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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五十章 始料未及 文 / 唐咩咩

    更新時間:2014-04-04

    就在黑鷹來找過展言安之後沒幾天,展言安就和莫蕭打了個招呼,帶著簡簡單單的行李出去散心去了。

    也順便整理整理自己似乎打算宣告罷工的大腦。

    可是就算展言安離開了澳城,在暗地裡,該進行的事情還是照樣進行著——

    四哥接過了夏老三所有的東西,包括夏老三的風頭,夏老三的蒸蒸日上……甚至四哥手頭那些明面上的正經生意,也隨著冬季採購高峰的到來效益翻番。當初的許老四,總讓人有點斯文敗類的感覺,可是如今境遇變了,人的氣質好像也能隨著天差地別。

    鼻樑上仍然是那副眼鏡,可是鏡片後邊的目光卻有氣勢多了,顏離墨忙忙碌碌的結果就是餵飽了許老四和肖天逸兩個人的荷包,他自己得到的好處自然也不少,只是……以他現在一個「普通上班族」的身份,沒辦法拿出來用。

    顏離墨不在乎這些,他在乎的是四哥越來越大的勢力,越來越硬起的底子。

    錢不算什麼,利益也不算什麼,這些他的生活都不缺,他的最終目標是展言安背後的那個大家族,現在的目標是翟海東。顏離墨有時候想,即使翟海東不弄出那些個借刀殺人的ど蛾子,當初沒有出手陰四哥,總有一天,他還是要找上翟海東的。

    就因為澳城第一號人物只能有一個,翟海東年紀已經大了,又是個殘廢,他霸佔著這位子太久,也該皇帝輪流做了。當初如何英明神武,那是當初的事……如今,不是那個年月兒了。咱們要有自知之明,既然是流氓,就不用太遵循社會上那些個所謂論資排輩的老黃歷。

    這個世界上,各行各業都要與時俱進,開拓創新。

    顏離墨無時無刻不在估算自己和翟海東的實力,無時無刻不在盯著那頭已經瞎了殘了……老得快死了的獅子的位子。

    這是某種,能讓人瘋狂的野心。

    有先哲說了,上帝要讓人毀滅,必先讓人瘋狂。這句話說得實在太好,可惜真正的瘋子都拿它當耳旁風。

    許老四在這種類似鹹魚翻身,幾十年的媳婦熬成婆的美好感覺裡飄飄欲仙,他也還不明白一個道理——豺狗有豺狗的活法兒,就算整了容,它也幹不了森林之王這差事。

    就好比這一天——才吃過飯,味道還沒從食道裡消散。許老四在和人談一樁生意,對方是肖天逸介紹來的幾個俄羅斯大鼻子,人高馬大的帶著亡命徒一樣的氣息;一個皮膚黑裡透著黃的柿餅臉翻譯;還有幾個運貨的。

    他沒帶黑衣過來,畢竟黑衣是他的秘密武器,曝光率太高不好。

    俄羅斯人能喝酒這點許老四總算是切身體會到了,多烈的伏特加人家喝下去跟灌汽水似的,臉不紅心不跳,他知道自己有多少斤兩,陪也不是,不陪也不是,稀里糊塗地也沒少往肚子裡灌。

    可事實證明,中國的土著腸胃果然對這幫北極熊的洋酒有點水土不服,好容驗了貨,一手收一手掏錢兩清了,他這才吁了口氣,說聲不好意思遁去洗手間。

    許老四在衛生間拉好了褲子,晃了晃腦袋,自我感覺還算良好,至少神智是比剛剛清醒些了,他以不規則的行走路線來到了洗手池,小腦還沒從五迷三道狀態回過味兒來,就著池子洗了幾把臉,才要抬起頭來,卻猛地發現自己後腦勺上頂了一個讓人覺得不那麼和諧的東西。

    許老四登時出了一身虛汗,喝進去的伏特加從毛孔裡瞬移,頭皮一炸就醒了,他戰戰兢兢地直起腰來,鏡子無比忠誠地反射了他身後那位仁兄的柿餅臉——友情客串翻譯的柿餅臉兄雖然長得寒磣了點,不過說不上驚悚,驚悚的是他手上那把p7m13。

    看著許老四喉嚨滑動了一下,柿餅臉陰陰地笑了一聲,以那段經典的「破喉嚨」台詞的口氣說:「四哥,你手下的兄弟,現在都歇下了,不用擔心。」

    許老四眼珠骨碌碌地亂轉,努力抑制住不讓膝蓋發顫,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你們……俄國鬼子……」

    柿餅臉把槍口往他腦袋上用力戳了戳:「來的時候,人跟我說四哥是個酒囊飯袋,原來看低了四哥了。」他頓了頓,又補充說,「依鄙人看來……四哥是個高等的,有一定智能的酒囊飯袋。」

    他猛地把許老四的手臂扭過來,把槍口往下移,抵住他的後心:「對不住,鄙人受人之托,您再高級,也得跟鄙人走這一趟了。」

    屈原何以斷送於楚王,武侯何以失意於後主……古來所有良臣不遇明君的悲憤,大概在不久以後,始終對歷史抱有濃厚看熱鬧興趣的莫匆,會有一個更切身的體會。

    或許這個故事是想告訴我們,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顏離墨忽然覺得學好語文是件很重要的事情,比如那第一聲槍響起的時候,他頭腦裡居然找不到一個可以形容自己現在心情的詞彙。

    四哥毫無理由地約他出來,這事情很不對勁,但是他還是來了,就因為這麼長時間以來的信任,他不曾對許老四有過任何疑慮。

    他想過可能是四哥騙他出來出席些無聊的應酬,塞給他一些歪瓜裂棗半男不女的人妖,甚至就算四哥吃飽了撐的沒事幹叫他出來消遣……那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可他從來沒想到,等著他的會是在這個沒有人跡的地方,一陣熱情洋溢的冷槍。

    四哥不聽他勸一意孤行辦蠢事的時候,四哥在陳福貴面前有意無意地撇清和自己的關係的時候,顏離墨心裡都有過不滿……

    可他還是願意相信四哥的——然而現在說相信不相信沒有任何意義,他所能做的唯一一件有意義的事,就是逃。

    人是有潛力的,就算一個普通人被一堆怪物追趕的時候,一千米跑也能到大學生達標標準,何況是身手敏捷的黑衣。他難以形容自己的心情,乾脆就不去想,不去想是誰要殺他,也不去想四哥為什麼要這麼做,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週遭的動靜上。

    只要離開這個地方,再往有人的街區稍微靠近一點,哪怕還是個小流氓叢生的胡同。他們也就不敢再放槍……畢竟為了自己一個人,招來條子就不划算了。

    二十分鐘後,顏離墨衝出槍械包圍,到了第一步目標地點,稍微鬆了口氣——除了肩膀上被子彈擦過留下了一條傷痕之外,還沒有更嚴重的事故結果。

    然而就是這時候,這幫沒完沒了的臭蟲居然還是不依不饒,小胡同兩邊同時竄出兩個人來,手上拿著槍指著他。靠,就不信你們敢開槍。顏離墨在原地定了一下,眼看著那兩個人從兩邊靠近他,他猛地伸手一扒牆縫,用一條手臂的力量把自己撐了上去,飛快地翻過去——拼著腿腳上讓他們打一下了!

    那兩個人反應應該說也並不慢,立刻有人扣動了扳機,可是沒有聽到預想中的槍聲,顏離墨只覺得腳踝處一刺,像是被什麼蟄了,立刻心裡一涼——果然這裡沒有人敢放子彈,可是更要命的是,他們手裡那個是麻醉槍。

    好在在打鬥的最開始,他就給自己最強的同盟——衛蔚發了信號過去,只要撐過這一段就應該沒事了。

    無聲的殺戮在黑暗中進行,一群人對一個人……或者是,一個人對一群人。

    展言安只走了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就回來了,事實上她走得也並不遠,都沒出河北省。只是飛到了北京之後,便沿著那條已經接近於廢棄的鐵路——曾經太著名的京包鐵路線,從北京城出來一路向北。

    冬天不是一個熱門的旅遊季節,沒有那麼多美好的風光,特別是在這古燕趙地。可是你永遠能看到意想不到的東西。

    都說燕趙古稱多感慨悲歌之士,從燕山山脈腳下經過的時候,才體會到了這個地方的內涵,和南方相比,這裡的山算不上高,也算不上險峻,可它們那灰濛濛的、裸露在外邊的巨大山石,就是有本事叫人心生悲涼。

    枯死的樹枝在那些石頭縫裡鑽出來,或者孤獨地守候著,靠近山村時候隨處可見的簡陋墳塚。烏鴉或靜謐地停靠,或沖天而起,聲聲啼叫。嶙峋的山石硬劃過朔北的寒風,好像能被迫發出某種悲憤的嗚咽。

    還有那些破舊的房屋……那些偶爾可見的,至今磚頭已經不在、黃土坯卻依然堅守的城牆所圍成的四方古城。

    傳說中穆桂英點將台和楊六郎石像的舊跡,沒有被旅遊業開發的破敗的古長城,這曾經狼煙升起的地方——

    展言安之前並沒有來過類似的地方,她最近閒得無聊提高自己的中文水平的時候,讀到某首描繪邊塞的古詩閱讀,才臨時做了這樣的決定。她忽然就明白了「不到長城非好漢」的意思,這長城指的絕不應該是京郊那一小段被中外遊人充斥的地方,那旅遊旺季的時候走一步要停很久的地方,而應是這荒郊野嶺處殘存的、好似帶著刀劍傷痕的身軀。

    這是條,人一生中最少要走上一次的路。

    一出了關,來自北方的冷空氣沒了山脈的屏障,便越發地肆無忌憚開,尤其是在有風的時候,中原地區的人也許無法想像那種冷,不是陰冷,不是寒冷……而是那種,吸進去好像就會傷了呼吸器官的凜冽。

    展言安最後一個停駐的地方時壩上草原,然後她覺得自己差不多該回去了——她早就已經理清了自己的思緒,那些濃重的似乎快要化不開的迷茫和疑問,已經因為這關外冷冽的寒風而變得無比微弱了。

    她到家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展言安背著簡單的行李,穿著一身不太像她平常穿著的衣服,腳微微有些瘸——年輕的身體素質當然沒話說,可是顯然硬件上不大支持她很久沒有這樣走過的身體突然一下子走那麼遠的路,腳底下磨了不少泡。

    因為腳疼她沒走大門,抄了下近路,所謂的近路是小區旁邊一個不該有門的地方,展言安也是無意之間發現的這裡。

    這地方靠著小胡同,沒路燈,到了晚上挺昏暗的,展言安本來一隻耳朵帶著耳機慢悠悠地往裡走,卻突然頓住腳步。

    她緩緩地把耳機從耳朵裡拉出來,掏出手機,按亮了屏幕,照著自己的腳底下——那裡有一攤暗紅色的液體,沒有干,然後展言安慢慢地把手機舉高,順著那液體的痕跡……

    荒蕪的牆角處靠著一個人,頭歪在一邊,外衣衣擺把血跡掃出一大片痕跡,微弱的光打在那人的臉上,展言安有那麼一瞬間屏住了呼吸——

    莫子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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