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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十四章 以「卵」擊石 文 / 梅子青

    齊悅瓷心亂如麻,一時理不出個頭緒來,只能暫時按下念頭,專心應對眼前之事。

    「……康郡王府那邊,你決定接下來怎生應對?依你那個叔父的意思,怕是會要你上門負荊請罪呢……」沈顯韜一聲冷笑。

    齊恪純昨晚已和姐姐就這問題議了小半夜,心中有底。

    他神色安定,與齊悅瓷對視一眼,方雄赳赳氣昂昂應道:「此事我有不是,但康郡王二公子欺辱無辜子弟,我焉能見死不救?事已鑄成,憑是誰來,我都認了,卻不會就此服輸。若要我上門致歉,必得那顏俊先去田家請罪,這口氣我方嚥得下。」

    沈顯韜又驚又奇,眼中閃過華光。

    認真打量了姐弟二人一眼,面上紋絲不露,淡淡問道:「你當康郡王府是吃素的?你幾時聽過康郡王府去給人請罪,人家可是真正的皇族,聖上的兄長。」

    「倘若康郡王府執意要怪罪,我也無法。不過即使將此事鬧到御前,我也不改初衷。」他一番話說下來,眼不眨,眉不抬,竟隱約有幾分巍然不動穩坐泰山的氣勢了。

    「好!」沈顯韜忍不住叫了一聲好,隨即微微隱笑,覷著齊悅瓷道:「你莫要告訴我這是純兒的主意?他還不至於伶俐至此。」

    齊恪純亦是吃驚,故意擺出委屈至極的模樣來:「舅舅這話何意?純兒自覺無錯……難不成不是純兒的錯,還非要純兒認了?憑他康郡王府也罷,總逃不出一個理字去。」

    沈顯韜哈哈大笑,指著齊恪純道:「你也別不服。你若有這份心機,昨日也不會把事情鬧到這份上。這樣釜底抽薪的絕招,也只有你那姐姐使得出來,不然,豈不枉費了你父親將一生所學傳授於她。

    當我不知道呢,你父臨去前,可是把自己最看重的幾本齊氏歷代先人札記都交給了你姐姐,你是連個影子都沒摸到。」說著,他又是得意地拍了拍齊悅瓷的肩,擠眉弄眼。

    經他這一說,齊悅瓷大覺羞臊,搖著三舅爺的胳膊不依:「舅舅,好舅舅,你再笑,再笑甥女兒就惱了。甥女兒也不知對與不對,正等著舅舅來教導呢,舅舅何苦取笑於我。」

    「舅舅可不敢。會稽齊氏,傳承數百年,前朝的事咱們姑且不論。單說你祖父,才名冠中原,一介文臣,卻能讓先皇拿他和軍功卓著的四大國公府相提並論;你父親年紀輕輕,已是二品大員,若不是去的早,如今哪還有徐家什麼事。

    恬蘊自小體弱嬌養,純兒年幼頑劣,齊氏一脈數代絕學,無非就在你這裡。你年紀再長些,多多見些世面,舅舅都要甘拜下風了。」

    沈顯韜自負才學,便是翰林院裡那些老儒,都難得他欽慕。只有齊家,是他不敢小覷的。就算是今日這樣青黃不接,只一個侍郎府的齊家,在他眼裡,那都是無數士人心中最仰望的榮光。

    齊悅瓷的眼神漸漸暗淡下去,挨著床沿坐了,歎道:「舅舅太抬舉甥女兒了。齊家終是要靠純兒來支應門戶的。只因那時候純兒年幼,父親才把那些教與我,囑咐我他日必是要傳授給純兒的。

    這些年,家裡事情太多,我也顧不上,倒使得純兒養成這樣衝動易怒的性子,看來往後,其他事都要暫且撩開手,父親的托付才是最緊要的。」

    齊恪純雙頰飛紅,微微激動,反握著姐姐的手,笑勸道:「姐姐無需自責,原是我素日裡不肯用功,反叫姐姐操心。姐姐放心,從今日起,純兒再不出去胡鬧了,只求姐姐慢慢教導我,別嫌我蠢笨才好。」

    他的話,使屋裡驟然蕭索的氣氛重新熱烈起來。

    「你呀……」齊悅瓷只是抿嘴而笑。

    「我來前,還擔心你們不解事,把好好一件事弄糟了。如今見來,卻是我多慮了。」三舅爺又是爽朗而笑。

    他是沈家這一輩裡老夫人的嫡子,與侯爺、五夫人一母同胞。連他幼時啟蒙,都是五夫人手把手教的,是以姐弟二人情分非常。五夫人出嫁後,亦是他常來齊家走動,多得五老爺提點,是以心下感激,對齊悅瓷姐弟二人,自然更不同些。

    院子裡安靜得能聽到風吹過竹林的沙沙聲,白裡泛青的陽光透過窗紙散落在石青繡墨綠小花的地毯上,細小的灰塵旋轉飛舞,只剩下清朗的喁喁人語。

    沈顯韜凝眸細想,半日方道:「……此計雖好,未免有兵行險招之嫌。倘若事敗,即使不會獲罪,於純兒將來的前程,怕是有些妨礙。不過,我有把握,勝算在七成以上。」

    齊恪純濃眉一揚,一派恣肆灑脫,朗笑道:「我們弱姐幼弟,眼下給人欺凌倒不妨事。怕就怕時日一長,昔年情分還剩多少,到時候,便是我金榜題名,一步步熬上去,雖有功成名就之日,也晚了。

    姐姐年長於我,不過兩三年,就是及笄之日。那時候,我年少說話沒份量,姐姐的終身還不是由叔父嬸娘說了算。我豈能眼睜睜看著姐姐受那等委屈?

    不如利用此次大好時機,一舉成名,將來的路也好走些。上有眷顧,下有外祖母和舅舅們的周旋,想來不會差到哪兒去。」

    聽這一席話,齊悅瓷又是愕然又是感動,她原一心為弟弟將來謀劃,誰知弟弟卻是為她終身計較……

    她已是淚盈於睫,攬了弟弟在懷,低低嗚咽。

    沈顯韜亦是感動,這般年紀,這樣心機,這等胸懷,將來,何愁大事不成?齊氏一族振興,指日可待也。

    「好!」他撫掌而歎,「你們這番心思,我這做舅舅的自當全力謀劃。別的不敢說,要想把此事鬧大,還不是信手拈來的,你們就等著上頭的好消息吧。齊大人那邊,自有我去說,你們不必掛心。」

    齊悅瓷忙拿帕子拭去淚,就要撩衣下拜。

    三舅爺趕緊按住,推了她重新坐下,嗔道:「莫非與三舅舅都客套起來?又不是什麼大事,咱們不過是投其所好,為主分憂而已。說不定,你三舅舅我,還能借此高昇呢。」

    他雖說得這般簡單,二人也知事情沒有想像中的容易,裡邊的風險可想而知。倘若揣摩錯了意思,一個不慎,就會得罪……

    三人又重新計議一番,直待一一想得妥當,三舅爺才起身要回去。

    齊悅瓷送他到院門口,他忽地回頭扔下一句話:「昨兒,你們大表嫂請出了喜脈。這事,你們心裡有數就好。」

    齊悅瓷愣了半刻,方才回過味來,呆呆看著三舅爺遠去的背影。

    話說六老爺下了朝之後匆匆向上峰告了假,就趕回來,打算領著齊恪純、齊愷翼去康郡王府請罪。哪知還未到家,就遇見慌裡慌張找來的家下僕從,一問方知是沈家三舅爺來了。

    他一陣懊惱,情知逃不過去,沒好氣得命轎夫快行。

    剛到門首,劈頭撞見兒子翹首以盼,好是驕躁。

    齊怋睿恍如見了救星般,幾步迎上去,不等父親發問,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回個明白。

    六老爺來不及埋怨妻子糊塗,當先向陌上齋行去。走到二門口,已遠遠望見沈顯韜由丫鬟引著往外走。

    二人相互通告。請到大廳奉茶。

    茶畢,沈顯韜似笑非笑盯著六老爺,口裡滿是自責:「純兒性子急,又好打抱不平。這也罷了,只索不該連累了十三公子,我已重重斥責於他。

    本欲打上一頓,豈料他身上俱是傷痕,想必這是齊大人教訓侄兒。齊大人治家嚴謹,沈某自愧不如啊!」

    六老爺聽得又是羞愧又是臉紅,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昨日一離開景行堂,他就後悔不跌,可惜事情鑄成,再難挽回,只祈求沈家那邊晚些得到消息。等他們來之後,齊恪純若無大礙,那事情就算揭過去了。

    誰知、、誰知,這沈家,好快的手腳!

    「三舅爺說笑了……齊某不防聽人挑唆,只當是侄兒、闖下大禍……唉,侄兒也是個好強的性子,竟是半句不肯辯解,不然,何至於此!」

    齊怋睿聽得暗暗欽佩,父親這一手指鹿為馬的本事,當真不可小覷啊。

    沈顯韜自不會輕輕放過,又為難道:「孩子小,該責罰時做長輩的很不能心軟。只是,齊大人有所不知,老母在家憂心不已,你看,這一清早就趕了我出門。回去……照實說,怕是一氣之下……唉」他又是長長歎了一口氣。

    六老爺想到老侯夫人那火爆的脾氣,就是渾身發顫。那老太太,年輕時,還跟著夫君上過戰場呢,據說親手砍下過敵軍的頭,哎喲喲、、、

    現在,年紀大了,脾氣有所收斂,可發起怒來,依然好生嚇人。諾大一個樂善侯府,老侯爺當年的妾室們,後來的庶出子女們,哪個不是被她治得服服帖帖,小心翼翼做人。

    她要聽說外孫被自己打了,還不知會不會當場殺到齊家來呢?昨兒,怎麼就忘了這一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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