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七章 怒了 文 / 子一十四
唐高林躬身賠著不是，那皺眉的富家子弟並沒跳下馬來，只是很不屑的說，「這種小店的東西，想來味道更不行，你這奴才真是瞎了眼了，見了這種門臉都想光顧…」
那隨從一聽，急忙笑道：「奴才這不是一著急就抓瞎嘛，嘿嘿，就盼著側福晉胃口好，給主子添個阿哥…京裡各大酒樓師傅的手藝都不合側福晉的胃口，奴才便琢磨著，沒準因小阿哥鬧騰，這等街邊小攤反倒能入側福晉的眼…」
富家子繼續皺著眉，「那就試試吧。」說得挺勉強的。
隨從便沖唐高林一瞪眼，「還不快去。」
唐高林苦著臉道：「小店今天才開張，食盒我們也沒準備…」
隨從道：「誰叫你們晚上不開張的，還有臉說，沒食盒不知道現買啊！我們府上買你們的東西，那可是你們前世修來的福分！」
唐燁這時也出來了，笑道：「這位客官，我們大字不識幾個，所以不知道大清律有一條規定著店舖晚上必須營業的，還請見諒。」
那富家子不由打量了一下唐燁，隨從哽了一下，正待發飆，就聽唐燁接著道：「今天小店才開門，就遇到貴人，哪有不做生意的道理，不過，因還得重新去買肥腸，還得去買食盒，所以請客官過一個半時辰來取如何？」唐燁雖然心裡有股火，但是開門做生意講究的是和氣生財，何況眼前的人看來非富即貴，也開罪不起。
聽唐燁如此說，富家子沖隨從一頷首，一抖韁繩，走了。
隨從放話道：「仔細做好了，我們爺若讚聲好，可是會重重有賞的！」然後也跳上馬，很快消失在胡同口。
唐高林歎氣道：「京裡的生意還真不好做，各種貴人太多了，這個府裡還是有側福晉的，一看就是旗人大家。」
唐燁調侃道：「在京裡，一塊磚頭砸到10個人，沒準8個都是貴人，剩下2個是貴人的管家…」
唐蜜想了想，「要是你咱們店的肥腸和那磚頭一樣就好了，哈哈，砸一個得一兩，砸一個得一兩，那就發財囉…」
唐王氏笑道：「你腦子怎麼想的，你砸了人，不賠錢反倒得錢啊…」
唐蜜哎呀了一聲，「娘，這是幽默，幽默…」
唐高林樂道：「少在那貧嘴，趕緊幫你姐打下手去。」
唐家原本留了點肥腸晚上自己一家人吃的，因此，倒沒特意出去買腸子，唐高林只去鋪子買了幾個食盒，批發價格有優惠嘛。
因今天不再營業，所以唐氏肥腸店只留了個小門，外面還掛了個牌子標注出了營業時間，唐高林拎著食盒回來時瞧見有幾個人在那指指點點，小聲議論著，心想這大概就是噱頭？於是便紅著臉趕緊閃進了鋪子，正待給大家講自己的小店真的有人關注了，卻聽到唐蜜驚訝的叫了一聲，唐高林急忙跑進廚房，「怎麼了？」
唐蜜摀住嘴巴，瞅了瞅唐燁，方對唐高林道：「沒事，看見一隻蟲子。」
唐高林鬆了口氣，「怎麼一驚一乍的，你娘呢？」
唐蜜道：「娘去買魚了，姐姐說給那貴人做肥腸魚。」
唐高林奇怪道：「魚一回鍋就老了，怎麼做魚啊？」這個食盒可不怎麼保溫的。
唐燁笑道：「土豆肥腸和肥腸魚都做點，這樣好多收些錢。」
唐高林沒好說唐燁的小心眼，瞧水缸裡的水不多了，就拎著水桶出去打水，這個食盒可得好好洗，那可是給貴人用的呢，臨出廚房前，還交代唐蜜，「蜜兒，先洗著食盒，別節約水，我這馬上就去挑去。」
等唐高林走後，唐蜜探頭探腦的跑出廚房瞅了瞅，確定鋪子裡確實沒人後，才跑回唐燁身邊，小聲道：「姐，你，你也太膽大了吧？」
唐燁聳聳肩膀，無所謂的笑道：「你記住一個道理，得罪誰都千萬別得罪廚師…」
唐蜜想了想，「姐，你說那些貴人是不是經常吃人口水啊？」
「很有可能。」唐燁說話間舀了五大勺醋，是那種特別大的勺子，唐蜜眼睛都直了，「姐，這麼多醋，貴人能吃出來的…」
唐燁道：「我自有主張，你別擔心。」
唐蜜楞了一會兒，「那是不是食盒也不用洗啊。」
唐燁忙教育道：「食盒不僅得洗，而且一定要洗得特別特別的乾淨，裡裡外外一個小污點都不能有。」
見唐蜜不解，唐燁便解釋道：「記住了，面子工程很重要，任何時候都不能掉以輕心。」
唐蜜懂了，「要使壞就背地裡使。」
見唐燁點頭，唐蜜馬上又討教道：「可放那麼多醋是明著使壞啊…」
唐燁眨巴一下眼睛，「到時你就知道了。」
「那我待會兒得跟緊你，」唐蜜說話間沖鍋裡吐了幾口唾沫，「我也要使使壞，誰叫他們那麼凶巴巴的怪咱們打烊。」
唐燁拍了一下唐蜜的腦袋，笑道：「快去洗食盒。」
那隨從來取食盒的時候，唐燁特意說道：「我們這個肥腸店開在四川會館附近，是想以辣味取勝的，不過好像府上是給懷了身孕的貴人吃，所以我們便按老家的方子做成了酸味的，酸兒辣女嘛，嘿嘿，在我們那，喜歡吃這口的，全生的是兒子，真的，這可不敢打誑語，我在這裡預祝貴人添個白白胖胖的兒子。」
隨從覺得這家店舖還算上道，很大方的給了一兩銀子，也沒要找零，很得瑟的走了。
「真砸中了一個啊…」唐王氏來幽默了，「沒準明兒能砸倆呢…」
第二日，還沒到晌午，唐高林就斷定唐王氏是個預言帝了，昨兒那貴人又來了，還帶了一新貴人來，佔了兩桌，他們一桌，下人一桌，瞧那樣子不是來找麻煩的，因為一進門就叫上招牌菜。
唐高林特意到廚房說了，「貴人又來了，看來昨兒那張開得還不錯。」在廚房幫忙的唐蜜一聽，急忙跑出去偷瞅，正聽到昨兒那貴人說：「這家店別看小，挺乾淨的，昨兒那食盒洗得不比我府上的差。」
唐蜜吐吐舌頭，廢話，洗那一個食盒的時間都夠洗完整個鋪子的鍋碗瓢盆了呢。
唐蜜的舌頭還沒來得及縮回去，那新貴人就將頭扭了過來，瞅了瞅唐蜜沒什麼表情，又接著打量店舖。
唐蜜楞了楞，試探的叫道：「三爺？」
唐高林楞了一下，因當初他沒仔細瞅過三爺，所以真要遇到三爺，他肯定認不出來，因此，聽唐蜜這麼叫，忙看向新來的貴人。
可新貴人完全沒反應，見沒人理她，唐蜜再叫了聲，「三爺？」還是沒人搭理，唐高林拍了一下唐蜜的頭，「還四爺呢，亂叫什麼，快去廚房幫忙去。」唐高林以為唐蜜眼花了。
雖然唐高林壓低了聲音，但是，店就那麼點面積，又不是正吃飯的點，店裡就兩桌人，另一桌下人又沒啃聲，因此，環境很安靜，唐高林的話兩貴人聽得清清楚楚。
昨兒來的那貴人撲哧一聲笑出了聲，「嘿嘿，還四爺呢，嘿嘿…」
新貴人也笑了笑，「是挺湊巧得哈，」然後湊到人耳朵旁小聲道：「雅朗，我覺得昨兒酸氣沖天的吃食應該不是故意的…」
「一個一來就說大清律的丫頭能是好相與的？」雅朗也咬著耳朵道。
新貴人樂道：「這飯又不是那丫頭做的，她能搞什麼鬼？還有，你不是說食盒挺乾淨的嘛，我看你是無聊了，唉，你府裡爭奇鬥艷的還不夠你忙啊，先說好，我只是來看熱鬧的，二哥馬上就要回來了，我可不想被罰得沒法去接二哥。」
雅朗小聲嘀咕道：「放心，我最多就惹惹事，又不會仗勢欺人，囉，囉，出來了，就那丫頭，我告訴你，我就覺得那酸味是她使的壞。」雅朗沖新貴人眨了眨眼睛，坐正身子。
唐燁是聽唐蜜說外面來了個人很像三爺，但是，好像又不是三爺，遂出來瞅瞅，唐燁和三爺打過交道，覺得三爺貌似比九王爺和大將軍講理，所以想能不能借三爺的手，讓李真別那麼辛苦，李真再這麼讀下去，書沒讀書來，沒準人抑鬱了，而且還是個高度近視的抑鬱病患者。
因此，唐燁便親自將肥腸土豆給端了出來，「干煸肥腸和肥腸魚馬上就好。」說完才沖雅朗笑道：「這位客官，不知道昨天的吃食可還滿意？」
雅朗點點頭，矜持道：「還行。」
一想到自己的側福晉硬生生的將那大老遠就聞到一股酸味的東西給吃了大半，雅朗就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不就衝著那句喜歡吃這個的全生的是兒子嘛！都怪那笨奴才，竟然將這話也給學舌了出來。
雅朗覺得這個店舖的丫頭是大大的壞，竟然玩起了攻心計，而自己府上還偏偏就有傻子上當，所以，今兒特意帶著朋友來光顧了，準備待會兒好好噁心噁心這丫頭。
唐燁又看了看新貴人，不是三爺，雖然恍惚一看有些像，但仔細一瞅，應該不是三爺，當即就打算轉身回廚房，卻被雅朗叫住了，拿筷子指著碗裡的肥腸：「你這碗裡有幾塊肥腸啊？」雅朗的聲音懶洋洋的，但是一聽就不怎麼懷好意。
唐燁想了想，還是笑道：「這個嘛，不大清楚。」
唐高林忙上前，「客官，有什麼不滿意的？」
而這時又來三個客人，聽口音，應該是四川赴京人員，「新開張的哇，老闆，有些啥子菜，是不是正宗的辣味喔…」
唐高林便指使唐燁去招呼新來的客人，唐氏肥腸館的分工是這樣的，唐蜜燒火，唐燁當大廚，唐高林當店小二和收銀員，唐王氏是打雜的，洗完理菜收拾盤子等等…因此唐王氏的工作範圍基本上也是在廚房，所以眼下唐王氏並不在大廳，因此，唐高林叫唐燁去招呼新來的客人也說得過去。
哪知雅朗卻道：「老闆你忙你的，來，來，來，丫頭，你來回爺的話，這碗裡有幾塊肥腸啊…」雅朗歪著腦袋，斜著眼，樣子很討打。
唐高林只好一邊尷尬的招呼客人一邊盯著雅朗這一桌。
唐燁憋住一股氣，笑道：「我的確是不知道，這位客官，你瞧，又有客人上門了，我得趕緊回廚房去，否則客人們的菜還不知道會耽擱到什麼時候呢，我先失陪了。」
雅朗叫住唐燁，瞪圓眼珠子：「難道是你掌廚啊？！」聲音透著一股危險味。
唐燁能幹嘛，只能笑著說：「是。」
新貴人一下來了興致，饒有趣味的打量起了唐燁，雅朗咬牙道：「爺現在就要你告訴爺，這碗裡有幾塊肥腸…」聲音一下惡狠狠的了。
唐高林忙過來，「客官，對不住…」
「沒你的事，一邊去。」雅朗盯著唐燁，對唐高林很不客氣。
唐燁也火了，看來不回答就走不了是吧，於是拿起筷子將碗裡的肥腸挑到新貴人面前的碗裡，「一，二，三，四，五，六，七，這位客官，一共七塊，要不你再數一次？」唐燁火氣很大，但是挑筷子的動作卻很優雅，語氣也非常的柔和，好像以這種方式回答雅朗的問題是自盤古開天地以來天經地義的事…
新貴人扭頭假裝咳嗽了一聲，將湧上來的笑意給壓了下去。
雅朗沒料到唐燁會來這手，頓了頓，漲紅了臉：「怎麼這麼少？這碗肥腸多少錢？」
唐燁道：「五文錢，這位客官，不知道你認為五文錢應該吃多少塊肥腸？」
「起碼二十塊！」雅朗揚聲高叫道，新貴人摀住了半邊臉，大概覺得有些丟人。
「是我們的錯，實在對不住，馬上就給你添到二十塊。」唐燁笑得很燦爛。
唐高林覺得唐燁此舉做得對，沖雅朗賠了個笑臉，轉身去給新來的那桌客人點菜去了。
新來客人沒人啃聲，但也沒說離開這是非之地，也許是覺得小事一樁，哪家店不遇到無理取鬧的客人啊…
不想，卻見唐燁拎了把刀和菜板從廚房走了出來，「葉子，你幹嘛」隨著唐高林的一聲驚呼，兩貴人的侍衛迅速的站到了兩貴人的身邊，沖唐燁怒目而視，但因主子們沒發話，都沒出手。
唐王氏和唐蜜也都跑出了廚房，有些緊張的望著唐燁。
於是，在大家的注目下，唐燁很利落的將菜板放在雅朗面前的桌子上，然後將碗裡的7塊肥腸給倒了上去，三下五除二的將肥腸切細，然後用筷子一一夾進土豆裡，邊夾邊數：「一，二…二十，喲，還剩了六塊，這位客官，小店額外送你一塊，其餘的我就拿回去了，小本生意，不能多送，還請海涵…」唐燁的態度很好，臉上還掛著微笑，若不被評選為最佳服務員，那就是評選有黑幕。
雅朗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玩爺是吧？」…
唐高林和唐王氏手心都捏了一把汗，唐蜜摀住了嘴巴，很是驚恐，另一桌的客人有人站了起來，被人拉回到了座位上。
唐燁好似沒注意到雅朗的火氣，猶在笑著：「這位客官，我可是按你的吩咐做的，有什麼不妥當的，你指出來，我改就是了，何必發火呢…」
唐燁對這個朝代的貴人早就恨得牙癢癢了，本來一家人已經在蘭州安居樂業了，結果，就因貴人的一句話，又開始北漂，是，讀書是好，可是，是不是應該因材施教啊？什麼都以貴人的意志為轉移，升斗小民活該憋屈是吧？開個店，都打烊了，就因為是貴人開口，所以又得重新點火生爐子，就因為是貴人，所以就該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是吧？
唐燁憋著的所有怨氣全被雅朗給點燃了，怕你？哼，好歹我們也算是有靠山的人！
唐燁決定了，寧願給兩三個貴人當奴才也好過對這滿京城的貴人低頭哈腰，因此，唐燁拎起菜刀，迎著雅朗的火氣再澆了一勺油，很無辜的笑著：「這位客官，你想要幾塊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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