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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二章 民告官下 文 / 寒武記

    當賀寧馨知道那本來答應出堂作證的位勳貴夫人,突然染了疫症要出城休養的消息的時候,過來探望她的輝國公嫡幼女宋良玉也帶來另一個消息,說是宮裡面的皇后娘娘快要「痊癒」,不日就要出來正式主持選秀的復選。

    「皇后娘娘洪福齊天,想病就病,說好就好,真不愧是我大齊朝婦人的表率。」賀寧馨笑著刺了皇后一句。

    宋良玉卻詭笑著湊到賀寧馨耳旁,低聲道:「她要再不『痊癒』,皇貴妃娘娘就要請旨為聖上、皇后分憂,代替皇后主持復選了。——皇貴妃娘娘現在身懷六甲,還能忠於宮事,聖上對她很是優待呢。這些天都歇在皇貴妃宮裡,並不要宮女伺候。」

    宋良玉的消息當然都是從安郡王妃那裡來的,最近這些天,他們旁觀皇后娘娘在後宮裡左支右絀,很是幸災樂禍。

    「皇后娘娘之前能拖延這些日,也算不錯了。」賀寧馨輕搖海棠紅緙絲花開富貴團扇,笑得雲淡風輕。

    宋良玉奪過她手裡的團扇,在手上翻來覆去地看了半天,又扔給賀寧馨,道:「這扇還成,不過我家裡有一箱下面人呈上來的泥金五福雲紋鮫綃扇,比這更好。我明兒讓人給你送一匣過來。」

    賀寧馨對這些身外之物不是很上心,雖然鮫綃扇貴而難得,不過到底是玩物,也只笑著對宋良玉道了一聲謝。

    宋良玉也和賀寧馨是一樣的脾性,又手腳散漫,跟一個人好,就恨不得把自己的好東西都要跟人分享。

    來而不往非禮也,賀寧馨得了宋良玉的好東西,也開了自己的飾匣,挑了一對水頭好的金鑲玉翡翠鐲,親手給宋良玉戴上。

    宋良玉膚色紅潤康健,正配戴這樣金玉滿堂的飾,更是襯的滿身都是富貴之氣。

    宋良玉低頭看了看自己腕上的鐲,點頭笑道:「越發像個喜婆了。」

    兩人說笑一番,宋良玉想起賀家同寧遠侯府的官司,忙問道:「你們家的證人無法過堂,你怎麼一點都不擔心?」

    賀寧馨嗤笑一聲,道:「這點事也用擔心?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不過要是生了疫症,可不得了。我看她們是將當年第一代安郡王妃在京城郊外開設的疫所當擺設。」又冷笑:「跟我玩大的,只怕她們玩不起!」

    第一代安郡王妃安解語同賀寧馨、宋良玉她們的時代,已經隔了數年的時光,實在遠了。

    宋良玉對第一代安郡王妃為人處事十分感興趣,忙問道:「疫所是做什麼用的?」

    當年大齊朝初立,京城曾經突然疫症流行,奪去不少人的性命。第一代安郡王妃給開國皇帝范繪則上書,在京城郊外設了疫所,將凡是染了疫症的人集中起來安到疫所裡面,由醫和民間名醫共同會診,既有效控制了疾病的傳播,又挽救了無數人的生命,以至京城裡還有人出來給安郡王妃立生祠,後來被安郡王范朝風和聖上范繪則立時阻止了。

    自此以後,京城再也沒有過大的疫症流行,郊外的疫所多年不用,便被許多人遺忘了。

    賀寧馨當然沒有忘。她所甚雜,當年就安郡王妃為何要開設疫所一事,還同幾個哥哥唇槍舌戰過。

    宋良玉聽賀寧馨說了疫所的由來,恍然大悟,捂著嘴笑了半天,道:「這位夫人可慘了。被拉到疫所,不能帶侍女下人,還要被各方名醫會診開藥。這樣一來,她們以後就是勳貴圈裡永遠的笑料談資了!」又對賀寧馨問道:「你打算用疫所嚇唬她們,讓她們不敢再裝病,老老實實過堂?」

    賀寧馨先點點頭,又搖搖頭,道:「嚇唬她們,讓她們吃點苦頭是真,不過讓她們過堂倒是免了。這一次倒是提醒了我,就是讓她們過堂作證又如何?左不過官字兩個口,隨便怎麼說都是她們有理。到時到了堂上,還不知道她們要說些什麼出來,反而橫生枝節,更是麻煩。——我還是白紙黑字來得更妥當一些。」

    宋良玉不明白,賀寧馨拿扇往她肩上輕點了點,道:「良玉,求你件事。」

    宋良玉大喜,忙道:「什麼事?快說!快說!」宋良玉就是個愛攬事的性,又一心想回報賀寧馨的人情,十分踴躍。

    賀寧馨抿嘴笑道:「你家的二叔是醫院的醫正,我送份大禮給你二叔如何?」

    宋良玉垮了臉,仰天長嘯:「還以為你有事要求我,怎麼又給我家送禮?——我快還不起啦!」

    賀寧馨捂著耳朵躲在一邊,等宋良玉的「咆哮」停了下來,才招手讓她過來,笑道:「此事你二叔也要擔一定的風險,所以不用擔心又欠我的人情。」

    宋良玉這才罷了,過去聽賀寧馨輕聲在她耳旁囑咐了幾句。

    宋良玉越聽越樂,不等賀寧馨說完,便大叫一聲:「有趣!有趣!——實在是有趣了!我去了!」竟是一刻也等不及。

    賀寧馨看著宋良玉遠去的背影,微微一笑。又從一旁的書案上抽了張宣紙出來,取過墨玉筆架上的毛筆,端端正正地寫了張一模一樣的證詞。用得俱是小楷,公正平順,一眼看上去,跟字帖一模一樣,完全沒有個人特徵。

    寫完這張供詞,賀寧馨讓大丫鬟扶風幫著吹乾了紙上的墨,分別裝在個信封裡,袖在袖袋裡,去了外書房。

    賀思平下朝回來不久,正在書房裡整理自己的書籍。

    見賀寧馨走進來,賀思平忙過來道:「有事讓小廝傳個話,爹爹自會去看你,怎麼一個人到外院來了?——一個人到處亂跑,又讓你娘擔心。」竟然先絮絮叨叨數落了賀寧馨一頓。

    賀寧馨笑著等賀思平數落完了,自己認了錯,才將手上的份證詞遞了過去,對賀思平道:「爹,女兒想了幾天,覺得與其逼她們過堂,不如讓她們在這份供詞上按下手印便成()。」

    賀思平低頭看了證詞,笑道:「寫得不錯,想得也周到。——其實她們都是誥命在身的人,到時候派個管事過去,又或者在堂上突然胡說八道起來,也是麻煩事。」居然跟賀寧馨想得一模一樣。

    賀寧馨也忙道:「爹爹說得正是。我們將她們的名字放在狀紙上,也不過是為了嚇唬嚇唬寧遠侯府,讓他們自亂陣腳,做多錯多。——如今可不是奏效了?連疫症都想得出來,真不知聽了哪位狗頭軍師的進言。」

    賀思平笑道:「近來京城裡的人生病得真多啊,上到皇后娘娘,下到勳貴夫人和刑部尚書,真是此起彼伏!」

    說完,父女倆相視而笑,都有些狡黠的樣。

    第二天一大早,這家勳貴府上,有醫院醫正帶著醫童,拎著醫箱,親自上門,要給位夫人問診。醫院醫正一向只給宮裡的聖上和娘娘們問診,另外有了疑難雜症,才由他們出手。能讓他們問診,是多有榮耀的事。就算沒病,能得他們診脈,大概都是可以有病治病,無病健身的。

    可是這位夫人被這位醫正一一診過之後,都說她們確實得了疫症,而且有傳染的趨勢。醫正一邊給聖上遞折,一邊趕緊從醫院派了密封得如鐵罐一樣的醫車和醫婆過來,要強行將位夫人押到郊外的疫所關押治療。

    跟著醫車和醫婆一起過來的,居然還有左督察御史賀思平()。他帶著張證詞親自登了勳貴的門,在各位勳貴老爺的注視下,看著勳貴夫人一個個在證詞上按了手印,畫了押,才讓醫婆將位夫人帶走。

    這家勳貴府邸著實有苦說不出。他們家夫人生了疫症的事,是他們自己說得,還故意傳得四圍的人都知道,只想把過堂一事糊弄過去。哪知道連醫院醫正都摻了一腳進來,他們想反悔都不成了。

    聖上得知京城出了疫症,也十分驚訝,旋即派人圍了這家府邸,只許出,不許入,連食物用水都是從外面派專人送入。一定要過了七七四十九日,證明沒有新的病患出現,才解除圍府。

    聖上行動如此迅速,那家府上根本來不及往任何地方傳遞消息。

    京城的人對這家被圍,一時都議論紛紛。不過京城裡的人倒是沒有人心惶惶,因為郊外疫所隔離的效果十分之好,此次疫情又只在勳貴中「流傳」,一般的普通老姓倒是沒有波及。而京城六部最近有些經常稱「病」的官員立時好了大半,竟是人人精神抖擻,好得不能再好,唯恐被人說「病」了。各部的辦事效率倒是高了許多,也算是意外之喜。

    到了過堂的日,刑部大堂上,刑部尚書坐在上,聽聞疫症發作,聖上親自派人圍府隔人的消息,正在暗暗慶幸自己識時務,「及時」病好了。

    聶維穿著一襲青衫,跪在堂下。

    賀思平穿著常服,坐在一旁旁聽。身後站著兩個小廝,拿著之前從那位夫人那裡取來的證詞等物,只等過堂的時候呈上來()。

    可是等了好久,也不見寧遠侯夫人過來。

    賀思平皺著眉頭問道:「李尚書,你可將傳票送到寧遠侯府?」

    李尚書忙拿著簽押本看了看,道:「確是送過去了。寧遠侯府的秦大管事親自畫的押。」

    賀思平聞言更是驚訝:「既已送到,寧遠侯夫人為何妄顧法紀,到現在都沒有過來?——難道也是生了疫症?」

    李尚書忙派了刑部的番去寧遠侯府叫人,又叮囑道,過時不來,罪加一等。

    如此這般,寧遠侯夫人裴舒芬坐著寧遠侯府的大車終於姍姍來遲。她求了皇后娘娘這幾日,也無法讓聖上將給她一侯夫人的誥命批示下來。她現在才知道,人家叫她「夫人」,不過是看在寧遠侯和皇后娘娘面上,沒有誥命,她就是個平民姓而已!而楚華謹知道這事關係著寧遠侯府和皇后娘娘的臉面,親自穿了官服,同她一起坐了大車過來聽審。

    雖然萬般不情願,裴舒芬還是不得不來。好在侯爺陪著她過來了,還有那家勳貴夫人聽說已經出了城,是不會過堂作證的。沒有人證,這個世上又沒有偷拍的攝像機、錄音機,這案就是空穴來風,他們怎麼可能證明這話就是她說得?——她的勝算還是蠻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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