下，便再也直不起身來，悲從中來，淚流滿面，卻哽咽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此時無聲勝有聲。見弟弟行的依然還是舊日的僕從之禮，胤祀也不禁大生兔狐相憐之態，和老九攬臂交目良久，關切之情雖仍不脫籠絡之嫌，卻也不乏真情流露。
寒暄冷暖完畢，八阿哥忙道，「好弟弟什麼也不必說了，你對我的心，哥子都知道。這次八哥前來相晤，著實是於你有莫大的風險，老十四可不比胤祥的宅心仁厚，他要是懷疑你和我暗通勾曲，少不得又給你些搓揉折磨。可是，回京以來你我雖沒有見過面，但我在一旁瞧著，也有不少風言風語傳入我耳中，我不得不來提醒你一聲。兄弟啊，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為老十四暗中勾連百官，說一些模稜兩可的籠絡話，你不要命了麼？就算你不愛惜自己的性命，你也要為弟妹和侄兒們想一想啊！」
胤禟好久沒有聽到如此貼心寬慰的話了，愈發感動。可是感動歸感動，人在老十四的屋簷下，老九也有他自己的不得已啊，想到老八素來智能不俗，胤禟焉能放過這個好機會，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起來，一吐這些時沒有主心骨的悲哀無奈，傷心處，連老八也為之流淚。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老八正是為此來的，「兄弟，你打起精神來仔細聽著，現在的局勢，早已經面目全非，決不再單純的只是我們兄弟逐鹿了，而是在皇阿瑪和超親王要改革的大前提下，老十三和老十四逐鹿奪鼎的新戰爭！所以，有三個要點必須向你點明。一，超親王凌嘯，只可用，不可抗。二，只可讓老十三略勝一籌，而不能讓老十四得勢勝出。三，要保你的身家性命就要忍辱負重，只可表面緊隨老十四，不可真替他背了致命的黑鍋！」
老九早已習慣了順著老八的思路去思考，每當有潛意識的主心骨提出論點的時候，他便變得十分的靈光，千方百計地為這論點找論據，「八哥你一席話，真是醍醐灌頂啊。老十四曾說廢太子若當政，『皇阿哥們都要死無譙類矣』，可是據我看來，若他自己當政了，恐怕阿哥們更會死無葬身之地的！不過，八哥，你真的要俯首認輸，輔佐老十三上位麼？」
這一問，問到了核心點子上，胤祀凝眉沉思，好像是在回味昔日身處第一線的鬼蜮生涯，半晌方才笑了。
「呵呵，新戰爭所爭奪的，不依然是那把椅子，依然是那麼的誘人？猶如飛蛾撲火，明知有險卻義無反顧。胤祥，或許是老實些，可誰曉得他不是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內心較勁卻表面不爭；而即便是胤祥真的老實不爭，老十四什麼性情你難道不曉得，他不會來爭嗎？哼，他會爭得更厲害，爭得更加不擇手段，甚至當凌嘯也表露出喜歡老十三的時候，他絕對會爭得喪心病狂呢。不過，有爭鬥就必定有隙可乘，所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機會多得是，只要你忍得，我的好兄弟啊！」
初聞此飽含哲理之言，胤禟興奮得手都在發抖，「八哥，你尚有如此九死不悔的鬥志，弟弟我深表欽敬，這點子身家性命，水裡火裡都隨你！可是，八哥啊，凌嘯真的更喜歡老十三麼？」
胤祀嘿嘿奸笑起來，遞來一份不知哪裡來的紙張，上面的一些數字看得老九莫名其妙。老八解釋道，「我令絕密心腹，包下了超親王府對面的酒樓，賺不賺錢倒無所謂，任務只有一個，沒日沒夜地給我盯著王府大門，統計老十三和老十四前去拜見和拜見成功的次數！你猜怎麼著？老十四，是欣馨的嫡親同胞弟弟，主管的又是兵部的大攤子，無論公私來說，都比胤祥要名正言順得多，結果，成功拜見的次數比胤祥少了三成還多，孰親孰疏，一望可知！而且據我所知，老十三和凌嘯的頭號老師鄔思道交情甚鐵，可老十四呢，親姐姐欣馨卻都未必喜歡於他，幕僚風與枕頭風恐怕都不利於老十四呢……嘿嘿，老十四可能現在還沒醒過神來，他是不懂凌嘯那句『性格決定命運』的深意啊，但一旦等他看出來了，只怕肺都會氣炸，不想辦法出奇招鹹魚翻身，那他就不是老十四了！」
這分析入絲入扣，老九越來越越充滿希望，可是轉而深想八哥也提到了凌嘯，他立刻就頹唐了幾分，甚至，還有些膽寒……須知道盛名之下無虛士，毒親王凌嘯，是那麼好相與的麼？！
深思良久，老九反倒對老十四的勝算很關心起來，「不對啊，八哥，不管老十四忍到什麼時候，可一旦他有了生怨的跡象，只怕還沒有出手，就會被凌嘯不費吹灰之力地撲滅掉，這……這最後還不是白白便宜了胤祥嗎？沒我們什麼事啊！」
「唉，弟弟你怎麼還沒有想明白呢！誰說沒我們什麼事情？這是對你我有百利而無一弊的好事！」
老八再怎麼欣賞忠心耿耿的老弟，也不禁對他慢上一拍有些恨鐵，「其一，老十四若被決意保駕護航的凌嘯給收拾了，鐵定的老十三當政，胤祥別的再不好，就光憑心胸廣闊善良柔膩這一條，他也能抱我們一世平安，這不就是我們的退路嗎？其二，凌嘯自己本就犯了個大錯誤，他千不該萬不該把老十四帶去西洋的。哼，老十四一路上的耳聞目睹，只怕凌嘯的那一套，他早就學了個七七八八，弄不好，甚至還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呢！你不信？就說這一次，咱們拿他當鼎爐渡劫吧，他明明對原八爺黨勢力垂涎三尺，卻一眼就看出了我們的用心，不是正說明了他的眼光嗎？再有，我旁敲側擊了胤祥許久，這才曉得，皇阿瑪和凌嘯設計朝政三足鼎立新格局的事情，胤祥是從鄔思道口中才得知的，而那個時候，他老十四早已經對你開始了構陷和拯救的主動出擊！這見識，這城府，這機心，你當是蓋的啊！」
老九點頭對號入座的時候，胤祀已經霍然起身，悶聲道，「常言說得好，善弈者輸，善泳者溺！又說，教會徒弟，餓死師傅！想想毒親王凌嘯，流毒三載有餘，無往而不利，誰能保證他沒有驕奢松惕之心。老十四絕非庸人，凌嘯面前倒下的無數人的教訓，定會讓他慎之又慎，而凌嘯屠刀之下猶未乾涸的鮮血，更會讓老十四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要將胤祥打入十八層地獄翻身不得……甚至……甚至會使得，凌嘯若膽敢來救也會深陷其中，縱然能勝了老十四，也勝得淒慘無比！……哈哈，哇哈哈哈，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沒了十三，折了十四，超親王又蔫了筋骨，皇阿瑪又怎麼會想不起我們來？！」
胤禟聽得目瞪口呆……一箭三雕啊？真這麼厲害？真這麼嚴重？這麼天隨人願？這場師徒之間的對決，真得會這麼有看頭？！
對此大膽的預測，老九的信心是不足的，但胤祀卻是篤信不疑，嘩地一聲，將那份《阿哥拜見統計對比表》遞了過來，笑道，「好弟弟，來，過些日子，就把這個給老十四送去，就說，是你暗中幫他留心的。一方面，讓他感受到你的忠心，你的日子也好過些。另一方面嘛，嘿嘿嘿嘿，讓他早點徹底醒悟，早點對凌嘯死心，早點未雨綢繆，早點把那箭磨得尖尖的，早點裝上一扯便撕心裂肺的倒須勾，早點準備好見血封喉的毒藥，早點啊，幫我們一箭三雕！」
送統計表去？妙啊！
老八永不服輸罷手的鬥志，凡事都能看得深遠的睿智，以及時不時都要稍待上為弟弟著想一二的手腕，成就了胤禟不可逃避的宿命性忠心不二。胤禟把胸脯拍得炸炸響，「八哥放心，弟弟身在曹營心在漢！好，過幾天我就把這統計表送給老十四，嘿嘿，不過，這可是一副會得紅眼病的毒眼藥哦！」
嘎嘎嘎嘎嘎，兩兄弟相視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