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76章 九連環 文 / 寶寶淳
「老爺，進府了再述吧。」一直跟在他身後的蔣一帆這時上前來，輕聲兒勸道，「姑奶奶已經來了，就不用擔心再也見不著了……就留她多住幾天，好好地述述舊……不過老爺，現在還在大街上呢！」
周長林這才醒悟過來，一看，果然，自己鬧出的這一幕熱熱鬧鬧的認親戲，吸引了無數路人圍觀，不由得老臉一紅，趕緊對王周氏說：「水瑩，咱們先進屋……進屋了再說。你路上肯定是很辛苦的，我已經讓人備好了房間，你先去歇歇，等歇好了，再和哥哥好好說說，這些年都過得如何。」
王周氏點點頭，擦擦眼淚，又招了阿喜與宋端娘上前，讓她們認人。
阿喜與宋端娘都輕聲喚過「舅爺」，周長林高興得直樂呵，說：「這兩孩子不錯，長得多俊！」又在身上摸了摸，掏出兩塊羊指白玉的祥雲紋玉珮來，塞到兩個孩子手裡，說，「哪，舅爺也沒什麼好東西，兩個玉，你們掛碰上戴戴。」
阿喜跟端娘都趕緊拒絕。開玩笑，這個東西一看就很值錢，她們哪裡敢伸手接啊！
「接著吧，這是舅爺的心意，謝謝就是了。」王周氏便淡淡地說。阿喜與端娘這才敢伸手接過，仔細打量一番，小心地藏到懷裡。阿喜第一次收到這樣貴重的禮物，心裡更是激動萬分，這是上等的羊脂白玉呢，後世中央二套的鑒寶節目裡，這樣的東西都是起碼幾百萬呢！
「水瑩你真好福氣，有幾個這樣好的孫！那個王泓宇也是個非常好的孩子，方翰林已經跟我都誇過他好幾回了，說這孩子又聰明又穩重，才華也是相當的了不起，以後必成大器！」周長林讚道。
「這麼遠送過來，如果還不是個好孩子，我又怎麼敢麻煩哥哥！」說起那個孫子。王周氏也頗得意，「只是孩子再好，遇不到良師也要糟蹋，這次。還真是要謝謝哥哥。」
「你跟我客氣做什麼！」周長林帶著王周氏往府裡走，「你來看看，這些年，府中變化可是不小，很多地方，格局都變了……」
王周氏跟著進了府，看著與記憶裡完全不同的佈置。不由得心生淒惶，這麼多年了，這裡變化這麼大，完全的找不到以前的感覺了……是不是想要說明，這裡，早就不是她的家了吧？
「水瑩你看，」周長林將她帶著在府裡行走，每走到一處。就會詳細地向她介紹，這個地方，什麼時候。有了什麼樣的改動，都住過些什麼人……而王周氏，完全是一種做客的心態來看待幾十年前的這個家，因為，她已經找不出她熟悉的感覺了。
四人在前面走著，後面還跟著不少的下人。阿喜一邊聽著舅老的解說，一面好奇地打量著這個宅子裡各處的景致。這才真正是大戶人家啊，從正門走進來，繞了多少就不說了，光這直線距離。阿喜估計就得有一里多地……反正她的腳都有些軟了，可是卻還沒有到內宅，那主人居住的地方。
這時候，到了一處花園，阿喜打量一番，發覺這個地方很是奇怪。因為明明前方是一個設計非常精妙的花園，可是在那後面，這個花園的旁邊，卻又有另一處花園，面積更大一些，可是設計上卻要差了不少。這處實在是太奇怪了，當初怎麼會這樣設計的？兩處花園放在一起，而且……水準也差得有些遠。
「可惜的是這裡的林子。」周長林帶著周水瑩到了這裡後，指著那處讓阿喜感覺有些不和諧的花園，搖搖頭說，「當年你……出嫁後，爹就對這片林子相當的生氣，沒幾天，就讓人將這個林子砍了個精光，重新種上了花卉。可惜了，當年，你最喜歡在這裡蕩鞦韆的。」
「現在哪裡還蕩得動？砍了就砍了吧？」王周氏神色淡淡地說。這一路上來，她也發現了，凡在她以前呆得多的地方，感情深厚的地方，幾乎就沒有還保留原樣的……好像就有人，想要極力抹殺她的存在一樣，似乎她呆過的地方沒有了，就能讓她曾經的存在全部消失一樣。
本來她還要想，這個做這種傻事的人是誰？只是一直不便開口罷了。但現在她知道了，就是當年最喜愛她的爹爹。對爹爹而言，這個林子，還不止是心愛的女兒最喜歡呆的地方，更重要的是，當年，她就是在這裡消失的。所以，他讓這個林子徹底的沒有了蹤影。
「爹娘……當年他還好嗎？」王周氏心裡揪揪的疼，不由得開口問道。
「能好到哪裡去？」周長林搖了搖頭，「當年……爹暴跳如雷，他派出所有的家人，在城裡到處尋找，又通過私人關係，讓地方完備也派出了軍隊，在整個冀省境內尋找……可是一直沒有找到你……直到一年以後，爹爹才徹底失望，後來就對外宣佈，你是得了重病不治身亡，還給你辦了葬禮。就是從那個時候起，爹開始將府裡的建築，一座座拆了重建……」
王周氏聽了，輕聲地啜泣起來。
「你……不見的當時，娘就病倒了，拖了很久也不見好，到後來雖然治好了，可是精神卻差了很多。」周長林說著，轉過頭來看著妹妹，「這麼多年了，為什麼你一個字兒也不往家裡捎！你知道不知道，當我知道你還活在人世時，是多麼的高興，可是，爹娘都已經不在了！爹娘死的時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王周氏「哇」的一聲便又哭了起來。周長林見妹妹如此傷心，心裡便又軟了下來，和聲說：「不要哭了，爹娘只是擔心你過得好不好罷了……只要你過得好，他們就放心了。」
阿喜與端娘也一左一右攙著王周氏，沉默地進了周長林安排好的房子，一幢二層的不算很大的繡樓。
「這裡……哥，這裡為什麼沒有變化？」王周氏眼淚朦朧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卻是如此的熟悉，所有的東西，都跟四十年前她剛離開時是一模一樣的……就好像，這麼些年，她根本沒有離開過，只是出去了一趟，去小樹林裡蕩了會兒鞦韆，現在又回來了。
「這裡……本來爹也想拆掉的，是娘拚命攔住了他，」周長林輕聲說，「娘說，其它地方你拆掉也就拆掉了，可是如果你將瑩兒的繡樓也拆了，以後她若是回來了，可要住在哪裡啊？爹聽了，就沒有再堅持了。」這麼多年，不管是爹娘還是他，都盡力地維護著這裡，想的便是，如果有一天，妹妹回來了，她一進這個屋，就能想起以前的生活，忘記那些不開心的事情。
四十年了，妹妹……終於回來了。可是，房間中的一切還同以前一樣，但人卻變化了，當年的小姑娘，成了今天的老太太，當年漂亮的容顏，成了今天的菊花一樣的臉龐。
「奶奶……」阿喜擔心地看著王周氏。奶奶年紀可是不輕了，可是今天這樣一折騰，大悲又大喜的，對他的身體可是沒有什麼好處。可是，她又不好勸，再說了，這樣的場景，就算是勸，又能有多大用處？
可是現在奶奶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那樣子明顯有些不對勁起來，阿喜不得不出聲打斷，奶奶要是中個風什麼的……那可就真是喜事變壞事了。她初中時，教她的歷史老師，因為所帶的另一個班拍畢業照，就叫了她一起照，那個老師有些高興過度，結果回家以後就中風了，雖然送醫院還算及時，命是救了回來，可是整個人卻只能躺在床上了，全身唯一能動的地方，就只有右手的一支食指，能輕輕地晃幾下，下半輩子，都離不開床，離不開人服侍了。她真害怕奶奶高興過度，也會那個樣子。現在醫學這樣落後，可是更沒有辦法治的。
「奶奶……奶奶沒事。」王周氏說著，擦擦眼淚，臉上露出釋然的笑容，一樣樣地仔細打量著這屋中的擺設，一樣樣地用手去撫摸，端詳。
「阿喜，端娘，你們來看看，這是奶奶當年還做姑娘的時候，最喜歡的玩具了。」王周氏起了興致，隨手抽開一個小抽屜，從裡拿出幾樣小巧的銀光閃閃的小玩意來，這麼多年了，這些東西也沒有生銹……看來，經常有人保養呢，而且，保養得非常的好，就好像還有人在經常地玩耍一樣。
「這是什麼？」阿喜與端娘都拿起一個，好奇地打量著。這東西好奇怪啊，是用來做什麼的？有圈有勾還有長長的條……
「這是九連環。」王周氏拿起兩個，給兩個孩子做示範，可是，四年十沒有玩過了，再說現在的這雙手，也不再是以前在家當小姐時養得細膩嫩滑靈巧無比的那雙手，結果勁了半天勁，就是套不進去。
「來，這樣的。」周長林在一旁見了，伸手接過，輕輕一插，那兩個小東西便串在了一起，周長林又手腕靈活的翻動，然後兩個小東西又再次分開，仍然各是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