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 言情小說 > 歸恩記

正文 (505)、大夢 文 / 掃雪尋硯

    如果讓楊陳知道王哲真實身份,他或許就不會像剛才那樣想了。

    這世上,有一類人,要謹慎用常人眼光去判斷他們一切,他們即是:皇族。

    不能說他們不是人,但也很難否定,他們可能會登上位頂之時,無論是從精神層面,還是從生活層面,都會發生超脫一切尋常人觀念改變。

    只說這生活外表精緻度,其實很難判斷他們這樣精益求精改造外表,是否真是為了個人享受。有些事物看著美觀,加諸自己身上,也許只是一種折磨。身為皇族,可以與生俱來地擁有很多東西,但同時也從身份注定了那一天開始,就有很多東西自己無法選擇。

    譬如王哲,原本與好友分別,大致也就隔個一年半載,即是能再見,但他這一次走,卻對這再見時間為幾何而絲毫拿捏不定,只因為他拿不定此行所為事,今後會如何變化,這不是尋常人要完成任務以及義務。

    ……

    就楊陳這一晃神工夫裡,托著錦袋手勢稍偏,他就看見一樣事物從內襯縫得平整光滑袋內滑了出來……

    ——似是一條魚!

    金屬鑄造一條「魚」從錦袋裡滑落,摔地上,但撞出聲音並不如何清脆。

    楊陳遲疑著撿起那條魚,正想仔細看看,這時屋外忽然傳來莫葉喚聲,楊陳匆忙應了一聲,又翻看了一下錦袋裡側,並未發現什麼紙質物,他心裡稍安,暫時打消琢磨那條魚事,稍微整理了一下屋內事物便出去了。

    ……

    門口有一個女人走了進來。

    甫一眼看去。這個女人約摸四十出頭年紀。她臉上深刻皺紋不太多,但細紋不少,顯得皮膚有些乾燥、失了光澤,看樣子是她少操勞但又不太注意體面保養結果。

    女人衣著錦繡,衣衫上有著色彩明艷刺繡花樣,但卻無法將她臉色也映襯得紅潤有精神。細細看去,她除了臉上皺紋不太明顯,膚色也很白皙,可那是一種少見陽光所致白,沒有健康生動光澤。

    她確很少為生活上事以及身邊事操心逍遙美男圖全文閱。因為她實太能操心了,所以必須剝奪她操心權力,以免她神經錯亂累及別人。

    這個女人本該有丞相府大婦身份——當然她現也算是有這種身份。但卻只是僕人心裡那位傳說中大夫人。

    「坐吧。」史靖望向瘋女人,輕輕開口。

    管妻子做錯了事,並且今天他叫人把妻子從那處園子裡請了出來,便是為了理清這件事,剛才他坐花廳中沉思良久。為之煩擾也正是此事,但到了此時,他仍沒有直面對她發火。

    跟隨大夫人身後還有兩名丫鬟、三個護院。

    護院家丁沒有進到花廳裡來,只側身如標槍一樣立於門外兩側,互相只看對方眼睛,絲毫不向花廳裡側目。涉及到相爺家事。他們知覺很敏感,態度很一致:做好本職,少管閒事。

    涉事兩名丫鬟則跟著大夫人一起進了花廳。聽到史老爺話,她們連忙一左一右扶著大夫人史靖座位下方一把椅子上坐下。

    史家三公子已經離開了座椅,走到大夫人面前深深行了一禮,柔和喚道:「母親安好。」

    大夫人並非史信親生母親,但他對她還是給足了禮敬。然而妻妾不止一位家庭裡。母親與娘親口頭稱呼上雖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其中情份深淺之別。怕是只有喚出這二字人自己心裡清楚。

    從前腳邁進花廳那一刻開始,大夫人臉上神情就略顯呆滯,但聽到「母親」二字後,她忽然雙肩一動,睜目道:「我認識你,你是我兒,你不聽話,該打!」

    這是她進花廳後開口說第一句話,語氣聲調明顯生僵直楞,竟是要打孩子。

    剛說完「該打」兩字,她就忽然從椅子上站起身,一把捉住史信因為向她作揖而伸出手,揚起巴掌就拍打起來。

    她打史信動作,仍像一位母親捉住犯了錯孩子手打巴掌那樣,以並一起四根手指指腹一下一下砸著孩子手心。

    這對一個成年人來說,帶不來什麼傷害,但站大夫人身後兩名丫鬟卻驚了一下。見自己一不留神,沒有摁住忽然站起來大夫人,才造成這後頭事,她們頓時慌了,似是已成本能一左一右就要拉扯。

    忽然,史信出聲喝止道:「我犯了錯,就該受罰,甘願讓母親打。」

    兩名丫鬟皆是一怔,看了看史信,又下意識偏轉目光,看向上座史靖。

    史靖眉頭微微皺了皺。花廳中事態急轉,可這完全與他此時還坐這裡,於公務繁忙中擠出來一點時間準備清理家事無關。

    但他仍然沒有發怒,隔了片刻後只是輕聲道:「阿蘭,孩子錯了,我讓他到書房閉門思過,你別生氣了。」

    史靖不但沒發火,還聲音輕緩喚了髮妻小名。

    成親之前,他常常這麼喚她,近些年他很少再這麼喚她了,但再次開口,這個親暱稱謂只像從珍藏箱子裡拿出來那麼簡單,並不生疏。

    大夫人沐雨蘭聽到這一聲輕喚,彷彿是從自己名字裡找回了一部分自己人格,她忽然就安靜下來。

    不再拍打史信手之後,沐雨蘭先是側目看向了上座丈夫,然後她再次轉過臉來看向站跟前史信,忽然欣然道:「我兒已經長這麼大了,可惜沒有一點像我。可是兒子長得像他爹,不也是天經地義事麼?何況我靖哥哥那麼英武不凡!我還要為他生好多孩子。」

    大夫人也喚出了她對丈夫特有暱稱豪門婚色:嬌妻撩人。

    與史靖不同,大夫人上一次喚出這個暱稱還是去年元宵節。史靖陪她看僕人院子裡掛花燈時,捏湯匙餵她吃湯圓,她一口咬破湯圓,被滾熱湯圓芯燙到。她忽然就呼出了這三個字,彷彿喊了這三個字便能止疼。

    甫一聽到這個稱謂,史靖亦是禁不住動容。

    妻子剛才所說話,除去第一句,後頭言語可以表現出,她此時記憶又推遲到她剛生孩子,還月子裡時候。

    那時候她還沒有瘋癲之症,可是她剛才著手打三兒子時候,那段記憶則是她生孩子過後第四個年頭。

    那時她瘋症已經很明顯了,但他以為把血脈相連親子放她身邊。能讓她慢慢受親情補養、修復精神上損傷,卻沒料到她發瘋起來,竟連自己親生骨肉都能下狠手。

    往事一幕幕腦海前浮現。很又被史靖強行按下去。但此之後,他心底一絲怒火卻終於竄了上來,不過仍然不是衝向他妻子,而是那兩個服侍後丫鬟。

    管已經將皺起眉頭舒展開來,但史靖雙眉間那道溝壑仍然無法完全平復。

    沉默片刻後。史靖量將聲音放緩說道:「孩子不但個頭長高了許多,字也寫得比剛學那會兒有精神多了,阿蘭,你要不要考考他?」

    「好啊好啊!」大夫人十分孩子氣鼓掌起來。

    史靖給兒子史信遞出一個眼色,平靜說道:「好好陪你母親,但別讓她玩得太累。早點歇息。」他這後頭半句話語氣稍微加重了幾分。

    史信很會意,令那兩個丫鬟不要跟隨,然後拜別父親。領著母親出了花廳。

    這對非親生母子剛走,坐於上座史靖平靜臉上忽起波瀾,衝門外喝道:「來人!」

    剛才隨那兩名丫鬟一道兒,護送大夫人來花廳三個護院家丁,一直就守門外。聽到史老爺呼喝聲。這三人才急忙進了廳內。

    不待他們拜下,就又聽到史靖怒斥:「帶下去!」

    眼尖護院見史老爺發下這道命令同時。手掌已經握成了拳頭,並桌上扣了一下。叩擊聲不大,但讓幾個護院家丁當即明白過來,押著隨侍大夫人兩名丫鬟就往外走。

    花廳中事況陡然生變,倒是那兩個丫鬟有些後知後覺了,直楞當場,任憑練過些功夫護院家丁鐵鉗一樣手扣上她們肩膀,她們渾然不肯挪步。

    然而後知後覺不代表她們心裡不清楚將要發生何事,自己幹過虧心事,誰能比自己記得清楚?

    肩膀上被鉗制疼痛傳來,兩名丫鬟回過神來後,瞬時間心裡生出一股虛怕,已經哭了起來。

    兩個丫鬟無力抵抗護院家丁押著她們往花廳外拖拽,也來不及爭辯,史老爺根本不給她們這個機會與時間。

    可兩個丫鬟很清楚,家主這樣暴怒籠罩下,所謂『拖出去』會是什麼下場。她們驚懼斷魂,只能窮極聲音地不停大喊:「老爺饒命啊!饒命啊!」

    事到如今,才知求饒,還想乞命?史靖冷眼刺向那兩個拚命回頭乞求丫鬟,不但不無視於這個場景,還正是要直面示以絕決。

    如果他會給出饒恕待遇,還會如此命令狠絕?

    前幾天,那處安靜了十幾年獨院裡,發生了一件險些害死人命事。

    那天下午,岑遲本來是相府內花園散步,不知不覺漸漸靠近了大夫人靜居小院子英雄命運。恰那時,大夫人院落門口曬太陽。岑遲見是相府那位深居簡出大夫人,雖然平時極少碰見,但他還是極有禮貌含笑施禮,問好幾聲。

    不料大夫人看見目光溫和善意岑遲後,一恍神,竟把他當成了自己長大成人兒子,邀了進去。

    岑遲是外人,並不清楚大夫人過往,以及她瘋症具體為何。見相府原來女主人好意邀請,或許還有一些憐憫於她長久過著『活寡』生活,岑遲只猶豫了一下,便進去坐了坐,用了些茶點,陪大夫人閒聊了幾句。

    原本這只算是相府日常生活中一個小插曲。

    憑大夫人現年紀,足能長於岑遲一輩。岑遲又本來是個不拘小節性情。進小院陪長輩聊聊天,也沒什麼大不了。即便事後史老爺知道這件事,大抵也不會有掛心計較理兒。

    然而岑遲陪大夫人聊天到中途時,忽然身感不適,身體情況也是驟然惡劣起來。後來僕人喊了郎中來瞧,才知道他竟然中了惡毒至極慢性毒藥!

    為震驚全府調查結果是,那毒藥竟大夫人與岑遲聊天時,讓丫鬟泡給岑遲茶水裡!

    兩個丫鬟被各打了十大板,隨後護院家丁又將她們帶了回來。花廳中,她們肩上鉗制剛剛一鬆。倆女皆如和稀了泥人一般,無力地軟趴了冷硬地磚上。

    她們後背皮膚已經被板子打得破開,這種傷口只會泛出淡紅色血水。卻絲毫不比直接被刀子割開傷口疼得輕些。

    她們常年侍奉大夫人靜居那個小院子裡,做其實都是非常輕活兒,本該十分舒服才對。身體缺乏鍛煉,便也扛不得打,十板子下來。已叫她們丟了半條命。

    但她們應該慶幸,如果剛才史靖不是敲桌子,而是將茶盞摔了,此時她們兩人只怕已經被打死。

    所以當她們回到了這裡,已顧不得背後火灼一般疼痛,一邊哭著。一邊極力嘶聲求饒起來。

    她們卻不知道,死亡並不可怕,可怕是死之前要受地折磨。或許剛才被拖出去時。直接打死,對她們而言,還算是痛點解脫。

    史靖見這兩人被送了回來,他沒有再口頭髮火,但臉上是冷厲之色。

    半跪半趴廳下兩個丫鬟不敢抬頭去看他。但他只用一個字,即將這種冷厲之氣刺入她們心底。

    「說。」

    ……

    男人一般都不太愛管家事裡瑣碎。除了男人行事風格原因,多半還因為家中自有大婦操辦這些事務。

    但史家情況好像有些例外。

    史家大夫人雖然瘋病纏身多年,可是史靖仍然保留著她府中位置,看樣子似乎也是因為他相信大夫人終有一天能夠康復,這種信念一直持續了十幾年。

    如果說史夫人是近幾年才瘋,史靖不續絃也說得過去。但史夫人初顯瘋症那一年,史靖也才不到四十歲年紀。像他這樣一個官居高位男人,能夠為自己髮妻堅守到這一步,真是難得讓人有些生疑了。

    不過不管怎麼說,史靖這麼做似乎也還有另一個結果,他家務事沒那麼複雜,府中沒什麼女眷,也方便與那些客卿宴飲。

    十多年來,這是史靖少有一次,親手審辦家務事。這一次,連那位忠守史府多年老管家也沒有被允許插手此事。

    史靖兩朝為相,朝堂上文爭、大獄裡武鬥,什麼風浪沒見過,何況眼前兩個丫鬟師兄,太無良全文閱。

    如果他真決心要辦這兩個丫鬟,鐵打人也得讓他掰捲了、烙出窟窿。

    雖說女子當中也存英傑,但男人辦事,多半還是比女人乾脆果決。對於史靖而言,下毒事,只要排除了大夫人嫌疑,一切就都容易了。

    當然,這件家案辦清後,史靖還明白了一個問題。

    他之所以能夠這麼就讓這兩個丫鬟招了,重要一個原因就是,指使這兩個丫鬟做了諸多壞事主子早已死了。

    兩個丫鬟之所以主使人死後還繼續作惡,是因為她們知道,若不一路辣手黑暗到底,早晚露餡,對她們自己而言,也就只能是死路。

    而現,說與不說都得死境地裡,她們只能選擇似乎稍有活路一點前者。

    當兩個丫鬟將深藏心裡十幾年,也積累了十幾年罪惡全部說出口後,史靖只覺得彷彿是看見兩個面目猙獰妖魔面前不停嘔吐穢物,簡直噁心至極!令他憤怒至極!

    他本該不會那麼容易就憤怒,但這兩個人做事,全是施他乎人身上,這便讓他無法容忍。

    不論是怎樣一個人,只要他還沒完全瘋魔掉,心裡總還是會有幾個乎人,這是人性不滅一部分。而乎人越少人。便越不能容忍他乎那個人有事。

    站起身準備離開花廳那一刻,史靖腦海裡浮現出數種發洩憤怒方法:杖斃、活埋、焚燒……

    然而他終只是長聲一歎,壓下了心中這些狂躁情緒,但並非是消抹掉了,而是將其壓緊成一線,接近不留痕跡埋藏心底。

    靜立了片刻後,史靖只輕輕說了一句:「帶她們下去吃點東西吧。」

    他彷彿剛剛害了一場大病,身體初癒,精神卻還未恢復。

    他當然不可能原諒這兩個丫鬟犯下罪惡,但得知妻子遭受過種種非人般折磨之後。他亦有些無法原諒自己過往地疏失。

    史靖聲音剛落下時,花廳裡三個護院家丁不禁面面相覷,一時皆無行動。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跪趴地上兩個丫鬟聞言也是怔住,看了看那三個護院,又盯向史靖出屋背影。

    史靖沒有再說第二句話,也沒有再回頭來補個眼色,就那麼拂袖走了。

    沒有人知道史靖內心深處地想法。即便是從他政敵當中,也難尋這樣『知己』。然而相府裡下人此時都不難理明白一個問題,史靖絕對不會饒恕那兩個丫鬟。

    那兩個賤婢折磨了他髮妻十數年,手法之殘酷,令旁聽著那兩個丫鬟陳述罪惡三個護院家丁也都不禁睜目咬牙。

    然而他看著這兩人時,還能冷靜以待。便只有一種結論。

    史靖已經以冰冷目光這兩個賤婢白皙光潔額頭上刻下一個『死』字,他看不見她們眼中恐懼、額頭上汗濕,他只當自己看著兩具屍體。

    他不會把精神力用來與死人計較。

    史靖離開花廳後。沒過多久,愣神相覷三個護院家丁逐漸回過神來。三人再次對視了一下彼此眼神,像是於無聲中決定了什麼,然後再次將兩個稍後一些恍然明白、嚎哭起來丫鬟拖出了花廳。

    ……

    史靖請了小半天假回家一趟,主要是為了送別岑遲事任務,異國選夫。附帶審理自己家裡這件擱置了幾天罪案。

    這件家案涉及到了一些史家家務事,還有一些家醜。史靖一朝為相。不想聲張此事。他審人經驗豐富,關家裡自己辦,又能獲得多他想知道信息。

    處置完那兩個惡奴,假時已經有些不夠用了,但當他花廳裡聽了那兩個丫鬟口述事情經過後,他忽然非常想走之前再去看一眼他『蘭兒』。

    管如今蘭兒已經不能像十幾年前剛嫁給他時那樣,他出門去官衙辦公時,站家門口笑盈盈目送他背影,溫柔喚一聲:「路上小心。」

    然而,當史靖走到妻子禁足而居那處安靜院落前時,他剛準備抬腳邁進去,卻又退了出來。

    他心裡歎了口氣,轉身又往回走。轎子就停大門口,他必須點回朝了。

    回走了沒多遠,史靖忽然瞧見了一個有些眼熟丫鬟。未等那丫鬟走太近,史靖便認出了她,正是他安排岑遲身邊服侍那個叫青薔丫頭。

    青薔入相府為僕,已經很有幾個年頭了,但自從將她安排到岑遲身邊後,她便較少與史靖碰面,但史靖並沒有因此忽略她存。事實上大抵是因為岑遲緣故,史靖對這個丫頭培養,還算得上是重視。

    不過,因為史靖目前還有些拿不定岑遲心思何為,所以暫時還沒有教青薔一些除了服侍人以外別東西,因此她心性尚算得白紙一張,比剛才花廳教訓那兩個賤婢不知要單純多少。

    史靖看見了青薔,心裡一個念頭起了,便將其喚近身前,打量了一番。

    青薔本來是貼身服侍岑遲丫鬟,今天岑遲離開相府去了西北,她精神卻彷彿比前幾天不分晝夜照顧岑遲那會兒顯憔悴。

    史靖仔細觀察了青薔幾眼後,感覺這丫頭似乎魂也丟了。她魂不這具本該富有青春活力身軀裡,大抵是跟著那輛馬車走了。

    史靖心裡不禁有些感懷,能用心用情服侍人到這個地步,實屬難得,只是自己卻遲遲沒有看出服侍蘭兒那兩個賤婢污穢用心,實是太大失誤。看來對於家事。要想不出亂子,也是要從根源處著手。

    史靖知道青薔對岑遲心意,並非主僕情那麼簡單,但他相信,只要青薔心性純徹,也能服侍好他『蘭兒』,感情培養往往只是時間問題。

    「你很擔心岑遲?」注視了青薔片刻,史靖忽然問了一句。

    青薔肩頭微微一顫,低聲道:「奴婢不敢僭越。」

    史靖緩緩開口,彷彿只是敘述一件再普通不過事:「想必你也知道。我妻子雖然瘋了十幾年,我卻從未想過棄她不顧。但你可能不知道,當年我與妻子。皆出身寒門,能夠互相扶持一路走下去,直到後來我考取功名,此期間她對我意義,無人可以取代。」

    說到這裡。他話鋒一轉,又道:「感情之事,無需刻意掩飾。至於身份問題,總能尋到解決之法。人間貴是真情,它貴不是因為價高,而是無法用財寶去衡量。」

    他人面前亮出自己乎東西。這或許是很愚蠢行為,但也可以說是對這個『他人』投出極大信任。

    從史靖話中,青薔聽出了很多條她以前從不知曉有關史老爺過往故事。而這其中,令青薔感覺驚訝,是一向嚴謹而忙碌史老爺竟會半路碰上她時,與她說及對『情』態度。

    微低著頭青薔忍不住抬頭看了史靖一眼,就見他也正看向自己醫騎絕塵章節。她頓時又低下頭去,心裡冒出些說不明白原因敬畏。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或許自己根本沒有資格跟老爺討論對待『情』態度。

    「從明天開始,你就到大夫人身邊服侍吧!」史靖忽然出聲,話題轉得極,語氣裡沒有留出讓青薔可以思考空間,「今後大夫人就只有你一個丫頭服侍了,我還會派一個人待你身邊,保護你安全。」

    他所說這個安全,自然不是指大夫人再下毒事,而是防止大夫人若再發瘋時,留個人需要出手時候制止一下。

    雖然他沒有將這個話說得太過直白,但青薔也只會往這個方面想。而一旦想通這一點,她心裡是滿懷感激。

    看著老爺離開背影,管他沒有要求,有些後知後覺青薔還是朝他跪了下來,認認真真叩了一個頭。

    ……

    行至大門口路上,史靖又決定了一件事,召了管家近身,卻只等他坐入轎子裡後,才示意官家湊到轎子側面小窗處。

    史靖沉著聲說道:「剛才領著大夫人去花廳三個家丁,可有誰是本地人?」

    管家壓著眉看了史靖一眼,沉吟著道:「三個都不是京都人,但其中有兩個人是堂兄弟關係。」

    「讓那對堂兄弟回老家去,別再回來了,另外一人連同那兩個丫鬟……」史靖說到這兒,沉默了一下,片刻後才再開言,「把大夫人吃剩下冰糖桂花糕送去,讓他們吃飽了好上路。」

    大夫人出身並不高貴,饞嘴小食也比較尋常,她從小愛吃小食就是冰糖桂花糕。

    史靖考取功名,終成顯赫地位後,便每天讓僕人去買足夠份鮮冰糖桂花糕,送給大夫人,讓她吃得開心,生活甜美。

    後來大夫人瘋症頻發,住進了那處安靜小院,史靖也沒有斷了這個供應。

    然而前幾天小院裡出事時,大夫人送給岑遲品嚐茶點中,也有桂花糕。

    管岑遲中毒後,史靖親手著人將大夫人屋子裡儲桂花糕和其它小食都檢驗了一遍,結果都是安全,但他還是讓人把那些儲食全拿走了。

    這事兒只過了幾天,清揀出來一應糕點還有一部分留著沒扔,既是沒毒,有個別僕人看著都還有些饞嘴,但是……史靖現說了這樣話,使得那管家明白了一個問題。

    老管家目色微凝,但很就垂目應諾。

    面對史靖發出這條了結三個人性命,並幾乎會毀掉兩個人一生命令,大半輩子忠於史家這位老僕人不會有一絲異議。

    他是史靖信任心腹家僕,因而他也必不會辜負史靖信任。至於那三個要死人,之所以要死。則必定是辜負了史老爺信任。

    一句話即了結了三個人性命,史靖心裡仍然感覺有些煩躁,不是因為殺戮,而是因為他為乎真相,那兩個丫鬟居然終都沒有說出來。

    她們對於之前所做下惡行,小到趁大夫人不注意時朝她粥碗裡吐了口痰,都點滴不敢漏掉地說了出來,卻唯獨死不承認岑遲茶杯裡下毒,然後嫁禍給大夫人事是她們做。

    指使丫鬟對大夫人作惡惡妾早已死去,史靖很清楚。唯一能對此事做出補償,就是今後對他『蘭兒』多一些關懷。

    與此同時,史靖有些不相信。對於一任背後操控者,那兩個丫鬟能死亡面前還那麼忠異世墨蓮。

    史靖忽然也有些懷疑起三兒子那種猜測了。

    但他暫時還找不出任何證據證明兒子設想,或者應該說,就算他強找出證據來證明岑遲是自己給自己杯裡下毒,可是這種毒真很絕。史靖找了數個郎中來看,都判定了就是毒醫特別研製那種毒藥,如果得不到解藥,可就真難逃一死了。

    這等同於自戕行為,岑遲何苦這麼做?

    即便他真遭受什麼挫折打擊,憑他性情。也斷然不會想到用死亡來解決問題。

    難道是府中其他清客裡出了問題?

    史靖搖了搖頭,決定不再想這些紛繁瑣碎。朝廷中自審事才剛剛結束,海運又即將開始。不管是為了做好自己本職工作,還是警惕提防政敵暗算,他都必須此期間保持清醒頭腦。

    或許時間能夠證明一切。

    史靖閉上眼沉思了片刻後,睜開眼又對轎子旁還躬著身老管家緩緩說道:「大夫人身邊,安排青薔那丫頭去服侍。她若有需求,外院需力滿足。另外。安排小冷去大夫人院子,負責安全護衛。」

    管家連忙點頭道:「老奴會安排好老爺吩咐這些,老爺安心。」

    ……

    肩負相國重責,史靖是有權養幾個侍衛身邊。

    其實除了他以外,諸多京官自家宅子裡,都養有身懷武藝護院,有些有錢商人家亦如是,意思都是差不多。

    這個習慣是從前朝就衍生成。雖然如今周已亡覆,朝取而代之,但對於這個不言明慣例,當朝皇帝並沒有命令禁止,只隱隱有提到過,人數不可過多。

    這類功夫不俗人,數量是與其護主身位高低掛鉤,但是有上限。

    雖然史靖如今身份,幾乎等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相府護院卻不足三十人,遠遠低於家養武侍上限。

    而只有相府裡資歷稍高一點人才知道,這二十幾個人裡,只有十個人是相爺近身侍衛。

    這十個人個個武藝高強,是真正離相爺近侍從,常常輪流跟著相爺四下走動。無論相爺是衙門辦公,或者登府訪友,他們仍與相爺形影不離。

    除此之外,他們私下有一套稱號,謂:十家將。

    這十個人有排行,卻既不是以年齡排,也不是以武功高低為序,而是由相爺親自排出順序。

    雖然連十家將自己也不知道相爺排序依據是什麼,但他們只需要明白一件事就夠了,護衛相爺安全是他們終身使命。

    十同史,這也許就已經算是說明問題了吧!

    史靖口中所喚小冷,十家將中排行第六位,除了喊順口被喚作冷六之外,他還有一個本名,叫冷意。

    冷意除了十家將中排行較為靠後之外,他還是這十個人裡,年紀小一個,今年中元節才剛滿十三歲。

    可能是因為常常練武緣故所致,十三歲冷意,身板成長得比同齡少年人高大許多,樣貌看著也很是精神,與十家將兄弟間也處得十分融洽。

    然而冷意身高雖然拔上來了,臉孔上卻還留存著些許孩子氣。

    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從他入相府那天開始,一直到現劍傲九天章節。史靖都還沒有讓他擔負過外出護衛工作,只讓他留守相府。

    因為常常周轉於相府庭院,來回巡視安宅,他漸漸幾乎成了十家將內部傳話筒。

    冷意從每天輪班隨史靖出入各地十家將兄弟那裡,打聽外面見聞,又將府內每天發生事告訴外出兄弟,由此也很受十兄弟相互之間關愛。

    但不論如何,與其他九人比較起來,冷意還是常常容易覺得自己是十人之中唯一吃閒飯那一個。他覺得留守相府護院家丁已經有那麼多,似乎是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所以,當冷意聽來找他老管家說,相爺對他有派遣。正拿著一塊軟布擦著刀刃他頓時還刀入鞘,「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身,滿眼期待。

    然而,當他聽老管家說完後頭那半句話,他神色頓時又有些萎頓起來。

    說是派遣。其實仍然是不需要出府工作,並且活動範圍似乎還為侷促了。

    老管家史府效勞大半輩子,幾乎是看著冷意從一個小男孩長到如今個頭,也是很喜歡這個十分年輕、朝氣蓬勃少年人。

    看見冷意極年輕臉龐上現出些頹然,他本不好多說什麼,但吩咐完相爺指派。轉身要離開之際,他又遲疑了,終還是忍不住勸慰道:「別看你以後似乎多半時間都只能那小院子裡活動。但與之同時,你要擔負是保護大夫人責任,而且還是不能換崗換班。你可知道相爺有多希望大夫人能夠早一天好轉?相爺對你期望並不小。」

    冷意聞言神情微動,沉默片刻後忽然道:「管家大叔,我會做好這份工作。」

    ……

    葉府。

    吃完晚飯。莫葉廳中坐了一會兒,但很她就坐不下去了。因為空蕩蕩客廳就她一個人待著。葉老爺出事了,前幾天她印象裡那個處處透著淡淡溫暖人情味兒葉府,瞬間就清冷下來,似乎變得比風過堂不凝寬敞宋宅還要清冷。

    出了客廳,莫葉慢慢踱到了庭院間。葉宅不大,今天又因為出了事,屋簷下以及迴廊間燈火全部點燃,素色燈籠紙將燈光也暈染成淡素顏色,很容易就映亮了庭院間每個角落。

    也許是因為心中有事牽掛,也許是受了庭院間過於明亮燈火所影響,莫葉院子裡來回轉了幾圈,直到她回到屋簷下,上台階那會兒稍微抬了一下頭,才發現天空中懸滿星辰,閃亮而幽遠——這天,白晝時烏雲密佈、大雨瓢潑,但到了夜裡,悄然就放晴了。

    望著滿天星辰,莫葉忽然心生一個想像,假如將這晴天雨天順序換過來,是不是就可以改變今天這些不好事?或者將早間雨降落時間往前推進半個時辰,那麼葉叔叔回來時可能就不會騎馬了?

    這個念頭剛從腦海裡冒出來時,莫葉眼中很自然地流露出一絲奇神情,不過她很又自個兒搖頭止住了這個想法,默然心裡說道:以前師父就不止一次地說過,他不相信人意念可以改變天氣變化,別提左右時間了……

    不知不覺又想念起師父,莫葉目色忽然一黯,歎了口氣。

    「你擔心葉家事?」

    阮洛聲音忽然傳來,莫葉微微愣神,視線稍偏,就看見由對面行來他,已經距自己很近了。

    不知不覺竟走神得這麼厲害,但又並非是阮洛話裡所提那件事,實是自己心裡現還不能說出口一個秘密,莫葉只能勉強一笑,她自己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承認,大致應該是敷衍?.

    23z.m提供全文字線閱,速度文章質量好,如果您覺得不錯就多多分享本站!謝謝各位者支持!.

    23z.m高速首發歸恩記章節,本章節是、大夢地址為如果你覺本章節還不錯話請不要忘記向您qq群和微博裡朋友推薦哦!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