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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九零章 驕傲 文 / 豆子惹的禍

    景泰十一年五月初六,大洪崩、天下廢。

    同一天裡,佛道兩天宗重開山門,昔日護道仁修遭墨色侵染,立地成魔化作滅世妖孽;紫霄國、涅羅塢兩大天宗頃刻覆滅,宗內前輩高人盡數隕落,只有少數精銳晚輩逃脫劫難;修行道上劫數橫生,墨色侵染門宗皆有歸仙主持,普通修宗完全無反抗之力,一天之內人間修宗被掃滅近半。

    也是同一天裡,劍出離山斬殺三千墨道;大成學中正氣歌嘹亮,催破墨風三千里;南、西、北三地人王斬殺墨靈仙數十,又復馳援離山惡戰彌天台,靈狐出關、塵霄生顯身,一戰斬滅七妖僧,追殺數千里,大獲全勝!

    還是這一天,南荒來得扶屠贏取妖僧信任,進入彌天台內,因牽扯了聖劍的下落,蠻子身份尊崇,被妖僧視為上賓

    第二天了。

    皇宮覆滅、皇族盡喪的消息漸漸傳播,已成擴散之勢,這件事沒得瞞,沒了朝廷也就沒了王法、當官的沒了約束、當兵的沒了軍餉,凡間大亂之勢隱隱顯現。

    修行道上殺伐依舊,數不清多少修士逃亡離山。也有太多修家沒這個機會,遭墨色信徒追殺喪命半途、或者直接被殺滅於宗內。

    離山星峰、大成學正字十一陣頻頻出征,擴散四周接應同道,奈何一座離山、一座大成學,或能直搗黃龍、或能斬殺敵酋,卻沒辦法把整座天下都護住。

    如果佛道兩宗未被侵染、涅羅塢與紫霄國實力尚存,中土斷斷不會如此被動明知現在再去想這些不存絲毫意義。沈河真人還是忍不住歎了口氣。

    並非中土世界不夠強大,並非人間不存防備,只是敵人的手段防無可防。

    沈河不自責,但沈河恨。

    正午剛過。出事時不在離山的龔長老歸宗了,他還帶回來了一個人:大洪朝開國皇帝白翼。

    白翼受妖僧一指,修為打散身遭重創,但好歹保住了性命。白翼人到離山時候氣息奄奄、可還活著。離山界內高人立刻施法救助洪太祖,沈河則再動劍訊,傳訊天下昭告凡間:大洪開國皇帝與皇族血脈傳人尚在人間,受得離山相護,安全無礙。

    這不算吹牛,白翼的兒子,白羽成還在律水峰打魚龍戲,他是正牌『太子』,除了白羽成之外。離山還有個黑石洞天靈魅兒轉生。她投胎於皇家。這一世姓白,神魂本源不論,至少今生她體內流淌的是帝王血。

    只是這個消息實在談不到什麼用處。聊勝於無吧。

    人間亂、修界亂、中土世界亂。

    黑袈裟、黑香疤的嫵媚和尚一點也不亂,他的腳步很穩。圍著這片三百里巖崖已經繞了三周,正在繞第四周。

    東南靈秀地方,仲夏嬌艷時節,山崗中當是鬱鬱蔥蔥鳥語花香的好景色,唯獨這片石崖,光禿禿的寸草不生,一眼望去無盡蒼涼。

    中土地,藏劍塚。

    昔年東土漢家第一宗江山劍域究竟有怎樣規模已經無處考據,但它覆滅後留下的『墳塚』只有這三百里巖崖。

    劍塚無劍。

    蘇景人在馭界時候,劍塚顯現異常,自遠古時就插滿石崖的長劍盡數沉入地心,自行結陣自我封閉,從那時起劍塚內就再見不到一柄劍,也可以說從那時起,劍塚就變成了真的塚。墳,屍藏泥土中。

    昨天奪字皇宮、吞吃京內所有白姓人後,漂亮嫵媚的和尚就來到了劍塚,圍住這三百里開始繞圈子。以他的修為,一步千里只能算是正常行走,可是繞這三百里巖崖,差不都一天工夫才走了三周,於他來說實在是慢得很了。

    嫵媚和尚不是一個人,在他身後還有百餘人,衣著各異、男女都有,甚至還有幾個三目、四臂、雙頭的怪物,但無一例外的,所有人的眼睛都漆黑深邃,黑到純透、純透得幾近妖冶。

    百餘人,不存呼吸聲,不存腳步聲,恭敬且謹慎地跟隨嫵媚和尚身後,一起圍著劍塚繞圈子。

    忽然,和尚停下了腳步,回頭望向身後人群中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子:「阿果,你在不服氣。」

    和尚說話時微笑著,更添嫵媚。

    和尚早就不是和尚了,棄了心中的佛,便不再是僧人,所以這宇宙裡沒有了無艷大師,只剩下一個叫做施蕭曉的永恆信徒。但習慣是不會變的,施蕭曉喜歡自己做和尚的樣子,不改裝束。

    身後百多人,皆為墨靈仙家,但非中土出身。他們都和墨十五一樣,外域飛仙、領奉正神法諭進入中土世界,已經來了幾百年了。

    此間墨靈仙都追隨施蕭曉不短時間了,他們都知道施前輩喜歡笑,可極少會對自己人笑,除了個別幾個極得他寵信之人。

    名喚阿果的女孩子就是施蕭曉喜歡的手下,很得寵信。

    被點了名字,阿果趕忙踏上兩步,雙手抱肩微微欠身,這是她那個世界中的禮節,她的神情是恭敬的,目光卻是快樂的無論樣貌如何,大家都是活了漫長年頭、經歷過無數凶險的仙家,人人心機深沉,猜出同伴的心思並不費力,跟隨施蕭曉繞圈子的百多人裡,又何止她一個『不服』呢,怕是所有人心底多多少少都會有些想法。可施蕭曉只點她的名字,這就是寵信。

    「不是不服氣,是阿果有些想不通昨天真色正式降臨中土,大體上是妥當的,可也有地方戰事不順,大成學未曾覆滅,離山小妖逞兇,西海南荒冰原也都吃了敗仗。我輩坐擁仙力卻置身事外,不去馳援戰場撲滅離山,卻在這荒涼地方繞圈子這是阿果想不通的地方。」

    阿果的話說得不客氣。因她曉得施蕭曉是要借她之口說出所有人心中疑惑,即使如此不妨說得稍稍露骨些,施前輩不會介意只會讚許。

    果然,嫵媚和尚的笑容更盛了些。目露讚許:「你當知,這裡是什麼地方吧。」

    阿果點頭:「中土地、藏劍塚,古時中土世界最強大的門宗,曾對抗正神。頗有些實力,如今江山劍域已毀,劍塚裡仍有玄虛藏納,或對正神不利、對真色不利。」稍頓,她又做補充:「縱有玄虛,也不過是死去多年的枯塚而已,何須太過計較,直接打碎了它也就是了。」

    施蕭曉想了下,再開口時語氣變得認真起來:「那你打一下子試試看吧。無需全力出手。只消淺淺一道力氣試探就好。再就是打醒精神,要小心千萬千萬小心。」

    嫵媚和尚鄭重叮囑,阿果心裡甜甜的。一笑嫣然:「曉得了。」

    笑容過後,斂心凝神。仙元行轉於身、法寶蓄勢以待,諸般準備功夫做好,確定自己萬無一失之下,阿果揚手將一道墨色神通打入劍塚深處。

    並非真要摧毀劍塚,意在試探,道理上是施蕭曉要請阿果來配合,給麾下所有墨靈仙做一堂課,阿果明白這一點,是以攻向劍塚的法術並不犀利

    小孩子們結隊玩耍,他們不懂事,來到一座新駐紮城外的火器營營房外,有個膽大的膽大的孩子撿了塊石頭扔向軍營。

    石頭打到了營房,營中軍人想也不想直接推出洪武大炮,點燃引信一炮轟了回來。

    多荒謬的事情,永遠不會真正發生在人間。但很形似的情形就是此刻劍塚反應。

    淺淺力道、輕輕法術,墨靈仙阿果試探一擊,整座劍塚卻於剎那爆炸開來,霎時間天搖地動、地心衝起的力量瘋狂且犀利,狠狠打向施法之人!

    一塊小石頭,換回了巨炮一轟。

    小孩子被大炮轟中,屍身遍佈三十里;

    墨靈仙阿果被劍塚禁制打中,粉身碎骨、魂飛魄散!

    她很小心、她有防備,她的墨元遊走於身她的法寶滿滿蓄勢,可哪有又什麼用!於劍塚反噬面前,堂堂真仙和小孩子又有什麼區別,躲不開逃不掉擋不住,只有死。

    中劫、身亡,連一顆牙齒都未能留下!

    眾多墨靈仙全都大吃一驚,唯獨施蕭曉面色如常。這後果他早都瞭解、早都料到了。

    阿果沒猜錯,施蕭曉要借她來給手下仙家上一課;只是阿果沒猜全,施蕭曉開課,要借用的是她的命。

    反擊過後,劍塚重歸沉寂,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不過自天外侵入中土的墨靈仙又少一人。

    「你們都曉得,我與阿果交好,這孩子漂亮、聰明、手段不差,最可愛的是她虔誠。」施蕭曉那張嫵媚面容上流露悲慼神色,他推阿果去送死,他很難過:「但她有一點不夠好:她驕傲了。驕傲就會壞事。」

    「普通人,驕傲是自己的,性命也是自己的,自己的驕傲害死了自己,說到底也還是她自己的事情,無需別人來管,更不用我做干涉。」施蕭曉的聲音平靜,他的嗓音清澈,說話時有湧泉之韻,很好聽:「可是我輩非平凡,你我皆為永恆中人,命因真色而在、因正神而在,來此間要做的事情也是為真色、為正神效命。因驕傲,害了自己的性命無妨;但因驕傲妨礙了正神之命就萬死莫贖了。」

    「我寧願阿果死得全無價值;也不願她因驕傲壞了正神之差。阿果現在死了,她不是罪人,她永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施蕭曉伸手指了指半空裡飄蕩的微紅色的煙,那是阿果留在這世上的最後一點痕跡:「我很傷心。我望諸位引以為戒,莫再讓我傷心了。驕傲即為罪,無可赦。」

    完全不可理喻的事情,被嫵媚妖僧以理所當然的哀傷語氣說出來,即便墨靈仙也個個都覺陰冷詭異。

    「若中土真是個平凡世界,正神又何須光派靈仙入界來。大成學、離山、人王、歸仙昨天吃的敗仗足夠多了,若再心存驕傲、自詡真仙就看輕了這座世界,大家就真不用回去再見正神了。但是離山、大成學、人王、歸仙,所有這些中土兇猛人物加在一起,也遠遠比不得枯塚對正神的妨害如今這枯塚就快醒來了,這是我以前不知道的。萬幸,現在還不晚,諸位與我聯手拔除此害,是為當頭要務。」

    百餘墨靈仙禮節各異、口音各異,但說的話整齊劃一:「謹遵前輩諭令。」

    施蕭曉笑了笑,合十還禮:「多謝。」再轉身、又邁步,重新開始他繞塚而行的第四周——

    今天狀態奇慫,刪的比寫的多,只有這一章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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