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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七十三章 去往湖廣會這麼難? 文 / 小樓明月

    第七十三章去往湖廣會這麼難?

    當凌嘯目瞪口呆的那一刻,蘭芩順著他的眼神看去,不禁羞得連忙回到驛站中去。

    衣不蔽體!凌嘯一直以來都這個詞語當作成語詞典上的符號而已,直到他今天看到男男女女一大幫子的災民光腚露乳的樣子,他才有深切的體會。骯髒的皮膚,如草的髮辮,菜黃的臉龐,精瘦的骨架,加上乾枯的嘴唇和空洞的眼神,這就是凌嘯眼前的成年饑民。如果凌嘯還有膽子去看那些孩子第二眼的話,他會發現這些孩子和《黑鏡頭》裡的非洲饑娃是不同的,起碼膚色是和他一樣的黃皮膚。

    凌嘯逃也似地就要離開這些即將成為餓殍的半屍體,聽到施粥的消息,幾百饑民早已圍得他水洩不通,凌嘯閉上眼睛不去看這些人。他只是害怕,一如當天在科爾沁看到一帳篷的死人一樣的恐懼。

    「侯爺!混蛋,你們是哪裡的兵?快去把我們的欽差侯爺救出來,否則老子們弄死你!」護卒把總在京城的差事當得好好的,哪裡曾見到過這樣恐怖的半口氣饑民,他雖然深知如果凌嘯有什麼事情的話,他必難逃一死,可是面對這些人,他舉不起自己的鞭子,只得叫喊保定的兵卒。

    豪成剛剛把弟媳和兩個丫頭護送回去驛站的院子,回頭一見凌嘯深陷重圍,眼睛立刻就紅了。儘管饑民們還沒有做些什麼,他看到和感覺到了凌嘯的恐懼,弟弟都嚇得哇哇大叫了,這些人餓極了,咬死凌嘯的可能都是有的,豪成猛地奪過胡濤的腰刀,呀呀叫著就要往裡衝去,兩個小伙這才曉得不妙。跟著往裡面衝來。

    保定兵卒們一聽到凌嘯竟是欽差,還是侯爺,也慌了,皮鞭翻飛地往裡面衝去。飽漢對付餓鬼,當然是摧枯拉朽,一路狂勝,他們殺到凌嘯面前,才聽清楚凌嘯一直在大喊的聲音竟是。「買糧,賑災,買糧,賑災!」

    凌嘯一路扶起被撞倒地的災民,才遺憾地發現,有些人已經起不來了。黃河離這裡有多遠,凌嘯只知道個大概,應該不下於千里之遙。這些活不下去地災民,硬是一路乞討,忍饑挨餓,用大腳板走到了他們心中的生地,卻在最後一刻倒了下去。這讓凌嘯為他們深深悲哀。他不高尚。只是以前在網上看到底層弱勢群體和千里爬回家的民工時,會有些心酸罷了。

    保定府城門領是一個彪悍的大胖子,當他看到凌嘯的招手,來到凌嘯的面前時。是絕對沒有料到,身著五品官服的所謂欽差,竟敢對從四品的他發號施令,還是在他地地盤上,對他的差事指手畫腳。

    莫說你一個過路的五品官,就是欽差也不過是外地的職事欽差,竟敢阻止我!?阻止還不說,盡然還敢大聲吩咐我全城買糧設粥場?俗話說的好。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這胖子就要獰笑著閃人躲開,老子惹不起,躲得起吧,這些災民可是老子奉了防守尉的命令驅逐的,老子有權處置。這位城門領立即發令,「繼續驅趕災民。鞭子不行。拿刀砍,砍死這群刁民!」他竟是和凌嘯耗上了。

    凌嘯氣得喉嚨發緊。康熙那不可惹事的告誡早丟到爪哇國去了,他喉嚨一發緊,就想殺人般地焦躁,正待號令自己的護卒鬧騰起來的時候,一聲炸雷般的大喝響起。

    「呔!這群王八羔子,要不要也砍死本督!」

    凌嘯順聲去,五旬年紀的武丹身著麒麟蟒袍地立在城門處,說不出地威猛豪毅,他的身後是幾百人的督標隨從。城門領一下子軟倒了,總督大人提前兩天巡營歸來了,那幾位上官的分糧大計可是付諸流水了。

    凌嘯眼見他來了,連忙要上前見過這位老上司,誰知武丹搶先跪下,凌嘯才想起自己地欽差身份。

    「奴才武丹恭請聖安。」

    「聖躬安。武大人快起。」凌嘯和武丹的一派禮儀,嚇得城門領一哆嗦,完了,剛才一怒之下給嚇糊塗了,又多了條藐視聖躬的罪名。

    武丹卻對凌嘯也無好顏色,「凌大人,你可信得過老夫否?」

    「武大人這是何言,在凌嘯心中,您永遠是公忠體國的楷模。」

    「既然如此,這件事還是交給我直隸來處置吧。凌大人,還是趕路去吧。」

    交給新任直隸總督武丹,凌嘯當然信得過,他也看得出來武丹不欲自己插手。武丹巡營前上書房撥來的賑災糧食,顯然沒有發到這些災民手中,武丹知道其中必有弊案,要是查出來案子始末的是過路欽差,那整個保定官場就顏面掃地了。

    可是臨出發的時候,怪事發生了,驛站門口的災民越集越多,近兩萬地災民在那裡圍住凌嘯的車駕,不許他們離去,哪怕武丹以保定知府的印信為據,都不能稍微平息災民的疑惑和渴望。武丹出示的印信越高,人們對凌嘯的身份就猜得越高,因為大家親眼看見武丹對凌嘯行了跪禮,而凌嘯待他起身後只是還了一個千禮,直到武丹掛出了總督行轅的印信,災民才把凌嘯的身份升到皇子欽差為止了。

    武丹知道保定府已經失信於民了,無奈下請凌嘯一起商量。為今之計,凌嘯能有什麼辦法,只得建議武丹先讓百姓吃上一頓飽飯,管他軍糧還是民食,花錢買來。必要時搜查全城民居,誰有囤積居奇地,沒收了糧食賑災。

    武丹地軍糧早已調入了豐台,作為西北獻俘兵士的糧食去了,各本地駐軍地糧食可也不多,還等著正日以繼夜趕往直隸的漕運呢。他作為總督,可決不敢動用軍糧,要知道餓了的軍隊遠比災民可怕得多。如果說剛才武丹盼著凌嘯快點走,那麼現在他就希望凌嘯留下了,因為眼下他只有強購民糧這一途了,面對將來可能有的擾民彈劾,多一個寵信不下於他的凌嘯相陪,他會安心的多。

    凌嘯卻也不是傻瓜,武丹扣著腦勺想問題的時候,凌嘯就明白了水很渾。不下於兩萬的災民,朝廷起碼會撥二十萬兩的銀子或者物資來賑災,可是看這些饑民的樣子,竟是幾天連粥都沒有喝過。二十萬兩白銀,敢於貪的人一定能量非凡,未必是自己惹得起或者惹了劃來的角色。既然武丹回來了,他既是主官,又是最忠直之輩,凌嘯知道他一定會安排好災民的,所以那剛才勃發的正義感和同情心就此平息下去。人在血氣之勇後還是要考慮自己的。

    他從豪成手裡拿出五千兩的銀票,塞到了武丹的手裡,誠摯地道,「軍門,凌嘯一直以你為楷模,這次河南水災,卻殃及你直隸,實在是無妄之災啊,凌嘯別無可助,但是離京前的程儀,凌嘯還是不能吝嗇的。」

    武丹的鬱悶了。

    本來想留住凌嘯,可人家不與此相干,又掏出了白銀五千的功德,武丹毫無話可說。但是當凌嘯的儀仗宣佈起駕的時候,武丹卻發現凌嘯根本就走不動,任憑護卒們的鞭子揚得老高,災民就是不讓開,圍得他們裡三層外三層。凌嘯幾乎要抓狂了,這些災民未免太不曉得人情世故了吧,老子只是過路欽差啊。

    武丹的鬱悶來得快,也去得快。

    武丹假裝沒看見凌嘯的苦臉,強忍住悶笑,道,「凌嘯,看來災民已經把你當作他們的衣食父母了,反正都是為皇上盡心辦差,不如先在此逗留一晚,我兩人一邊張羅糧食,同時即刻聯名拜折,恭請聖上指示如何,好歹這保定離京很近,明日下午前就有旨意的,到時若皇上令你赴任,我言出必行,就算殺一路也把你救出來如何?!」

    總督去張羅採購糧食賑災了,凌嘯則無奈回到了驛站。蘭芩一臉歉然地看著凌嘯,凌嘯卻挽起她的小手,哈哈笑道,「黃籐酒,紅酥手,良善止於慧心有!」顧貞觀見他亂改陸游的詞作來討好小妾,「撲」地忍俊不住,他依然不改稱呼,「阿嘯,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可否解貞觀之惑?」

    「先生何必客氣,但問無妨。」凌嘯也喜歡這個忠於友情的忠直文人,一向以師友禮待之。

    「如果武丹沒有及時回來,你當如何?」

    凌嘯想了想,「可能會做蠢事,可能想其他的辦法。不過這有意義嗎,畢竟武丹出現了。」

    顧貞觀一臉正色,叫過胡濤胡駿,對凌嘯躬身一禮,搞得凌嘯變色站起,不解其意。

    「有意義。貞觀是一讀書人,曾心懷天下,也曾得見天顏,由於家祖乃故明東林黨魁,可惜所授之職無非撰書編集之內,大異貞觀所報。今日大人所為,無論何種處置,都未見你想過退卻,更未見你以刀兵加諸百姓。貞觀不才,願以有生年相隨左右,全你愛民之心!」兩個小伙就是顧貞觀的弟子,連忙隨師父拜了凌嘯。

    凌嘯愣住了,一邊扶起他們,聞言慰勉,一邊心裡感慨,這莫非就是收小弟嗎?問題是自己這種一時衝動都可以收到有名的文人,是否太天意,或是太兒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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